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寒觉得行程没有必要太过紧张,现在又已是提前到了钱塘,不如先在客栈住上几日,再前往任府。和宁凌说过之后,两人找了
家客栈住下。
现在宁凌不再纠结于一间房还是两间房的问题,因为不管怎样,最终他都会抱着若寒悄然入梦。如今,若寒又提议放慢行程,他
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来欣赏“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景色,岂不乐哉?
安顿好房间,宁凌就拉着若寒上了街。不知是不是因为心境的改变,宁凌觉得钱塘的大街没有喧闹嘈杂,而是如诗如画,男女老
少,无论胖瘦,看起来都有一分优美。不同于宁凌的兴奋和陶醉,若寒对钱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因为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尽管如此,他还是陪着宁凌在街上闲逛。
经过街角的一间茶楼时,宁凌停了脚步,对若寒说:“进去歇会儿吧。”遂,两人上了二楼。
茶楼生意兴隆,此时只剩下窗边的座位。坐下的两人,开始环顾四周。吃茶的看起来大多是商人,他们衣着华丽,周身散发着阵
阵金钱的味道。
“黄老板,听说今年任府有幸得到了一套百年不遇的上等茶具,此时可否属实?”邻桌的一个身穿玄色丝绸的年轻男子问坐在一
旁的中年男人。
“经多方打探,确有此事。是任家的现任当家任生碰到了位有缘人获赠的,只是……”
玄衣男子迫不及待地问:“只是什么?莫非黄老板还知道更多的内情?”
话一出口,就见二楼寂静一片,众人皆是竖着耳朵,想要探探那内情。
“不算知道,都是听说的。”黄老板似是在推脱着,但实也有些得意,“见过茶具的人都说与平常的无奇,最多也只是材质用的
不是白瓷,而是玻璃。”
“原来如此,多谢黄老板赐教。说实话,不管传言的真假,任府得到的东西必定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唉,只可惜在下没有能力
参加任府举办的赏茶比茶大会,见识不得了。”说着,玄衣男子端起茶杯,小啄了一口。
“哈哈,机会是年年都有的,年轻人不要气馁啊。”
两人的一番对话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唏嘘与讨论之声,怀着相同的心思,喝着属于自己杯中的茶水。
宁凌眨眼看向若寒,像是在说:刚刚的都听到了?会是什么宝贝茶具呢?
若寒莞尔一笑,全当刚刚听到的是街角趣事,不足挂心。宁凌心想,也对,若寒怎么说也算是个内部人士。不过,世间真有什么
离奇的茶具吗?不要说宁王府,就是皇宫也不曾听说过啊。这回定要好好欣赏一番。若寒两人又坐了一会儿,便回了客栈。
是夜,宁凌又一次踏进了若寒的房中,上床搂住他,继续在两人的梦中重复着暧昧。就这样过了三天,两人决定前往任府。
第三天一早,两人收拾好行装正在一楼吃着早饭,忽然一个微微低沉的声音:“小寒,就算是除夕见过面,可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还不进府啊。还是,若我不亲自来接你,你就打算今年来个缺席?”
深青色的衣衫,宽广的肩膀,柔和的五官,温柔似水的任生打开折扇抵在胸前,露出了扇面上的一个歪七扭八的茶壶和茶杯,倚
在门框,看着眼中流露出惊讶的若寒。
“生……”若寒举箸却未再动一厘一毫。
此人正是除夕前一天,在若寒房中等待的男子。任生微微一笑,合起扇子走到若寒面前,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似是惩罚。若寒未
怒,而是对那人摇摇头笑了笑。
除夕……莫非小北说的是他?!宁凌怔住。那看在眼的亲密,伴随刚刚耳边传来的若寒的声音以及他主动的微笑,如芒刺,一寸
一寸地无声插入心室。
21.钱塘湖春行(二)
正想与若寒继续叙旧的任生,注意到桌边还坐有一人,心下暗骂自己的疏忽。“小寒,这位是……”
“小寒小寒,他还小吗?真是……”宁凌没好气地嘀咕着,若寒听在耳里乐在心中,只是脸上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破绽。开口
提问的任生,有些面露尴尬。
不待若寒回答,宁凌起身抱拳:“在下宁凌,若寒的保镖。”
保……保镖?任生如听见了天下奇闻,不相信地看向若寒——他在开玩笑吧?你还需要保镖?!
可若寒并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好在任生知道他是个懂得拿捏分寸之人,虽有疑惑,却也没再多说,想必两人的关系并不一般。
“在下任生,这两日府中事务繁忙,多有怠慢,还请宁兄见谅!”
