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上——紫藤络绎

叶凌夙摸摸衣领，拽拽衣袖，抖抖裤腿，不习惯啊不习惯，好久没这么穿了，还是小脚低腰牛仔裤、紧身涂鸦T恤、糖果色皮衣更适合自己啊。

当两个人关上大厅的门后，云络的房门打开了，顶着一脸精致的妆容，穿着颇为职业化的黑色套裙，踩着快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碎碎念：“神神秘秘的做什么，和只偷吃了葡萄的狐狸似的，姐姐不稀罕管你们。”

叶凌夙跟着唐爵绕街心花园跑了一圈之后，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看着神清气爽、游刃有余的唐爵的时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弯着腰，一只手撑在腿上，一只手指着唐爵：“你别得意，小爷我当年一场演唱会跳满两个半小时不费劲，你不要得意，用不了几天，我一定超过你。”

唐爵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脑袋，用力拉着他站好，边拽着他的胳膊：“别站在这，走走。不过，当年也没见你练出肌肉来。”

叶凌夙的眼睛要喷火了，居然又提这件事，怎么练都不长肌肉，这是他心中永久的遗憾啊遗憾，是不能触摸的逆鳞啊逆鳞。

唐爵完全不为所动，拖着不情不愿的叶凌夙绕圈走：“我觉得你没有肌肉挺好的，你这张娃娃脸如果杵在一个肌肉男的身体上，得多不和谐。”

叶凌夙眼角跳了跳：“你还是不说话的可爱。”

两个人默默地绕到第二圈时，叶凌夙：“你以前有没有去看过DA的演唱会？”

半天没有人回答，叶凌夙抬头就看见了唐爵一脸“是你不然我说话”的无辜表情，差点就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郁闷的摆摆手：“你说话。”

“和云络去看过一次。她说看尹霆翔，所以要近距离地看一次，看看是不是能顺眼些。”

“这叫什么理由，她不是喜欢DA的吗？”

“她就是某一天在电视上看见尹霆翔，然后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顺眼，就找了他的视频来看，再买了你们的碟子来听，再跑去了演唱会。”

“看多了就顺眼了？”叶凌夙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啊。

“除了尹霆翔，别的顺眼了。”

“W市XX体育馆。”

叶凌夙无奈了，为什么是自己出丑的那场？那天他跳舞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后来蹦得太开心了，又把耳机跳掉了，再后来他兴奋地冲到台边，和歌迷打招呼，有一男一女对着兴奋的他始终面无表情，让他很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一男一女，还面无表情，叶凌夙眼神怪怪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唐爵一会儿，随后记忆突然变得清晰，那是唐爵和云络！

“你们两就带着参观博物馆的表情看演唱会的？”

“当时不就是为了去研究你们顺不顺眼的吗，而且，你画那么浓的眼妆，跟顶着两熊猫眼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见到熊猫有什么好兴奋的？”唐爵似乎对叶凌夙能记起这一段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那时候没得到回应，他脸上的失望可是写得清清楚楚的。

叶凌夙：“……”他算是明白云络的“我喜欢DA不是常规的对偶像的喜欢”什么意思了，大概是当成一个案例之类的来研究了？

“这么说虽然不厚道，可我的确对音乐什么的没兴趣，也不知道那么多小女生兴奋个什么劲，当时我坐在那里，还离舞台那么近，简直就是煎熬。”

“我还是不想听你说话了。”叶凌夙呻吟一声，有些时候，实话真的不怎么好听。

唐爵嘿嘿一笑：“所以云络能认出你，我没认出啊。”

叶凌夙瞪他。

唐爵握住他的手，随意地继续往前走：“但现在不会再把你弄丢。”

两个人吃过早餐，回家换了套衣服，唐爵把叶凌夙送到了地铁站，叶凌夙颇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又不是小女孩，还能丢了？”

“就是想送。以前看着别的孩子有爸爸妈妈送着上学，感觉特别羡慕，现在有机会，我就想送我喜欢的人上班，也让别人来羡慕我。”

“你爸爸妈妈呢？”叶凌夙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知道我妈是谁。”唐爵说这话时语气完全没有起伏。

叶凌夙局促地缩了缩手指，然后转过身，冲唐爵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有人送我上班我很高兴。”不要随意对一个男人的过往表示同情，因为男人轻易不会让自己的脆弱示人，但要让他知道，现在，有一个人愿意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做那些他从前想做而没有机会做的事情。随后又像不经意似的问，“那么，送我上班后，你准备去哪里呢？”

“你快进去吧，要不然要迟到了。”唐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的上班时间很自由的。”

“那也快去吧。”

叶凌夙点点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向唐爵挥挥手。等走到唐爵肯定看不见他的地方时，他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唐爵是没有听到呢，还是根本就不想回答？终于，他还是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吗？还是终究有些事情，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晚上叶凌夙回到旅馆的时候，大厅里空无一人，厨房里倒是传来了一阵阵奇怪的香味，好像是饭菜的香味夹杂着中药味。叶凌夙进去一看，果然见到唐爵在里面忙忙碌碌，男人的袖子挽到了手腕以上，露出的手腕骨节突出，充满了力量感，灯光给如同雕塑般的侧脸打上了一层光晕，使他的整体线条都变得柔和，腰上系着的卡通围裙还让他显出那么些可爱。

