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暗堂堂主鲁夏立刻汇报了他带人捣鼓楚江上那艘画舫的结果,果然已经人去船空,他已经命人拆了画舫追查线索了。
送走鲁夏,明沉碧等人方才回到牵韵园,看着自己一身是血的样子打算先洗个澡,但是又被去追秦三娘的护卫队长拦下,他只好让白云愁他们先去休息了。
“还没找到?”
“属下惭愧。”护卫队长面露愧色,“我们大概是在南边祈山一带跟丢的,暗主调派了淮安京分阁大量人手,已经开始沿路秘密搜寻了。”
“先停止搜山。”明沉碧沉吟了一下,顺手拿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祈山一带的地形图,画了个大圈将它围了起来,又问:“暗主调了多少人马?”
“淮安京分堂里能抽出来最大限度的人都调走了。”
“让三分之一的人马回来,秘密围住淮安京,”手指在简略的地图上划过,“其他人给我沿着这个圈分散开,注意所有来往的人,一天时间,全部打起精神来,不要让他们带着秦管事逃出祈山一带,而且,不要泄密。”
“属下明白。”那护卫队长慎重地领命而去。
明沉碧微微叹了一口气,回牵韵园。
非花神出鬼没地落在他身边,“明主,热水已经放好了,早膳也摆在了房间里,您最好休息一下。”
“嗯,你和非雾先去睡一会儿,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非花笑眯眯地闪人。
伤口好像弄裂了,有点痛,没有注意某护法奸笑的明沉碧皱了皱眉,推开自己的房门跨了进去。
“……?!”跨到一半,停了。
第三十章
明大阁主回头看了看,随即又转回来,一脸费解加惊异:“云愁,你怎么在我房间?”
正趴在浴桶边试探水温的白云愁抬头撇他一眼,满是“你明知故问”的神色:“非花他们要睡觉,你受伤了,做事不方便,所以非花拖我过来照顾你。”
看着房间里用屏风隔开的两个浴桶,明沉碧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憋过去。
非花,我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他对白云愁的心思,四个护法里,非花和天明就属于有事没事撮合型的,非雾是冷眼旁观型,至于夜半,呃、完全不知情……
白大美人随意脱了染血的外衣,对他道:“快过来洗个澡吧,一身都是血!”
明沉碧立刻后退:“啊,那个,你先洗,我等会儿再回来!”
“水会冷的。”白云愁一把将他揪过来,蹙着眉剥他衣服:“伤者就要有伤者的自觉,洗了澡还得换药呢!”
明大阁主一惊,尴尬地把他推到屏风另一头,“行了行了,我还没残废呢,自己来就好!你洗你的!”
然后赶紧脱衣服下水,溅起兰花花瓣无数。
白云愁瞪着屏风嘴角抽搐,这财迷,难道是……害羞了?
噗!他们多少年前都一个澡池子里洗过了,现在才来害羞太晚了吧?莫非,是非花说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叛逆期到了?
暗主大人满腹疑问地也下水了,隔了一会儿喊道:“财迷,把你的花瓣分我一点~~啧啧,一身都是血味!”
那头一个装花的盒子砸了过来,正中目标头部,必杀!
花瓣四散,挺尸的白暗主四十五度忧郁地望天:他家财迷最近太暴躁,还知道害羞,好像真的叛逆期了啊~~
那个,某明主知道的话会被人道毁灭的吧……
“诶,财迷,三娘那里还没有消息吗?”半晌,白云愁嘟囔着问。
热气蒸腾,明沉碧在热水里泡得有些迷糊,听到他的声音才打起一分精神来:“他们可能带着三娘逃到祈山一带了,我已经下令暗地里封锁淮安京百里之内的各个关卡,他们走不远的,等夜半调人回来再开始搜。”
“我觉得,昨晚他们进出秦府,实在太顺利了。”骨指分明的五指从水中抬起,透明的水珠顺着皮肤蜿蜒滑落,勾出涟漪微微荡开,白色的雾气间是一张让人难以直视的艳丽容颜,男子眯起了双眼,掩下其中的锐利。
明沉碧注视着受伤的左手,眉梢轻扬,“很顺利?”
他不在秦府,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白云愁给他详细地说了一遍,被热水熏成玛瑙般艳色的薄唇弯出一个冰冷的浅笑,“且不说福源钱庄一事是不是他们安排的,但是这么容易闯进迎遥院,直到把人劫走才被发现,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你是说,府里有内应?”
