张伯虎应声而去,楚庭瞥一眼江一琅的神情,自己也皮笑肉不笑道:“三师弟,你起的这么早,是想和我切磋一番练练剑么?”
听了这话,江一琅当即苦了脸,打个哈哈退却:“掌门师兄,师弟我水平不佳,就不在师侄们面前献丑了……哦,阳秀宗的人,刚才还在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估计是受不了水煮大白菜了吧,楚庭难得在江一琅面前扳回一局,吩咐几个徒弟去做练剑的早课,自己往偏殿东头走去,阳秀宗的人就安排在这边住宿。他一路走过来,正巧遇见历浩然与纪明、李景一起从屋子里走出来。
李景的眼圈还是红的,估计昨晚上自己没少偷偷的哭。纪明脸色平静许多,还是暗藏几分悲戚。至于历浩然,他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疑点十分明显。
看来得想办法查探一下这个历浩然的身份了,楚庭施施然微笑颔首:“李少侠、历少侠、纪少侠,太清派小门小户,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
纪明欲言又止,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李景呆呆木木还陷在悲痛氛围里走不出来。历浩然脸色变了变,还是拱手一礼:“怎么会!楚掌门……招待、招待的挺好的。”
啊哈!楚庭心里乐坏了,面上更是关切:“是这样的,我有心与诸位一起前往贵派进行调查,大家都是正派同道,又是龙渊山的邻居,可否让太清派也尽一份微薄之力?”
历浩然刚要开口客气婉拒,楚庭不等他说话,又装福尔摩斯样自信满满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我已经知道是谁杀害了你们的师父。”
“你知道?”一听这话,纪明冲上前来:“是谁杀了我师父?”
“只是还没有证据,不能乱说。”楚庭笑眯眯负手而立,一派大家风范:“毕竟我并不知道太多情况。不如现在说说看?你们是怎么发现林之南前辈的死的?现场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纪明与历浩然对视一眼,历浩然干咳两声:“咳,先谢过楚掌门有心帮忙了。既然楚掌门想知道,那么说了也无妨。实际上,事情还要从纪明师弟回师门的那一天说起……”
还是个长篇大论?楚庭微妙的感觉到身体的某个部分一抽一缩正在蠢蠢欲动,抬手打断历浩然的话:“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出发,路上再详谈一番……哦,对了,三位少侠放心,太清派一定会尊重你们为恩师守孝的礼节,继续招待好你们的。”
纪明:“……”
历浩然:“……”
李景:“???”
楚庭一一瞥过他们表情,暗自偷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直奔食堂而去,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放弃早餐在这里等着他们唠叨?还是自己的肠胃重要!至于阳秀宗几个人?不是还有水煮大白菜么!
“大白菜美啊大白菜妙~~”楚庭一下子心情甚好,哼着小曲的用完早餐,连吃三个茶叶蛋两个大饼,还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一抬眼看见慕容延坐在对面,莫名怎么的就想起早上的丢脸情形,有点脸上发热,忙把坐姿又端正了些。慕容延也不知是有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自己慢条斯理的用着饭。而楚庭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他这么一走至少要去好几天,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
昨晚上刚把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篇给了慕容延,今天肯定是不能就这么收回来的。楚庭略一琢磨,开口又多了一个出行人员:“延儿,这次你和我一起下山。”
慕容延怔了怔:“师父,这……”
“学武也要注意江湖历练。”楚庭说得冠冕堂皇:“此次出门只是去阳秀宗拜访,并无什么危险,正好带你出去走走看看,结交一下同辈中人。”
慕容延大概心有疑问,还是应下。一旁宣伦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也能去么?”
“宣伦啊……”楚庭对宣伦一直是寄予厚望的,资质高又是大弟子,以后说不定会继承他的位置也未可知。之所以没有把九阴真经易筋锻骨篇给宣伦,也是因为慕容延的资质更低一点,修行会比较有效果。而对于宣伦,他准备实行放养政策,尽量来个自由培养。
毕竟说真的,宣伦反而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他想了一想吩咐道:“伦儿,你留在山上与二师叔一起照顾好家里。还有你小师弟最近学武的事,就交给你们。你比他多入门几日,又是大师兄,要好好教导。”
宣伦略有失望,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楚庭又对张伯虎嘱咐几句,把自己想到的需要注意的事项全安排妥当,还是有点胡思乱想。
说白了,山上除了他自己,就没个武功高又能独当一面的人。本来江一琅勉强算一个,可这次江一琅也要陪同出行,他就对小师弟宋哲也好、大弟子宣伦也好,都有点不是很放心。
楚庭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没想到的,宋哲终于挠着头出现在食堂门口,似乎是宿醉作祟,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
楚庭看得大为叹气,哎,瞧瞧,一点酒精就把他打倒了,这要换成糖衣炮弹那岂不是更糟糕?自己这个掌门果然做的是劳心又劳力,十分辛苦。
宋哲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上都做了什么,慢腾腾的走过来坐下:“师兄……我、我昨晚好像喝多了,今天早上没起得来。”
楚庭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师弟,你不仅是喝醉了啊!”
