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眨眼:“你不是说赶考必须得一次考过么?我这不努力怎么能行?”薛寅松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心知他是报昨晚被迫办事的仇,正要用行动抗议,薛老爹却在门外喊他:“老虎,老虎,快起来,今天工匠要来装门。”
薛寅松这才记起,忙起床穿了衣服出门:“环姨呢?”
“她先去铺子里,你别磨蹭了,赶紧去看看,如果能行就赶紧付工钱。”薛寅松也顾不得洗脸,忙去酒铺,
只见一个工匠模样的人正坐在里面和环姨说话。
薛寅松走上前仔细看门,果然很结实,而且和他当初说的完全不差,里面的搁架也是按照他当初说的样子打的。
薛寅松摇摇架子觉得还挺结实,笑着付了钱问环姨:“不若后天开张吧?后天是元宵节,也是好日子呢。”
环姨笑道:“都听你的,你来安排就是。”
薛寅松道:“我要先回去一趟,麻烦环姨帮忙做面锦旗,就跟你那酒帘一样大就行,要做橘黄的底挑青绿色的边,这样显眼。”
环姨爽快的答应了,又问要绣什么字,薛寅松想了想道:“就绣个薛家百货就行,若是不够长,就把那旗做个长幅的,字样嘛,让秀才写就是。”
环姨答应了,薛寅松忙了一阵觉得肚子饿,忙回家吃饭,只是这不早不晚的也懒得麻烦,就着热汤刨了几口剩饭:“爹,咱们那麦苗发得如何了?”
薛老爹笑眯眯答道:“有一寸高了,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多久能种下去?”
薛寅松看看天摇头:“这温度还低了点,晚上没法保温会冻死的,还要再等等。”薛老爹道:“再长大就得分蘖了,这盒子装不下。”
薛寅松咽了口饭:“别浇太多的水,要干一干,否则分蘖期要提前,平时也少晒点太阳。”薛老爹答应着又道:“我看那几个兔子肚子大了一圈,恐怕有崽子了,最近的饲料里得加点精料才行。”
薛寅松皱眉想了会:“灶房左面最里边的竹篓里好像还有最后剩的一点黄豆,要不你磨来给它们吃。我下午得空就去收一轮拖网,看能不能弄点鱼虾。”
薛老爹点头:“那我一会把那豆子给磨出来。”薛寅松想了想又道:“我借辆车,明天我俩去县城里走一趟,进点货。”
这是薛老爹最不想听的话,那猪肉卖了才两天,钱都还没捂热呢,又得出去了:“你要进多少钱的货?”
“我也不知道,反正去看看吧,开始量不用太大,就是品种丰富点就成。”
薛老爹想想叹气:“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我只管推车就是。”
两人第二天一早拉了车进城,不同的是,上次满车拉的猪肉进城换钱,今趟却是推个空车去花钱。
薛老爹一路不停的摸钱袋,心里叹气一遍又一遍。
到得县城,照例是薛寅松跑进去跟掌柜说话,这次是来买东西的,人家掌柜挺客气,听他说买得多,两个人又议论了一翻价钱,到底给他少了些钱。
薛寅松思量着把油盐酱醋茶针线盐烟叶等等都买了些,反正都是些常用的。老爹看看盘算着就算卖不出去还可以自己用,也就没再吭声,到底儿子要创业,当老子的还是支持的,当然这支持的力度嘛,肯定也是有限的。
这一车倒没用多少钱,虽然同样重一车拉回家,但薛老爹一想着卖猪的钱居然还有一半的盈余,心里也稍微舒服了点。
两人把集市逛了一圈,买好东西便拉着往家走,路上老爹问儿子:“你这些东西准备卖什么价?”
“跟县城一个价。”
“那不是不赚钱?”薛老爹瞪着眼睛,停了脚步,“那今天白跑一趟?”
