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途深陷 上——凔溟

“巴德先生，这只是给你的一点利息，既然爱运不想与我獠牙合作了，那我们的关系就到此结束。”苍焱看着对方并不是很意外的样子，低声笑了笑，接着说：“我知道你们找到了新的合作者，放心，我也没打算杀你，不过……你可得好自为之了！”

苍焱话音刚落，车门被打开，蔡老三一把扯出巴德，动作粗鲁地将人扔在地上，然后拍拍手上了后面一辆车，几辆军用越野车在两架直升机的护送下绝尘而去。

巴德坐在地上愣了愣，身边是下属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渗入土黄色的地表，格外艳丽，却也格外刺目，最后一点机鸣声消失在天际，他才缓缓地站起来，支撑着麻木的双腿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部长，我们的车胎都被废了！”从车子里爬出一位青年，苦着脸像巴德汇报。

巴德反手甩了他一巴掌，胸膛里积聚的愤怒瞬间被点燃：“还不赶紧打电话让人来接！哼，贪生怕死的家伙！”

等车子行驶了半个小时，莫瑶忍不住转过身，问出了一直憋着的问题：“老大，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吗？”

“我们又不吃兔子肉，杀了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再说，我比较喜欢看着兔子在荆棘中求生，只有死人才能看到索马里战争的终结，我可不想便宜了他！”

“这倒是，他们竟然甩掉我们和夜鹰合作，哼，真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莫瑶嘴角一撇，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夜鹰既是一个雇佣军团同时也是个黑帮组织，他们接受各国政府的雇佣，只问价钱不管任务，更是借由某些私人交易作为勒索条件，为他们的黑道事业打通关节。

第二十七章：我尊重你的选择

“索马里爱运和民运两党争端已久，谁也没拿下谁，巴德能勾上夜鹰，我看八成是夜鹰出了什么让他心动的条件，看来爱运没有耐心继续耗着了。”苍焱将目光调向窗外，看着那片光秃秃的土地晃过几丛杂草，索马里若是哪天能迎来和平也是件幸事。

莫瑶嘴角一撇，极具讽刺意味地说：“难不成夜鹰答应他们消灭民运党？这太可笑了！”

“民运的武装力量也才几千人，要消灭不是不可能，反正他多花的钱以后照样能收回来！”只要夜鹰真完成了这个任务，那他们今后在索马里可以横着走了，到时候要做什么还不一定轮到爱运说了算。

“巴德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是引狼入室？”莫瑶幸灾乐祸地问了一句，巴德是他们与爱运合作的联络人，认识的时间不短，不过对于那个胆小又有些怪癖的老头，莫瑶早就看不惯了。

“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只要坐着看戏就好！”苍焱瞬间想起远在北半球的时玉，不知是否能将那个人归入自家人呢？

自家人！哈哈……苍焱光是想到这点，心里就火热了起来，漂泊了这些年，他也想身边有个值得他关心与关心他的人。

前排手机铃声响起，莫瑶看了一眼名字然后没好气地接起电话：“什么事？……是吗？……好，你等会……”

她转过头面向苍焱，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恭敬地问道：“老大，蔡老三说民运的人刚联系过他，说是有意与我们合作，您的意思呢？”

“他们消息倒是快，回复他们，这是他们索马里的内政，我獠牙没兴趣干预。”苍焱果断的拒绝，既然夜鹰参与了进来，他接下这单生意最先对付的肯定是他们，他又何必为了别人家的事消耗自己的人力物力。

莫瑶如实转告，听到蔡老三的欢呼声小声咒骂了一句，继而挂上电话问苍焱：“老大，那接下来我们去哪？回岛上吗？”

“不回，还是去H市，我们的仇不是还没报完么？”苍焱神情自若，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如沐春风。

老大，您想干点私事就明说，竟然开始找借口了，那点小麻烦何必我们一大群人过去，莫瑶在心里碎碎念着，只是没胆子说出来。

苍焱抵达H市的时候这里正下着滂沱大雨，刚到落脚处，他没急着找人报仇，第一件事是让人查找时玉的下落。

其实他也不敢肯定时玉还在这里，一个没有固定国籍，连名字都随时变换的职业杀手，若是他真心要隐藏，就算是苍焱也很难找到。

而他要找的对象此时正坐在斯扬的公寓中，一页页的翻着手中的资料，神情越来越专注，眼神越来越冷，只有从那双白玉般的手看出他此刻的紧张。

时玉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动着，他将一叠文件扔在地上，大声吼道：“不，我不信！”将脸埋入双掌中，时玉混乱地想着：怎么可能会是他？一定不会是他！

