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 上——暗夜奏鸣

容晋眸光深邃地看着他耷拉下去的脑袋，情孝两难全，真正为难的反而是被夹在中间的那个人。

“明天是除夕了，都会好的。”容晋拍拍他的脸。

“嗯？”秦时雨纳闷地看了他一眼，隐隐听出一些琢磨不透的东西。

第四十章：回家

第二天早晨，秦时雨是被容晋摇醒的。刚被摇醒的时候他明显的起床低气压，皱着眉甩了个枕头砸容晋脸上，容晋也不恼，侧身抱住他，边亲他的脖子边在他耳边低语，“再不起床赶不上航班了。”

秦时雨迷迷糊糊地没听明白，侧过脸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航班？你要去哪儿？”

“回你家。”容晋笑着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站起来，看着秦时雨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双眼睁得极大，一副受了惊的模样。

“不是说初一回我家吗？再说……难不成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容晋点头。

“不行，绝对不行！”被容晋塞进车里秦时雨还在嚷嚷，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就已经够呛了，再带个男人回去的话，等他的也许不再是鞭子和烟灰缸，有可能直接挨枪子，再说，父亲的身体也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刺激啊。

“聂裴，开车。”容晋把躁动的他搂紧了直接让聂裴开车，随之又转脸过来安抚受惊的男人，“放心，我会好好和你父亲沟通的。”

秦时雨几乎要抓狂了，容晋还从未见到过他神经兮兮又胆小如鼠的一面，不禁觉得新鲜，嘴角的笑意又大了一些，惹得秦时雨更加神经质。

“=口=你一个走私军火的想怎么和我老司令父亲沟通啊，是他拿着老军人的配枪和你拿着走私的军火互轰吗？”

“怎么会？你的父亲以后就是我的父亲了，是打是骂我都挨着。”容晋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既然你当初有勇气为了叶宁远豁出去，我自然不能让你的牺牲就这么白费了，况且，你也不想一辈子回不了家吧？”

秦时雨被他的最后一句话说动了，只是心里依旧惶惶不安。

容晋捏了捏他的手，不再言语。

到了机场，聂裴把两人的行李拿出来递给容晋，秦时雨朝聂裴瞟去一眼，聂裴也回看了他一眼，两人的对视一如既往地诡异。

“他不和我们一起去？”看着聂裴驱车离开，秦时雨扭头问他，容晋有事外出，聂裴一向是寸步不离的，现在他们要从S市飞B市却不跟随着实有些奇怪。

“他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做！”容晋淡淡地道。

飞机到达B市机场之后，容晋便和秦时雨一起熟门熟路地往他家去，连门牌号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容晋明白他的质疑，很坦然地回了他一句，查你的时候虽然动机不太纯，但现在也算帮上忙了。

秦时雨觉得心情意外地复杂，要说叶宁远当初是真把他放心上了吗？他以前想至少有过真放心上的时候吧，可现实一放在眼前，他认为自己以前真是够愚蠢够可悲的。

确实，以前他不喜欢和叶宁远提家里的事，但叶宁远真要关心他应该早就查清楚了，至少两个人在一起，对方家里是什么背景还有哪些亲人总要知道吧，可直到分手的时候叶宁远都不清楚，因为他从没想过了解，至多想着，我喜欢秦时雨所以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了，其他人管他死活。

秦时雨对自己实在很无语，他那么多年的美好年华怎么就交给那么个混蛋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真到了家门口，秦时雨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又嗖的一下没了，以前一个人回来再怎么着他都觉得没事，可现在却要带着自己男人结结实实地堵在爸妈面前，他心慌。

“到都到了，怕什么？”容晋在他身侧伸手按着他的背半推着他往里走，秦时雨一把拽住他的衣服把他跨进去的脚拽了回来，命令道，“我爸身体不好，当初我出柜就把他气得送医院了，这回你得看着点情况，我爸一皱眉你就得转身，一捂胸口你就得往外跑知道吗？我爸就这样，看到就犯病，不看到马上能好。”

容晋无奈地笑了笑，都听他的答应了下来。

进门的时候，秦司令穿着老式绿色军大衣正坐在堂屋里擦一支老驳壳枪，见有人进来，一双虎目瞥过来。容晋分明感觉到身旁的人顿时站直了身体，喊了声，“爸！”

“伯父！”容晋亦不失礼节地开口道。

秦司令一反常态，没有砸烟灰缸也没有要去拿鞭子，依旧擦着手上的东西，秦时雨只觉得诧异，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挽着简单发髻的秦母从里间走了出来，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等注意到屋里站着的两个人时，眼泪顷刻间又流了下来，伸着手快步走到秦时雨面前，握住他的手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直看着他，看得秦时雨鼻子泛酸。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秦母低下头抹了把眼泪，过一会儿又流了下来，“瞧这大过年的，我可不能哭啊。”

