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船悯笛曜明月 上——夜悯曜

作者:夜悯曜  录入:06-27

短暂沉默,随即清晰的“噗嗤”一声,压抑着没有笑出来的永凌皇子,伸手像对待宠物似的揉乱我的刘海:“谁教你的?——这种观念?”

“倾涯。”挥开男人不规矩的手,我起身刚欲推开她下床,怎料楚舜华没有阻拦也没有避让,把身形一稳犹如泰山。两人的姿势忽然就变为了暧昧无比的依偎。

“那么——‘荒军’也是?”漫不经心的开口,男子的双眸在黑暗中璀璨耀眼。我感到那略带冰凉细腻的指尖,蜻蜓点水似的落在唇上,声音在耳畔传来,“两千两,我要你说实话。”

微微一怔,心道:“一支‘荒军’就这么值钱?想来又不放心,于是迟疑着捕捉到对方的视线:“黄金?”语音刚落,脸故意向右一侧,好似又要躲开,唇角却重重擦过那修长的手指。

眼神忽的一变,重又把波澜敛进眸底,楚舜华微然浅笑承诺颔首:“黄金。”

“好。”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略一沉吟便实话实说,“两年前接到过任务,刺杀的是一位喜好男色的将军,那是‘荒军’只是开头戏,行动要待到进入帐房后才展开,但是,失败了。”

“哦……?”从语气就可以想象,楚舜华正诧异的扬起好看的眉毛。

想到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声音里有我自己都未察觉出的咬牙切齿:“那厮好色却不蠢,居然在酒里下药,还偏偏是个连色诱都不管用的主儿——”

“然后?”楚舜华淡然的声音四平八稳的传过来。

“怎地?当我笨到把药喝下去,任人宰割?”我冷笑着翻了个白眼,继续道,“结果只有逃,差点连‘隼’的名声也给败坏了。”

“……是这样。”清浅的嗓音略然一叹,楚舜华端着了然的神色却用着疑惑的口吻,“这倒是哪位背德的将军?”

“骠骑将军——冗城。害我白白损失了十万两的家伙。化成灰我也认得。”凛冽的气息一闪而逝,紧接着不耐烦又涌上心头,“所以让我扮女人这种荒唐事迟早要穿帮,何况朝廷里地将军名捕,识得我的又不只他一人。”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只差没跪下三叩九拜说“五皇子你高抬贵手,让我拿了六十万两加两千两黄金,卷铺盖走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下辈子小的给您做牛做马”这种话了。

谁知只听的对方轻轻一笑,树荫下小憩般淡然自若:“亏我以为你精明而不择手段,没想到……”故意一顿,其中竟透着无限惋惜,楚舜华唇角慵懒一勾,撑起下颚,“何不伺机杀了我?到手的可就是九十多万两,尚不计额外收入。这样的话,何不留下?”

“轰”的一声,烟火在大脑里爆炸,绚烂夺目金光闪闪,全是一个个“九十多万两”的字样,恍惚间我木讷的点头,下一秒就看见对方奸计得逞的笑——“你同意了。”

猛地回神早已来不及,心里恨恨的顿足扼腕,栽在钱手里了,我怎么就这么窝囊?!……

宫苑的鸟鸣开始嘹亮频繁起来,亮白透过窗纸,映出纹栏上的雕龙——天边。方才出晓。

晌午时分,日光洒在院子里,切割着块面,光斑辉煌刺眼。

桌上的糕点热气腾腾,淡袅的烟冉冉向上,弥漫在空中,连罗帐都沾染上了香气。

随手向旁边一捞,便扯过那件女式骑装,罗纱罩着丝绸,红火的颜色让人错觉,像流炎般有着灼烫的热度。

所以我讨厌糜烂的王储生活……心里这般嘀咕着却利索的兜头套上那件冶艳旗装,余光一斜,手随便绾出一个髻,也懒得捣腾胭脂流苏这类劳什子。右臂微振,看到袖刃“铮”地刺出,发出微微音鸣,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依然锋利。心下飞扬,步伐一转,我推开门扉——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深呼吸的刹那,旁里走廊就蓦地闪出两个人影。下意识习惯xing的绷紧神经,眼神犀利就这般毫无预兆的扫视过去——

