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云依依正坐在铜镜前,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桌上放着的盖头了——鸳鸯戏水,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母亲与父亲呢?”云依依问道。
“夫人正在院子里等着呢。小姐,你,该走了。”小翠是陪伴了云依依身边几十年的婢女,怎会看不出现在的异样。这几日,云
依依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乖巧温顺,仿佛云少爷一走,这么多年的张扬与任性,就这样被扯平了。
到底是谁的错呢?
“小翠,帮我把盖头拿来吧。”
“好。”
蒙上这盖头,就是一生一世了。
告别了欢喜的母亲与父亲,云依依坐上了花轿。轿夫很有经验,一路上都是平平稳稳的,但她能听到街道上人群的议论声。
偷偷掀了前帘子,不顾媒婆的阻拦,向人群中看去,寻找着熟悉的人影……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失落渐渐漫上心头,明知道要放弃的,但是心中还是有着不甘。
在作为人嫁之前,见他最后一眼,也是好的。
王府。
王爷大婚,这朝中大员也应该有些表示。所以一大早,朝中不论大小官员都带着贵重的礼物前来庆贺。虽然每个人都心怀鬼胎,
但还是带着笑容相互寒暄。大的官希望以后自己在官场上再多受王爷的帮助,不要刁难才好;小的官则希望多受提拔,不要被奏
上一本才好。
但只有皇上那没动静。话说着王爷也是皇上的亲兄弟,应该也来庆贺庆贺才对。
可王爷也没什么高堂了,却硬放了张檀香椅在那,说也是要拜的。
不久,锣鼓吹打声越来越近,鞭炮声也响起来了。围在王府旁的人群不知为何欢呼起来,“哦!新娘子来咯!新娘子来喽!”
花轿停了下来。云依依由媒婆牵引着走了出来。慢慢摸索着走上台阶,执起了喜球的一边。
李莫看着云依依有些颤抖的指尖,笑着执起另一端,小声的说:“依依,别紧张……我可还没紧张呢……”
许久,才听到云依依小声的应了一声。
两人便在锣鼓喧天,鞭炮声声中走进了王府。
一切,都是那么圆满,仿佛没什么遗憾。而一个女子也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妻子了。变成一个人人都羡慕的王爷之妻。
虽然,没有人知道内幕。
“吉时已到。”时间已经到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回不去了。
“跪,献香。”一旁的引赞的声音很高,在喜气的大堂里回荡。随后,一束香就被放到云依依手中。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喜帕
上的鸳鸯戏水。
那一瞬,本来坚定的云依依,忽然犹豫了!
李莫轻撩衣摆,跪了下去。却见一旁的云依依没动,就这样拿着香站在那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这时,李莫忽然
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也许,她反悔了,也好……
“小姐,该跪下了。”一旁的媒婆提醒道。不知是声音太模糊,还是后面的议论声太响,云依依竟然听成:小姐,该放下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的,该跪下了,一切都该放下了。
云依依小小转了转头,从喜帕的一角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莫……自己不能再反悔了……慢慢的跪了下来,膝盖触到坚硬的地面,冰
凉彻骨。
“等等!你们不能成亲!”
突然,门口有人冲了进来……时间停止了……
第十五章
“等等!你们不能成亲!”
这句话如同平地里一身炸雷,震得在场的宾客都止住了呼吸。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的婚礼,有谁敢在这个时候闹事!
大家向大门口望去。这一看,可堪堪又惊呆了几未朝中重臣!这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皇上边上的近身宦官——王公公,而
那身着宫袍的公公身后跟着的是两列皇宫侍卫,手中还提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堂着准备拜堂的两人被着尖声尖气的叫喊声中惊起了身。李莫看着那人手中的圣旨,若有所思的阴沉着脸。而一旁的云依依则好
奇的掀开头顶的盖头,硬上要看看这合了她心意破坏了这场婚礼的人是谁。
王公公一步步走进大堂,看着掀起盖头的云依依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然后小心的摊开圣旨道:“怎么还不跪下接旨。”
一干云里舞里的人立刻神色慌张的跪了下来,放眼望去,本喜庆的婚宴上竟一片凄凉之色。李莫上前皱着眉说道:“张王公公,
难道不能婚礼结束后再宣读圣旨……”
“成王爷,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王公公道:“若这圣旨等你们拜堂了再宣,怕是连王爷也拖不了干系,你看……若你掉入云家
那淌祸事,我也不能向皇上交代不是。”
这话听得云依依心中一惊,心想难道这圣旨和自家有什么关系不成,还是父母都出了什么事。当她听到云家祸事时,仿佛就感觉
那公公的两道轻蔑的目光刮到自己背上,仿佛是刀一般,狠狠的砍上那么一刀。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盖头。
过了好一会,她才感觉李莫在自己身边跪了下来。她想转过头去问些什么,却听那尖声尖气的嗓音已经开始宣读圣旨了。
“……查云家为江南大户,却与朝中重员勾结。私铸兵器,私募钱财,私建军队……有以下犯上之罪,有弑军夺位之嫌,有谋反
之责……故明日午时斩云贾夫妇,并两所有云家人仆流放荒蛮之地,其后代永不能回归中原大地……”
这圣旨可真如一道冰刀在云依依而边磨呀磨的,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自己想说些什么。入耳都是那刺人的话语。猛的抬头,想
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真切,但那明黄色就硬生生的挤进她的眼睛里,干涩的疼痛蔓延开来。
自己所不期盼的婚礼结束了,但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这是上天却她的惩罚吗?
