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觉得自己指尖颤抖。
【李莫:昨日我所说句句属实,并无欺瞒之意。之前遇见林墨之,知你依旧没放下富贵浮云。三年已过,这些我本不在意。但是
,你知我性情,我需要的是一个能陪我携手江湖的人,而不是一个永困于深宫之中,被大小事务缠身的皇族中人。如今我驾着行
云去江南,没过几月未名湖中就会开满荷花。若我有幸,在那时,能得一人在小舟之中,举杯共饮,抵足共眠。】
李莫攥紧手中的信,墨迹在汗中晕染开来,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气。李莫想开口,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对谁说。他早
该想到的,在来找他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他还很清楚的记得,那年未名湖畔的驾马轻骑,他问云长渊最想过的日子,那人眼神
明亮,嘴角带笑,语气坚定……只想一人伴我逍遥天下,一坛竹叶青在手足矣……而自己则依旧在阴谋诡计中追随着一切,自己
直说了两个字……天下……
而如今,他未变,自己亦未变。连生活都是那么的天差地别。可是不同的是,当年只是朦胧不清,而如今已是互知彼心。
可是,长渊,如今,你突然要我放弃这些,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小安回来时,看到就是李莫愣愣站在窗前的样子,眼神幽深,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他声音有些颤抖:“王爷,公子的马,确
实已经不在了,听马厩里的人说凌晨就被公子带走了。”
李莫站在那里半响没有说话。小安又大着胆子连叫了几声:“王爷,王爷……”
过了很久,小安不知道有多久。但是他觉得李莫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深远的感觉让他觉得时间都过得缓慢了。小安受不了这种沉
闷的气氛,开口道:“王爷,要不要派人追公子回来?”
“不用。”李莫终于开口,“我们,会皇都。”
两边轻骑,最终奔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第三十章
江南的春天来的很快,当云长渊纵马而来的时候,未名湖旁的柳树已经春意昂让,嫩绿色的枝条在风中飘动,如同温婉女子的长
发。远远看去,又像一团团绿色的火焰。
云长渊第一个到达的地方不是曾经心心念念的一醉楼,他牵马走过青石板路,一路朝熟悉又陌生的依云山庄走去。依云山庄本就
建在这小城的边缘,幽静得很。云家出事后,朝廷就派人来封了这里。
门前堆积的灰尘,生锈的门把,落在地上的牌匾,和一个正靠在门角酣睡的乞丐。这就是云长渊到了依云山庄前看到的所有景象
。门前惨白的封条似乎在嘲笑这里曾经的华贵。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云家三口都被他用自由从李莫手中换来的性命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缅怀的人。
但是从三年前发生的事开始,这里就是一切的起点。云长渊一生最大的变故几乎都在这个山庄里发生。和义父争吵带着月筝逃离
,与李莫深交……他微微叹了口气,放行云留在一边,自己抬步走了进去。
封条因为时间久远,一半已经落了下来。云长渊摸上门把,一层的灰。木门被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呻吟,像极了时间磨盘从新转动
的声音。他推开一条仅容一人过的缝,才抬步跨过门栏。
院子里显得更加荒芜,杂草丛生,那些桃花倒是没死,但是没有花匠的修剪长得很疯,可以看见绿叶里面藏着的花苞。直面里面
的大堂,雕廊上满是蜘蛛网,椅子歪倒在一旁。云长渊记起曾经在这大堂与义父笑谈的场景,不禁有些落下泪来。
但是,他没有流露出那些悲切的情怀,而是掩饰锐利的盯着大堂,沉声道:“林墨之,出来吧。”
一人青衣长袍,缓缓从大堂的角落里渡步出来,眉目间皆是风采,哪有那天的疲态。“不愧为当初的行云公子,这还是瞒不过你
。”
“自那天我离开小镇,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云长渊用眼神打量着四周突然冒出的人,“后来我想了想,除了你没有别人。”
“为何不是李莫?是李莫要我来的。”林墨之从大堂一步步渡步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我要走,因为在走之前我给了他最安心的保证。”
“哦?”林墨之嗤笑了一下,“你又和他颠鸾倒凤了,也是,李莫那样的作为,是石头心的人也会被打动的。”
“林墨之,当日你在湖边对我说了李莫的野心,就是要我离开李莫身边。而我已经离开,就是想看看你要玩什么样的把戏。”云
长渊看这那张笑着狡诈的脸道,“现在我知道了,李莫根本不知道我离开,而你……却带着皇宫的暗位前来,你背叛了李莫。”
“呵,什么背叛,我从未依附过谁。”林墨之道,“谁有天下雄心,我就帮助谁。一开始我以为李莫却是有得到天下之心,但是
他不够狠绝,而且因为你的出现而一度动摇。我想除掉你,但是他却一直维护……三年前,我以为他终于放下了,但是我错了,
他还是受到了你的影响,甚至和我说得到天下也不能给他什么……我就知道他再也不能帮助他什么了。”
