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豪壮的发言还真让戎易扬无奈。
“好了,别胡闹了……”
他企图用哄骗的方式来安抚,可还不等说完话,大腿就被詹肆月拍得啪啪响。
“我没有胡闹!”詹肆月大声反驳,“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吧,你当我是傻瓜呀?我不傻,你们一定有什么大事瞒著我……”
“老大~~~老大呀~~~睡了没有啊?”
可就在詹肆月继续毫不留情地拍打戎易扬的大腿时,外面却传来一个没大没小的喊叫声,紧接著,帐口就出现了一张长著两撇小黑胡子的脸。
“老……”
神经粗大的人还准备继续怪腔怪调地说话,却被旁边的白鹤延很适时地瞥了一眼,虽说那是没什么感情色彩的一眼,但因为抛媚眼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他只能理解成事对他的警告。情况也许不太对,便左右看看,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话了。
“少爷,有客人来了。”
“谁?”
“是谁?”
戎易扬问,詹肆月也同时张口。
黄奔摸了摸胡子,表情怪异:“就、就是那个顾朗。”
“他?”
“顾前辈?!”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只不过一个蹙著眉头,另一个却是满脸欣喜。
戎易扬不悦地看了詹肆月一眼,可还没等说什么,就被对方抢了话。
“快请顾前辈进来啊!”詹肆月急切地说,想了想,又站起身来,“不不,我该去外面迎一迎的!”
可是还没等迈出一步,就被戎易扬给拉住了。
“我还没说见不见呢!”
詹肆月回头,一脸莫名其妙:“顾前辈肯定是来找我的,用得著你说见不见吗?”他一把甩开戎易扬的手,道,“反正我就是要见!”
说完,就昂著脑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哼,笨蛋戎易扬,其实我是想让顾前辈给你看病啦……可谁叫你不告诉我你的事情,我非得气死你!
当然,戎易扬不会给他气死,不过也气得快吐血了,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想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把詹肆月给宠坏了?可琢磨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只好把恼怒的情绪都发泄自己属下身上。
“还傻愣著干什么,黄奔,去把客人给我请进来!!”
黄奔平白无辜地就被吼了,还得乖乖去当跑腿儿的,把那个大半夜来访的顾前辈请到戎易扬面前……
好吧,谁叫人家是老大呢,老大发飙总有道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拐上咱家的小亲亲一起跑吧?
如此想著,便瞧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白衣美人,偷偷勾了勾人家修长白皙的手指……
“小白呀,咱们……”
可只听“哢”的一声,自己粗壮的手指就被捏得错了位……
“哎哟!”
詹肆月跟顾朗刚进帐子,就听到了一声哀嚎,戎易扬正半靠在那里,一副病泱泱的样子。
“顾前辈,易扬今日身体不适,没能出去相迎……咳咳,想必前辈也能体谅吧?”
体谅个屁!戎易扬,你也太能装蒜了!
詹肆月当即就给他一个吃了大便似的厌恶表情,但顾朗却露出了些愧色。
“易少爷此言实叫顾某惭愧……叫凤姑娘下毒的人是我,想必你早就想到了吧?”
22
什么?顾前辈说……下毒的人是他?!
詹肆月惊得几乎是原地一跳,大张著嘴巴看了看依旧温文尔雅的顾朗,又扭头瞅了瞅眼神锐利的戎易扬,脑袋里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该跟谁要解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哼,前辈倒是敢作敢为。”戎易扬却开口,眯著眼,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是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易少爷过奖,顾某乃贪生怕死之辈,哪里担得起敢作敢为这四个字呢?”顾朗说著,微微颔首,看向戎易扬,“却是易少爷胆量好,谁敬的酒水,都敢喝呢。”
这一句话颇有深意,就连搞不清状况的詹肆月都听出了不对劲,更不用说戎易扬,神色霎时变得冷硬,态度也尖锐起来。
“哦?照顾前辈的意思,易扬不该质问您这个指使者,倒该去提防一位素未谋面的弱女子了?”
“弱女子……”顾朗重复著戎易扬的话,却显出几分惊讶,然后眼睛一瞥,摇了摇头,“看来易少爷还真的,不认识凤姑娘呢……”
“当然。”戎易扬神色不变地肯定,可心中反而不安定起来。
顾朗有意强调“不认识”那三个字,倒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对甜儿毫不了解似的……
但是,他怎么可能不了解甜儿?