隔着屏风的白云愁没有说话。
两人何其默契,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沉碧立刻披上里衣从浴桶里出来,“我叫人去排查。”
“诶,你急什么啊?也不差这点时间!”另一边的青年也赶紧起来,手一捞就裹了件薄衣,转身就绕过了屏风。
明沉碧这还站在小木凳上没踏下地面呢,被那一阵哗哗的水声一吓,脚就歪了那么一下,整个人往下一滑。
那手才刚被砍了,借不住力,白大美人看得倒吸一口冷气,立马伸手去接。
明沉碧也不是吃素的,腰身一扭就想稳住自己,可惜方向没对,直接让白云愁抱个满怀,兰花香霎时间扑鼻四散。
紧贴着的躯体上的薄衣被水一润,穿了等于没穿,某明主轰的就炸红了脸。
第三十一章
“我的老天,财迷你别考验我的心脏好不好!你想把另一只爪子也摔残了啊?”白云愁只当他是泡澡把脸泡红了,也没在意地扶他站稳了,抹了抹一头虚汗。
明沉碧抓起衣服一溜烟的就跑到另一个屏风后面换去了,呃,顺便降降温。
白云愁看得一头雾水,优雅地穿好里衣披上了藕色镶十二层绣花纹大摆外衫,把自己整得人模人样了才发现某人还在磨蹭呢,便懒洋洋问道:“财迷,要不要我帮你?”
“给老子死远点!”屏风后面再度砸出一个荷包正中目标。
呦,刚才伤财迷自尊了?
白云愁挑了挑眉,打开荷包一看,二十两碎银,嗯,为了打击某人的守财奴专政,没收~~
那头立刻又传来一声怒吼:“还我银子!”
“……”不要说我认识你……
换过衣服处理了手伤之后,桌上早已准备好的粥还热着,一夜奔波的两人顾不得形象,幼稚地边吵边吃了。
期间搜寻秦三娘踪迹的护卫队还送了两次报告过来,喝完第三碗粥的明沉碧碗筷一放,就打算去排查内应的事情,结果被一脸铁青的白云愁揪住:
“死财迷,你投胎啊那么急干嘛?给我睡觉去!受伤了还不安分!”
明沉碧嘴角一抽,“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很多线索需要重新整理一下,府里混乱需要整顿,裘非离那边也要跟进……
白云愁怒:“你都多久没睡了?!”
“跟你一样!”
“我没伤了爪子!”
“我没那么柔弱!”
“你……!”白大美人磨牙,甩袖。
明沉碧还以为他没话说了呢,刚走了一步,就觉得眼前顿黑,一下子昏了过去。
轻轻松松把人接住,白云愁挑眉挑眼地得瑟:他是谁啊,毒术世无其二,小样的还想跟他斗?不让你躺上三个时辰他就不叫毒姑射~~
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白云愁发了一会儿呆,出门秘密给夕晖楼一个副管事派了调查内鬼的任务,又去地牢里看了一遍,其它的明主其实都安排得很周全,只是要等汇报而已,白云愁溜达了一圈,确定暂时没大问题后回到
牵韵园,吩咐那些亲卫不要让人靠近打扰,暂时压下不加急的报告,他才回了明沉碧的房间。
因为药物的作用,青年睡得很安稳,如画的眉目,姣好的睡容,让白云愁看了一下,也觉得有了困意,除了外衣就钻进他的被窝里,肩靠肩睡了过去。
……
淮安京,衙门。
仵作房里,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具尸体,一个身着雾灰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异常认真地埋头验尸,降温的冰块用盆子装好架在了四个角落里,让刚从六月阳光里走进来的裘非离生生打了一个哆嗦。
“濮阳先生。”死死拽住想要落跑的贝壳姑娘的尾巴,容颜俊秀的青年出声打招呼道。
(濮阳,pu,第二声,复姓。)
“嗯,小裘来了。”年轻男子直起身子,淡淡的朝他点点头,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是冷淡如水的气质,连那冷隽的眉眼和仿佛永远不高不低的嗓音都带着深秋细风的凉意,“是想听听验尸的结果么?还没那么快呢。”
“噢,不是,”裘非离摇头,“墨魂阁那边又送来了一具尸体,我想问问是不是一起放在这个房间里?”
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模样的冷隽男子叫做濮阳堇,淮安府衙里的仵作,同时也是大奉元朝里有名的神医,虽说是医毒不分家,但是对于专攻毒术的白云愁,医术出神入化的濮阳堇无疑是他的致命天敌。
“搬进来吧,验尸比较方便。”他道。
裘非离立刻朝后面招招手,几个衙役就抬着一副没有钉死的棺材进来了,同样被室内的温度冷得一哆嗦,摆下之后急急忙忙闪人了。
裘非离帮忙把棺盖推开,濮阳堇扫了一眼,忽地皱眉,眼中掠过一抹困惑,“这也是福源钱庄灭门案的?”
“不是,是昨天凌晨在墨魂阁的秦府被杀的,可能吧有什么线索,明兄就把他送过来了,”裘非离注意到对方的不解,简略地解释了一下,复问:“濮阳先生觉得有不妥么?”
……
第三十二章
淮安京,秦府。
等明沉碧睡醒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他一睁开眼睛,白云愁就似有所感地同时醒来,飞快往床下一闪,可惜再快也快不过某明主的无影脚,暗主大人毫无意外地被踹了下床,发出巨大沉闷的“咚”的一声。
门外的非花非雾紧张地立刻推门进来:“怎么了?有敌人?!”
