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物语(第九、十部)——闪灵

作者:闪灵  录入:07-01

就在所有人惊诧疑虑的空当,空中的战斗,已经猛然展开。四架最靠前的机甲已经马力全开,向目标围堵而去,漫天炽烈光线中,计算严密,配合无懈可击。

那架被它们合力袭击的机甲猛然一顿,竟然在空中迟疑地停了下来,微小幅度的前后摇摆中,竟然显得犹豫不定,又似有些狼狈。

可那些袭击它的机甲群,却绝不会因为敌人这小小的胆怯而放松警惕。完全没有任何停下袭击的意味,前冲击杀的动作在继续,四把合金刃摆出一个封住了所有前方角度的阵势,华光四射,带着死亡的气息!

呆呆地在空中顿了那么零点几秒,那架奇怪的机甲似乎终于恍然大悟,忽然一个急速的下坠,既像是失去了控制,又像是刻意闪避,在千钧一发间,沉下了数米!

险而又险的小角度位移,可以列入标准作战演示的动作。虽然似乎有点惊慌和生涩,但是依然中规中矩,成功地做出了最适宜、最优先的战斗方案选择。

“咦,那架机甲好像没有配真正的火力?”眼尖的一位驾驶员发现了端倪,向着地面的总指挥维斯塔少将首先汇报。

“是的,和我们一样,是演示用火力配置,不是实战型!”有人补充。

紧紧皱着眉,维斯塔少将斩钉截铁:“这不代表什么!万一携带了炸弹,一样有无法防范的危险——不管怎样,先打下它!能留活口最好,但是务必要保证观礼台的安全!”

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再次展开。可是让所有人一时陷入困境的是,场上全是只配备着演示火力、甚至搭载了自动判断输赢系统的演示机甲,并不具备真的瞬间秒杀对手的能力,就在这漫天看似凶猛的火力中,并没有真正凶险的事情发生。

相反,令人啼笑皆非的提示音却接二连三响彻在四周的扩音器中:“五号机甲身体严重受损,系统判定无法修复!”

“十三号机甲驾驶员未能及时跳仓库逃生,判定死亡。”

“八号机甲驾驶员与机修师同时死亡,武器系统全面崩毁。”……

目瞪口呆地看着空中的战况,维斯塔少将终于醒悟过来,刚毅的脸上一阵抽搐:该死!这是演练比赛,所有机甲都搭载了自动分析系统,一旦被判定战败或者损坏严重,总系统自动会锁定它们的功能,而那一架来意不明的古怪机甲,反而没有这种限制!

最为可笑的是,由于没有搭载判定系统,那架机甲已经明明被数次击中,可却能依旧靠着不断的自我维修继续保持着战斗力,狼狈不堪却顽强地继续存活着。

是的,那架机甲中,有人懂维修。艰难地一次次从损坏中自我修复着,它灵活的身影一点点,向着前方正中的观礼台逼近。

和维斯塔少将一样目瞪口呆、陷入震惊的,还有场内的两个人。

弗恩和兰斯!

虽然离得很远,虽然那架古怪的机甲身影速度快如幻影,但是他们两个人却都震动无比,心中犹如雷击。

那是皇家机甲演练场上的“星云一号”!几年前直接在战火中被击落后,那里就换上了一架替代品,完全相同的型号,再没有启用过的机体。

……不,曾经开启过唯一的一次,被那个联邦飞行员藏在里面,雷霆一击挟持了弗恩的时候!

不太好的预感在兰斯心中闪过,他猛然站起身:“哥哥,您还是回避一下吧!那架星云一号绝对有古怪!”