叶凌夙盯着他看了会，被唐爵发觉了，给招呼去洗了手，嘴里还被塞进了一只肉丸，轻轻一咬，鲜嫩多汁，唇齿留香。

“怎样？”唐爵的表情显得有些期待。

来不及说话，连连点头。

唐爵满足地点点头，接着去忙别的菜肴。

站在厨房里，那股像中药一样的味道更加清晰了，叶凌夙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给你煮的中药。”

“我不要喝，为什么要给我煮？”

“这是我找了很多人才得到的偏方，找了很久才配齐了药材。”

“做什么用的？”

“治你的手的。”

“你很麻烦才找到的？”叶凌夙内疚了，不会今天唐爵出去就是为了这些药的吧，毕竟昨天家里还没有这些东西，而自己居然还怀疑他。

唐爵看着叶凌夙纠结不已的表情，心里暗暗发笑：“是呀。”

“如果浪费了会很对不起你的一番苦心？”

唐爵点头。

“那是非喝不可了？”

“那倒不必。”

“哎？”

“那是泡手用的，不能喝。”

“你为什么不早说？”叶凌夙瞪大了眼睛。

“看你纠结的样子挺好玩的。”

叶凌夙：“……”唐爵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

叶凌夙一连打了三个电话给云络都没人接，敲了半天房间门也没人应答，于是两人先吃了晚饭。唐爵的手艺果然不是外卖可比的，吃得叶凌夙心满意足，最后，撑了。直到绕着大厅晃了二十几圈后才觉得好点，刚在沙发上坐下，就见唐爵用一只小盆盛着黑乎乎的药水从厨房出来。

将盆放到沙发边的懒人桌上，端到叶凌夙面前，抓起他的手，浸到药水里泡着，水温正好，泡在里面暖暖的。

唐爵握着他的手，开始一下一下地按摩，轻重恰当，动作不疾不徐：“听人说这样可以活血化瘀，保持手部弹性，药物里的成分对你手部功能的恢复有好处。”唐爵的手慢慢往上，摸到了叶凌夙腕上的疤痕，“至少可以让你在天气寒冷的时候不觉得僵硬疼痛。”

叶凌夙乖乖地任他按摩，动也不动。几乎没有朋友会在他面前提到他的左手，怕他尴尬的有之，怕他难过的有之，不愿提及的有之，只有唐爵，会关心他痛不痛，会担心他冬天会不会难熬，默默地寻找方法，用平常的语气提到这件事，让他觉得，手上的伤真的没什么大不了，让他觉得，也许哪一天真的会完完全全地好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影子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一连一个星期，两个人都过着极具规律的生活。早上六点起来去晨练，吃了早饭回来，简单洗个澡后，唐爵送叶凌夙去地铁站，叶凌夙晚上五点准时回家，唐爵必定已经在做晚饭，吃过晚饭后休息一会，唐爵给叶凌夙按摩手，之后两个人一起看电视，或者玩电脑。

一连一个星期，叶凌夙都没有见到云络，打电话给她不是没人接，就是很匆忙地说一句“我在忙”之类的，有两次叶凌夙夜里一觉醒来，才隐隐约约听到云络关房门的声音。云络究竟在做什么，忙到了这个地步，晚上这么晚回来，路上安全吗？她和唐爵的冷战结束了吗？

想着这些问题的叶凌夙成功地在看电视时走神了，唐爵见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广告，不由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叶凌夙就势抱住在面前晃悠的胳膊：“我们以后还是回家吃早饭吧，外面买的没你做的好吃，做三份，给云络一份。”

唐爵揉揉叶凌夙的脑袋，就知道他心软：“几天没见，想她了？”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忙什么，每天都回来那么晚，你说她长得也挺漂亮的吧，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你想说什么？”唐爵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个和他兜弯子说话的家伙。

“你是男人吧，男人就应该心胸广阔，和女人生气做什么，冷战什么的很掉面子啊。”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唐爵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

叶凌夙立刻摇头，脑袋再在唐爵的胳膊上蹭蹭：“我是说，你去接云络回家吧。”

“好啊。”唐爵答应得很干脆。

叶凌夙抿抿嘴，原来早就不生气了，就是拉不下面子啊，于是再接再厉：“早上还要给她留一份早餐啊，不吃早餐会一个上午没精神的。”

“知道了。”唐爵应道，又推推叶凌夙，“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万一她不接我电话呢。”

叶凌夙笑嘻嘻地拨电话，哈哈，性格别扭的两个小孩。

（云络：我才没有别扭，我是真的很忙，没时间好不好？）

第十五章

“觉得这个怎么样？”叶凌夙一边随着节奏点着头，一边问坐在身旁的崔浩。

录音室里只有崔浩和叶凌夙两个人，因为是崔浩自己的录音室，所以两个人也比较随意，桌上摆着奶茶、水果、薯片、蛋糕等等零食，叶凌夙蹲在椅子上，崔浩盘腿坐着。

崔浩听了一遍，又听第二遍，听到第三遍的时候不由地啧啧称赞：“这歌很不错啊，肯定能红，你小子。”