“这是我让人查了很久才查出来的，证据确凿不是吗？”斯扬看着他如此失态的一面，心中有些不忍，却在想起仇恨时不得不硬下心肠。

“我既不与他争夺老头子的财产，更不会与老二争军功，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时玉抬起头，脸色极其难看，似悲似怨，浓重的郁气萦绕，却也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也许……与你母亲有关吧。”斯扬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当年你父亲与你母亲相恋，执意要与前妻离婚转而娶你母亲，这才导致了他年幼丧母，这个仇恨即使再过几十年也不可能消失的。”

“可是他母亲是自杀，而我母亲呢？也没多活几年！”时玉大声吼道，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态，他手脚冰凉，颤着声问：“难道……难道当年我母亲的死……”

斯扬眸中怒火渐盛，冷着声说：“你母亲死的时候我不在身边，那时我还小，不过我后来有取得你母亲的病历，研究过她的病情，她不过是产后虚弱，完全可以拖个十几年，可是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年内就死了呢？这其中绝对有人做了手脚！”

“不，这不可能，母亲死的那年大哥才十岁……”时玉的手紧紧地握成拳，指甲刺入肌肤，却浑然没有痛觉传入大脑。

“你别忘了，他身后有的是大半的时家支持以及他母亲一脉的人，他做不了不代表他的人做不了！”斯扬定定地注视着时玉的眼睛，将自己的坚定与悲伤传递过去。

斯扬站起身，走到时玉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语气柔和地说：“要不要报仇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

回到房内，他锁上房门，重重地倒在床上，缓缓地呼出一口浊气，电话铃响，他精神疲惫地“喂”了一声，然后听着对方说话。

第二十八章：我可没叫你吃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子有些粗犷沉哑的声音：“他信了么？”

斯扬握着手机顿了顿，出声回答：“八成已经信了，由我亲手转交给他的资料他会信的，要是换成时家的人拿到肯定还要重新查证……嗯，没事，以后的事就让他办，你不要插手了……我知道，记得把尾巴收拾干净……好，我会的！”

挂上电话，斯扬将视线停在门板上，想着客厅中的那个青年是否还沉浸在悲伤与愤恨中，心中升起一股不舍。

他给的资料不是全部是假的，一直以来，他都将时靖宇列为杀手时玉的凶手头号嫌疑人，只是对方做的过于谨慎，他短时间内还没有证据，只好先伪造了一份。

他的计划不能再拖，他无法保证自己当初做的事情能瞒到几时，若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势单力薄，也不会让门外的青年来完成这件事。

时家，即使无法颠覆你们，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哈哈……哈哈哈……斯扬在内心大笑，眼角却有晶莹的液体溢出，那是悲痛的泪水，是失去亲人的痛恨之情。

时玉在沙发上躺着，一整夜没有合眼，地上散落着一堆凌乱的资料，白纸黑字，由不得他不信，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的，可每次一想到杀害他的人竟然是时靖宇他就无法接受。

心情浮躁，像龙卷风过境，席卷了他以往所认知的一切，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伤过，痛过，悔过，恨过，时玉撑着沙发坐直身体，黑亮亮的大眼睛，青郁郁的黑眼圈，脸色憔悴，眼睛却亮的吓人，神色间已经退去了迷茫与不解，执着间有些偏执的味道。

他站起身，踩着一地的文件走出门外，黎明的温暖一点点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冻了一夜的手脚这才渐渐找回了知觉，同时找回的还有他清晰的思维和报仇的决心。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除了斯扬之外的唯一一个号码，听着对方用清脆迷糊的声音说：“喂，哪位啊？”

“小杰，我有个私人事情要找你帮忙，价钱你开！”时玉脑中浮现出袁小杰那张稚嫩的脸，此刻的他一定是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睛接电话吧？

手机对面沉默了半分钟，紧接着是一声尖锐的惊叫：“啊……老板，居然是你！”

时玉嘴角抽了抽，不就一通电话么，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听着对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问候的话语，声音中透着欢快，仿佛能激活听者的每一个细胞。

他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查时靖宇与时靖翔这段时间的动向！”

“老……老板，您想暗杀时家那二位少爷？”袁小杰的笑脸瞬间冻结，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你要是不接，我可以找别人！”时玉沉下声说，他知道，时家在H市根深蒂固，一般人都没这胆子，只是除了这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少年，其他人他更不信任。

“别啊，老板，我只是没想到您竟然这么有魄力，哈哈……接，我肯定接！至于费用嘛，既然咱们是自己人，我就给您打个八折好了。”袁小杰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兴奋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我要的资料越详细越好，要是可能，最好连暗杀计划也做一份给我！”

“没问题！不过老板，万一……”袁小杰顿了顿，然后堆着笑脸说：“要是您不小心失败了，可别供出是我卖消息给您的哦！”

时玉哭笑不得，他故意恐吓道：“同样的，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OK！那您等我的好消息！”袁小杰挂上电话，熬夜玩游戏的疲惫瞬间消散，又窜到电脑前开始忙碌，大大的黑框眼镜下是一双聚精会神的眼，专注而聪慧，与刚才那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完全两样。

