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们进来,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三海冒头先开口,嬉皮笑脸的嗨了一声,“认识认识,卞海、林峰。”
一个高瘦的小子指着另外一个人说,“龚均,我叫甄松。你们俩是外面认识的?还是一起来的?”
三海抬手搭上林峰的肩膀,“铁哥们,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嗨,还真铁了,考一起了不说,还一个寝室。”龚均甩了甩手上的衣服,“看看吧,都在柜子里,把衣服先换上,说不准晚上都来点儿够呛的东西。”
三海眼一亮,笑了,“也是院里的?”
“他是,我不是。”龚均说,“不过出来的时候查了不少资料,这点儿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聪明。”三海竖起了拇指,转头看向甄松,“哪个院的?”
“重庆驻地的,你们呢?”
三海张口想说,却又想起林峰之前打过的招呼,脑袋转了一圈,打了个哈哈,“我们那院小,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龚均和甄松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哪个偏远驻地的小院。
靠窗的位置都被两个先来的人占了,林峰和三海争了一下,最后架不住那小子脸皮特厚的躺在床上摆大字,林峰最终也只能选了个靠门的位置。
三海见林峰打开床下的衣柜开始摆弄那些提前摆放好的军校物资,于是也有些心痒痒的跳了下来,看着自己衣柜里的数十套衣服,嘴里絮叨着这得穿到什么时候。
“作训服。”林峰拎出一套迷彩服看着他,“别的衣服就是给你看的,能穿上几回?”
“我猜也是。”三海嘀咕着找出作训服开始换。
新生入校倒是可以穿着自己的衣服,但是也就报名的时间,再之后,从军训开始,那身军装你想脱都脱不下来,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在第一时间把这身绿往身上套?毕竟军人的勇猛铁血,坚挺刚毅以及那些即便付出生命也要完成任务的使命感已经深入人心。
即便是三海,和他,都不例外。
崇拜,然后效仿,融入其中,成为一员。
第九章:狭路相逢
军校报道只给了三天时间,林峰和三海是第二天到的,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熟悉了一下环境,一路看过操场、教学楼、食堂等等地方,直到到了一些所谓的重地才被撞了回来,本以为穿着军服可以进去,却被关在了外面,守门的大叔倒是没穿军装,但是只认命令,不认衣服,于是他们也只能隔着铁丝网看个大概。
军校和部队的环境,说到底的模式差距八九不离十,也没什么特殊,见惯了这些的俩人也没啥想法的转身就走。
倒是出身普通家庭的龚均冒出了一眼的亮光,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拱,甄松拍着他的肩膀叹气,“五年呢,哥们儿,以后操得你见到这里你就得吐。”
“这么严重?”龚均一脸疑惑。
仨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林峰本来以为看过了就直接回去,怎么知道自己和那颗珠子的第一次冲突就这么始料未及的展开了。
来源于一句,四川全民皆知老少俱懂的骂人词汇,装疯迷窍。
一行四人,看无可看,于是自然是回寝室休息休息准备吃饭,一路上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怎么知道走到半路上,正好迎面走来了四个人,当中站着的就是吉珠嘎玛。
这狭路相逢,路狭的……
寝室里的哥儿几个都是四川人,少数民族的人看的也不少,再说了,昆陆最多的就是少数民族,自然像是没看见一样,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林峰的视线倒是在吉珠嘎玛的脸上划拉了两下,但是最终选择了视而不见。
但是他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事,林峰那个自以为逃避的眼神到了对方的眼中却变成了不屑,和高人一等的藐视。
吉珠嘎玛出身甘孜县,虽然是山区,却不偏僻,秀丽的风景和依山而建的寺庙每年都能吸引国内外很多的游客到那里旅游,县城靠着旅游赚了不少的钱,作为原住民,国内外的游客他看的自然不少,也就不像早两年那么淳朴,分辨不出什么是友好和不屑,以及表里不一的虚伪。
这个人,初初见到自己是敌视,再次见到是虚伪,最后见到变成了不屑,对方的情绪转换都被他收在了眼底。
如果换了个地方,他自然当成被狗给咬了,毕竟再见也难,但是如今既然大家都在军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军校,就这么破大点儿的地方,要是不作出点儿什么改变一下,自己都说不过去。
现在祖国倡导文明,乡里当然顺应大流做出了改革,可是架不住康巴汉子从娘胎里带出的彪悍和全县尚武的风气,面对解决不了的纠纷都是用拳头说的算,只往前走,决不后退。
林林总总的加在了一起,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顺应了本心,却最是难走的路。
“瓜娃子,装疯迷窍。”这话声音不大,吉珠嘎玛是在林峰他们临错身前,对着身边的人说的。
他身边的哥们儿懂电的接了一句藏语,众人开始大笑。
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种明显的指桑骂槐顿时激怒了林峰这边的三个,这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儿。
通常来说,面对这种挑衅的行为,最好的办法是不予理会。
但是很显然,林峰忍下了,其余的三个忍不下,人正值春风得意满面阳光向往未来的时候,这句话就像一盆热油浇在了脸上,热辣辣的扑头盖脸。
尤其是三海,院子里霸王惯了,再加上住在院子里那些军人的兵痞口头禅和彪悍气息的熏陶,一口心头血夹着川话就呛了出来,“日吗,把你身上的甲甲撮干净了再说。”
林峰绷了一下脸,没绷住,偏过头开笑。
高原地区的男人大多黝黑,和他们这些人站在一起,确实像是没洗干净的,只是吉珠嘎玛的这股邪火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咋子也?甲甲撮下来你要吃啊?”吉珠嘎玛挑眉反呛。
“吃?老子怕得病。让开!”三海虎虎的往前冲,带着力气,想要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龚均和甄松自然跟了上去,林峰一看没辙,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拆自己兄弟的台,于是也迈出了步。
你想过,我就让?