“啊?!归、归海姑娘……”两个宫女被瞪得一凛,慌忙就想把身子跪下去,转念一想又觉不妥,只好僵住了身形瑟瑟开口,“五皇子吩咐奴婢——”

尾音连同着凌厉的风声一起被抛在脑后,一个鹞子翻身,轻而易举地跃上房檐,突然就感到心如止水似的平静。

果然飞檐走壁才是自由,即使不是在那浓浓的夜色之中。

足点琉璃瓦,在四周满是一片金黄的世界里飞跃,身形一滞,忽的瞥见一个人影。嗯?就如同发现知音般的好奇惊喜。

少年仰躺在灿灿金瓦之上,闭目养神正晒着太阳,十七岁的年纪,面容清丽、有着异xing的秀美,额上绑着珠球流苏的装饰——

显而易见的皇家装扮。

不动声色掠过去,空中回转,停在那人身畔,飘渺无声,对方竟没有察觉。

倏地蹲下身,玩心大起的探手一捏那小巧鼻尖:“喂。”——

“哇——!谁?!”少年大惊睁眼,差点就从屋檐上弹起来,捂着鼻子,双眼瞪大向铜铃一样,头上的青岚流苏因为这个动作飘扬雀舞,“你!你!干什么?!”

耸肩笑的无害,后退一步双手一摊:“你占了我的位子。”

“……你这女子怎么这般不讲理?!”噌的站起来,脸庞气的绯红。

看着那皇族少年气急败坏就差没挺剑刺过来,我唇角单边微翘,风liu倜傥又带着坏痞,便丝毫不意外地看见对方蓦然一怔。趁着这个当儿,转身足点,又是瞬间掠向半空——

“哎?!等等!”身后风声一动,那男孩紧跟而上。

辗转几个起落,靴底仿佛根本没触到砖瓦,极速而轻盈。脸向后微微一偏,那白衣少年已被落在几步之外。我却不由诧异:没想到他的轻功造诣倒还不错。

兴奋感被挑起,那种久违的、洞穿猎物的心脏般的完满。速度加快,再踏上一节檐角时,屈膝蓄力,猛地揽身俯冲。

“呃?!”身后的少年发出一声短促的感叹词,刹那间没有任何预兆地调转方向,焦急地竟似想起了什么一般。

不由得纳闷,把视线回归前方的一瞬间,才因为眼前的景象而豁然明朗——本就神情迥异的三位男子在目光触及我的刹那,更为不同一般。

款款落地,竟不掩饰轻功实力,靴底在地上淡淡划出了个弧度站定,激起一片薄薄的尘埃。

视野中,永凌王朝的五皇子一身黑色猎装英姿飒爽,抿嘴优雅一笑,玉树临风;而其身旁那魁梧男子不是冗城又是谁?!却见那骠骑将军眼珠骨碌一转,本是在四目相交之时,就已明白我身份的了然神情立马变为了迷惑不解,料是早就和姓楚的串成一气。

眼光一掠,忽视掉这两人便定格在第三方身上,猫儿一样的眼,突然就因为好战与杀意而凝结的晶亮——

男子羽扇纶巾,飘逸似仙,眉目儒雅,冷淡不迫。即使脸上的憔悴像刚经历了一场浩劫,却依旧丰神俊朗,淡然蹙眉间带着杀气迎上来的眼神——犀利不减当年。

辛瀚辰……辛瀚辰……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缓慢死紧地暗暗咬牙。当初一战终究是分不出我俩的成败么?

私下里却没有注意到楚舜华渐渐黯下去的笑颜。

“曜儿。”从容的声音斜里插进来,永凌皇子深睇过来一眼,不动神色的继续,“皇兄今天有兴致狩猎,方才吩咐宫女前去转告,怎么箭矢都不拿就跑了来?”

