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妮平静的答道:“是,当年若不是他说我爹有武艺在身能够自保提议大家先走,我爹怎会落得丧身狼口的地步?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薛寅松心道这样问下去只能坚定她顶罪的决心,忙放软了声音道:“你为何要先打伤他再吊死?”
“他一个男人力气那么大,我当然要想些别的办法,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我做的,能够为爹报仇我死也瞑目。”
薛寅松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两口,还得放松了声音问道:“我可不信你说的,那陈良呢?凭什么你来认罪他却逍遥法外,明明是他杀的人。”
常大妮霍的看向他,怔怔说不出话来。薛寅松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咬着陈良不松口:“你是否有把柄捏在陈良手里?为什么要你一个女人家来顶罪?”
常大妮一愣便恢复常态,态度坚决的答道:“就是我杀的人。”说罢便低头夹菜,再不肯多说一句。
薛寅松眼看就要知道真相,眼珠一转给饼三递了个眼色。这是两人在路上商量好的,饼三立刻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妮子啊,锁子这两天在家吵着要娘,你若真是撒手走了,要我和锁子怎么过啊。”
常大妮听了低下头去,只听饼三又道:“我小时娘就死得早,这没娘的孩子命苦啊,你要是就这样走了,锁子若是……”说着自己倒忍不住抹起泪来。
薛寅松忙接口道:“鳏夫带个孩子,也就只能娶娶像翠杏这样的女人,只是可怜了孩子,打骂是没得少了。”
常大妮听了放下筷子,只听镣铐哐当响她却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窝麻鸭你大约也不要了吧?要不就送给我好了,”薛寅松说着,一面看她的表情:“我爹可喜欢你那窝麻鸭了。”
常大妮好半天才道:“好。”
薛寅松没辄了,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段网络语言,忙道:“你看你这是何苦,女人嘛就该好好活着,想什么死啊不死的,你帮人家顶了罪,人家倒去逍遥了,那你怎么办?以后翠杏住你的房睡你的床,用你的钱还使唤你男人欺负你儿子,你愿意吗?”
常大妮动了动,却还是不说话。
看来这父仇是她想了很久了,薛寅松有些无奈的想,如今说不动还能怎么办呢?
不想一旁的饼三突然道:“大妮,那天你不是闹肚子么?我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你肚子有孩子了,因为你上次说不想再要孩子,我便没跟你说,如今你想要带着孩子一起去死,我确是万万不能再瞒着了……”
就是这一下了!薛寅松差点拍巴掌,女人就算如何的想死,孩子始终是个致命的弱点。果然只见常大妮动了两下抬起头来,脸色苍白的喃喃问道:“我有孩子了?”
“是,小大夫说刚有一个多月,”饼三说着伸手拉着她的手凝望着她:“你以前曾经说过,我们要生三个孩子,一个叫锁子,一个叫虎子,还要生个女娃子,叫小妮子,你忘了么?”
薛寅松忙一边催促道:“大妮子,人道虎毒不食子,就算你不想活,孩子可是无辜的,当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快说,说了好帮你翻案,你就算死,也得先把孩子生下来。”
常大妮却抖着嘴唇先哭出来,哭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那日我在山上遇到陈善陈良两人,陈善见我独身一人便尾随我动手动脚,我一怒之下抄起路边的树枝将他痛打一顿,不想打得狠了他昏死过去。陈良突然在一旁将当年上山如何遇狼陈善如何唆使众人离开的事说了一遍,并表示愿意替我报仇,但条件是若出事,则要由我顶替罪名,我当时猪油蒙了心一口便答应下来,于是他将陈善掐死又吊起来伪装自杀,然后他先下山,我因为打的猎物不多,又在山上多呆了一天……”说着颇有些悔恨的哭道:“饼三,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锁子啊……”
薛寅松恍然大悟,顿了顿立刻计上心来:“大妮,你上当了!你别以为陈良一时心善替你报仇,在你被拘之后,我就去过陈良家,其实当日是陈良带头下山,这一切的一切全部是陈良做的。当日肯定是他见陈善昏死过去,便心生毒计将所有责任推在陈善身上,一来有个替死鬼,二来他怕陈善成亲后要分家产,所以来个一石二鸟之计!你若不信只顾翻案,等县老爷将陈良押解到大牢,便会真相大白!”