带两个侍卫上前架她起身时,她才恍然惊觉这一切的真实性。手中象征一生一世的喜帕落了下去,带着被汗打湿的痕迹,却更显
得像血一般的暗红,像那道明黄一样哗的一下激起了云依依的神志。
“走开!走开!”她突然尖声喊叫起来,“不,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们云家一直都好的!是好的!我不要被流放!我们家是被
冤枉的!我不要!”
整个婚宴都没有了声音,红色的花球落在地上,撞击出沉闷的响声。那一瞬,天地间仿佛只有云依依惊慌而恐惧的叫喊,带着绝
望与悲哀……再怎么样,一个富甲天下的商贾之家就这样消失了,在一片明黄之中。
“云小姐,要怪就怪你父亲。”张公公冷冷笑着,“一失足成千古恨,若他没生着助人谋反之心,并乘机攀全附贵之意,又怎么
连累你。”
云依依急喘了几声,一开始的尖叫突然变了,变成了哽咽的呼吸,她用力止住即将落下的眼泪,努力长李莫那边伸出手去,“救
救我,李莫,我不想这样……你说过,你会对我好的,和表哥一样对我好……你一定会救我的,对不对!一定会的……”
李莫沉默了会,终是走上前几步。一旁的张公公却道:“王爷是聪明人,知道皇上这样做的用意,可不要引祸上身了!”话中却
尽带嘲讽之意。
李莫听出了张公公话中有话,他看了看被泪水盈满了双眼的云依依,终是摇了摇头。这却生生的断了云依依所有的希望了。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李莫冷漠的面容。直到被侍卫拖走,也回头盯着他看,那眼神也渐渐呈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恶毒来,
仿佛想要就这样把李莫这等负心的男子生吞活剥了般。
突然,云依依硬是停下了脚步,转头突然对李莫笑了笑,却笑得恐怖而讥讽,“李莫,成王爷!我家现在一切都败你所赐。你别
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我就算去死也要拉住你!拉住你!”说完,又“哈哈”大笑着扯落身上的婚服。
在场的一些官员皆摇头叹息,一个女孩在自己一生最风光的时刻遇到了这样的事,怕是已成疯魔了吧。然后又心有余悸的想还好
着王公公来得及时,否则着成王爷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张公公看了看被硬拖走的云依依,转头对李莫道:“云家的人出来云贾的养子云长渊现已全部归案。我听说王爷在江南的时候与
这人交往甚密,不知王爷可知道这人现在在哪?”
李莫看了眼王公公,缓缓摇摇头。随后问道:“皇上是否还有话要与我说。”
王公公笑道:“王爷果然是聪明人……皇上让我传话,让王爷你好自为之……”
……原来,这么多年终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弟弟了,他也长大了。怕是早就长大了吧!