那个温柔善良,甚至踩死一只蚂蚁都会感到不忍的女子,她的那份柔弱,曾经就是自己最想去亲手守护的……即是说,除非受到胁迫,不然,那样的她,又怎么能做出给人下毒的事呢……她必是,有苦难言吧!
“易少爷此刻……莫不是在腹诽顾某,胁迫了凤姑娘吧?”顾朗却好似读懂了戎易扬的心情,忽而这样问,但又很快摆了摆手,打住话头。
“这些事先不谈,顾某今日本是为了赔罪而来的。”
“赔罪?”
戎易扬挑眉看看顾朗,就想看一个笑话似的,眼里全是讽刺,而顾朗也不甚在意,转身对著呆立在一旁的詹肆月,笑眯眯地请求道:“肆月,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把拴在马上的药箱取来呢?”
“药箱?哦……好的。”
詹肆月点点头,却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因为刚刚那二人说了很多他听也听不懂的话,让他郁卒至极……尤其是他们谈论的凤姑娘,更叫他觉得厌恶。
什么弱女子……那女人可是亲手把毒药放在了你的酒碗里呀,你却替她说话……我看,根本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过目难忘了吧,笨蛋戎易扬!
忿忿地想著,詹肆月瞪了那边的笨蛋一眼,转身就走,却不知身后有人望著他喃喃自语。
“呵,单纯的孩子……”
“什么?”
戎易扬挑眉,问向顾朗,顾朗笑了笑,道。
“我说……肆月是个好孩子,你该好好待他。”
“这就不用前辈操心了!”戎易扬略微不快,“哼,与其说这个,顾前辈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吧!”
“重要的事情……”顾朗说著,面色沈了下来,缓缓道,“顾某,是想跟易少爷谈一笔生意……”
“药箱、药箱……”
夜色黑漆漆的,詹肆月让铛儿给撑著灯,自己在马背上摸索著,直到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嘿,找到了!”
他欢快地道,然后很快地取下一个木盒子,抱在怀里往回走。
“少夫人,沈不沈啊,要不要铛儿帮您拿?”铛儿跟在一边罗嗦著。
“不沈,轻得很呢,你给我撑灯就好了。”
詹肆月说著,铛儿却好奇起来。
“少夫人,您说这盒子里放的都是什么药啊?看著可是比那些太医用的药匣子小好多呢。”
“嗯……那谁猜得到呢,反正就是治病救人……”
詹肆月说著,却忽然停住,想到方才,顾前辈说指使那凤姑娘下毒的人是自己……哎,他真觉得有一种幻灭般的不真实感,好像山神像在他面前崩塌了似的……
顾前辈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又自己跑来认错……
哎,搞不明白呢……怪人一个啊!
等一步步地走回去,詹肆月却发现帐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那两人好像刚刚结束谈话,见他进来,都不言语,只是扭头看著他。
詹肆月心里更别扭了,走过去把药箱放下,板著脸说:“那我先出去好了。”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连戎易扬叫他,他也不回应,直到了帐外,才隐约听到顾朗在说话。
“行,衣服脱光吧……”
于是,他还是……恶狠狠地杀回了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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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动!顾前辈说,银针打通了血脉,剩下的就靠这药膏了,要抹在针孔上……”
“什么药膏,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坐在我身上!”
“什么呀!你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没事没事,还不是一样倒下去!”
詹肆月嚷著,不由分说地将一大坨暗红色的药膏抹在戎易扬背上,戎易扬烦躁地啧了一声,可没过了片刻,就吭声了。
因为舒服啊!
乖乖,那药膏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竟然会发热,热度顺著针孔深入筋脉,就跟运了一回功似的,全身热乎乎的,舒畅至极。
“嘿嘿,不说话了?”詹肆月骑在戎易扬腰上,歪著脑袋讥笑他,“切,也不知道逞什么能呢……”
“……”
戎易扬回头!了眼那话多的人,也懒得再反驳什么了,只是趴著享受,空出脑子把方才与顾朗的对话又琢磨了几遍,却不想最后竟就那么睡了过去,连詹肆月啥时帮他翻过身盖上被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被骂成是“死猪”和“尸体”……
反正第二天醒来时,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药膏的效力下恢复如常,还是会对睡在身边的人报以带著谢意地笑容。(销魂咋觉滴背后一阵恶寒涅??= =||)
不过他可没有时间与娘子温存了,想起昨晚顾朗所说的“生意”,只能赶快起身,召集一干人商讨去了。
詹肆月就一个人睡到日头高升,直到铛儿端著脸盆过来,大呼小叫的把他唤醒。
“少夫人,您快醒醒,快醒醒啊,大事不好啦!少爷的老相好来啦!”
