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人见电话接通了,只是迟迟没人说话,甚是奇怪:“喂,喂?坑啊,你倒是说话啊!”
是坑妈。
顾白刃少了一只胳膊的束缚,又听到坑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手下用了力,终于把张坑推开。张坑便笑着去接电话:“喂,妈。嗯,我们早醒了,下来逛逛。好,知道了,嗯……”
顾白刃安静地站在一旁看张坑讲电话,张坑忽而向他那里投来促狭的一瞥,然后对着手机讲道:“刚才我舌头没空,怎么接啊。”
顾白刃急了,也不知道斟酌力道,一脚踢上张坑的小腿。张坑夸张地弯下腰,把手机举起来给顾白刃看:“我逗你呢,逗你呢!早就已经挂了!”
顾白刃皱眉看着这个人,沮丧地发现,自己在他面前,永远也占不了上风。
两人出门去买了早点,带回家里,吃过早饭又过了阵子,华洛林就来了。
华洛林充当导游,倒是挺有计划的:“鉴于没有时间去咱家附近那著名的风景名胜,我们就在市内范围内行动。前面两天嘛,先去那些跟名人沾边的历史遗迹,丰富丰富自己的内在素养;最后一天就去新建的游乐园玩,体验一下科技带来的乐趣。有异议的举手。”
当然不会有人在这上面跟她计较。
“好,”华洛林道,“走着!”
于是顾白刃只管跟着华洛林和张坑,吃吃玩玩,轻松自在地过了两天。到了要回去的那天,顾白刃的车是晚上的,白天就被安排去游乐园玩,据说有许多刺激好玩的项目,顾白刃其实对这些热情不大,但是既然来了,去玩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一进园,华洛林就打发张坑和顾白刃自行去玩,而她去排队买云霄飞车的票。等再看到她,她递过两张票:“去,体验一把这非人的娱乐项目。”
顾白刃道:“你不去玩?”
华洛林挤出一个苦涩的笑:“我受不住那个,你们上去顶多刺激一下,下来,我要是上去了,那就直接刺激一下,过去,了……”
张坑接了票,说:“谢啦!在下面等着我们!”
坐上云霄飞车的时候,张坑对顾白刃说:“要是害怕,就拉住我的手。”
顾白刃拉上保险杠,四下看了一下,心里觉得没必要,不过还是说:“好吧。”
下车的时候,是张坑紧紧抓着顾白刃的手,哭丧着脸下来的:“你真的觉得这个好玩吗?为什么这么多人排着队找罪受,我无法理解啊……”
顾白刃道:“我没觉得多有趣,不过还好啊,没感觉受罪……”
华洛林看到他二人情状,“呀”了一声,道:“坑哥,你好丢人啊……啊不,是坑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医生啊?”
“找个鬼!”张坑骂道,“你自己就是半个医生,怎么这么点儿自觉都没有?”
华洛林问顾白刃:“那他现在怎么处理?”
“没事,过会儿就好了。”顾白刃道。
“我现在就已经好了!”张坑自踏上平地,不适感就已经烟消云散,是为了撒娇所以一直攥着顾白刃的手,“我给你们买冰棒吃去。”
“我要绿豆的啊!”华洛林冲着张坑的背影喊。
张坑走去冷饮摊前买冰棒,老板拉开冰柜让他挑选,华洛林和顾白刃都有指定的,张坑看着满冰柜花花绿绿的包装,自己反不知道吃什么。
“我推荐这种,”一只手伸过来,抓起一根冰棒,放到张坑手里,“老板,把冰柜关上吧。”
张坑抬起头,认出那人:“小林?”
小林手里拿着一大桶爆米花,不停地往嘴里送:“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付钱?”
张坑付了钱,转过头看小林:“你一个人在这儿玩?”
“不是啊,”小林道,“凯特在那边排队买票呢。你怎么着?带你们家那位大学生来玩?”
“是啊,”张坑毫不讳言,再看小林抓一把塞一口那吃相,道,“你也吃得斯文点儿啊,这么吃怎么也不卡着……难道是喉咙宽?”
小林冷笑一声:“我喉咙是宽还是窄,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张坑平地里站着差点跌倒:“你看你又口无遮拦了不是?!”
小林见张坑反应激烈,满意了,道:“对了,看到你这慌张的样子,我就高兴了,省得你装一副大学生的清高样儿,恶心我。”
张坑叹了一声,道:“小林啊,不是我说你,你看凯特不都没说什么,就你念叨,你也不怕他心里瞎想?好,就算我真的这会儿和我家那位掰了,回来找你,你能立刻和凯特断了跟我走不?你说说,你能不?”