秦时雨喉头一阵发紧哽咽，终于忍不住伸手把秦母矮小的身体抱紧了。他不孝，已经多少年没有在家过过除夕了。以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他担心爸爸的身体，怕他看见自己生气所以才不回家，回家也是偷偷摸摸的被发现了马上就跑。可现在想想，他终于明白了。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找的借口，只是当初父亲那一场重病让他没有勇气再回来面对他们，一直以来在逃避的都是他，他甚至在每次打电话给妈时都会下意识地期盼，听到她说“你爸还是生气”竟然会松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混账了！秦时雨朝容晋看了一眼，眼神很复杂，容晋善解人意地弯了弯嘴角，便见他走到头也没抬的老司令面前，扑通一下给跪地上了。

“爸，我对不起你和妈，你还是再往死里抽我一顿鞭子吧，可抽完了这家还是我的家，我以后还要经常回来的。”

秦司令一掌拍在旁边的木头茶几上，用枪口不停地戳着秦时雨的头，怒骂道：“我秦雄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孬种，啊？当初为了个男人死也不怕，可一回家见到我就跟只没用的耗子一样，一个巴掌你转身就跑，躲外面几年不着家，你也不想想，你还是个小兔崽子的时候，哪次没被我往死里打，打了你还不得滚回来，怎么长大了翅膀长硬了就飞外面不顾家了？说，这还是不是你家了！还认不认我们是你爹妈了！”

秦时雨被戳得头一顿一顿的，抬起眼看到秦司令红起来的眼眶，狠狠点头，“是，爸你以后打死我我也不跑了！”

秦司令霍地站起身来，背着手焦躁地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末了还是觉得脾气没发干净，把枪对准秦时雨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骂，“打死你，哼！老子一个枪子崩了你算了！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秦时雨瞟了眼那老爷货，嘴巴嗫嚅着，“你没装子弹。”

秦司令被这个从小就不听话的儿子弄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疼得使劲按了按，然后眼神一瞥，教育完儿子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容晋身上。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把容晋看了个通透，秦时雨还跪在地上，秦司令不让他起来他暂时还不敢起，眼睛却一直跟着秦司令在动，不知道他看着容晋在想什么。

“这孩子不错，比你周正！”秦司令说着踢了秦时雨一脚，“起来！小兔崽子！”

秦时雨连忙乖乖地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心里却直吐血，他好歹也是名副其实的军二代，职业也还算体面，容晋是个地地道道的黑道头子，居然说他更周正。

“叫什么名字？”秦司令虎目烁烁。

容晋声音温和，态度得体地回，“容晋。”

“做什么生意的？”

秦时雨朝容晋看了一眼，容晋回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做些小本买卖。”

秦时雨吐血……

不过一会儿工夫，秦司令已经问了容晋七八个问题，容晋半真半假地回着，也并非是他故意撒谎，只是有些事可以说，有些事是真不可以说，不必要的麻烦本就不用引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也就大而化之了。

秦时雨被冷落在一旁的时候，秦司令已经拉着容晋聊起了现代部队作战有关的话题。

秦母思儿心切，也拉着他进了里屋，母子俩多年之后终于可以好好地唠一会嗑。

秦时雨和秦母聊完了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秦司令拍着容晋的肩膀哈哈大笑着，一脸赞叹地道，“好啊，有思想，没想到一个没有进过部队的年轻人可以有那么精明独到的见解，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做什么事，都不能心术不正，邪不压正，走歪路是没有好下场的，明白吗？”

容晋微笑着虚心点头。

秦时雨看着容晋一本正经的模样无言以对。

等终于有机会两人独处的时候他狐疑地问容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晋这才说了实话。

“其实和你一起去柳寻家里的时候和你的朋友聊了一会儿，我问起你的家庭情况，他就告诉我了。”容晋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秦时雨在家不敢太造次，想推开，反被搂得更紧。

“你和你父亲现在的问题并非你是不是同性恋，八年时间，他早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你父亲等得只是你心甘情愿地回来给他认个错先给他低个头，你也知道你父亲一生刚强，总不能他先认错求你回来吧。”

秦时雨听得心里酸涩，后悔得无以加复，八年时间不知道每回爸妈想起他是什么心情，当初确实是他先逃走的，逃走之后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叹了口气，秦时雨伸手抱住容晋。

“我爸可以接受你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容晋露出一个很腹黑的笑容，缓缓地道：“因为我让你的朋友捎句话给你父亲，说你的新恋人坚持要和你一起回家过年。我把他胆小的儿子终于送回家了，他多少应该喜欢我吧。”

秦时雨怔了一下，随即握起拳头对着他的肩膀来了一下，道：“靠，你又设计我！”

容晋呵呵笑了笑，低头在他咬牙切齿的唇上吻了一下。

秦时雨深深地看他一眼，终究还是感激大于懊恼，回吻了他。

“对了，你和我爸聊部队的话题怎么讨他欢心的？”

容晋淡定地道，“军队要作战，我们自然也是要的，融会贯通就好。”

秦时雨：“……”

