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诺嘴角的笑意放大。
K2没来得及说出剩下的话,他拉住班诺往后一退,避开了身后的袭击。
二三十个雌兽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只有一双通红愤恨的眼睛出卖了他们的情绪。
伦布迦站在俩人面前,却和以往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面目陌生,他喃喃道:【班诺……】
“公愤啊。”雷霆瞬间就飞到高处,带着看好戏的心态,说着风凉话。
K2把班诺护到身后,沉稳道:【你们想做什么?】
那些雌兽见到K2,神情明显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冷冰冰的,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雌兽上前道:【我们找的人是他。】
【很抱歉,他现在归我管。有什么话对我说吧。】
【……】雌兽露出踌躇的表情,似乎很忌惮K2。
【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伦布迦在一旁突然开口,没有任何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更加无法在他那张木头一样的脸上窥出心思。
K2冷笑一声:【别拿交易威胁我,你觉得有用吗?】
【不,我只是要告诉。我根本不知道那些石头哪里来的。】
K2的脸渐渐沉下来,所有的雌兽莫名背脊一凉,情不自禁后退小步。
伦布迦丝毫不受影响,目光只停留在K2身后班诺冷漠的侧脸上,而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刺激得伦布迦把接下去的话吐出来:【班诺在那一天,叫我带去交换市场的。】
雷霆一惊,从高处忽然疾飞起来。
连K2都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
难道那不是一次意外吗?
他忍不住侧头去看班诺,班诺低着头,K2只看到他光洁的额头和浓密的头发。
【……真的吗?】
等了多久K2已经不记得了,记忆中留下的只有班诺抬头时,唇角讥讽的笑容和墨色眼睛里面的……
那是……
“呃——”K2左臂格挡开乘着他失神冲上来的雌兽们,右手迅速掏出高压枪,对准了雌兽们。
早在竞技场见识到高压枪威力的雌兽们迅速停下动作,却并没有退离,只是慢慢包围着K2。
K2见他们并不是特别怕的脸色就知道这样的对持对自己很不利,他们似乎知道自己不会开枪。
而他也并没有猜错,伦布迦早就告知他们,K2是绝对不会对雌兽开枪的。
K2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带班诺离开这个地方,侧头刚要对班诺开口,却发现身后早就无一人。
“在那里!”
K2迅速看去,班诺在包围圈外,自己的右侧后方,他的对面是伦布迦。
他并不是被抓过去的,而是自己过去的。
伦布迦静静地看着班诺,班诺则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
【你让我们很生气。】
【……】
【你为什么不照我们说好的呢?!】
【……】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这个决定,我们都得待在这个地狱里面!】班诺的沉默更加惹得伦布迦怒火中烧。
班诺嘴巴动了动。
伦布迦全神贯注。严肃以待。
班诺扯出一个笑。
【那都陪我在地狱里面好了。】
伦布迦彻底震惊了。
班诺含笑道:【不满意,就自己爬出去!】
伦布迦眼睛通红,踏前一步,手里尖锐的木桩直至班诺的心脏,下一刻他举起木桩朝着班诺的心脏扎去。
尖锐的木桩刺穿的却不是班诺的心脏,而是K2的背部。
他忍着剧痛,抬脚直接踹飞伦布迦,右手拔出木桩,上面血迹斑斑,但刺得不深,K2皱眉把木桩扔掉。
雌兽们围在一起,远远看着,不敢乱动。
伦布迦挣扎着迅速爬起身,根本不顾肚上的乌青,凶狠的瞪着班诺,转眼间又急扑而上。
K2无奈,只能举枪。
伦布迦看着K2举枪,犹疑了一下,下一刻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然无视K2的威胁,疯狂拔足狂冲。
K2皱眉,把班诺拉到自己身后,决定开枪,电压不强,能使人昏迷却不致命,而伦布迦很明显就是这一伙人的领头人,这样的威慑力足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深信,雌兽的冲动只是暂时的。
他们只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
刚要扣动扳机,身后拉着班诺的手忽然一下子被扭,剧痛传来,K2反射性地用力挣扎,他刚要用右手的高压枪去挥打,膝盖一疼,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班诺欺身上前,压住K2的身躯。
这一变动,让周围的人全都被打了闷棍一般,愣住了。
K2用枪抵着班诺的腹部,怒瞪他:【做什么!】
班诺只静静地瞅着他。
K2想要起身,但班诺的力气大得惊人,竟把他制得无法动弹,他又不能开枪。
班诺忽然开口:【看着我。】
那声音又冷又厉,完全不似班诺的语气,K2一时震惊得忘了反抗,直愣愣地瞪着班诺。
班诺墨色的眼睛中,渐渐有什么浮出来……
K2大骇!
不是错觉!
班诺从K2惊恐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在笑的模样,低笑道:【如果你有一次敢好好看着我的眼睛,你早就应该发现了。】
K2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果然,这么讨厌这张脸吗?】
班诺低下身,唇与唇相隔不过数厘,他的呼吸是冰冷的。
唇,确是热的。
班诺呢喃道:【第一个吻呢……】
下一刻,他的身体一颤,倒在了K2的身上。
K2呆呆地低下头。
班诺的手指覆盖在他冰冷的手指上面。
代替他,叩响了扳机。
雷霆在天上早就发现不寻常了,顿时飞身下来,惶急道:“怎么了?”