“哪有这个必要?”满不在乎的回答,我的目光却警惕不离早就蓄势待发的辛瀚辰,“‘曜儿’这种称呼就免了吧,这几个都是自己人还见什么外?”语毕,右臂劲抖,袖刃瞬息吐出,剑光闪烁,随即毫不迟疑,一个纵身欺上——

“辛捕头。多时不见,是否别来无恙?”

“五皇子小心!”稳然后撤,沉声厉喝之时,反手挥袖,手中已多了一柄剔透玉箫。

“这是怎么回事?!”楚舜华佯装诧异,嘴角倒是气定神闲,看好戏似的戏谑笑颜。

狠白了永凌皇子一眼,干脆懒得搭理。顿足之时已是迅速欺至辛瀚臣面前,右腕翻转,目光骤冷——

电光火石间刃箫交集,锋利且柔韧的袖刃恰巧擦过玉箫的音孔,钢器掠过空气的铮然划过温玉砌的箫孔——激进尖利一声冲天音绝,回声袅袅,震慑人心。

一击即分,我向后跃开几步,袖中寒光颤颤指地,缓缓沉下一口气,又嘶声轻叱,眸光凝结,冷厉如狼。

那个高挑清冷的对手沉稳后刹,青岚衣袂飘然落止。时间像忽的停滞了一下,玉箫举到口间的举止徐缓却有力,碧玉触碰上薄唇,垂下的眼睫毛长而绒密,而就在丹田之内由下而上一声断喝之际,辛瀚辰蓦地抬眼怒视,目光炯炯,亮如灿星。

糟?!是“天阙”!心下立时大骇,忙运气闭息,可还是晚了步——

一阵厉啸犹如撞击心房,沿着耳膜最大强度刺激听力:“呃?!”死咬紧牙关,匆忙之中的运息好歹减缓了伤害,真气蓄力,身形一顿,硬是按捺住体内的血气上涌,迎着“天阙”的裂音猛地冲上——

矮身低掠,一个刹步,袖刃调转,刹那间俯身上跃,速度奇快,角度刁钻。

“!”男子猛然一怔,箫声顿时一停,泛着冷光的袖刃就这样分毫不差地,险险擦过那俊挺鼻梁,刚欲防御——

扭身上跃便是一记虚招,曲肘扬臂,四目相交,我感到只属于杀手的嗜血因子在神经里爆炸,邪魅的笑容溢上唇角,眼眸剧凛——人体遭受打击的沉重闷响。

辛瀚辰吃痛后撤,扯开距离后投来一眼,竟是更为浓烈的杀意。

“……呼。”胸腔内浊气被吐出,新鲜空气让精神一振,我稍稍敛去眸中悍亮,渐收獠牙,静待对方的下一步举动。

无声的交锋在持续,袖刃的冷光描摹着我的侧脸,温柔却又冰凉如水。注视着那剔透玉箫重又抵上它主人的薄唇。了然的笑意浮上脸颊。果然要用那招么?——茫茫之野,云染天穹。

恍如天地异色,风起云涌。箫声低沉缓唱,如同一位饮酒高歌的壮士,又如蛟龙潜渊须臾而吐息。上接皇天,下垂后土,恢宏如宇,变幻万千。

低糜中透着啸呼,断断续续,哽哽咽咽,满不在乎好似冷笑,让人想到那曾经的荒原上,诸神皆灭,九天独留——

一个仙魂在吹着埙。

来了,终于来了。急促喘息着,渴望强敌的血液在周身沸腾,眼瞳因为兴奋,一瞬不瞬,死盯着对方。我感到那个声音在大脑里叫嚣【干掉他!毁了他!打击他的强悍!泯灭他的骄傲!】

就在兴奋攀到最高点,袖刃都发出了杀气的叹息的一刹那——

第十一章:风萧萧兮易水寒(下)(曜篇)

冲将出去的身形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被额外的力给阻止。

“?!”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身后那突然拥抱贴覆上来的躯体。杀意硬是被浇灭,我不可遏止地怒火中烧,“放开!”

