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移的时候,既不是当事人有意为之,那就是命运之神在作祟了。
当晚,月至中天时。
自认为被小鸡美人,锻炼得能屈能伸的大男人,夜合欢皇帝,一步一蹭,志不得意不满,慢悠悠往自家晃悠。
此时,叹气这个动词,已经不足以表达皇帝的心情了。
夜色很静好,秋风很凉快,无眠的夜合欢,带着一脑门子的水——湖水里洗手的同时,顺便用冰冷的水,浇灭了那把欲~火。
反正是孤枕难眠,走到哪儿都是形影相吊,就慢悠悠飘在幽深的石板小径上,带着扼腕的深思。
他正在脑袋里,用镜头回放的方式,回想,到底哪个关节出岔子了?又让小鸡拍拍翅膀逃掉了。
边走边放小电影,直到发现走岔了路,也没找到当时哪个动作放松了,导致自己合欢弟弟差点憋爆掉。
先对着月亮咬牙切齿,哀悼这个劳而不获的夜晚一番,再龇牙咧嘴,感叹自己这禁欲的皇帝史无前例一番。
然后,后知后觉发现,这月亮看起来的角度,似乎,恁个不大对头啊。
先别管,此皇帝是如何发现,月亮的角度不对头的问题,总之他就是从月亮看出自己跑偏了。
顿住脚,看了眼所处位置。
嗬,俺嘛时候,七歪八扭地,走到听雨哥哥偏殿外边了!
难道,潜意识里,俺真的很渴望听雨身体的——安慰?昏了!都想的什么都!
不齿了自己阴暗心理一下,扭头就往回走。
我怎能带着和炙焰寒天的不满,去渴望那个苍白的人?那是对听雨的亵渎,也是对小鸡的侮辱。
既然决定小鸡是我此生的纠葛,那么,听雨,是不是,我真的该放了他?
说到底,夜合欢的身体里,还是何总那个现代自主的灵魂。
就算这具至高无上的身体,可以拥有全天下的美人,别人也无权说什么。
但是,爱人,这个词,在夜合欢的心里,就是妻。
妻者,生死与共,相濡以沫。
妻者,荣辱与共,一生相随。
所以,三妻四妾的幸福,夜合欢只是用来想想,并且,想的时候,三妻四妾的身段,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凹凸有致的女人的!
即使身体渴望的目标,春梦里发的,时而听雨,时而小鸡,时而龙吟,那也是处于唐伯虎点秋香的境地的。
齐人之福,那三个人,每一个都可倾国倾城,每一个都绝世无双,夜合欢幻想过,却从来不曾,肖想过。
既然刚刚对投怀的小鸡始乱了,那我夜合欢就不能终弃,即使小鸡依然懵懂。
想着一直掬在手心里呵护的听雨,终是要躺在别人怀里,那淡到极点的容颜,会笑开在别人胸膛。
那是自己,一直想看到的,至今却没见到的。
这个别人,又很可能是正处心积虑,想要我座下这把椅子的夜轩。
这么胡思乱想,夜合欢的心头,就仿佛压上一块巨石,有喘不过气的窒息。
不期然间,龙吟清隽冷清的模样,又出现在眼前。
龙吟,是啊,我该放弃的,还有你呵!
忆起龙吟昙花一笑间的天地失色,一缕撕裂般的痛楚,不约而至,撞上心口。
嗬,夜合欢,你小子来的时间不长,惦记的人呢,可不少啊!
你个没贞节的鬼!
夜合欢暗咒自己一百遍,双脚却身不由己,转回了偏殿的石板路。
趁此夜半无人时,我去看看听雨吧。
说不定,当山雨来时,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
命运从来都是很神奇的事情,总是在人的一念之间,发生彻头彻尾的变化。
这些变化,或许是好事,也或许是孬事。
在夜合欢突然起了看看澜听雨的念头时,命运之神,就开始狰狞了笑容。
澜听雨住的偏殿很清幽,保护措施,更是比夜合欢自己的寝宫都完全。
崔嫣安排随身保护夜合欢的人,都被夜合欢用非常手段,给整到偏殿了。
至于是哪种非常手段,却不足为外人道,崔嫣自然是对昏君的无赖行径,一向无能为力。
“何大。”
夜合欢刚踏进偏殿长廊,一道黑影就倏尔出现在身前,单膝着地。
嗯,身手不赖,我家十花真让人骄傲。
夜合欢点头,示意暗影起身,“蓝花,他睡下了?”
蓝花低声回:“刚歇下,没有出门口半步。”
“嗯?这么晚才歇?有谁来了?章太医?”
对澜听雨的起居,夜合欢一直尽职尽责,稍有异动,感觉就敏锐起来。
蓝花从皇帝耍无赖,让他和灰花来保护澜国师时,对这皇帝就有些好奇。
这样的人,也能胜任一国之主?他凭什么,能让冷若冰霜的大姐大,誓死效忠!