“星云一号”?……一边的伍德猛然一愣,竟然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有什么模糊的东西在隐约翻滚着,却抓不到。

一直端坐在那里的弗恩,就像根本没有听见兰斯的话。他的眼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眼睛里却似乎忽然有炙热的岩浆翻滚。

他一定是快疯了……被绝望逼到要发疯,以至于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似乎看见了那个人驾着机甲的身影!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心神恍惚地站起了身,举头凝视着天空那架熟悉的“星云一号”,再也无法移动一分。

漫天阳光中,层层绚丽的白色云层边,那架动作越来越熟练的机甲忽然在空中斜斜滑过一个美妙的弧度,巧妙地在几架机甲的夹击下脱困而出,庞大的身躯却轻灵如雨燕,一头俯冲向了主观礼台前方的高台!

……犹如自杀,刚猛果敢,却带着似乎胸有成竹的傲然。无数声惊呼中,在最后的刹那,它改冲为滑翔,坚硬的腿部在落地的刹那助跑几步,硬生生在那只有几丈见方的高台上骤然而停!

坚硬的暗色大理石台面上,机甲脚下花火四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前冲时身体掠过刚刚皇帝陛下发表讲话时所用的麦克风,纠结的电线和收音设备“稀里哗啦”乱成一团。

静静地停在那个高台边缘,仅仅差了那么一步之遥,就会失控摔下去,那架机甲在一片忽如其来的静默中,一动不动。

屏住了呼吸,场上的所有人一时都陷入了惶恐和震惊。机敏而勇敢的皇家侍卫中已经有人快速拔枪,拦在了弗恩的面前,只有原本一向最忠心耿耿的侍卫长伍德,却比任何人的反应都慢。愣愣地僵立着,他不仅没有拔枪,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

一声轻响,和观礼台正对的那片高台上,黝黑的机甲胸腔缓缓开启,似乎是极为小心翼翼,又带着一点忐忑和不安。

披着漫天霞光,背后是层层白云,云中有惊起的鸽子在远处飞翔。迎着观礼台上无数目光和数十把枪口,那架机甲的舷梯上,一个挺拔玉立的人影似乎有些浅浅的犹疑,出现在了那里。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发言台和观礼台遥遥相望,无法相连。那个人安静地站在机甲旁,身边空无一物。

远处流动的云霞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像是有绚丽的光影在那瞳孔中流淌。他没有穿着操控服,清风拂过,吹起他身上薄薄的衣衫,衣袂飞扬。

这一刻,很多人觉得,那个少年似乎跨越了万水千山,跨越了横亘星系的时光,才终于得以历尽艰辛,从远方跋涉而来。

“殿下。”他注视着对面观礼台上的弗恩,依旧用着旧时的称谓,低低的声音有点沙哑,长久不太说话的舌尖发音有点奇怪,可柔和的嗓音却淙淙如山泉,美妙似天籁。

看着他曾经的搭档,如今的君王,他缓缓抬臂,行了一个生涩却认真的军礼:“帝国机修中队队长澈苏……前来归队。”

181章:尾声

张灯结彩的帝国皇宫里,到处彩旗飘扬。

看着陛下寝宫里到处可见的彩带和气球,就连一向温柔讨喜的侍女艾莎都忍不住悄声嘀咕起来。

“总管大人——”她娇嗔着皱起可爱的眉,“您真的不觉得这样布置太俗气了吗,皇帝陛下的寝宫,什么时候能容忍这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啊!”

维瑟老总管端详着客厅里到处可见的五彩气球,笑眯眯的:“我看着挺好,而且我觉得皇帝陛下一定也会很喜欢。”

伸手亲自把一束硕大的鲜花丛摆放在餐桌上,他满意地眯起眼睛来:“来来来,叫林娜她们记得在鲜花上在散点金粉,再缠几根丝带。”

跺了跺脚,艾莎差点没哭出来:“总管大人,饶了这些花吧!”