“啊?”宋哲摸不着头脑:“师兄,我……我以前没喝过那么多酒,什么也记不起来了,莫非是我昨天晚上还做了什么吗?”
楚庭看他样子,想来是小徒弟张伯虎伺候得力,已经把昨夜折腾的狼藉都收拾好了。他转了转念头,心里想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江一琅突然探出头来:“二师兄,你昨晚做了什么,当真想不起来了么?”
宋哲一头雾水摇头:“不记得了。”
“哎呀!”江一琅煞有介事故作震惊:“二师兄!昨晚上真是精彩极了!”
“我前脚骚扰没成功刚走,离开了掌门师兄的房间,你后脚就去了!不仅如此,你还把咱们的掌门师兄逼了出去,送进了二师侄的屋子里!”他摇头晃脑叹气:“唉!没想到二师侄才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不用出手,掌门师兄就送上门去了!”
“噗——!”楚庭嘴里满当当的豆浆差点喷出来,这个可恶的江一琅!是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混蛋!他这回真的“咳咳”咳嗽起来,呛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吞咽下去,立刻起身抬脚去踹江一琅:“胡说八道什么呢!不要教坏小孩子!”
江一琅自然灵活躲开,一双桃花眼眨啊眨哀怨道:“掌门师兄,原来你心里已经有人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耽误你对自家徒弟下手的!”
楚庭脸色猛地突变,勃然大怒:“滚!”
第三十二章
这天下午,楚庭楚掌门带着三师弟江一琅二徒弟慕容延,在小师弟宋哲以及另外两个徒弟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下了山,随同一起的,还有阳秀宗一干人等。
楚庭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究竟是为什么要把江一琅这个祸害领进门派认作师弟的?难道就为了那点威胁和那点好处……现在看来都是微不足道啊微不足道!
而且祸害遗千年,与江一琅这家伙斗争的日子……还长着呢!
楚庭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吐槽无力。恹恹的上了马车,江一琅和慕容延也都落座。江一琅已经稍微掩饰过了,还特意穿的十分简朴,这下更是进了人群就找不到影了。
即便是如此,楚庭偶尔瞥过去的眼神还是饱含悲愤,混蛋啊混蛋!他现在看一眼慕容延都觉得有点尴尬!
马车稍微停顿了一下,历浩然钻了进来,微微行礼:“楚掌门。”
楚庭没大有心情,只点了点头。历浩然坐好之后,就开始慢慢道来他所知道的情况。
原来事情真的要从纪明回山时开始说起,烈焰教的消息确实引起了阳秀宗上下的注意,但是由于阳秀宗与阴丽宗近年来时有摩擦不断,以至于开派祖师定下的每年比武切磋也变得复杂了许多。因为许多年来两派其实亲如一家,多有姻亲关系,阴丽宗就把那些嫁出去的弟子划分去了外门,不再重点培养。
毕竟这年代女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了,将来相夫教子,心也不向着原本门派的。这一点似乎让现任阴丽宗宗主阴月月十分不满——哦,值得一提的是,阳秀宗与阴丽宗两派,无论是谁当上了各自的宗主,都会抛弃原来的姓氏,分别改姓“阴、阳”,以示以后全身心为宗门服务,直到卸任宗主之位,才会重回本家。
阴月月这个人呢,楚庭听了个大概介绍就明白了,果断就是一大龄恨嫁女青年逐渐变成了单身心理阴暗变态老女人,她武功不弱,一手创出了一门秀丽剑法,也算得上精妙。只是为人爱恨分明,无论之前关系多好的同门女弟子,一旦出嫁,她就会和人家断绝来往,说“此人已经不值一交”,叫其他人哭笑不得。
而且出嫁去的女弟子们绝大多数都是嫁去了阳秀宗,连带着她对阳秀宗的人也是横鼻子竖眼,很不待见。还时常教导门下未出阁的女徒弟们,叫她们小心那些隔壁山头上的“色胚子”和“登徒浪子”。
可是圣人说了,食色人之性也。叫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弟子们小姑独处、天天对着血气方刚英俊潇洒的少侠们,一点也不春心萌动那真是奇迹。平日里约个会都是常事,互相传递个定情之物更是动作频繁,更互相帮着掩瞒包庇不告诉阴月月。阴月月想管都管不过来,只能大发雷霆,在去年一次两派正常友好互访的宴会上,把怒气全部撒到阳秀宗现任宗主阳旻天身上了。
于是,这里又要多说一个人:阳旻天。
阳旻天是个男人,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稍微有那么点大男子主义的正常男人。据说他没结婚的原因是年轻时候自视甚高,认为自己不会一辈子窝在龙渊山这个小地方,像他的师兄弟们娶个对面山头的女人、再生个孩子男的留下女的送过去……他的梦想很大,志气很高。他觉得他是要闯荡江湖、游历各地,洒脱来洒脱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只享受世人的艳羡的。
但是,阳旻天尽管比他的同门师兄弟们优秀,可他的能力还是没能跟得上他的远大理想。经历过了种种种种之后的二十年,阳旻天变成了新的宗主,看样子这辈子是再也走不出龙渊山了。而阳旻天与阴月月之间,却是早有过节。
说到这里,历浩然已经满面红光,唾沫横飞,情不自禁八卦得兴奋无比:“有一年,有人就突发奇想!说两位宗主都是单身,何不互相解决一下结婚问题?”
