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外衣 上——我颓了

欧曼妮知道娱乐圈是残酷的，每天都会有新人出现，都会有新闻爆出，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消失了三年的明星的境遇，但当你重新出现在公众眼前时，你的一切又都变成了争相追逐与报道的焦点，然而媒体是功利的，当他们知道人们需要多看一些光彩夺目的光环时，没有人会去寻找光环下面的陈年旧事，就算有人提起，那也会被美名为成功之前的一种历练。

但是欧曼妮想不到有人会比娱乐圈更加残酷，比媒体更功利得让人眩晕……正当她忙着参加各种媒体的宣传活动时，突然接到了法院开出的传票，看着传票上写的内容，看着起诉方栏里的那个名字，欧曼妮整个人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隆德曜！那个当初抛弃了有孕在身的她，和别的女人共结连理的男人现在竟然想起了她，想起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更令人觉得可笑到不能忍受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恬不知耻地要和她争夺儿子的抚养权！用尽全身的力气，欧曼妮将传票撕得粉碎，然后扔进了纸篓。之后的第二次、第三次也同样如此。

一个月后，欧曼妮在家中见到了隆德曜的代理律师……在做了自我介绍之后，律师递上了第四张传票，但欧曼妮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完全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

“恩……欧小姐，虽然我是隆德曜先生的代理人，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跟您说明白，如果您一直拒绝传讯的话，法院是有权缺席审判和判决的，也就是说这样您连争辩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失去孩子的抚养权。”

欧曼妮简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失去抚养权？笑话！这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他隆德曜有看过一眼、管过一天么？”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是从法律和血缘上来讲……”律师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一直坐在欧曼妮身边的男孩儿。

欧曼妮像是感到了威胁，一把将男孩儿抱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搂紧。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样抱着，男孩儿的脸上露出了明显诧异的神情。

律师见了笑了笑继续说：“这个孩子毕竟是隆德曜先生亲生的，他完全有这个权利争取作为父亲对孩子的抚养权。”

“父亲？”欧曼妮有些夸张地提高了声调，就像听到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笑话一般，“这孩子没有父亲，他是我欧曼妮一个人的儿子，你回去告诉隆德曜，我会请最好的律师跟他打这场官司，我绝对不会把儿子交给他，让他死了这份心吧！”仿佛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欧曼妮搂着男孩儿的手臂此时紧了又紧。

“那个欧小姐，隆先生考虑到欧小姐现在的身份，不想把这件事情闹大，所以想请欧小姐再考虑一下……”

“我没什么要考虑的，你出去吧。”欧曼妮冷冷地打断了律师的话。

“呃……那……既然这样就没办法了，我把传票放在这里了，下周五法院开庭，请欧小姐准时出席。”律师将传票放到茶几上便站起身离开了。

欧曼妮找了有名的律师，但咨询的结果让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您的意思是……我会输掉儿子？”欧曼妮的声音有些颤抖。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但是，情况的确是对您很不利。”

“为什么！！！”欧曼妮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大喊着，再也顾及不到自己的身份和形象。

“欧小姐您别激动……”安抚了一下欧曼妮的情绪，律师才接着说道：“接到您的委托后，我做了一些调查，也搜集了一些证人的证言，不过得到的资料越多似乎对您越不利……这些材料我们能找到的话，对方也是一样。”

“……”欧曼妮愣了一下，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而咬紧了嘴唇。

律师看到了欧曼妮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您似乎并没有完全尽到母亲的职责……”

欧曼妮没有说话，律师的措辞已经相当委婉了，这五年来她怎么对待儿子她自己当然很清楚……

“我……还是想试试……”隔了半响欧曼妮说。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会准备。”

结果就像律师说的，欧曼妮输了，而且输得相当狼狈。隆德曜的代理律师不仅出示了她对儿子照顾不周甚至有虐待嫌疑的证人和证言，居然还找来了她经常带男人出入有严重作风问题的证据，令全场哗然……回到家里的欧曼妮只觉得身心俱疲……

“……妈妈……”男孩安静地在一边看了欧曼妮许久后，怯生生地走过来，轻轻地唤了一声……

“……”欧曼妮用双手捂着脸，身体轻轻地颤动……

“……妈……”

“我真是造孽！我干什么要生你出来！我干什么养你到5岁！到头来还是别人的！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掉！”欧曼妮突然再也忍不住，彻底爆发了，抬起头一把把站在眼前的男孩儿拉过来，胡乱地在那瘦小的身体上使劲拍打着，眼泪也在这个时候流了下来。