张坑是一万个不愿意作此假设,但是小林实在太可恶,非如此不能搞定,张坑在心里默念:白刃啊,你理解的,不要怪我……
小林听了这话,一瞬间愣了神,然后迅速做出嫌弃表情:“时过境迁了!你当你还是当年的你啊!倒贴十个我都不要!”
说完不知怎的,开始想念自家凯特,吃着爆米花,招呼也不打地从张坑身边走了。张坑看着他一笑,也走回去。
华洛林和顾白刃已经找了个长凳坐下了,看到他来,一边招手,一边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张坑把冰棒递给他们,撕开包装纸的时间想话遮掩:“嗯,在冷饮摊那儿遇见一熟人。”
“遇见谁了?”顾白刃问道。
“你不认识。”张坑还是说了瞎话。虽说小醋怡情,吃多了也不好。
三人坐着吃完了冰棒,刚准备向下一个设施进发,游乐园的广播里突然传来:“医务工作者的游客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云霄飞车售票窗口附近,一位游客需要帮助,我们向您表示感谢!”
云霄飞车,就在张坑他们附近。张坑和华洛林还对看一眼,犹豫了一下,顾白刃已经向着售票窗口跑去了,剩下二人忙跑步跟上。
“坑哥!”华洛林边跑边问,“咱们现在还不算医生吧,有资格做紧急救护吗?”
“谁知道啊!”张坑道,“去看看再说!”
出事地点早围了一群人,三人拨开人群进去一看,当下的心情那叫一个山路十八弯。
只见小林,半弯着腰站在那里,双手掐着自己的喉咙,面部青紫,眼球向外凸,表情十分痛苦。脚下爆米花散了一地。
顾白刃首先冲过去问:“你是卡到了吗?”
小林也认出了他,看着他的眼神复杂,忙着点头。顾白刃得到回答,马上站到小林身后,两手臂环绕住他的腰部,一手握拳,放在小林腹部,另一手抓住拳头,迅速用力向上冲击,重复几次,小林突然大声地咳嗽,吐出一团爆米花来,倒在地上不停喘气。
“谢……谢谢,”小林抬头,对着顾白刃,“要不是你,我就完了。”
“不用谢!”顾白刃面上泛起一丝窘色,“这个Heimlich手法我也是第一次做,万一要是不成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林哪听得懂什么Heimlich手法,看着跟上来的张坑,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确乎比较丢人,于是抬脸讪笑道:“冰棒好吃吗?”
张坑的脸刷地就绿了。华洛林也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凯特这时才赶来,一来就跪到小林身旁问着“怎么样怎么样”,听了事情经过之后,站起来对着顾白刃不停鞠躬致谢,又对张坑说:“怎么就这么巧呢,这下我们得欠多大一个情了……”
张坑忙说:“欠什么情呀,这不都应该的……”转头看见顾白刃竟径自走了,吓得赶快和凯特告别,追上顾白刃,陪笑:“白刃……”
顾白刃冷着脸不答话。
“白刃,刚才是我错了,我没说实话,这不怕你生气吗……”张坑陪着小心。
顾白刃连理也不理,走自己的。
华洛林见他越走越往出口,就问“啊?不玩啦?”
“谢谢,我玩得够了,”顾白刃对华洛林说话倒是客气,“回去了。”
一直回到家,顾白刃也没搭理张坑,好在没在张坑父母面前露出来,和坑爸坑妈说笑没变,惹得坑妈都舍不得他走,不停地往他包里塞东西,叫他路上吃。
匆忙吃过晚饭,顾白刃就要去火车站了,张坑跟着送他,见他还是不理自己,越来越焦心起来。及至进了候车室,张坑买了站台票陪顾白刃等车,落了座后见顾白刃还是淡淡的,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急得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白刃,我求你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真的知错了,但这也没多大事啊,你骂我两句,不就行了吗!你这眼看都要回去了,要是不能在上车前给我个说法,我一暑假都过不安稳我!”
听着那可怜兮兮的语气,再看一眼那皱成一团的脸,顾白刃暗暗咬了咬牙,还是收敛了语气,状似平静地说:“张坑,我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
“白刃,你什么意思啊?”张坑不解:我都带你见家长了,不就是准备和你过一辈子吗?
“我是说……”顾白刃收了收下巴,“你看,你以前有那么多人……不都没有走到底吗。”
“我!”张坑快要抓狂了,低下头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乱,“我要怎么说!我恨不得把以前那段经历给剁了!省得搁在这里,总叫你不得安心!他们怎么能和你比呢,他们都不重要……”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朋友呢,”顾白刃面色肃穆,“你前两天才刚说他们是你人生路上重要的路标。”
“他们是重要……可是那也比不上你啊……哎哟,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一头撞死算了我!”张坑跳下地,没头没脑地原地转圈,然后又坐下,最后眼圈红起来,看着地板说不出话了。
“张坑……”顾白刃的声音虽轻,后来还是露出了点笑的颤音,“张坑,我逗你呢。”
张坑抬起脸来看顾白刃,脸上先是不可思议,再是大喜过望,候车室里人多,也不能做什么亲密举动,就伸手过去把顾白刃的头发也给揉乱了:“竟然这么耍我!吓死我了你!”