常大妮一愣:“你如何知道?你骗我吧?”
薛寅松心道如今到了这一步,我也只能骗你,硬着头皮道:“绝对不假,你若不信便只管翻案,我这便回村帮你去找证人,当年上山的那批人里还有人住在村里,总有人愿意站出来说实话的。”
常大妮咬着牙:“好一个陈良,竟敢骗我,这仇不共戴天,好!这便请你去击鼓鸣冤,我愿意翻案!”
52、养狐狸
“后来呢?”小秀才问。
“后来我立刻击鼓鸣冤,县令大人升堂审查,命人带案犯陈良到场,还未上刑那陈良便一五一十招来,大致情况和我推断的差不多……最后因其情节严重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关入死牢,名字上报朝廷只等秋后处决。”
小秀才瞪着眼睛,好半晌才道:“你是真会断案,还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薛寅松心道我的确是撞了死耗子,嘴里却道:“若真那么容易撞到死耗子,不若你也撞一只我看看?”
说到这点秀才也算服气:“那就算了,我自认没那天分。”薛寅松不免得意洋洋:“大妮那窝麻鸭已经在我家了,只是还得在后院挖个坑给他们洗澡,甚是麻烦。”
小秀才奇道:“鸭子不都下河的么?你放出去便是。”薛寅松笑道:“你傻啊,一放出去它们都回大妮家了,怎的还会回我家?得要换了头鸭认了我家的门才能放出去。”
小秀才哦哦的点头,却不屑的讥讽:“人家做好事都不留名,你却还要敲诈勒索,实非君子所为。”
薛寅松一挑眉毛道:“我干嘛要当君子?再说做君子就不能要报酬了?可我心里本来就想要,表面却假装清高廉洁而不要,扭曲自己的本性,这难道就叫君子了?”
小秀才被他一噎反而说不出话来,只能干瞪眼。
环姨见状走过来笑道:“快来尝尝新做下的蛋饺,我的手艺不好,可不要笑话我。”
薛寅松拿了一只碗,里面放了只蛋饺,嫩黄的蛋皮包得鼓鼓的,上面还给撒了几颗葱花香气四溢,夹了咬上一口,只觉得满嘴鲜香,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连连叫好。
小秀才也吃了半只,夸奖道:“环姨的手艺真好,还谦虚呢。”环姨笑着解释:“真的是第一次做,肉馅也是大勇调的,我就是烙了个皮而已。”
“光这皮就够夸一翻的了,皮韧而有弹性,表面微焦,肉馅却鲜嫩可口,实在是功夫到家。”薛寅松说着不忘喂了半只给长辉。
薛老爹将剁肉馅剩的一点肉皮和肥肉混合切成碎末递给儿子,让他拿去喂狐狸。薛寅松看看觉得狐狸可能不会吃,果然四只小狐狸只是闻闻便走开,躲进屋角用干草树枝做的窝里。
饶是薛老爹这样饲养经验丰富的人看了也没辙,薛寅松更是头痛,他掰开狐狸嘴看过,已经长出细细的小牙,肉时肯定能吃一点的肉的,但是为何一口都不吃呢?