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该留的留,该走的走。李莫坐在恢复原样的大堂上喝着清茶,眉头却不由的皱了起来。可突然又诡异的
笑了笑……那个人既然想玩,自己就陪他玩到底……
家仆在一样小心的收拾着喜缎,心想这么好的喜缎就这样报废了,不觉得有些可惜。然后有偷偷瞄向王爷那边,心想明日这场怪
诞的婚宴怕上就要成为全城人的笑柄了,也不知王爷的面子还挂不挂得住。
这是,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差点把收拾的仆人撞翻。那人却不理会的径直冲到李莫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王爷……有
……新……情况。”
“说。”李莫镇定的抿了口茶。
“云依依小姐在被送往天牢的路上,被一个白衣蒙面人救走了。”
第十六章
云依依悠悠的转醒,首先晃入眼帘的是昏黄的灯光,隔着一层简陋的布帘,有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坐在破旧的木桌旁。只一眼,便
安下了云依依的心。
“表哥。”她慢慢支起身,下了床。身上的婚服已被扯落,狼狈不堪。只听帘外那一道清朗却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旁边有衣
裳,换上吧。”
她看了看床旁,果然放着一件粗布麻服。她也没了以前小姐的架子,顾不得粗劣的衣裳穿上难受,就套上了身。又仔细整理了会
凌乱的发。这才掀了帘子走出去。
桌上放了几碟小菜,皆为农家粗食,还温热着。那时云长渊救了昏迷的云依依后便找了这么一个城外农家,谎称是过路的兄妹,
又给了那户农人一些小钱,才得了这间小屋,这桌饭菜。
“你饿了,吃吧。”云长渊道,这时他已从一开始的心乱如麻,变成了如今的平静无波,早年在昆仑山顶的清修,已经把他变成
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恩。”经历了婚礼上那样一番的云依依倒真显出了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来了,低头扒饭。却不知,吃着吃着,眼泪便落到了这
饭碗里。她闷闷的说了一句:“表哥,那晚我对不起你……你怪我也是应该。今日,谢谢你救了我。”
听到“那晚”这句,云长渊的身形不由得一震,然后淡淡的道:“那晚的事,不必再提。”
“那,我爹的事呢?”云依依的头依旧低着,声音有些模糊。
“义父……我明日会去救他。你放心吧。”云长渊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过了好一会,他站起身道,“吃饱了便去休息吧,我去
外面走走。”
云依依听到木门推开的声音,突然站起,道:“表哥,爹他,他做这些事是受人指使的,那个人就是……”
“李莫。”她还未说完,云长渊就将她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知道?……表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该知道的,我自然能猜到。”
“枉我之前还信他一番鬼话,如果有机会,我,我定要找他报仇。”
“……去了这念头,休息吧。”
“为什么,师兄难道不觉得他可恨?我真是恨不得亲自……”
“世事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云长渊叹息一声,转身关上了门,“依依,莫要多想了,你还是多多休息。”
这农家之地到了夜晚,更会让人感到一股略怀凄清的寒气自空旷的田野中弥漫开。此时,云长渊并未身着单薄而感到身寒,却是
感到心一点点的沉落。隐隐生出些愧疚来……若五年前,劝得了义父,这事是否就不会变成这样……
隐隐的,那孤村的零星灯火生生扯出了那夜落雪时的记忆,诧异,然后离去……
义父,你让我来书房,是否有事让长渊去办。
不错,过几日江湖上便会开武林大会,自小你就被送至昆仑山顶学武,后又在江湖游历多年,区区一个盟主之位拿下,应该不成
问题吧。
……义父,您应该知道孩儿的本性,我只想逍遥世间,并不想插手江湖之事。况且义父忽然提及此事,该不只是谋划这盟主之位
吧。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你……长渊,你觉得义父现在的生活如何?
风光无限。
那只是在商场上吧,一个商人的身份,注定被人看不起。如今有一名朝中人物愿意帮我在朝为官,且不只小官。那样我便更能飞
黄腾达,春风得意。
……义父,那人是不是要你帮他……颠覆朝政。
是,也不是。我要帮他赌一把,商场不就是赌出来的吗?长渊,等你获取了盟主之位,便在江湖助我,如何?
……义父,我,不能。即使放弃武学,我也不会帮你……
之后就是劝戒与争吵,义父一气之下说出了恩断义绝的话,而自己也不愿就犯,带着月筝连夜离开。现在回想起来,云长渊也会
恨自己那时的气愤与卤莽。这样看来,要云贾帮他的人便是李莫了。五年前,李莫未及弱冠,有如此心思,还能说得动义父这样
的商人,着实可怕得紧。
无论如此,明日,怕是没这么简单。
第二日,法场。
广场上的法场上聚集着前来看热闹的民众。主动向圣上请求亲自监斩云贾夫妇——本会是未来岳父母的成王爷坐在法场旁的城墙
上,悠闲的喝着茶。此番自动请缨的举动也为他赢得了一个内外无私,大义灭亲的美称。
“王爷,时候到了。”一旁的随行官员小心的提醒,生怕自己触怒这位刚刚在自己婚事上失了面子的成王爷。
“那,便动手吧。”李莫站起身,看着法场上因为口里塞着棉布而口不能言,只能又愤恨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云夫人后深深叹了
口气道:“我离开一会。”
官员以为李莫是因为心中悲痛而离开,便体贴的让开了路,然后对着城下法场大喊了一声:“行刑。”
两名侩子手听此举起了手中的大刀,旁边上来两人将挣扎的云贾夫妇使劲按到了刑台上,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围观的看众都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