男孩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地睁着眼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走啊！你去找他啊，他家好！”不知道是打累了，还是放弃了，欧曼妮大喊着将男孩儿推离自己。男孩儿大概太过瘦弱了，倒退了几步后还是没能站住，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房间再一次恢复了安静，只能听到欧曼妮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欧曼妮的情绪慢慢恢复平静，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发现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站在了她身边，一双淡茶色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她。在视线对上的一刻，男孩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但是最后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欧曼妮知道，虽然男孩儿已经五岁了，但是因为一直以来几乎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没有人能够交流，所以到现在也不能顺利表达自己的意思……

“也许……我真的不该生你出来……”欧曼妮喃喃地说着伸手揉了揉男孩儿柔软的栗色头发，站起来走进卧室，留下男孩儿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客厅的沙发边上……

第五十三章

男孩儿被门声惊醒，睁开眼不明所以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在看到欧曼妮时，他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灿烂的阳光让他感到迷惑，分不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女人通常只会在深夜才会回来。但是男孩儿很快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他的整个人在这时被欧曼妮抱了起来，身体接触到的那个温暖而柔软的怀抱是男孩儿记忆中很少有过的。

男孩儿被带出了屋子，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是他努力睁大了双眼看着从未看过的世界：高楼林立的街道、快速穿行的汽车、从身边擦边而过的人群……一切的一切对男孩儿来说既陌生又新奇。

他们去了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走进了其中最高级的百货公司，之后男孩儿被欧曼妮带到了童装区。望着悬挂在墙上，还有穿在和自己一般大小的模特身上的衣服，男孩儿才知道原来衣服还有这么多的颜色和款式，就好像五彩斑斓丰富多彩的童话世界。接着，男孩儿被拉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好几件他刚才看到的衣服被拿到了眼前，欧曼妮一件一件给他穿上。

每换上一件，男孩儿都会听到欧曼妮这样说着：“我儿子果然穿鲜艳的衣服最好看呢！”两双同样是浅茶色的眼睛，似乎是第一次这样相对，男孩儿在欧曼妮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表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表情，他不知道那代表什么，但让他感觉非常舒服。男孩儿很开心，不由得挺了挺小小的胸膛。

“您儿子可真俊啊，像个小明星似的。”

“是吗？”欧曼妮笑着付了款，买下了所有男孩儿刚刚穿过的衣服。

然后男孩儿被带去了哈根达斯，巨大的像船一样的叫做冰欺凌的东西，冰冰凉凉的，柔滑香甜。男孩儿不知道欧曼妮今天为什么带他出来，为什么给他买好看的衣服，为什么带他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但是他由衷地期望这样美好的感觉能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从哈根达斯出来时欧曼妮的手机突然响了，在接通电话的同时她的表情也在一瞬间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我当然知道，对……就在那儿，你可以过来了。”

男孩儿抬起头仰望欧曼妮，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电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在他小小的心中此时出现了一份不安……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后面的车门被推开，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这时男孩儿感觉到欧曼妮拉着他的手突然一紧，紧得让他感觉有些发痛。

男人在看了欧曼妮一眼后便把视线移到了男孩儿身上，那双刚才还冰冷的眼睛中毫不掩饰地绽放出兴奋的光彩，“生得真是俊啊，过来，找爸爸来。”男人半蹲下有些发福的身体，朝男孩儿伸出双手。

男孩儿完全不明白眼前的男人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伸出双手。他往后腿了两步将自己藏到欧曼妮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拉着女人还不及膝盖的裙子。但是在下一秒，男孩儿就被欧曼妮从身后拉了出来，在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被那个男人一把抱了起来，“哎哟，我的宝贝儿子……”

在男人抱着男孩儿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走到欧曼妮面前，将一个信封塞进了她手里。男孩儿越过男人的肩头望着欧曼妮，盼望着女人在下一刻或者在接下来的某个时间将自己抱回去，然而看到的却是女人低下头看了看，然后将信封塞进了随身携带的手包里，将手臂上挎着的装满新衣服的手提袋全部交给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之后，甚至没有再向男孩儿这边看上一眼就转身快步离开了。

男孩儿愣愣地看着欧曼妮的背影，直到女人消失在满是人群的大街尽头……

转过街角，欧曼妮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靠在身边建筑物冰冷的石灰墙上泣不成声……她已经顾不得脸上的妆会不会花掉，明星的身份会不会暴露，形象会不会毁掉，也顾不上周围经过的人投来的好奇视线和窃窃私语，在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就在刚刚，她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然而，当她如疯了一般跑回刚才离开的地方时，那里除了陌生的人来人往，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男孩儿会因为欧曼妮离开而大哭大闹，隆德曜甚至已经为此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男孩儿却十分安静，这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这样的状况多少还是让他松了口气。一起坐进汽车，隆德曜把男孩儿放在自己腿上。车子启动后，他忍不住再次仔细去看近在咫尺的亲生骨头，男孩儿和欧曼妮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用漂亮似乎都不足以来形容，特别是那一双浅茶色的眼睛，总让人觉得有蛊惑人心的嫌疑。隆德曜简直爱不释手，就这样一路抱着直到车子开进别墅的院子。