K2躺在草地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雷霆只看了一眼,便惊骇地跌落在地,他还未来得及说出第二句话,眼角便扫到趴在K2身上,人事不醒的班诺身上,连说出口的话都忘了。
“明明,你别吓我啊……”雷霆努力不让自己崩溃,结结巴巴地几乎是带着哭音喊着。
身后忽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雷霆转身,所有的雌兽都都昏倒在地,周围清醒的只有他们俩人!
他大惊,这越发显得不正常的情形,已经几乎让他大脑短路了。
还没等他线路通畅,身后又是重物翻滚的声音,雷霆几乎是崩溃地转头,好在——这只是K2把班诺从他身上推开的声音。
班诺仰躺在地面上,空洞的眼睛睁着,像是电脑关机黑屏了一般,终结,并且永远不可能再开机。
雷霆用翅膀捂住嘴巴,身体秫秫发抖,就像看到自己的死亡。
K2捂着胸口站起来。
“明明!”雷霆放开翅膀,惊喜大叫,却在下一刻,神情焦急,担忧地看着K2异常苍白的脸。
心脏仿佛要被冻结起来,冷硬得几乎无法跳动;整个血液却仿佛熔浆,把每一根神经都浸染得滚烫刺痛。
K2一张嘴,口里涌出大量的血液,鼻孔和耳朵甚至是眼睛上都渐渐渗出血。
雷霆惊骇地看着他,下一刻就不再仅仅是脸上,他的整个皮肤仿佛千疮百孔了一般,到处都在渗血。
他整个人不过片刻,已经收缩着,成为一个红色骨架一般的人,皮肤因为失去血液而松弛,暗淡没有色泽。
而他居然并没有在这样大量的失血中死去。
雷霆已经惊怔住,无法动弹。
在红色的视线中,K2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一开口,涎水和血液就拼命顺着下巴流下。
来人不开口
“T-M?”K2眯着眼睛,看着他红色的兽瞳和金色的长发,以及健康完美的躯体。
“当!”K2手上的臂环掉落在地上,K2像僵尸一般,缓缓木木地低下头,臂环的内侧上,刻着清晰明了的两个字母:T-M。
他张着嘴,不知还想说什么。
“咚!”机械左手臂脱落,撕裂开的伤口狰狞丑陋。
残缺的躯体在鲜血的突显下,更加恶心畸形。
雷霆慢慢闭上眼睛,不动了。
“不会真等到他风化了吧。”磁性的嗓音吐出恶毒的话,身披灰色斗篷的人走到艾德里安的背后。
艾德里安冷冷瞥了他一眼,走上前,把K2的尸体抱起,带走。
那灰色斗篷的人看着艾德里安的背影,摇摇头,仿佛在遗憾什么。
他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废弃品,从斗篷里伸出白嫩的手,甩甩手,刚要动作,身体忽然一僵,慢慢转回身。
一个黑色斗篷的高大人影站在他的身后,那灰色斗篷顿时讪讪收回手,自觉让开。
“老师。”
黑色斗篷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指在帽沿上流水一般轻轻一划,兜帽随即滑落下来。
灰色斗篷看着老师露出脸来,好奇地盯着看。
老师却没有理他,只是上前,绕过雷霆,在班诺的尸体前,停下。
灰色斗篷更加好奇了。
老师蹲下身,一手放在班诺的背后,一手放在班诺的膝弯处,下一刻,他站起身,班诺已经轻巧地落在他的怀里。
灰色斗篷眼睛看得都要突出来。
“老师,要带他回去吗?他还能用?”灰色斗篷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师怀里的班诺。
“不能用了。”老师摇摇头,惋惜又温柔地看着班诺,“但他是个好孩子,我舍不得让它就这样腐化掉。”
灰色斗篷点点头,道:“明白了,那这个呢?”他指指雷霆。
“这个就留给你吧,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灰色斗篷惊喜道:“真的?嘻嘻,太好了!”