瞪了她一眼,老总管不满地哼了哼:“你们小孩子懂什么,要知道老人家就是喜欢热闹鲜亮,可不喜欢什么清雅素淡!今儿来的客人可是澈苏少爷的母亲和外公,只有看到我们这里到处张灯结彩、繁花似锦,老人家才会觉得幸福,才会同意把澈苏少爷彻底地留在我们帝国啊……”

没有再反驳,小侍女艾莎的笑容变得有点勉强起来,忧心忡忡地悄悄看向了楼上:“总管大人,您说,澈苏少爷看到自己的妈妈和外公,会不会想跟他们回联邦呢?”

叹了口气,她沮丧起来:“那可是他真正的家人啊!”

楼上二楼的主卧室里,有人同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着和艾莎一模一样的话语:“你今天看到你的妈妈和外公……会不会想要回联邦呢?”

没人搭理他,赤着脚趴在床上的澈苏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机甲玩具。

“那可是你真正的家人啊。”他身边,穿着一身居家睡袍的英俊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哀怨的口气听上去异常沮丧。

讨好似的,他支着脑袋,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小声地嘀咕着:“那个什么南苏星的地图你们联邦也有了一份,两边都急火火地派出宇宙舰队去了,先期派去勘探和初采的那些家伙,连谈判都顾不上,都忙着化验分析呢。瞧……我和你们联邦军部那些混蛋比起来,多么大度啊。

“你的安迪少爷几年前就被我特别关照着,整个皇宫的服饰和帝国军部的军服,还不都是他们霍尔家在独家定制。这位安迪少爷现在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全帝国不知道多少贵族打破头想要把高贵的女儿嫁给他,这可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了,不是吗?

“就连你老是念叨的那个珊历大妈,我都给了她一大笔钱养老去了。你瞧——你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哦,还有那个什么南卓营长,哈!”禁不住冷笑一声,帝国皇帝冷峻英挺的眉峰间不自抑地涌起不耐和烦躁,“他已经好好地蹲完两年大狱,不好好修身养性,一天到晚要求前来我们帝国观光,到底是要怎样?就算我再大度,也没有理由允许一个恶意伤害过帝国皇帝的联邦军人再次入境不是吗?!”

“至于你妈妈,天天都有和你通电话,视频上看看你,根本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千里迢迢跑过来啊……虽然现在联邦和帝国开始了民间建交,可是她的身份毕竟有点敏感嘛。”

小心地看了看澈苏,帝国的皇帝试探着问道:“假如你觉得有道理,我可以现在就赶紧传命令过去,请你的母亲和外公不要坐宇航舰艇赶来了……舟车劳顿,对老人家的身体可是一种折磨啊。”

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手里的拼装,他身边的澈苏坐起身,静静地瞪着他。

“不是已经认真谈过这些问题了吗?皇帝陛下您到底要唠叨多少遍啊?”

“你不是也早已经答应不再叫我陛下,要叫弗恩的吗?”扬起眉,年轻的帝国皇帝大人同样瞪着他,“你也有违反约定。”

无语地看着他,澈苏终于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陛下,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了,我好像有点记忆混乱——我记得您以前的话,可没这么多啊。”

脸蓦然涨红了,弗恩定定地看着他。

“既然您说了这么多,我假如不解释的话,大概会显得不尊重您,惹您震怒吧?”澈苏慢条斯理地道,前一阵显得有点生硬的发音早已圆润动听。

“第一,南苏星的地图我留在了家里那个家务小机甲的程序里,只要给一个特定的破译方法就能得到,并不是您给联邦的大度恩赐;第二,当初只有好心的安迪少爷一个人,要给孤零零的我收尸呢,我很感激他,第三,我外公很有钱,给珊历大婶的那些养老金我也可以出得起哦。”

掰着手指,他一条条地反驳着:“然后是第四,南卓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我现在早就被您杀死在机甲演练场了,我很想见他叙叙旧,顺便问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伍德侍卫长总是支支吾吾的,不愿详谈;第五,我妈妈才四十多岁,请不要叫她老人家,您不喜欢她来的话,我就回联邦去吧,我好想我爹和我爸爸啊……”

死死地盯着他那殷红的嘴唇,弗恩忽然一把按倒了他,重重地吻了上去!强势的覆盖和侵略,温柔的撕咬和舔噬,带着一点点惩罚和孤注一掷的羞恼:该死,难怪医务官们的诊断书上言之凿凿,说那些损害的脑细胞已经莫名其妙地自我修复,不仅开始重新活化,而且有快速分裂重生的迹象呢!