“因为我买得多,所以人家给我们的价少一点,中间利润的确不算高,不过万事开头难,开始总要便宜点,这样才能让人家来买嘛。”
薛老爹想了想道:“我们拉了那么远,好歹贵个一文钱嘛。”薛寅松笑笑安慰道:“别担心,我有办法的,不用半年保管这小店开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都会来我家的店铺买东西。”
因为这趟没借牛,两个人完全靠肩膀拉回来的,回家都热得冒微汗。环姨在家做了晚饭,见两人累了又心痛他们:“怎的不去借牛,你看看你俩累成了什么样,要省也不是这样省的,要是生病怎么办。”
薛老爹提起牛就肉痛:“上趟借牛还给了块肉,想想都不值,不行,咱家手里宽裕了,一定要买牛!”
薛寅松因为赶着明天开店,吃了晚饭又拉着车去店铺里布置了一翻才回家,到家时累了一天筋疲力尽眼睛都快睁不开,倒床上直接睡了。
小秀才气得瞪眼,直推他起来洗脸洗脚,薛寅松装傻抱着被子满床滚就是懒得起来。
他们家昨天烧水洗的澡,所以倒也没什么汗味,只是他在外面走了一天总有些灰尘,小秀才撇着嘴不肯上床,连带长辉也在一旁支持老爹静坐示威。
剥了家里最后一段木头的树皮,薛老爹瞅着屋檐下那几大堆木板问:“这板子够不?够了就开始定鸡窝吧,反正这村里的人也传了个遍,我这老脸早也不知道丢哪里去了,只能索性装聋作哑随你瞎倒腾。”
薛寅松笑道:“这怎么算瞎倒腾呢,放心吧,爹,不消两年,这满村的人都嫉妒你有这鸡窝。”
薛老爹撇了嘴:“你今天不是要去开什么张?还不快去?”薛寅松伸伸懒腰道:“开店图吉利得放一挂鞭炮,这大清早的怎么能放?稍微晚一点再去不迟。”
“薛家百货真便宜,大家都快瞧瞧去,店子就在酒铺里,方便全村……”一大群小孩笑着闹着念着一串顺口溜,薛老爹有些惊奇:“那些小孩在叨叨什么?”
薛寅松有些得意:“他们负责满村跑着念三圈,念完中午我就发糕点吃,昨天专门买的两斤红糖糕。”
薛老爹砸砸嘴,突然对昨天花出去的整整三吊钱充满了收回来的希望,忙端了一大碗粥出来道:“快些吃吧,吃了去店里看着,我怕冰环闹不懂给你弄错了。”
薛寅松知道老爹紧张,忙答应了几口刨了饭往酒铺里去。环姨一早开了铺子,正拿了张干布巾在打扫擦拭,见他来笑道:“来了啊,老虎。”
薛寅松点头,坐在铺子里看了一圈很是满意:“就是这架子稍微做高了点,恐怕你够着不方便,得搭个小凳才行,我把不常卖的货都放上面了,你搭凳子时小心些。”环姨笑着应了。
外面已经挤了些看热闹的小孩,站着探头探脑的,连带些过往的村民也有些好奇,远远的站了张望。
薛寅松看环姨高高低低爬着到处拭灰,笑道:“这昨天才摆的哪有什么灰,赶紧来坐吧。”
环姨道:“没事就到处擦擦吧,省得一会忙了还没时间擦。”薛寅松胸有成竹的摇头道:“这几天绝不可能有生意的,所以您哪就别操那心了,好好歇着吧。”
环姨一愣,薛寅松又解释道:“这人的心理很奇怪,若是有一个人来买了,也许大家就会来试试,可这一个人都不来买,其余的人也不会来买。不过没关系,等几天哪家缺根线缺点酱了,大约就会抱着心思来看看了,所以这几天尽可歇着。”
环姨想想也是,索性丢了布巾坐下来道:“那便等吧,我反正都开店的,也不怕守着。”
薛寅松的话果然应验,一连两天没生意,除了开张那天里正带头来买了半斤酱意思意思了下,没有再卖出去任何东西。薛老爹着急了,围着儿子团团转:“儿啊,那酱啊醋啊的,会不会放坏了?”