他走到雷霆旁,蹲下,伸出手,捏住雷霆的脖子,用力一拔,扯掉雷霆的脖子,露出里面密集的数据线。
灰色斗篷忙忙呼呼地像是小孩摆弄玩具一般,几下就把雷霆拆分成碎片,等把几个他觉得好玩的东西拿到手后,他便站起身,无聊地撇嘴:“看来军部的那些家伙也弄不出什么好玩意了。”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兴奋地盯着手里的玩意,摆弄得劲头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
等俩人消失后,雌兽们才渐渐清醒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都把目光集中在伦布迦的身上。
伦布迦看着一地的碎块和消失的俩人,怔怔地,渐渐流下泪来,慢慢变成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chapter64
俩人进入研究室,老师停下步伐,侧身对着灰色斗篷轻声吩咐了几句,灰色斗篷点点头,转身离开。
老师低下头,看了看仿佛熟睡着的班诺,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白色明亮的通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墙壁是特殊的吸音材质,即使走在通道上,也有一种沉重的压抑感,死气沉沉。
四通八达的通道,毫无任何的差别,每一面墙壁上都是相同的装饰,仿佛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
不知走到何处,老师停下步伐,只一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一座欧式的双人白皮沙发摆放在黑暗的房间中,皮面丰润光泽,肌理纹路细腻,透着一股高贵冷峻的味道。
上面坐着一位穿着纯黑礼服的女人,袭地的裙摆迤逦在地面上,丝质的面料透着黑珍珠的光泽,包裹着她丰满诱人的躯体,精致的蕾丝花边,让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更添一抹难言的诱惑。
她带着一副白色的面具,把她的脸完完全全遮挡在这幅简洁的白色面具下。
面具上所有的五官都是自然雕刻而出,毫无修饰。
唯有唇,被涂上了黑色的唇膏。
细看下,面具上五官很是动人,偏偏面无表情,透着一股令人不适的冰冷阴沉。
老师目光温柔地看着女人,他蹲下身把班诺放在女人的脚边,用手顺了顺他的发鬓。
女人的裙摆动了动,然后等老师站起身的时候,女人微微矜持地低着头,白色的面具朝班诺看去。
老师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上,静静看着班诺俊美的脸,赞道:“他本来只是一个棋子,没想到,即使只是一个棋子,也绝对不甘心就这样被抛弃。”
他叹息:“可惜了,再也造不出这样完美的了。”
女人身体斜侧,把头轻轻靠在老师的大腿上,白色的面具冷冰冰地对着远方。
老师把手放在女人的黑发上,目光怜惜,喃喃道:“别难过……”
灰色斗篷把斗篷扔在一旁,走进观察室,周围的研究员大部分都穿着无法看清面容的白色研究服,沉默无声,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工作。
唯有站在控制室前的男人穿着白色大褂一样的研究服,手指灵活地在控制台上操控着什么。
灰色斗篷走上前,顺着男子的火热的目光朝着观察室望去,等看到观察室透明观察壁上一片血红,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嗯,第几期了?”灰色斗篷忽然开口,把那正紧盯着看的男子吓了一跳,等发觉是灰色斗篷,才开口:“第七期了。”
“这么快?”
“每一天十四期,越到后面时间越慢。”
灰色斗篷伸出小拇指挖挖耳朵,无趣地看着显示屏上一大堆的数据字母,道:“撑不撑得住啊?”
“身体是没有问题的。”男子目光紧盯着观察室。
灰色斗篷嗤笑一声:“身体?那精神呢?”
男子好笑地瞥了一眼灰色斗篷:“那不是我们需要的数据。”
灰色斗篷耸耸肩,道:“建议。”随即转身朝着观察室走去。
他站在观察室外,透明壁上都是血液,前几期几乎都是连续进行,根本来不及清洗,整个观察室像是被浸没在血池里一般。
他正想透过观察壁看看里面的情形——骤然,一只血红的骨瘦如柴的手掌猛地拍到他的脸前,整个透明壁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灰色斗篷漠然地看着那只手掌,眼里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那手掌停顿了一下,继而缓缓抹开了透明壁上的血液。
因为手掌上都是血,根本无法完全抹干净,不过也足够看清楚彼此了。
灰色斗篷在血污中看到那张脸,慢慢扬起笑容,他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用嘴型比了比道:“hi~”
K2单手撑在观察壁上,用那张正在慢慢冒血的脸冷冷看着灰色斗篷。
灰色斗篷继续用嘴型说:“精,神,不,错,啊~”
K2伸出手指,在观察壁上一笔一划。
灰色斗篷耐心地等他画完。
那是一个扭曲的字母:T-M
灰色斗篷咧嘴笑了,指了指四周,点点头。
K2的脸色渐渐难看,忽然身形一晃,跪倒了下来,大腿已经皮包骨,无法支撑他站立,失去左臂的残躯,平衡更加难以维持。
灰色斗篷皱皱眉,踮起脚,打算俯看他。
观察壁越下面,血液沉积越多,整个观察壁都是被喷射得浓浓的血液。
他刚把头贴近观察壁,K2忽然伸直右臂,手指贴在观察壁上,指尖紧紧摁在字母的上方,一用力,划下四道血粼粼的指痕。
灰色斗篷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观察壁碎裂的声音,四道划痕触目惊心地划过T-M,带着决一生死的狠毒。
灰色斗篷抬头,观察壁上方的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从7变成了8。
他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屈起手指,扣了扣观察壁,低声笑道:“撑好。”
也不管K2听不听得到。
灰色斗篷慢慢转悠回控制台,对控制台上的男子道:“我走啦。”刚要步出门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回头:“对了,9784呢?”
男子头也不回地道:“送入深度冷冻室了。P先生说他太危险,他不想节外生枝。”
灰色斗篷用力点点头,手掌在额前一挥:“收到!”转身哒哒地跑走了。
在一次又一次没有尽头的痛楚中,K2终于支持不住崩溃了,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躯壳,内在已经被完全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