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落下气势,两队热血青葱的人马顿时就推搡了起来。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也就是口头上占占便宜,这么推了一会儿火气也都冒了出来,尤其当龚均在推搡间被推到地上的时候,战火就瞬间爆发了。
“妈的。”三海咒骂,双手狠狠的推上了一个人的胸口,见对方也倒在了地上,于是冷笑,“也就这水平,有本事冲着老子来。”
林峰面色也不好,虽然最初有点儿懒洋洋的应付味道,但是自己这边儿的人毕竟倒地上了,于是抬手抓住推人的那个少民的衣领,瞪圆了眼,抬下巴,亮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嗯,比气势。
少数民族民风朴素彪悍,尤其是康巴人更是将打斗当成了荣誉,吉珠嘎玛在场面乱糟糟又碰撞的最强烈的时候,抬腿一脚就踢上了林峰。
林峰正拎着对方的衣领怒瞪,措不及防,顿时被胯上的这一脚踢到了地上,愣住。
事实上,不光林峰愣住,就连剩余的人也都看向了吉珠嘎玛。
“珠玛……”身边有人开口,却不知道怎么问,说实在的,对方最可恨的是那个带头骂人的家伙,本以为就算动手打也是打这个人,怎么知道吉珠嘎玛却一脚却踢上了从头到尾没说话的那个人,而且还是趁对方没注意的时候。
这事儿干得,说实在地,不地道。
顿时让他们这方的气焰熄了不少。
吉珠嘎玛看着地上的男人,一张脸变了又变,这一脚为什么踢到这个人身上,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有些迟疑的脸慢慢绷紧,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恶狠狠的瞪了过去,用眼神告诉对方,老子就是看你不爽了,怎么地?有本事打回来!!
打!?
还是不打!?
林峰躺在地上犹豫不决。
不打忍不下这口气,打了却太傻,刚刚入学就出这种事,绝对直接被教官列为重点关注对象,而且军校练得是什么?就是纪律!这明显就是无视纪律的私斗行为。
为这个人让自己的学校生涯画上败笔,真的没必要。
只是,这丫的,逞凶斗狠的性子原来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今天就当老子还你的,至于你欠我的那一份……
林峰站起身,打开三海递过来的手,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
三海一看,这是要斗上了,一头鸡血盖下来,挽起袖子跟在林峰身后掠阵。
珠玛瞪圆眼,咬紧了牙,揣测对方的动作,开始计算这次是用脚还是用手。
他们这边的龚均和甄松纷纷将目光锁在了另外两个人身上。
林峰走到距离珠玛半步的地方停住了笑,紧抿的嘴角微勾,带着冷笑,淡声道,“我今天不和你打。”
“诶!?疯子!?”乍闻这一句,三海顿时气势一泄,抓住了林峰的衣袖,瞪圆了眼,“你疯了?忍你妹啊忍?”
林峰转头看他,笑了笑,将抓在衣袖的手拨开,注视着珠玛走前一步,然后倾身,用很慢的速度靠向珠玛,嘴唇擦着他的脸颊贴上了耳朵,“打架我没兴趣,等上搏击课的时候我会找你,别让我找不到,啊!”说完,笑眯眯的拍着珠玛的胸口,侧身走了出去。
三海那句话听得断断续续,但是见林峰没有计较的意思,自己在这里折腾也没劲,于是在愣住的吉珠嘎玛的肩膀上狠狠的撞了一下,跟着林峰走了。
剩下的两只一看没戏,也只能罢了手。
林峰走到半路的时候,远远的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康巴族的男人从来不畏惧挑战!!”
“吆吆~~布鲁布鲁~~”还夹着挑衅的吆喝声和一脱口的藏语。
“疯子……”一路上回去,四个人情绪都有点儿低落,早没了最初的兴奋,目光不住的游移在林峰老神在在的脸上,最后三海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样,我他妈丢脸啊!!”