楚舜华因为这个剧烈反应而不由扬了扬眉,随即眸光登时一沉,臂弯收紧,加深怀抱的瞬时,垂目侧首,丝毫不顾在场的另两人,就这样挑逗意味十足地啮咬上我的脖颈——

“呃!”肌肉顿时一僵,意识到是什么情况的时候身体已开始作出大力挣扎,右手猛地探后揪住男子乌黑如绸的发丝,手指却颤抖使不上劲,“别……啊,别妨碍我!——楚舜华!!”

毫不忌讳直呼出皇储姓名,引得另两人都不由得一凛。作为对手的辛瀚辰缓缓蹙眉片刻后,干脆收箫还袖,别开目光,杀意全消重又归入冷静。

吐息粗重,男子攻击的地方火烧火燎蔓延全身,如同绽放出一朵朵的黑罂粟。天穹在恍惚的视野里变得透明。

“你……到底想怎样?”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喘又疲倦。永凌皇子却因为这句话停下了动作,清浅微凉的鼻息缭绕上耳侧——

“赔你从冗城那儿损失的十万两,”楚舜华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却忽然锋芒一转,耳语似的竟带上了命令的口吻,“然后——给我收起那种暧昧的神情。”

猛地一挣脱离开束缚,扯开彼此间的距离后,一个转身正对着男子。我头一回仔仔细细看着那双狭长黑眸,不同于初识那一晚的居高临下,那黑曜石似的瞳仁此刻深邃不可比拟,里面沉淀的东西,赤诚袒露,蓦地就让我怔在当地——

这个男人……和倾涯一样。都是认真的。

情热的火燃烧在眸子里,定格成了永远的心悸……

马声嘶鸣,一勒缰绳。鞍上之人回首,鬓发飞扬,眉心微锁间透露出王者的威严,楚焰然一袭金袍猎装沉声开口:“五弟,你晚了。”

“还请皇兄恕罪。”前面的楚舜华微微浅笑,歉然颔首,驾着漆黑的坐骑踱上前,威风凛凛且不失庄重。

倒是因为这个举动,把后面坐在青葱马上的我完完全全给暴露出来。

视线犹如麦芒,我迎向达官贵人们的各色目光,忽然一个翻身下马,轻巧落地,众目睽睽之下,一记“旱地拔葱”,鸟儿般飞掠上身旁的树头,手背脑后,毫不在意的闭目仰躺。

“放肆!”随从列队中不知谁大喊一声,立马附和声此起彼伏。

“皇上!这蛮夷目中无人,君前无礼,该当何罪?!”……“成何体统!”……“太不像话!难不成我等还得瞧她脸色?!”……

抗议声中居高临下的看向一旁的五皇子,楚焰然冷冷发话:“你当真不管?”

垂目浅笑,扫了眼树杈上的那袭红杉,楚舜华淡淡耸肩:“我向来随‘她’。”怎料话音刚落——

箭矢的破空之声令我浑身一震,倏地开眼,刚巧那翎羽箭就这样旋着气流猛然从面前掠过,随即远处传来一声惨啸,一只未成年的雕挣扎着扑腾落下。

“去捡来。”收弓,沉声命令的九五之尊冷睇过来一眼,异常鄙夷。

龙颜大怒赶我走?冷哼一声犀利回望过去,我不紧不慢起身,足尖一点,掠上空中的刹那,忽的打了声口哨,青葱马儿一个劲跃灵敏奔来,人便刚巧落在鞍上,双腿一夹马肚:“驾!”——

还求之不得呢!驭马疾驰,脱离开众人的视野,向森林更深处进发,树木在头顶上聚合又分散,雨后的道路泥泞湿滑。

时间已是落日时分,天际的晚霞在汇集,翻腾着技艺最好的画师也描绘不出的丽色,烈日在叹息,天空像透明的锦缎上密布的水绡流苏,风一来就水漾波动,倒映着光辉,纯粹得仿佛一出就烟消云散。

坐骑悠闲的踱着蹄,天色在渐暗,想必皇帝的猎队也已在回宫,百无聊赖任青葱马垂头啃草。呼吸平稳安逸,恍然就像是忘了身处何处,自己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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