23
短短两天,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接连发生,下毒事件,遭遇狼群,顾朗忽然提出的交易,及至……与她的再次会面。
戎易扬绝没想到这会面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过会是在如此情形之下……阔别一年之久的故人就在面前,一时间,却叫他不知从何叙起了。
“易扬哥哥……”
蔡凤甜只看了他一眼,就已泪水涟涟,乃至沾湿了覆在面上的纱巾。
“易扬哥哥……甜儿真的对不起你……你……身体如何了?”她拭泪。
戎易扬一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就想起许多旧事,全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却又有著恍若隔世的遥远,他已忆不起那时的自己,是有著怎样的心绪和表情了。
于是,他只能说出最简单的安慰。
“我没事,你不必愧疚,我……知道你无奈。”
谁知,蔡凤甜听到这话,却哭得更凶,似乎想要将积累许久的委屈与怨懑一口气发泄掉,泪水磅礴而下,几乎要哭倒在戎易扬身上。
戎易扬只好扶住了她,劝道:“好了,别哭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蔡凤甜泪眼婆娑地点头。
却不知为何,戎易扬看著她,心里就有一丝丝的憋闷,很想蹙眉,可终是克制了,叹上一口气,扶住哭到虚软的女子,一步步往帐子里走……
只可惜,他没能想到,他扶著她的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又会是个什么样……尤其对于刚巧走来的詹肆月来说。
当然,詹肆月也没有想到会正正好看到这一幅二人相携亲爱有加的画面,顿时就有些愣了,直到铛儿念了一句“坏了坏了”,他才回过神,火气立马上升,真想冲过去把那两人扯开,然后再踹上戎易扬一大脚!
不过,铛儿一通义愤填膺的谴责却止住了他的冲动。
“果然没错,就是这个女人……老贪官蔡敦家的大小姐蔡凤甜,化成灰我都认得!当年明明已与太子有了婚约,却还来缠著我们少爷,不知廉耻,哼!”
这女人竟然就是那个一度将戎易扬迷得神魂颠倒的蔡家大小姐啊……
可为什么,她要跑到厥族来呢,还有,昨日又为什么在戎易扬的酒里下毒……詹肆月怎么都想不通。
就算那是顾前辈让她做的吧……顾前辈脾气古怪,会做些坏事也不稀奇,可是,大家闺秀的蔡小姐就不应该了呀,况且,她还与戎易扬有著那样的深交,久未会面,怎么下得去那样的杀手呢……
哎,这可真是难以置信,可难以置信的事有何止这一件?
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那一件不是乱七八糟,搅得人不得安宁,若是再加上那些早就都存于胸中的疑虑,还真是叫人寝食难安了呢!
如此思量一下,心中的怒气和醋意减了,只是越发的惴惴不安,但遗憾的是,他恐怕还是无法从戎易扬口中得到什么解释,所以……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然后就对著铛儿说:“走吧,咱们出门去!”
“出门?”铛儿可被他的话惊到了,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少夫人,您是不是气糊涂啦?少爷的老相好来了,您这时候出门,不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吗?!”
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吗?
詹肆月有些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放任那二人不管到底对不对,但他总觉得,那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若是他们真的旧情复燃,又岂会在乎他的存在?
况且,戎易扬昨晚才刚刚对他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唇间也还残留著他的触感,灼热的,炽烈的……还有他毫不吝啬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全都不可能是骗人呀!
他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他也从不做哄骗自己的事情,因此,他说过不会丢下,便一定是真的不会,就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还是想去相信他……至少就这一次!
而就在詹肆月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帐子中,却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呜呜……谁知,我没能找到爹爹,反被掠城的厥族人掳了走,献给干索,如今算来,困在此处已半年有余……整日不得自由不说,那个顾朗还左右看我不顺眼……呜呜……昨日更是来威胁,说,若是做不到在你酒中下毒,证明我们确实不相识,他就要把我们当做内外勾结的奸细抓去……呜呜……所以、所以我才……”
蔡凤甜已经除了面纱,恸哭著讲述自己的遭遇,而戎易扬呢,只是默默地听,直到她累了,停下来,才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你是说,顾朗早就怀疑你我认识?”
蔡凤甜抹了抹眼角,点头。
“是呢,顾朗这个人奸诈得很,易扬哥哥,你可要小心提防呀!”
小心提防……
戎易扬随便应了一声,想起顾朗似乎也给过他类似的暗示……如此看来,这两人倒像是在相互提防著呢……真是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