“于是,你就投靠到了皇帝的那一边。”
“不能说是投靠,我说了,我不顺从哪一边,谁有天下霸主之气,我就帮谁。谁能给我权势,我就帮谁。”林墨之嘲讽般的道,
“其实李莫早知道我已经不受他掌控,因为他派来监视的柳澈已经被我囚禁了。但是他还是想控制我……这次李莫来找你就是我
最好的时机,想来现在皇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到时李莫还能跑到那里去。”
云长渊镇静的看着他,“那你现在跟踪我又是为什么呢?难道你是想找个可以宣泄,来听你倾诉你的计谋的人吗……应该是皇都
里皇上布下的两手棋吧,若擒不住李莫,就将我抓住要挟李莫。”
林墨之狠狠的盯着云长渊一眼,“你倒是知道得清楚,那么你这次下江南的原因是……”
“引你离开李莫的身边,给他减少点危险。”云长渊淡淡道,“那日在小镇我看到你,听你说话就觉得你并不真心对待李莫,否
则,你不会对我说李莫的野心,而是直接杀了我……纵横无情,你当日表现得太友好了。”
“没想到堂堂行云公子竟然会帮助成王爷篡位,这是侠士所为吗?”林墨之嘲弄道。
“朝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起初我就没想过要和李莫会皇都,我不想趟这次浑水。”云长渊道,“只是后来我和李莫互表心意
,总觉得要为他做些什么。而且,若李莫和我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就会放弃。”
“呵呵,可是你赌输了,李莫心里根本没有你,他叛变了。”林墨之盯着云长渊沉静的脸道。
“那你为什么要来抓我呢。”云长渊早些日子就已经隐约听到过皇都里的消息。他掌心微拢,内力开始凝集。
林墨之的眼神阴郁起来,对四周的暗卫衣抬手,“上!”
一听林墨之的号令,那些原本如雕塑一般的人突然鬼魅一般的动起来,手中刀影纵横,如一张网一般的拢住云长渊,几乎没有破
绽。云长渊眼神一暗,没想到这些暗卫武功如此高,看来皇帝果真是个深藏不露之辈。此次一劫,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过。
李莫,我怕的不是这些刀剑,而是成为你的累赘。为何你不能放下,李莫……
正当云长渊举手用内力凝成的剑与这些暗卫酣战的时候,一道水色人影悄悄的靠近林墨之的身边,当那些暗卫发现的时候,一把
锋利的短刃已经抵在了林长渊的脖子上,一条血痕瞬间出现在刀锋与皮肤相接的地方。
“柳澈。”林墨之咬牙切齿,突然又放软声音,“澈儿,别闹了。”
“放云长渊走。”柳澈冷冷的吩咐道,全然没有当初云长渊见到他时那种温和,“否则我就杀了你。”
“你下不了手。”林墨之瞥了柳澈一眼,“因为你的心在我这里。”
“没有心,我也能活下来。”柳澈面色低沉,“况且,我的心已经被你伤得千疮百孔了。”
林墨之的脸色也变了,“柳澈,是谁放你出来的。”
“当然是王爷,现在你的府邸已经被王爷沾了吧。”柳澈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呵,跟了我三年,你才看清我的本质吗?”林墨之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现在来谴责我太晚了……难道李莫就不是小人吗?不
是小人三年前他会把你放我到身边。”
“住嘴!”柳澈道,“现在用你的命来赌,放了云长渊,或者杀了你!”
“你是认真的。”林墨之眼神阴郁。
“你认为我是开玩笑的吗?”柳澈道,“跟了你这么久我也学会了什么叫做无情无义,什么叫做忍耐!你太自负了,林墨之。”
林墨之噤声,两人僵持着,这时,突然门口冲进一个人,穿这披风,脸色紧张,披风下的衣着却与旁边的暗卫是一样的打扮。他
张口想向林墨之说些什么,看看周围的情势与脸色突然住了嘴。
“呵呵……”林墨之突然笑出来,颈项上的匕首刀锋又进了几分,却是毫不退却。“我答应你,不过拿我一条命是不够的,柳澈
,我还要你一生的自由!用你一生的自由与服从来换取云长渊,皇上的一个人质。你知道这要得不多。”
“好,我答应你。”柳澈没有任何犹豫,眼神决绝。
云长渊看着决绝的柳澈,仿佛感觉站在那里的就是自己,就是那年的小巷,李莫用云家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而自己也是这
样答应,随后便是纠缠于沦陷。
第三十一章
柳澈执刀的匕首慢慢发下来,眼睑低垂,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林墨之眼神一冷,看中时机不抓柳澈握匕首的手臂,用力一扯
,将渐渐瘦弱的人禁锢到自己怀里。
“你想毁约吗!”柳澈好像看清了什么,瞪着身后冷笑的人,用力挣扎起来。
林墨之狠狠的扣着怀里人的命脉,凑近那人的耳朵道:“不是毁约,那是我只是放了皇帝的一个人质。现在,不从昨天起,云长
渊就不是皇上的人质了,成王爷昨天黄昏从皇宫撤兵了……现在,我要抓云长渊,是要来当我的人质,让逃跑的李莫死!”说完
,林墨之就想让暗卫继续动手。
柳澈的眼神灰暗,自嘲般自言自语:“我不该信你的……不该信你的……”
“什么意思!”林墨之空出一只手抓紧柳澈的下颚,硬抬起他的脸面向自己。
柳澈眼神空洞,像是要看清什么,“在我来之前,王爷就和我说过退兵的想法……他说逼宫只是想和皇上说一句话……他说你就
算知道也不会放过他,不会放过云长渊……但是我还是来了……果然,我不该信你的。”说完,突然爆发出来,“你这个混蛋!