林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打架是逞凶斗狠,还是你想去和那些纠察谈谈?别忘记了,我们还有搏击课,一对一的练。”
“可是……哎!算了,这次就当卖面子给你,下不为例。”三海吞不下这口恶气,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他也不想抱怨,只能停了话头。
林峰抬手拍他,安抚,将心比心,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今天这事儿如果不打残一个,怕是自己也不会停手,可是,到底活得时间长了些,一些事情已经可以错开表面看到内里,看的远一些,想的深一些。
回去的路上,林峰寻了个话题逗他们,到底是年轻的小伙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林峰都低声下气的了,于是众人也就播散了那些乌云。
可是自己这边安抚好了,那边却春风得意不可一世的不依不饶。
在餐厅的时候,吉珠嘎玛那群人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都带着得意,甚至有一个最得瑟的按着手臂对他们比了个拳头。
这一下,三海这个炸药桶差点儿炸起来,又被林峰大力的给按了回去,递了个眼神给他。
三海顺着林峰的视线看过去,食堂一角,一群军官正看着他们,古怪的笑。
扎西曾丁是这次留下来带新学员的教官之一,在学校任教5年,早已经见识过这些所谓城市兵和乡村兵的冲突,虽然大家受到的文化教育一样,但是城市来的大多都有些高人一等的味道,乡村兵骨子里又都硬气,不愿同流,针尖对麦芒的状况每年都不缺。
当然,让大家打成一片这不是难事儿,这些崽子肚里的火星他完全可以操得一点火都点不起来。
可是,他不愿意这样,而且这也是学校高层的意思,在能力控制范围内的产生竞争意识是有必要的,军队要得是服从命令的人,但是不要一块块的木头,那种没有自己脾气的人,在他看来,就是木头。
有脾气好啊~~很好~~
扎西曾丁看着食堂里明显不止一处的暗流涌动,笑开了嘴角。
林峰森森的打了个冷颤,举目四望,然后落在扎西曾丁的脸上,蹙紧了眉头。
那个眼神儿,看好戏的意味,到底什么意思?
第十章:洗漱间事件
第三天,是报到的高峰期,原本空荡荡的宿舍楼涌进了一群新学员,鸡飞狗跳的乱成了一片,闹了一天,临到吃过晚饭才安静下来。
林峰和三海晚上7点左右出去洗手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一群顶着士官肩章的干部学员从楼下走上来,20来个人,身高不一,却都器宇轩昂的,一双双眼里都带着在军队里磨砺过的锐利。
“哔哔——”两声急促的哨音在走廊上尖锐的响起。
“所有新学员都回到自己寝室。”当头的一个人大吼,精光四射的眼环顾四周,在林峰和三海的脸上落下,然后很快移开。
林峰扯着三海的手臂将人很快的拉进了寝室里,在门口撞见了正探头探脑的龚均和甄松。
“进去。”林峰说。
“他们是?”龚均边被甄松拉着往屋里走,边问。
“生长干部。”甄松边解释边将床下面的椅子拖出来摆好,却不坐,看着空荡荡立在那里的椅子解释道,“部队里的优秀班长和士兵进来深造提干的,应该是来和我们解释一些学校的制度。”
“还有思想安抚。”三海追加解释,理了理衣服,然后将几个人扒拉了一下,从高到矮站了个横队。
龚均任由三海摆弄,赞了一句,“你们懂得还真多。”
“不用怕,他们好说话,只有军训的时候教官扮演恶人,军训完正式上课就不一样了,等下只要默默的听着就行。”甄松拍着龚均的肩膀,看向了门口。
“哟~~这个屋的整齐。”门口走进来一名士官,视线诧异的在排成一排的四个人脸上看了一圈,笑了。
这名士官手里拿着个本子,在椅背上拍了拍,来回看了两眼,笑道,“都是军区大院来的吧?”
没人说话,就连一肚子好奇的龚均也忍住了。
士官在寝室里开回走了两圈,嗯嗯的点头,“内务现在看起来不错,等下我会详细指导你们物体摆放的具体位置。”
这么说了几句,士官见没人搭理自己,也有点没趣,摸着鼻子坐在了椅子上,“先把自己的姓名和毕业学校报了。”
林峰看了三海一眼,三海个头儿高,站在最边上,堵头那边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龚均,自然只能由他率先开口。
“卞海,毕业于成都青羊实验中学。”
“林峰,毕业于成都青羊实验中学。”
“龚均,毕业于重庆第十八中学。”
“甄松,毕业于绵阳丰谷中学。”
士官记录完之后,将学校里的规定讲述了一遍,大体上就是几点起床,几点就寝,几点吃饭,还有哪些地方不能私自进入,重点的讲了纪律的问题,时间精确到了分钟,接着又用一个床铺做了示范,指导他们鞋、凳子等等的摆放规矩。
仔仔细细的说下来差不多用了半个来小时,甄松和龚均早就磨皮擦痒的开始开始动弹,抠抠后背,来回换脚,东倒西歪的站着,倒是林峰和三海因为过来前跟过一段时间的训,别的不行,就这站功练出来了,再加上一点儿争表现的目的,一路都是将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侧的裤料上,身体挺的倍儿直。
士官边说边将视线在他们身上绕,说完问了问还有没有地方不记得,在一堆拨浪鼓的摇头回答后就站起了身,临走前对林峰说道,“你们两个站那么直干吗?有劲等军训开始了再使,啊~~”这话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调侃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