薛寅松笑道:“这醋就这么能放一年,放心吧。”
薛老爹转了两圈又道:“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要不你再去店里转转?”
薛寅松笑道:“急也没用,得要大家慢慢接受才是,你想啊,咱村离县城虽然不远,但是一来一去也得要两三个时辰,谁家不是大包的酱醋买了堆着用呢?人家家里没用完,自然不会来买,等等就是。”
薛老爹转了两圈又坐下来:“老虎,你说我这心里怎么就像猫挠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薛寅松赶紧抓住老爹:“别,你可别走,我们今天事情可多了,上午得定鸡窝,下午得去挖坑腐肥料呢,这地里长杂草了,明天还得上地里走一趟。”
薛老爹这才定了定神道:“那你快些吃饭,吃了便去定鸡窝。”
63、定鸡窝
定鸡窝是个力气活,薛寅松负责搬木头,老爹负责定,长辉最是乖巧,在一旁递木楔子。
鸡窝早就搭好架子,地板也都铺好,只要把四面墙壁定上就完工,不过因为家里只有一个榔头,薛寅松搬完木头便在一旁歇着。
他前几天抽空去地里挖了些蚯蚓,有红色和青色两种一起养在院角的烂瓦盆里。他走过去掀开烂草帽,只见蚯蚓们立刻缩进土里,上面丢的菜皮早吃得干净,看起来胃口不错。
蚯蚓长得差不多大了,薛寅松将一盆倒扣在地上从里面一条条拨弄出来,再拿柴刀一条条切成两半。长辉远远的看了,尖声叫薛老爹,说阿坝在杀虫。
薛老爹差点把手砸了,稳稳神道:“你阿坝在帮助虫子呢,虫子要变多,切成两半就能一变两。”长辉不信,丢了木楔子来看,见蚯蚓虽然疼得满地打滚,但一会就没事一样到处爬了:“阿坝,他们真的能变两条?”
“恩,你看我把他们埋进土里,一个月后咱家的蚯蚓就多了一倍啦。”
这小子分不清,还纠正阿坝:“是多一半哦,多一半。”薛寅松笑着道:“是多一半,也多一倍哦。”
“不是一倍,是一半。”
“恩恩,一半一半。”
这小学数学都没学,你能跟他讲明白?
里正见大门开着,进门叫了两声薛小子。
薛寅松迎出去笑着:“这可是什么风把里正大人吹来了。”里正干咳一声:“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正想同你们商量点事。”
薛寅松见环姨奉上热茶,笑道:“里正大人只管吩咐,但凡有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
里正道:“也不难,这开春了闹菜荒,我们陈家村人多,把附近的野菜都挖得差不多了,前几日为着抢野菜就有人打起来,幸而都是小崽子打得也不厉害,今日上山的说听见狼叫了,离得不远,把进山的都吓回来了。”
薛寅松奇道:“莫非是要组织人进山打狼?要我参加么?这倒没问题,哪天进山?”
里正干咳一声,声音软下来:“你家不是有白菜么,反正你们也吃不完,不如……”
环姨冷笑一声:“可别提了,我日日坐在酒铺里,这家家户户的闲话可没少听,说闲话的时候没想着少说几句,如今要吃菜倒想起我家来了?”
里正有些尴尬,他素来知道小寡妇是个泼辣性格,忙附和道:“我回头跟他们说说,以后不许在背后议论你家长短。”
薛寅松笑道:“这闲话哪里是禁得住的,古人云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管天管地,哪里还得着人家说话放屁,他们爱说就说去吧。”
环姨道:“那是你没听着可气的,村里那刘二麻子,人言道丑人多做怪,果然不假,她前天拉着一个要上我家来买酱的人不知道悄悄说些什么,说完人家便走了。后来张嫂子告诉我,说刘二麻子说我家的东西都掺假,叫他们别来买,说什么价格和县城一样,肯定掺了假。”
薛老爹拍着大腿埋怨:“就怨老虎,跟他说了价格要高几文,他就不肯,你看这祸事来了吧?”