虽然不是纯粹的耍他,刚才一直不理他的时候,其实自己也在不停想,现在终于得到了答案,或者说,做出了决定,心也定了……而且,好不容易,终于占得了上风。
“张坑,张坑,”顾白刃笑着护住自己的脑袋,“你停停,我想……”
“想什么?”张坑停下来,眼睛发亮地看着他。
顾白刃也笑吟吟地看回去:“我想吃臭豆腐。”
候车大厅的服务站就有本地特产煎臭豆腐,有些人捏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有些人则闻得食指大动,掏钱去买。
张坑听到顾白刃竟然想吃臭豆腐,笑着答应了声:“好!我去买!”站起来跑着就去服务站了。
华洛林说无法想象顾白刃吃臭豆腐的样子,可是人家真就吃了,还吃得挺香。
“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臭豆腐闻起来臭,”顾白刃说,“我一直觉得挺香的。”
“好,好好!”张坑乐得嘴都合不拢,“注定和我是一家人,这点口味都一样!”
和张坑挥手作别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火车开在夜色里,从车窗看出去,除了远方点点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顾白刃对着这副单调的景色,竟然久久不能自拔。
“我们真的能一直走下去吗?”他也问了一遍自己。
“当然了!”心里的一个声音回响着答道。
——END——
番外二:慕容飞X金田一关系始
(1)
慕容飞转到急诊科的时候,金田一正在当老总。“老总”这个词,放在外面,那是个人人称羡的职业,可在医院里,却是座躲也躲不掉的火焰山。
住院总,住院总,顾名思义——总是住在医院里。当老总的一整年,不但要面对惨无人道的排班,还要管理科内各种杂务,如实习生分配,病历整理什么的。
老总班到底有多严酷?光说不知道,必须举例子:各科的老总班都有不同,比如,有的科室,是隔一天一个24小时。也就是说,老总星期一到医院值班,一直值到到星期二中午——正文里已经说过,24小时班实际是26个半小时,而老总们往往值到12点正点下班,也就是28小时——星期二下午回去休息,星期三继续回来值班,以此类推……周六日可以挑一天休息,但绝对没有连休。
还有的科室,是老总除了正常的上班外,负责平时所有的夜班,白班交给别人——值班室的床归他了——周六日也许可以,挑一天休息= =。
而急诊科,由于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有他们自己的一套值班方法,具体内容……我不清楚,捂脸!
刚入医院的医生叫轮转,字面意思,就是各科都转着待一待。理论上要转三年,大多转个两年就定科了……总之!慕容飞转到急诊科的时候,金田一正在当老总,被一堆事忙得满头冒火,又没空冒火。刚给医教科打了电话,问脱逃的那个实习生什么时候能抓来,对方说正在联系学校抓,金田一想怒吼你每次都说联系学校抓,从来没见抓回来过!可是又不敢得罪医教科,只得忿忿地放下听筒,再去应付病人。
有个病人来了就说自己有病,要求全身检查,给他查了一遍之后,恭喜他健康,陪同的家属竟然火冒三丈,说:“你们怎么查的!他全身都不舒服,花了这么多钱,你竟然一个病都没查出来!”
金田一过去刚说了一句“先生,您的化验和检验都没问题……”就被吼道:“叫你们老师来!”
娃娃脸还是吃亏啊,他又被认成实习生了。
金田一又想怒吼:“老子不是实习生,老子就算是实习生,应付你个没病找病的也TM够了!”
但是,不能吼病人。于是金田一把愤怒压了下去,好不容易把那人应付走,慕容飞来报到了。
“你是轮转吧?还是研究生?”那傻子喘着气,冒着汗,拍了下他的肩,笑,“这科老总是谁?”
“我就是老总!”金田一劈头就吼过去,吼得那人一愣怔。
“我……”慕容飞眨了眨眼,说,“我叫慕容飞,是今天转过来的……我刚才跑错科室了,刚刚赶过来。”
“就你啊,”金田一道,“正好我这儿缺个实习生,你跟着我值班吧。”
“什么?!”慕容飞顿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拿我当实习生用?!”
“没错!”金田一返身走回了办公室,在实习生值班表的空缺处填上:慕容飞。
慕容飞既然无法反抗自己的命运,就只有接受它了。登记了手机号码,接受了排班。中午的时候,慕容飞主动跑去问金田一:“金老师,我去吃饭,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