薛寅松回到灶间仔细研究了半天,取了剁肉馅的精肉和上半只生鸡蛋,怕被老爹看到,遮遮掩掩端去了西屋,小狐狸这下算是闻着味,虽然还是不算爱吃,但至少吃了几口。
这几只小狐狸没了娘,要想养活的确很难,薛寅松想了一会将四只小狐狸用件旧衣服兜了抱在怀里去了东屋全部塞进被子里。
这天实在太冷,狐狸身上只有层绒毛,没有母狐狸只能靠人的体温养着过冬了,唯一的难题是晚上怎么跟秀才解释。
长辉开始挺怕,后来发现狐狸就跟村里的小狗差不多,胆子渐渐大了,还敢搂在怀里摸。薛寅松见状忙哄他道:“你喜欢这狐狸么?要不咱们晚上抱着睡觉?”
长辉忙点头答应:“好啊好,我要这两只抱着睡。”
“你问过你爹没?你爹不会同意的,”薛寅松趁机进谗言:“你爹最不喜欢这些了,肯定不同意,阿坝就不会了,要是你愿意抱着睡觉,阿坝就肯定同意。”
长辉眼睛一鼓,放了狐狸就往后院跑:“爹!爹!”不一会扯着还在吃蛋饺的小秀才来了:“爹,你准我晚上抱着小狐狸睡觉么?”
“不行,”小秀才不负众望的果然拒绝:“狐狸又脏又臭,赶紧拿下床去,不准再放进被子了。”
薛寅松给了长辉一个‘我早知道会这样’的眼神,长辉气鼓鼓的开始耍泼:“不!我就要放在床上!不行!就要放!”
小秀才还要再反对,长辉已经往地上一滚开始边滚边哭,这小赖皮现在会的东西多了,滚地算是拿手的绝活。薛老爹和环姨听见哭声也忙赶过来,先把长辉哄起来才问事情经过。
薛寅松站着不说话,小秀才也生气了,指着那窝瑟瑟发抖的狐狸道:“裴长辉,你马上把狐狸给我拿走,我晚上睡觉之前不想再见到他们!”说着转身拂袖而去。
第一次看到小秀才发火,薛寅松和老爹对望了几眼都觉得惊奇,连长辉也觉得没趣,止了泪水爬起来,怯生生的叫道:“阿坝……”
薛寅松忙抱起他来道:“爹爹说不许就不许,以后你要什么就好好的说,不许在地上滚来滚去,因为大人只喜欢听话的乖孩子,知道了不?”长辉挂着两颗泪点点头。
薛寅松叹口气放下儿子,把狐狸打个包收拾收拾去了西屋,这好不容易换来的狐狸崽子,总不能白白冻死。今天的天气已经明显干冷,北风一阵阵的吹,指不定明后天就可能上冻,晚上这狐狸是万万离不得人。
薛老爹看出来问题,跟着走进西屋道:“我那还有一床旧棉衣,你晚上拿来给狐狸围上。”薛寅松摇头:“小狐狸的体温太低了,围了棉衣也不见得能行,晚上我穿你那棉衣得抱一夜。”
薛老得想了想埋怨道:“整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好好的养什么狐狸!”
薛寅松本来心里也有些不高兴,闻言大声顶撞道:“我这不也是为了这个家么?这地就只有2亩,又要管吃又要换钱,可种出来的东西人都不够吃,我拿什么换钱?这开春秀才要考试,路上总得要盘缠吧?开春还要买种子吧?开春了家里的几口人总得换件单衣吧?平时吃的米啊面啊肉啊,总要钱买吧?我上哪儿去弄钱去?你说秀才不懂事发发火就算了,你也来凑什么热闹!”
薛老爹听了,叹了口气道:“老虎啊,你这样不行啊,你得跟秀才说,把地收些回来,这2亩地是不够的。”
薛寅松道:“我有什么办法,这地又不是我的,他要租便租了,说起来还轮不到我插手管呢!”