时玉沿着街道走进一家普通的早餐馆，要了一份简单的早餐，食之无味却依旧大口大口地吃着。

“这东西很好吃吗？”白色的t恤配上一条简单的牛仔裤，苍焱一身随性的装扮，他坐到时玉对面，随手拿了一根油条咬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说：“这东西铝含量明显超标了。”

时玉歪着脑袋愣了几秒，似乎刚认出对面坐着的英俊男人是谁，他重新低下头喝粥，囫囵地说：“我可没叫你吃！”

第二十九章：我很忙，没空陪你玩

苍焱见他喝粥喝的正香，忍不住也要了一碗，半碗下肚，他发现这粥除了米粒熬的浓稠软滑之外，和一般的没什么两样，可是看着时玉一勺一勺地舀进嘴里，脸颊微微鼓起，嘴巴轻动，再看着那鼓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将粥吞入腹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嘴里的白粥味道好了些。

时玉不知不觉喝下了两碗粥，吃了两根油条，又吞了一笼小笼包，直到大脑中反应出撑的感觉才停了下来，他放下筷子，这才惊觉对面的苍焱正撑着脑袋看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时玉微微有些羞赧，他忍不住摸摸发胀的肚皮，出声问道：“你怎么还在H市？”

“想你，我就来了！”苍焱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这话倒一点不假，分别半个月来，他想起时玉的次数绝对能超过了正常水平。

可惜，这话时玉却是不信的，他既没有故意板着脸，也没有露出往常惯有的笑容，而是神色淡淡地说：“苍团长，我很忙，没空陪你玩！”你还是找别人去吧！时玉用眼神如是说。

苍焱也不说好自己看上眼前青年身上的哪点了，只记得自己第一眼见到他时，就有一股欣赏加诧异的心态，之后几次的相处虽然一点不太平却很意外的让人很有安全感，这是他多年来很少感受到的。

在獠牙的其他人面前，他扮演着领导者的身份，在各国政权领导人面前，他扮演着商人的角色，在一场场充满硝烟的战争中，他扮演着军人的身份，他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敌人多过朋友。

可是朋友终归是朋友不是爱人，他苍焱的爱人决不能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碰即碎，温室的花儿美归美却需要细心照料，他没那时间也没那精力，更何况，他也不想在自己的肩上背负上另一个人的生命。

“你看起来有心事！”苍焱转移话题说道，他不想对时玉说，自己有一大堆事情可做，却依然踏上了J国的领土。

“我在想着下次若是接到暗杀你的生意，我该怎么做！”时玉随口扯了个谎言，不过说完却真的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凝眸望去，对面的男人嘴角挂着完美的弧度，淡定而自信的微笑，他的笑不仅不温暖还带着看透一切的释然，轻易给人造成压迫感。

黑市上可没少这样的任务，要说世界上悬赏最高的几单买卖，苍焱绝对榜上有名，这样的人竟然敢就如此轻易的来到一个杀手身边，他该夸他胆子大吗？

不过，他对这单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时玉回了他一个微笑，嘴角微微扬起，清秀的眉眼也随着弯了，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那你可有结论了？”苍焱将身子逼近，想将自己圈入那暖阳般的光芒中。

“自然！”时玉点头，用再认真不过的眼神打量着苍焱，“苍团长这颗人头可是价值连城啊，若是哪天我穷困潦倒了倒是不介意冒冒险。”

“若真有那一天，你不如选择投奔我，至少不会比你选择接这单生意亏本！”

时玉笑而不语，若真有那么一天，那时玉将不再是时玉，又怎么会还是苍焱眼中的那个呢？他站起身，准备付钱走人，至于苍焱想做什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板，结账！”时玉将手伸进裤兜，瞬间顿了脚步，他嘴角抽了抽，貌似自己刚才出来时压根就没带上钱包，没想到一夜未眠竟然害他疏忽至此。

一张百元钞票从眼前递过，放在老板的收银台上，紧接着是那人豪迈地声音：“不用找了！”

时玉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刚说完这个话题自己竟然就丢了个人，果然人倒霉起来连凉水都会塞牙缝。

他带着复杂的心情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看见苍焱嘴角那高扬的弧度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会还给你的！”

第三十章：我看那两兄弟不顺眼很久了

苍焱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刚才吃饭时他就发现，时玉是个很讲究的人，即使在他魂不守舍的情况下，他的用餐礼仪也一点都没疏忽，这样的习惯必是从小就养成的。

一个人的装扮可以因为金钱上的优渥而改变，可是品味和修养却很难短时间培养出来，他一直以为时玉是受生活所迫才选择杀手这一行业，毕竟他看起来绝不是一个以杀人为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