滚开!”
林墨之的眉头越皱越深,死命的压制住怀中的柳澈,“你现在是我的,你不早看清我了吗?”
“是,我是早看清你了!可是我却还相信你!”柳澈眼神绝望,匕首掉到了地上。又从挣扎中平静下来,如一波死水。“林墨之
,你就答应我这一个要求就行了,就这一个要求。”说完,柳澈突然颤抖着伸手去扯开自己披风的绳子,外头的披风落下,瘫落
在林墨之圈着他的手臂上。他的手部听,用向下拉开自己月白色的腰带。衣襟松散开来,可以看见里面白皙的皮肤上未褪的青青
紫紫的痕迹。一旁看这云长渊轻声叹息,边上的暗卫什么表情都没有。
林墨之狠狠的挥开柳澈继续拉开自己衣服的动作,“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澈顺从的抬手搂住林墨之的脖子,眼神充满诱惑却飘渺,“林墨之,我会一直顺从你的,你不想要我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要
我顺从吗……求你,墨之,求你。”
“为了他,你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林墨之道。
柳澈笑了笑,“这是我能为他做得最好一件事了,之后,柳家就什么都不欠成王爷了……柳澈,也什么都不欠了。”
林墨之眼神闪烁,随后抬手看着云长渊道:“滚!”随后突然笑了笑,“不过我也不用你了,看到刚才跑进来的暗卫了吗,他来
,就代表,李莫他,死了。”听到林墨之这句话,正依附在林墨之怀里的柳澈身体颤了颤,但是一句话都没说。
“我不相信。”云长渊沉声道,随后对背对着他的柳澈道,“谢谢。”
“我们,好自为之。”柳澈的声音清冷无奈,好似诀别情人间的喃语。
云长渊转身,迈出了山庄。他清楚,有些事他阻止不了,正如当初,他拒绝不了李莫一样。
江南的春天渐渐过去了,夏天来得很快,春夏之交几乎让人看不清。只是未明湖上的荷叶在一天天的增加,直至铺满近半个未名
湖面,荷叶之间窜出荷叶的花苞,有些已经半绽开来,像娇羞漂亮的少女。
云长渊沿着未名湖慢慢的走着,他没有离开江南,而是租了间小小的屋子居住。每日再未名湖旁散布,看看那些荷花。有时他会
去茶楼听听皇都里的消息,林墨之走的时候就有人在茶馆里谈论当今成王爷逼宫叛变,后来逃跑半路被歼灭的消息,那些才子或
市井之人都在唏嘘,外来看着这样傥荡风雅,睿智忠诚的成王爷竟然也是个俗人,也会篡位叛变;也有人在探究其中发生了什么
事,想知道成王爷背后的传奇。
云长渊不想去探究什么,他只是突然想起曾经柳澈对他说的一句话:……若你和王爷好好的在一起,就知道了……那些帝王家的
遭遇……
可是李莫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什么,没告诉过他曾经在宫里遭遇过什么。云长渊也不在意了,他想着,喜欢一个人不一定知道他的
过去,喜欢不是同情,也不是母性,而是在一个个日子的温柔与坚持中不停的沉淀。
云长渊不知道他还在等什么,也不清楚他为什么那么笃定的相信李莫没有死。他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曾经华月筝许诺却没有
回来,然后不停的寻找一样,他相信,李莫终于代替了华月筝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一样。而他,若离开了这江南城,就好像觉得没
人再能找到他一样。
云长渊现在的日子很清闲,就是他平常想要的,只是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有时梦里他会看见李莫,不
是满身血污,而是穿着锦绣,坐在一叶小船上喝酒,酒是好酒,他最喜欢的竹叶青,苦中带甜,就像他最希望的人生。
云长渊在慢慢的等待中消耗着绝望,他觉得很平静,他甚至没有流过一滴眼泪。而他身上的钱马上就要用完了。他看着未名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