此时夜合欢一口道出来人,又让蓝花有些服意。
只来一晚的蓝花却不知,澜听雨除了和章太医及龙吟几个有限的人来往,基本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深夜时分,除了章太医和他交流药理,不会有别人在此待到这么晚。
本来的宫禁时间,在夜合欢发现,澜听雨一听到章太医谈起医理,那双死水般的眸子,会瞬间闪亮起来。
于是皇帝有意的放水,章老头的倚老卖老,还有巫右相来去自如,炙焰小鸡爱走就走,夜千寻说来就来,更有皇帝自己,半夜一个人,飘来飘去。
宫禁,这个威严的词语,在‘晏德殿’和‘夜宜殿’周围,早就成了摆设。
不过——
昨晚那咒怨般的妹妹,还有那时惊鸿一瞥的银白,让夜合欢心头有些在意。
屏气靠近外殿的时候,夜合欢不经意问了一句,“蓝花,跟在章太医身后的那个小童,你看清模样没有?”
蓝花居然摇头,“何大,属下隐在澜国师外殿,灰花隐在殿顶,澜国师有通天彻地之能,‘菜花’大姐不许我们靠太近,您也吩咐不能让扰澜国师发现丝毫,那小童披着头发,一直垂着脸,属下无法描叙。”
章太医来澜听雨这里,从来不会带什么小童!
夜合欢心头一沉,脚步加快,“章太医离开多久?那小童跟出来没有?”
“刚离开半柱香,小童一起出来的。”
蓝花知道事情不对,对头顶打个手势,同样黑衣的灰花从屋顶落下来。
“何大,灰花听的清楚,澜国师安然无恙。”
“嗯,我知道了,先在外面,我自己进去就行。”
踏进殿门,夜合欢略一沉吟,制止了两花的跟进。
“何大,万一里面……”是个陷阱怎么办?我和灰花可没脸回去见大姐大了。
“不会。”夜合欢摇头,否认的,是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蓝花的。
听雨要想走,不会用这么隐秘的招数,只要说一个‘走’字,我夜合欢即便再不舍,也会放他走。
“童儿。”站在外间左手侧门,夜合欢轻声唤。
“是。”轻轻一声答应,童儿圆润的小脸从门缝里探出来。
“没听到什么吧?”
“没,章太医一走,国师大人就歇了。”
童儿是巫龙吟安排的人,自是最有眼色的孩子,也不施礼,就在门缝里悄声答话。
难道我想的太多了?夜合欢点头,穿过幽暗的前堂,走到听雨门口那扇雕花木门前。
侧耳屏气听了听屋内,悄然无声,听雨睡下了?
啥事没有,啧,这气氛给我整的,老恐怖的哈。
捋了下依然带着水珠的发梢,松口气就扭头回走,却在迈开一步之后,再也走不动了。
不为别的,近来越来越敏锐的耳朵,在扭头的一刹那,真实地捕捉到一缕声音。
声音很低,低到几无可辩,仿佛是人被掩盖在厚厚的棉絮里,发出来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又不象憋闷的痛苦,依稀间,倒有说不清的意味里边。
夜合欢愣得一愣,再次靠近门楣,想确定一下那声音的来源。
足有半盏茶时辰,夜合欢大气没敢喘,差点闷死,也没再听到一丝半毫的声音。
前世我眼神不好,耳朵可不背呢,而现在这身体,俺耳力眼力都可媲美我那条金毛藏獒了!
听雨指定有事!
这个认知,让夜合欢心头起疑。
屏了气息,去推那扇梨木门。
梨木,那是种很厚重,很高贵的木质,做成雕花门的时候,在年代不是那么久远的情况下推动,不会发出‘咯吱吱’惊魂的声响。
没有拴的门,就悄悄在夜合欢眼前推开一道缝隙。
床榻,就在窗子下,以便于可以接受阳光照射,偏殿的格局都是这样,澜听雨的也不例外。
隔着一层深绿色窗纱,月色就有些惨淡。
原来艳红色的锦被,夜合欢指示童儿给换成月白,和那只棉枕一样的颜色。
此时摊在榻上,凌乱不堪,被子下,是个蜷起的人形凸起。
不用说,那人形应该是澜听雨。
只是,让夜合欢心惊肉跳的是,那凸起纹丝不动。
听雨,不会犯病了吧?