叶凌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崔浩是老资格的制作人了，被他夸奖，叶凌夙有种小学生受到老师表扬的感觉。

崔浩拍拍他的肩膀：“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啊？之前写的几个旋律也很不错，而且，有种谈恋爱的甜蜜和温馨感，说啊，你小子是不是有情况？”

叶凌夙摇头：“我可没交女朋友，就是最近心情比较好而已。”

崔浩以为他不好意思说，嘿嘿一笑：“来，给你听我给你嫂子写的歌啊。”

叶凌夙边听边感慨：“嫂子好幸福啊。”

“遇到她是我的幸运。”崔浩回忆起往事，面上浮现出温暖的笑容。

“叩叩叩。”录音室的门被敲响，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打开门直接进来。

进来的是经纪人小丁，他除了负责管理自己的艺人外，其他公司的歌手如果想向风向娱乐的制作人邀歌，也是和他联络。小丁平时很忙，若是没什么事，他是很少找制作人的，所以他一进门，叶凌夙和崔浩就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

小丁先和崔浩打了个招呼，又拍拍叶凌夙的椅背：“小子，《忘川》的导演李越邀请你给电视剧写个插曲，我已经替你答应了。借这个机会，再让人看看你的实力。这是导演的电话，你赶紧和他联系，具体商量一下曲子的事情。”说完，挥挥手又走了。

叶凌夙拽着手里小丁给他的纸条，有点懵，他没料到这么快就有公司外部的人和他邀歌，而且那个人是李越。李越四十多岁，做导演有近二十年，一直都拍电视剧，挑选演员和剧本的目光都十分独到，他拍什么就火什么，演员、编剧都很乐意和他合作，但很少有愿意和他合作第二次的。他是出了名的喜欢临时改戏，很多时候剧本早就写好了，他也通过了，到了开拍的时候，他又要人改这个改那个，有时甚至要推翻重来，弄得编剧时常和他发生争吵，再根据争吵的结果接着改剧本，每个和他合作过的编剧在剧本彻底写完后，嗓子都是哑的。李越对演员的要求是出了名的严格，一个做得不对就要被骂，虽然很多新演员都是在被他骂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不足的，但是他们很少有勇气再接拍李越的下一部剧。

叶凌夙闭着眼睛想了很久有没有“李越痛斥XX歌手”或者是“李越与XX音乐人因理念不同发生冲突”的新闻，然后才惴惴不安地拨通了电话。李越接电话时貌似心情还不错，很快就敲定了时间，让他第二天一早直接到剧组去，到时候再详谈。

《忘川》讲述的是两代人的情感，父亲辈的人物因为工作原因分隔两地各自带着一个儿女，几个月才能全家团圆一次，儿女长大后，有了自己心爱的人，他们不愿再像父母年轻时那样分开生活，要追随爱人奔赴远方。在这个过程中，伴随着时代的变迁，也体现了观念的变化，一系列的矛盾冲突也随之而来。这种题材其实并不鲜见，甚至一度在屏幕上活跃，但是李越不但选了这样的剧本，而且选择了周播的方式，每周五、周六晚上各播两集，这对收视率是个极大的考验。观众有那么多的选择，他们为什么要在每周特定的时间来收看这个题材不新颖、演员不大牌的电视剧？但是李越做到了，《忘川》的收视率一直居高不下。

叶凌夙花了一个晚上恶补了一下《忘川》已经播出的部分，第二天醒得晚，没有和唐爵一同晨练，到洗漱过，换好衣服，到厨房里时，云络已经在吃早餐了，唐爵慢慢地喝着牛奶，等着他。

云络咬一口包子，鼓着腮帮子看着叶凌夙：“今天我们一起走啊。”

叶凌夙奇怪地看她一眼：“为什么？”

“顺路呀。”

叶凌夙想了想，云络不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剧组，《忘川》目前就在N市拍摄，但现在是在市郊取景，云络怎么可能跑到市郊去，怎么可能和自己顺路？摇了摇头：“你还是自己去吧，我赶时间，不能迟到了。”

云络撇撇嘴，也不在意：“说得我好像很磨蹭似的。”

唐爵忙着把荷包蛋夹到叶凌夙碗里，又给他挑选好吃的酱菜，将他们的谈话从左耳朵放进去，又从右耳朵放了出来。

直到送叶凌夙出门时，发现他没往常去的地铁口走，而是换了另一条线路乘坐，才忽然想起了什么，默默望了望天。

叶凌夙虽然写过不少歌，但是第一次给电视剧做插曲，导演还是那个有魔鬼之称的李越，说不紧张是假的，自然没有发现唐爵神色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下了地铁，转了趟公交，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剧组所在地，看了下时间，幸好没有迟到，要知道李越可是相当痛恨不守时的人。

问了工作人员，很快找到了李越，此时，正有人在和他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