薛寅松笑道:“就算你高一文,人家也不会说好话,眼红就是眼红,跟价格没关系。”
环姨又道:“刘二麻子还说这开春没菜,我家的白菜是屯着想卖高价发坏财,又说村里就我家条件好,到我家来买东西就是给我家送钱,叫什么……劫贫、劫……贫济富。”
听了这翻闲话,薛寅松冷笑一声道:“一没偷二没抢,这样是啥意思?要说那菜嘛,那还真是了,我明天便摆进店里卖,不多不少,只卖两文。”
里正也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听了赔笑道:“正是正是,这正菜价本也是两文,若是你们能深明大义将白菜摆架放仓,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小秀才本想说我家白菜多,支援支援村里也是应该的,可一想前几次都是他说错话耽误了事,便一直盯着薛寅松不开口。
里正见他看薛寅松,薛老爹也看薛寅松,立刻明白这家做主的人是谁,忙笑着对薛寅松道:“我说薛小子,如此便说定了,我这便挨家跟村里人打个招呼,从明天开始,每家上你家来买白菜,如何?”
薛寅松从不是个吃亏的主,虽然话送到面前不得不答应,却也漫天要价:“卖白菜没问题,这帮助帮困救贫也是我们每个村民的责任,我为村民,村民为我,这也是应该的。只是有一件,这白菜若是一敞开,肯定是不够的,不若这样,但凡家里有劳动力的,只可以买十斤,家里没劳动力的,可以买二十斤。”
里正听糊涂了,忙问道:“这不是按家里人口多少来卖么?为何要分劳动力?”
薛寅松道:“家里有劳动力的,还可以挖些野菜补贴,不过是走得远些而已,这家里没劳力的开春又要深翻,恐怕是没时间挖野菜了,但菜却是不能不吃,所以得要二十斤。”
里正点点头,觉得有些到底,但有些为难:“这有的人家有七八口,十斤白菜怕是不够吃。”
薛寅松问道:“这样的人家有多少?”
“大约有六七家,有的是前面生了几个女儿,有的人家是哥嫂死了收养的侄子侄女。”里正解释着。
“这个好办,你同他们悄悄讲,白天还是来买十斤白菜,只是晚上等二更时分悄悄来铺子里再多买十斤,我晚上在铺子里等着他们就是。只许悄悄的,若是被人知道我是一概不认的。”
里正连连点头,只听薛寅松又道:“我这节衣缩食支援村里,里正也是明白的,不若里正大人帮我们个小忙如何?”
里正一愣,忙问道:“不知何事?”
薛寅松道:“我家那18亩地不是租给别人了么,去年签了协议,要明年才能收回来,可我这里规划规划想种些别的东西急着用地,麻烦你跟那些租客说一声,就说那地里种什么,由我说了算,等收获时我占六成,他们占四成,若是亏了本,保底每亩我给5吊大钱。”
5吊算不错的收成,有的年份若是遇上干旱水涝,颗粒无收不说连种子都得赔进去,听了这话里正忙道:“好好,这个没问题,他们肯定愿意。”
这相当于给庄稼买保险啊,谁能不愿意?薛寅松笑着谢谢里正,又闲话些别的事。
里正将大事办妥心下也定来,陪着坐了会才起身告辞,忙去传达好消息。
里正一走,薛老爹忙关了门回头问:“老虎啊,咱家的白菜也就收了一屋,你都卖给村里人,咱家吃什么?”
薛寅松看着财迷老爹笑道:“这白菜两亩地收了大约4000斤,全村上下最多能买去3000斤,我家不是还剩了1000斤么?这能吃到夏初了。”
薛老爹砸砸嘴,试探着问道:“不可以卖高点?这菜价在秋天就是两文,这开春了不能卖涨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