宁凌未语,心中来来回回地计较着任生,黑了一张脸。
任生又不是愚笨之人,自然感受到了宁凌的敌对,但实在不晓得缘由。他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他,因为宁凌周身的气场
与样貌是不容人忘记的。任生尴尬地笑了两声,复又对若寒说:“走,咱们回府再聊吧,还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呢。”
“嗯,我也有些话要同你说……”两人边说边向外走去。
宁凌从未见过若寒如此主动地说话,而且数量还之多,此时的自己完全像个跟班的,拿起剑和包袱,又到后院牵了白闪,这才去
追若寒。放在往日,宁凌世子怎会这般忍气吞声,可现在实属无奈,若寒还在生气,决不能招惹。
宁凌还未完全追上前方的二人,就听到了任生的朗笑声,然后赶忙跑到若寒身边,铁着脸看任生,却柔和地问若寒:“在说些什
么?”
“是小寒小时候的事。”任生回到,有些宠溺地看了若寒一眼。
这一眼对宁凌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瞪了一眼任生,宁凌看向若寒,像是在询问真假。若寒冲他一笑,以示肯定。于是,宁凌失
落了。
任生展开这扇,将那画了歪七扭八的茶壶和茶杯的一面递到宁凌眼前,“宁兄看看,这画儿画的如何?”
宁凌给了一个——“废话”的眼神,心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让我调侃的。于是话就横着出来了,“原以为任公子博学多才
,书画工笔了得,没想到竟画出这么如此‘惊人’一笔,哼,怕是三岁孩童画得都比这个强。”
闻言,若寒狠狠瞪了宁凌一眼,气愤地甩袖快走。任生在一旁看了,蓦地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一脸敬佩地抱拳对宁凌说道,“任
某甘拜下风,这世界上敢如此评论这画的,恐怕只有宁兄一位了。”
宁凌恍然大悟,气得他恨不得将任生大卸五块,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若寒!宁凌快跑追上怒气中的上官若寒,强拉着他的衣袖,尽
自己最大的努力解释:“我不知道那是若寒你画的,那绝对比三岁孩童画得好!哎呀……不对不对……是比谁画得都好!总之我
说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若寒,你说话啊,别不理我……”
所谓妒忌则乱,如此是也。
就这样,任生试图和善地与宁凌交谈,可每每都被冷语相揶。宁凌的敌意对于任生虽然没有什么,但他一向为人随和,不想这么
莫名其妙的就得罪别人,更何况还是若寒的“保镖”。所谓来者是客,主人理应尽到地主之谊,所以此刻任生再次友好地问向宁
凌。
“宁兄以前可曾来过钱塘?”
“没有!”宁凌还记恨着刚才的扇子事件,硬生生地回答。
“呵呵,既然如此,趁着茶会前还有几日的时间,不如任某先带宁兄四处逛逛?江南的春景乃是美不胜收,天下一绝。”
“不用!”宁凌再次硬生生地蹦出两个字。
“生,不用这么麻烦,茶会前你还有很多事要忙,何必……”
知道若寒是给自己铺了给台阶,任生赶忙接道:“我都忘了,谁还会比小寒更熟悉钱塘呢?呵呵,要不就先让小寒代劳?等到茶
会结束,我再来相陪。”
若寒这“有心无心”地缓解尴尬气氛,结果是成功了,尴尬的感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杀气,吓得任生僵直了身
子。
杀气的始作俑者刚刚听到若寒的话,瞬间俨然变成了一个幽黑的鬼怪——一个被强行压制不得爆发的鬼怪。代劳?居然敢命令若
寒?!我还没没这权利,什么时候轮到你了!宁凌心中愤愤然,无奈若寒并没有拒绝。
任生暗道,这个保镖可惹不得,比小寒火起来还可怕,自己决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气场下。
于是街上出现了一幅百年难遇的画面:一个假装镇定的男子和一个貌美如花的仙子,押解着一只有火无处发的小鬼,向某个方向
远去。
任府虽比不上宁王府的富丽堂皇,却也实属华丽建筑。刚刚进府,任生就被人叫走,没有安排接待的仆人,若寒轻车熟路地带着
宁凌走向那个属于自己的小院。府里的下人们见到若寒后都会亲切地请安,不是客套,而是像对待自家少爷一般。宁凌知道,若
寒与任家的关系绝对不简单,与那任生的关系更是不敢想象。
这么想着,一座幽静的院落已出现在了眼前。若寒直径走进了自己的寝室,一直在任府伺候他的下人早已在屋内静静等候。
与醉茗居寝室的简单不同,这间屋子更显得古朴幽雅。精雕细琢地红木门窗,淡黄色的纱幔,常绿的大叶盆栽,生机勃勃。窗下
还躺有一把可以走出高山流水之曲的古琴,墙上挂有一把看似普通实则锋利无比的木剑。因院中种了不少鲜花,屋内也是飘着属
于自然的香气。
“上官少爷。”小厮恭敬地鞠躬问好。
“嗯,先去烧点热水,我要先沐浴。”若寒一边吩咐,一边将不大的包袱扔在了床上。然后打开衣柜,拿出了一套新衣。宁凌见
若寒如同在自己家一般,心中很不是滋味。
“旁边有一间空屋,以前都是小北住的,想必也已经打扫好了,你就先住在那儿吧。”
听了若寒的话,宁凌心中更是苦闷,没有说话就走了出去。若寒看着有些失落的背影,心中也是说不出的复杂,虽然欣喜于他的
反应,可又有些难过。
沐浴后的若寒去了书房等任生,留下宁凌一个人在别院。院中的风景不错,花藤绿枝,假山碧石,透着清新,散着馨香,可一切
在宁凌眼中都是如灰尘一般死寂。一个人呆不下去,宁凌出了别院,在任府里随意逛了起来。走过花园中的假山,无意中听见了
几个婢女的声音。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还不信。”来自女声一。
紧接着女声二说道:“幸好听了你的,要说这灵隐寺的灵石还真是神。”
话未说完,就听到第三个声音的调侃:“是啊,只要送给喜欢的人,即使他原本不喜欢你,也会变得两情相悦,所以你这么容易
就可以和情郎互定终身啊!”