呃,真相是……
“暴力狂!女人脸!混蛋!居然敢用药迷晕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老子成全你!”明沉碧彻底暴走,什么斯文脸皮都撕光了。
“……!”非花非雾石化。
用药?
迷晕?!
真是相当暧昧劲爆的词啊……
“诶诶诶!财迷你停下,伤口会裂的……嘶,疼!混蛋!你以为我不敢还手是不是?”
伤口?
会裂?
=□=非花非雾继续石化。
“你还敢还手?!”明沉碧横眉竖目一瞪眼。
不敢……受伤的是老大……
白云愁格外心酸地抹了一把鳄鱼泪。
“明主!”那厢的紫衣少年冲了过来,抓住明大阁主的手无语凝噎:“您受苦了!~~”
暴走中的明沉碧:“?”
委屈中的白云愁:“?”
非花同志一行鼻涕两行泪,比死了亲妈还凄凉,“呜呜呜,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我没有想到暗主居然是这样趁人之危的衣冠禽兽,还将您送入虎口,我对不起您啊!呜呜呜!”
趁人之危……
衣冠禽兽……
送入虎口……
理解方向错误的白云愁的额头被十字路口状青筋挤爆。
回味过来他的意思,脸色暴红的明沉碧想撞墙。
“不过明主,”非花挠挠腮帮子,“要不要给你做红豆饭庆祝破处……”
一锅贴拍在某护法的脑门上,明大阁主彻底斯巴达式魔鬼化:“非花!你给我去接应夜半,主持搜查任务,累死了就原地埋了!!!”
“……!”非花扁嘴,抽抽搭搭地小媳妇状泪奔而去。
非雾:“……”
明沉碧傲娇一甩白眼,换衣服,还有些忿忿,于是又踹了白云愁一脚,然后以堪比变脸的速度整理了表情,潇潇洒洒出门,黑衣冷面的非雾兢兢业业跟上。
被无视了的白云愁:“……”
他家财迷其实不是叛逆期而是提早进入更年期吧?这变脸比眨眼还快!
……
“明主,这是昨晚抓住的那些人招供出来的。”刚出门,就有手下送上几页纪录,对他道。
昨晚?明沉碧想了一下才记起在百米亭赴约并且想抓他的人,接过纪录翻看了起来。
白云愁也出来了,听到刚才的话,便瞥了瞥他手里的东西,“什么情况?”
“果然……”摸了摸下巴,明沉碧扫视了几行后喃喃道。
“嗯?”
找地方坐下,明沉碧看完之后才开口,语气有些森冷:“啧啧,我们被耍了。”
“嗯那?!”白云愁大惑不解地发出一声鼻音,看见他的神色才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怎么回事?”
“昨天你不是觉得他们来秦府杀了人,又在百米亭留下字条谈诚意是笑话么?”明沉碧将这份纪录递给了他,冷笑。
他们当时以为这是对方太过嚣张的挑衅,没想到居然是另有其人在鱼翁得利!
白云愁看了一遍阁里人逼供的纪录,眉头也渐渐蹙了起来。
第三十三章
原来,在百米亭赴约的那十几个人都属于同一个门派,叫做零门,这是江湖上中立的小门派,因为不常出没人前,所以基本没有多少人知道,零门中人数也不多,倒是对门主赵襄很信服,这次寻找《月枉图》是赵襄下的命令,手下的人很激动,不过不敢多问,所以也不晓得赵襄是从哪里知道墨魂阁、那个死掉的老人和《月枉图》的关系的。
正如明沉碧和白云愁查到的,他们一直以楚江上那艘画舫为据点,手下听令行事,找了一段时间后才接到命令说去跟踪那个老人,在老人将丝帛交给秦三娘的当晚,他们本来是打算问出老人关于《月枉图》的线索,但是他矢
口否认,还拼命挣扎不肯跟他们走,零门的人一时失手,就把他杀了。
而在昨天,他们收到一纸邀约,上面有墨魂阁的标志,约他们到城外百米亭见面,赵襄觉得这是秦三娘打算摊牌的意思,他也找得不耐烦了,所以做了两手准备,一组带十几个人在百米亭抓了秦三娘,另一组到秦府避开两个墨魂阁阁主,搜找那份丝帛,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一组人被明沉碧和裘非离逮住,但秦三娘还是被抓了,而且,照昨晚那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的口气,他们并不完全确定秦三娘是不是秦家后人,所以看见明沉碧的时候才会那么吃惊,一时以为他才是真正的秦家后人。
白云愁也冷了脸色,把那几页纸摔在到了地上。
明沉碧问那个送逼供纪录来的人:“有用的都招了?”
“是。”
“那就好,”眉目如画的青年缓缓眨眼,唇角弯着,笑意却没有渗到眼睛里,“除了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其他的都拖出去,血祭死了的弟兄们。”
“属下立刻去办!”
“非雾,去天鸠堂分堂一趟,让他们查一查零门的背景,然后把福源钱庄的事情发回总阁,注意一下各地分阁,防止有人趁乱闹事,再到天明那里看看善后的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