晚上就是除夕夜，秦时雨的大哥也带着妻子儿子回来了，一家几口在第八年终于吃了团圆饭，秦司令虽然看着秦时雨还是恨得牙痒痒，想想怒起就用筷子戳他的头，但一桩心事了了，心里终归还是开心的，最后还喝了点小酒，结果大年夜晚上也没看春节晚会，早早地睡着了。

年初三，秦时雨和容晋就飞回S市了，因为聂裴打电话过来，似乎是有需要容晋亲自解决的棘手问题。

第四十一章：资料

容晋和秦时雨刚下飞机，就被聂裴接到了。

飞机上容晋只告诉他一句出了点事，具体什么事大约他自己也还不是很清楚就没有明说，秦时雨的胃口也跟着被钓起来了，毕竟能让容晋为之变色的事至今他还没见过。

在车上的时候，容晋便和聂裴细说了起来，秦时雨坐在容晋身旁安静地听着。

“听说是王叔那里死了个高级干部，又说有内奸，现在闹得正凶，帮里的人分成两派各自认定内奸是对方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搞不好是有人阴谋夺权。”

“什么时候的事？”

“我接到电话就马上打给容少了，王叔亲自打电话来，说只能靠你回去处理这件事了。”

容晋用手指掐了掐眉心，秦时雨又听得聂裴说了一句，“恐怕这次王叔是真觉得大局难控了，才不得已打电话过来。”

“嗯。”容晋面容冷峻地点头，抬臂搭在秦时雨的肩膀上，不无歉意地道：“这几天我恐怕不能陪你过了，我得去一趟美国。”

秦时雨知道事关重大，自然是点头答应，但还是不由地自言自语道，“我还以为是容家的事。”

“是以前我在美国的时候收留我的人，是他一步步把我从靠在街上斗殴混饭吃的小混混培养起来，后来把帮派交到我手里，我被容天豪召回来时他也没多说，只是再度接手了帮派，所以，现在他出事我必须要去的。”容晋说着解决了他的困惑。

“那是必须要去的。”秦时雨认真地道，一饭之恩铭刻于心，这位王叔带给容晋的可不止是一碗饭而已，而是从那以后的生存之道以及将命运从容天豪的手中夺回自由支配人生的能力。

聂裴开着车，眼皮子掀了一下，朝后视镜里的两人看了一眼，秦时雨把他的眼神捕捉得结结实实，刻意侧头在容晋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和聂裴之间总有些诡异的气氛存在。

那不是讨厌排斥更不是喜欢什么的，有点意味不明，以致于他忍不住想捉弄他。

晚上八点多，容晋就上了美大陆航空波音777飞往纽约。

临走前，容晋把他压在床上销魂了个把钟头，异常勇猛，像是要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精力先提前用光似的，压得秦时雨没面子地倒在床上动弹不得。

容晋把自己整理得体面倜傥，俯下身，双手撑在秦时雨的身侧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道：“我走后，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聂裴的电话，他会帮你解决。”

“他又不跟你去？”秦时雨狐疑地睁开眼看他。

“他留下来有事。”

秦时雨默然，怎么聂裴总是留下来有事。

“那你注意安全。”秦时雨认真地叮嘱他，什么都可以没有，命必须得有，否则什么都是空谈。

“放心吧，没人动得了我。”容晋笑着起身，自信满满，只是看在秦时雨眼里更像另外一种意识，忍不住抬腿去踹，笑骂道，“切，你就自恋吧！”

完了大腿抽得他一声叫又缩回被子里，实在是丢脸丢过界了。

十五小时后，容晋到达纽约给他打了电话，之后就再无联系，想必是忙着帮派的事无暇分心。

两天后，秦时雨才不得不承认他一个人呆在这大房子不习惯了。以前和叶宁远一起时即便一个人在家他也可以窝在网上一整天，从来不觉得无聊，但是自从和容晋一起之后，一半是他自己觉得不能再荒废时间荒废身体了，另一半原因也是容晋替他着想，强迫他把上网时间减少了，现在养成了习惯，再上网反而觉得无聊起来。

在家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有点郁闷，秦时雨甚至还很无脑地做出过抱着枕头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自娱自乐的白痴举动。

忍无可忍的结果是，他终于出门找事做去了。那个拿了他的钱办事效率却极低的伪侦探正好也主动联系了他，说随时可以过去拿消息，秦时雨原本都不报希望了，只当自己的钱打了水漂顺便暗暗地诅咒了一下没职业道德的男人，谁知他又突然冒出来，顿时像一个过年的惊喜一样，只差跳出来一脸兴奋地说一句“surprise”了。

上了车一路直飙目的地，只是离目的地还有点距离的时候，秦时雨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朝两旁扫了几眼，没有发现异常，但是不对劲的感觉一直缠着他，直到又开出去将近百米他才猛地意识到，眸底的光一凝，看着上方的后视镜。

有两辆车似乎一直跟在他的车后，之前从闹市经过因为车子太多他没注意到，可这片老城区原本就人少车少，后面的车跟的时间久了他自然可以意识到。

再说他开得本来就不快，那车要超早就超了，没必要跟着他慢慢地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