“不仅是互定终身,还会相伴一生永不分离呢!”
“你们……!”
“不过,求得可不易,就算你挑中了灵石,那寺中的老丈也不一定就会同意。”
“缘分很奇妙啊。”
“好了快别说了,一会儿被管家听到又要挨骂了。”
几个婢女纷纷离去,假山后的宁凌默默地记下,灵隐寺,灵石,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这晚,宁凌从自己屋中出来,正要悄悄潜入若寒的房间,忽然发现屋顶上有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正是他偷偷抱在怀中几日的若寒
,而另一个……任生!宁凌咬牙切齿。
只见若寒忽然站起来,不知怎的,脚下没站稳,要摔了下来。若寒本是想运功起身,余光却看见了门前的宁凌,于是便任自己的
身体降落。任生本也不担心,可见到若寒没有运功的样子,不禁出手搂住他的腰,向怀里一代,两人空中旋转一圈,才稳稳地落
了地。
宁凌也是要跑过去,想接住掉落的若寒,只可惜距离远于任生。看着夜空中的两人,宁凌觉得很刺眼,心中更是愤怒与不甘。于
是那二人刚一落地,他就上前将若寒拽回自己的怀中,恶狠狠地瞪着任生。
就在同一瞬间,任生看到靠在宁凌胸前的若寒在满足的偷笑,这个样子的若寒是任生从未见到过的。若寒虽与他较为亲近,也有
说有笑,怕是因为从小长大的缘故,而并不是因为内心真正的快乐。这么多年,任生依然可以感到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可是
此时的若寒,眼角都在上扬,冷漠的面具不翼而飞,柔和清媚的笑颜如同盛开的牡丹。
任生忽然明白了若寒刚刚以及之前的举动,原来是找到了心中之人,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替他高兴。男也好女也罢,只要是这
个人能真正走进自己内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可惜,任生的一笑更加点燃了宁凌心中的怒火,他本想放开若寒打想任生,却见任生转身而去。唯有声音在耳边回荡:“小寒,
师兄替你高兴……”
师兄?师兄!
宁凌慌忙拉开与若寒的距离,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是你师兄?”
若寒换上招牌的冷漠表情,淡淡地看了一眼宁凌,嗯了一声,然后推开他回屋。
师兄?!居然是师兄!!宁凌的笑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来来去去,如释重负。等等!师兄又怎么样?若他也喜欢若寒,一个身份算
什么?再说,他还每天小寒小寒地叫着。看来自己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这晚,宁凌破天荒地没有进入若寒的屋子,而是在自己床上进行着失眠行动。
22.钱塘湖春行(三)
宁凌一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时分才现困意渐渐入睡。
日上三竿,宁凌被小厮的声音吵醒。
“宁公子,宁公子?快醒醒。”
宁凌皱着自己帅气的脸,含混不清的哼道:“别吵我……睡……觉。”
小厮苦笑,复又轻轻地推着床上四肢都包在被子上的宁凌,“您快醒醒,上官少爷正等着您呢。”
太过敏感的两个字飘进了宁凌的耳中,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只是若寒的名字都能让他莫名的心暖,遂,又开始哼道:“嗯
……若寒……若寒……”哼着哼着,整个人忽然坐了起来,眼神清明,这下是真的醒了。看向床边的小厮,“你说若寒找我?”
“是啊,上官少爷早上就想见您。可是您睡得太熟又叫不醒,便没打扰。可这会儿都……”小厮很会办事,适时地给宁凌留足了
面子。
宁凌一听,下床推开门,精气十足的太阳当空照而照。怎么都这时候了,宁凌暗骂了句,然后穿好衣服,去了若寒的房间。
看到任生也坐在若寒房中,没空多加理会,就忙着对若寒解释:“不好意思,我睡过了……那个……若寒找我有什么事?”
“任生说今天去游西湖。”
“游西湖?”宁凌不解地看着任生,见他微笑肯定,不屑地问:“昨天不是说不用你陪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你不是有很多
事?”
任生不语,却在若有所思外加别有深意地看宁凌,看得后者都有些不自在了,这才说:“任某想来想去,若不陪宁兄实在过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