“这主意不错。”楚庭也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呢?”
“然后……”历浩然一脸遗憾:“然后就没然后了。”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明显敷衍的提议,两个人当然都是不屑一顾,但是禁不住别人的嘴巴舌头乱说,更有无数徒弟师弟下人仆役山下佃户都跟着开盘口,盘算着两派宗主走到一起的几率能有多大。说实话这两个人在龙渊山这一代都是数得上的不错的人物了,论地位平起平坐,正好相当。论外表一个相貌堂堂,年长了更是气度沉稳;一个保养甚好,乍一看如同二八少女。论年纪相差不到三岁,相识多年,却不知为何一点火花也没有?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不到一个月,阳秀宗阴丽宗两派弟子都试探性询问双方态度,更有甚者,直接冲动开口,说师父你觉得对面山头那个宗主他/她咋样?
“他们两个都说……”历浩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心惊肉跳之事,犹有余威的表露戚戚之色。
——“嫁/娶谁也不会娶对面那个老匹夫/老女人!!!”
那之后的三个月所有两派弟子的样子都是惨不忍睹,加了数倍的各种训练,还连续遭受了狗血喷头的怒叱,只要犯一点小错误就会被关到后山面壁思过,只准每天送块干粮和一点清水,也就是一天只能吃一顿,还要在石壁上凿刻本门门规二十遍,每个字都要清晰无比,宗主亲自检查。
三个月过后,犯过错被罚过的师兄弟师姐妹们全部谈师父婚事而色变,提起后山石壁还会在梦中被吓醒。附近药店的跌打损伤小片膏药卖得最好,因为几乎每个阳秀宗和阴丽宗弟子手上都贴了不少。
听到这一节,楚庭忍不住抬头视线扫过老神在在一旁听着的江一琅、和看似闭目养神无甚兴趣的慕容延,心想太清派至今没有门派门规,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嗯,这一点要记下,回头到游戏商城里翻翻去。
他转过这个念头,继续兴致勃勃把期待的眼神传递给历浩然:“他们两个……是不是年轻时候还有过什么事?再然后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历浩然缓缓摇头:“我上山学艺不过十年,太久远的事情,我并没有经历过。”
那件事之后,所有人就都明白了,两派宗主互相看着不顺眼,简直是天生的不对付。从那以后,他们两个的矛盾也算是来了一次大激化,变得在明面上了。
你说东我就去西,你喜欢南我就说北好,你说男弟子勤于练武我就给女弟子安排更多任务……两派弟子苦不堪言,水深火热。而去年宴会上阴月月明显的迁怒行为,也让阳旻天大为光火。当天晚上回去,就宣布阳秀宗要逐步摆脱阴丽宗,“再不与尔等无知妇孺与伍!多年来与妇人一同进退,耻与面对武林同道!”
阴月月不甘落后,也同时发表声明:“阳秀宗是一群鸡鸣狗盗之徒!我等女子自清自爱,断不能与之同流合污!”
两个人斗得针尖对麦芒,不但两派正常交往停了,连男女弟子之间情投意合的接触也被下令断绝,不准再有。要不是两派从创派之始就在同一座山的两个山头上,搬家一次损失太大,两个宗主只怕已经打算着如何另觅他处好搬走了。
也因为这以上的许多原因,一连串的反应下来。今年的比武切磋会虽然入场举行,但是气氛已经不同,改头换面成了两个宗主斗气的地方,两边都要求门下弟子,要拼命打倒对方,为自己宗门争一口气,好让对面那个“老匹夫/老女人”看看。
在这样的环境下,纪明带回山的烈焰教的消息,就变得不那么……被重视了。而话虽如此,却也是准备派人前去探查的。这个计划一出,又引来了不少争论。
阳秀宗说纪明是自己宗门弟子,这事和阴丽宗没关系。阴丽宗说怎么没有关系,阴丽宗也是龙源山的武林门派,维护武林和平人人有责。阳秀宗说你们一群娘们来掺和什么乱,阴丽宗说你看不起女人么你是谁生出来的你娘还是我师妹呢……
三天三夜后,他们终于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每派分别派出两个人,组成四人小队,奔赴纪明发现烈焰教的窦家寨,查看一下是否有魔教阴谋。
而就在这四个人出发的这一天早上,林之南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噢……”楚庭终于听完了阳秀宗阴丽宗的八卦,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对林之南的死没兴趣了——这个历浩然不去说书真是浪费了天分!
历浩然当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慢悠悠的才把话题扯回来,语气也恢复了悲痛:“那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伺候师父。敲门敲了好半天,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听见回话。撞开门一看,才发现师父只穿着中衣脸朝上的躺在地上,已经……已经去了。他死前咬破了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景’字。所以我们大吃一惊,匆匆检查过山上所有人,发现李景师弟不见了,才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