薛老爹还想再劝,突然瞥见门口站着的小秀才,忙闭了嘴转身走了。薛寅松转过头看了秀才一眼,也没什么想说的,自顾自去角落拢了拢稻草,把怀里几只小狐狸放进去。
小秀才在门口站了一会,刚才的话他听了大半,这才意识到这个家除了吃饭,别的地方也是要花钱的,而他因为一时的心软把地都租了出去,才是导致这个家缺钱的最大原因,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走过去道:“薛大哥,等把明年租了,我便跟租客说,把地全部收回来我们自己种就是。”
薛寅松恩了一声。
小秀才又道:“若是没钱明年便不去考,多等两年也不打紧。”
薛寅松心里叹了口气,勉强平静的答道:“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读书就是,只要你能保证一次能考过,就算是最大的贡献了。”
小秀才磨蹭了一会道:“晚上让长辉跟你爹睡,你和我睡,狐狸……狐狸也睡在被子里吧,你拿了刺猬换回来的,总不能让它们冷死了。”
薛寅松没吭声,小秀才忙又补充道:“其实狐狸也不脏,你看它们自己都舔毛呢,我其实就是怕长辉不知轻重被咬着了……”
薛寅松眼睛有些湿润,他从没想过让小秀才受委屈,可如今一分钱憋死英雄好汉,如今他们家算是最落魄的时候,每一分钱都必须得捏紧了用,开春的种子、路费还没有着落,他想养这窝狐狸也是为了以后多一份收入,明年他一定要好好的种地,只要再挺一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
“你别说了,”薛寅松转身看着他道:“晚上我穿我爹的老棉袄来这屋抱着狐狸睡,你还是和长辉睡,就这几天要下雪,等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这狐狸应该就没事了。”
小秀才忙抓住他道:“我不是怕你难过才这样说的,我是真的想让狐狸睡在床上,你为了我和长辉吃了很多苦,其实我都知道。我现在也没什么可讲究的身份,既然咱家的狐狸现在是赚钱的新希望,当然要好好伺候才是,嘘,你别说了,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好不好,老……公。”
薛寅松一个激灵,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哄着小秀才叫他老公,谁想秀才就是不肯叫,如今轻轻这一声放佛勾去了他的三魂六魄,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小秀才眨眨眼睛,“你上次不是说你爹叫你老虎,我得叫你老公么?”
“我说什么你都听么?”
“恩,”小秀才答应着,“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那我要你现在抱着我,快点!”薛寅松命令道。
53、偷竹笋
小秀才磨蹭了几下,终于还是伸手搂住他的腰,冬天穿得厚,两只手围着合不拢,只得松松的圈了,嘴里还唧唧咕咕念叨几句。
薛寅松蓦然觉得心里一松,感觉这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忙活,小秀才大约算是养家了,真是令人欣慰,想到这里抓住他狠狠吻,一口下去透不过气来。
小秀才抱得手酸,抱了一会就想放手,却被抓住手圈着,不过熟能生巧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回应,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啃来咬去沉醉着,放佛进入无人之地。
薛老爹刚才说的几句话被小秀才听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实情是该把地收回来,但是被秀才本尊撞见背后议论实在有点尴尬。
一想到这里薛父就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指使着小寡妇道:“冰环,你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若是没事便叫到后院来,我这里要起豆腐需要人帮忙。”
冰环笑道:“那我来帮忙便是,叫他们做什么。”
“叫你去你便去,”薛父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还要做蛋饺么?这一上午才做了不到10个,你动作也要快些了,今天就是腊月二十九,吃食什么的今天都要全部准备好,明天还要洗澡更衣祭祀祖先。”
冰环听了便答应着去了,只是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笑道:“我算是外人,也不太好开口,要不我们一起去。”说着也不管薛父同意不,硬拉着他一起走进前院。
两人刚一踏进前院,就见着两个人正站在西屋的门口喂口水,薛老爹脸色发青正要说话,却被小寡妇一把拽住他就往后院走。
薛老爹一直被拉进了后院才丢开她的手问道:“你干嘛?”两个人是一起去的,自然都看到了刚才那发生的一幕,一想到这里薛老爹的脸就绿了:“刚才、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