以前从没发觉他可以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看来一定是控制语言语速的左边大脑恢复得过于活跃了吧!?……

喉咙间发出了一声浅浅的呻吟,可那呻吟还没有成型,就已经被移到喉结处的一口小小舔弄逼了回去。紧紧闭着眼睛,澈苏手里的机甲玩具“咣当”落地,柔软的身体也被这一个深吻化成了一滩春水。

体会着身下那个人的瘫软,弗恩终于满意地暗叹:这样敢于随意冒犯的双唇,就该让它彻底闭上,红肿得不能再轻易吐出这种大不敬的言语来,哪需要给它开口喋喋不休的机会呢?

痉挛的十指不知所措地抓紧了身边的床单,却在下一刻被身上的男人轻轻地握住了,再展开。

温柔地摩挲着澈苏纤长的十指,弗恩的手指交缠在其间。默默地感觉着那两根指节上的微微粗大,他的吻越来越温柔,终于带上了无法抑制的痛楚。

“澈苏……澈苏。”他低低地唤,“告诉我,我没有做梦,对吗?”

良久之后,澈苏那微微喘息的声音终于响起来,带着浅浅的羞涩:“是的,我的殿下。”

翻身躲过弗恩继续纠缠的索吻,他歪着头,手臂支撑着圆润的下巴,笑意顽皮:“做梦的是我。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快有三年呢。”

凝视着他,弗恩忽然转过头,掩饰着眼中模糊的酸涩。

“我一度以为……你不愿意醒过来了。”他低低道。

“本来是的啊,躲在梦里其实很安全,又可以偷懒,什么都不想。”澈苏嘟囔着,望着天花板,忽然有点儿发呆。

半天才轻声地说:“其实,有想过不要醒来的。”

那些浮浮沉沉的思绪,那些忽而迷糊、忽而清醒的日子,那些惊悸和痛苦、温暖和留恋混杂的情绪。有的时候脑海里清明无比,有时候却又颠倒了时空。

记忆被什么一刀割断,有一段空白在那里,硬生生地阻止他理清头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弄不清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

唯一可以确认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宽敞豪华的卧室里很安静,依稀可以听见楼下侍女们隐约的银铃般笑声。自从那个阅兵典礼后,一向压抑沉闷的皇宫里就忽然打破了一贯的禁忌,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仆人们,开始敢于发出些不合礼仪的欢声笑语。

在一边的弗恩,过了很久,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又为什么决定……还是不要再继续装睡了呢?”

听不到澈苏的回答,他慢慢地屏住了呼吸,看着澈苏那近在咫尺的双唇,心跳渐渐加速。

会吗?他会吐出一个期待已久的,让自己欣喜若狂的答案吗?

抿着嘴巴,澈苏抱着身边的机甲玩具,良久都没有说话。终于受不住弗恩那如影随形目光的追逐,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弗恩,又垂下了头。

“嗯……因为……”他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只顾低头摆弄着机甲玩具的手臂,“因为……想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就很怀念机甲啊。”

呆呆地听着,弗恩英俊的脸庞一片僵硬。

“越来越想去摸摸训练场上的机甲,越来越想飞上天开开看……于是,就忍不住了呗。”澈苏小声地道,雪白的牙齿咬住了花瓣般好看的唇,有点闪烁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看向弗恩。

沉默着,弗恩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勉强地笑了笑,他点点头:“是啊,我也是。一阵子不摸摸那些按键,就会觉得有点怀念。不过,一个人开着机甲飞翔的时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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