在和客厅相通的偏厅，摆满了隆德曜提前好几天就准备好的各种玩具，从足球到滑梯，从遥控汽车到电子游戏，只要能想到的都被他买了回来。

“看看，这是爸爸给你准备的玩具，喜欢哪个随便玩。”隆德曜说着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遥控汽车递到男孩儿眼前。

然而在男孩儿的脸上却找不到预期的兴奋表情，毫无变化的脸不禁让人觉得他没有任情绪变化，男孩儿只是匆匆看了玩具一眼，就把视线转到了深处的巨大房间上。

隆德曜虽然有一个女儿，但因为和妻子梁芊芊的关系非常差，他几乎很少回家，也就很少和女儿接触，所以除了买东西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方法能逗小孩子开心。看到男孩儿的反应，他尝试着拿起另一件玩具在男孩儿眼前晃了又晃，但结果依旧。男孩儿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自顾自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房间，突然他的视线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隆德曜顺着他的视线回过身去，看到了站在楼梯扶手边的梁芊芊，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冷峻起来。

梁芊芊穿了一身淡蓝色的洋装，看样子是要出门。尽管她化了浓妆，但是超过实际年龄的苍老，还是可以让人清晰地看出除却岁月其它一些东西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梁芊芊似乎对隆德曜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哼笑一声走下楼梯，朝两人走了过来。

梁芊芊的视线在走下楼梯那一刻就从隆德曜那里转移到了男孩儿身上，男孩儿似乎对陌生人的视线很不习惯，很是紧张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女人。隆德曜见状，伸手将男孩儿拉到自己身前护着，用告诫的目光看着梁芊芊。

梁芊芊因为隆德曜的举动而停下了脚步，她看看隆德曜，然后又看了一眼男孩儿，接着她突然掉转了方向，转身朝门口走去，不过，就在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到了隆德曜的耳中，“隆德曜，别以为以前的事情结束了，没完呢！”声音在巨大的客厅中产生了些许回音，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隆德曜不禁皱起眉，不过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梁芊芊一直都是阴阳怪气的，所以比起为女人说的话担心，他更担心的是有没有吓到儿子。他重新低下头，把男孩儿的身体转过来朝向自己，看到男孩儿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隆德曜才稍稍放了心。

“你叫什么？”这时他才想起来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字。男孩看着隆德曜，木讷的表情好似完全没有听懂。

“我是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这一次男孩儿摇了摇头。

“她不会连名字都不给你起吧！”想到从律师那里了解到的情况，隆德曜有些生气，“不给起正好，你记住了，从今天起你就叫隆凯诚。”

第五十四章

男孩儿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那个叫做父亲的陌生男人丢进这间巨大而黑暗的房间，最开始还会觉得恐惧和无助，然而现在想要离开的想法战胜了一切。逃跑似乎已经不再是他小小的脑袋所支配的行为，而已经变成了身体的一种自然本能。他想要到那个和母亲欧曼妮分开的地方去……

那一天的一切——鲜艳的衣服、母亲的笑脸、温暖的怀抱、香甜的冰激凌，这些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现在生命中的画面深深地刻印在了男孩儿的脑海里。因为不确定可以逃跑的机会什么时候会出现，男孩儿每时每刻都要穿着最鲜艳的衣服，他期望着，那天的事情会因此重新上演……

肚子很饿，但是男孩儿早就学会了忍耐，因为忍耐是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像记忆中的哭闹和哀求一样，当明白它们起不到任何作用，根本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时，男孩儿很快就学会了不再去做。

那个叫做父亲称他为隆凯诚的男人原本笑着的脸在他第三次被抓回来后就变成了可怕的表情，开始冲他怒吼、咆哮，最后直接把他扔到这个房间让他自己反省。男孩儿不知道那个男人想要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都会在不久之后，重新换上一副笑脸，把他从这个房间里带出去，在他面前再次摆上很多美味的食物、没见过的玩具和鲜艳亮丽的衣服……

男孩儿慢慢走到窗边，这个房间的窗户十分巨大，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站在窗边就仿佛直接站在了天空下面，这是他在这个“家”里唯一喜欢的东西。如果是在白天的时候被关进来，他就能透过窗户看到从空中飞过的小鸟，看着它们伸直了翅膀自由而快乐地从空中滑翔而过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男孩儿每次都难以收回视线……有的时候，他会这样一直看下去，看着天空由蓝变红，由红变灰，变成黑色，就像现在一样……偶尔会在如墨的天空中看到零星的几颗星星，清冷遥远，尤其是在越发漆黑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