关心则乱,夜合欢顾不得多想,一个箭步上前,掀被子的动作还不敢太猛。
但,即便如此,仍是让被子下的人震惊地瞪大了眼。
当然,震惊的人,还有掀被子的始作俑者——夜合欢。
第五十八章:赏光
夜合欢有时候觉得,缘分是所有无常里,最奇妙的一件事。
初次见澜听雨,就被那一身苍白吸引,包括那张淡到没有颜色的容颜。
在别人眼里,一身苍白的澜听雨,或许实在乏善可陈,毕竟经过那样长久的禁脔生涯,再好的人,也会衰颓。
可在夜合欢眼里,第一眼,就是永生的烙印,再也无法改变。
其实对于澜听雨,夜合欢的心态是很复杂的。
虽然有时候发春梦的对象,第一个总是他,但其实,夜合欢怜惜之外,是带着赞叹的眼光在看他的。
初见澜听雨,易碎如同一件绝世瓷器。
及后,却又坚韧如同五色钻石,百攻不破。
那颗心,剔透如水晶,淡雅似幽兰,冥顽似城墙。
这样的男子,百折而不挠,隐忍而坚强,一直最是夜合欢欣赏有加的人,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做不到。
虽然,百折不挠的气概,夜合欢认为自己做到是很困难的事。
可临危不乱,当何总三年,应该还是很有镇定的范儿的。
可是,但是,但可是——
在他带着担惊受怕心思,冷不丁掀开那床月白锦被的时候,何总终是失态了。
锦被下的冷听雨,赤~裸的身体,不着寸缕,映了透过纱窗的月光,仍是透出玉白的肌肤颜色,映花了某欢的眼。
银发缠绕着的身体,细瘦而颀长,纤瘦的双足互抵,细长的双腿蜷起,白皙的背部勾成弓形,带着让人遐想的卧姿。
那双玉白的手,一只放在双腿之间阴影处,那里隐约有暗色的凸起,从手指的包裹里露出头。
另一只手,却正用某欢喷血的姿势,固定在腰后阴暗之地,具体位置,却看不清楚。
而越是看不清,就会越是让人浮想联翩。
特别是刚刚被屈过来,又伸过去的夜合欢同学,只一眼,就让自己的热血,上、中、下,兵分三路,一涌而至。
这是夜国本年度,不,是夜合欢本世纪,所遇到过的,最震惊、最神奇、最尴尬,也最让他偷笑的事件。
其实夜合欢以为,自己掀被子的动作很有分寸的,而实际上,他掀被子也真的很有分寸。
他既没有一下把被子掀到地上的野蛮,也没有只扯个被角的小家子气。
他用很‘淑女’的力道,把被子掀开一小半而已。
按平常考虑,被子底下露出来的,应该只有胸口以上,至头顶的部位。
问题出在澜美人躺的姿势,及被子摊铺的姿势上。
澜听雨蜷起的身体,是横着躺在榻上的,那被子却是顺着扔在他身上。
就是说,夜合欢的听雨哥哥,用一个极其奇怪、极其诱人的姿势,打横躺在榻头,身上那被子,只用一角顺搭在身上。
只要有人轻轻揭开一角,就能窥到全部,别说夜合欢那‘淑女’的力道,给掀开一半了。
这样突然眼对眼的直面,澜听雨羞愤欲死,夜合欢瞠目结舌。
用现在已经达到二点零,几近于飞行员的傲人眼神,夜合欢眼珠一转,澜听雨的一切,就已经尽收眼底。
澜听雨在被子被揭开的一刹那,就震惊地瞪大眸子,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来,而且来得这样快,他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待发现来人居然是夜合欢后,漆黑的眸子就迅速蕴满了水光。
不是伤心,不是感动,是羞,是恼,是意外,还有他不想承认的,看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容后,那从心底深处,骤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眼就把澜美人看了个彻头彻尾的某欢,在小合欢立刻抬头的不适里,迅速把被子又盖到澜听雨身上,脖子以下部位的部位,遮的严严实实,只剩下那张晕红的脸蛋,和发丝散乱的脑袋留在外面。
那个,俺能不能装作甚么都没看到?
嘎,好象不行,人听雨是正着身子向榻外的,要不他能把人家身子一览无遗?
他一览无遗了人家,自然那色迷迷的眼神,人家听雨不带拐弯的眸子也看个正着。
实在尴尬,食指不由顶了下鼻尖,这事,真是——饿滴神!
转念立刻又觉得澜听雨不对劲,都被我这个他眼里的外人,看到这样的情形,他怎能还一动不动保持这个样子?!
顾不得别的,赶紧俯身到听雨脸上,就着昏暗的月光细看,“听雨,你怎样?”
澜听雨自然不答话,只用漆黑的眼眸,直直看着他,都不带眨眼的,无色的唇,似乎带着啮痕,脸上,有异于平日的晕色。
看清面色微晕,却又一动不动的听雨,夜合欢觉得,自己应该是遇到传说中的‘点穴神功’了。
要不,以听雨往日,防自己跟防狼似的态度,是万不能让自己见到,现在这副无力又迷人的姿态的。
而且,盖好被子下的身体,只是疑似挣扎地动了一下,而不是大动作地把自己裹起来。
还有,内个,让某欢想喷血的两只手待的部位,似乎也没动过哦!
听雨苍白的脸,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更形晕红。
漆黑如墨的眸子看过来,竟然奇异地,让他感到里面带着点子委屈。
嗷,这样的澜听雨,纯净里透着妖媚,实在是诱人已极!
下意识把手掌抚到听雨额头,没有发烧,仍然是沁凉的。
“我出去看看去。”
说着嗖就站起来,夜合欢想的是出去叫人,他实在有些抵挡不住眼前这赤果果的诱惑。
他觉得世界真奇妙就在这里,你说要是个浑身一丝不挂的女人躺在那儿,或许,他还不会觉得怎样。
这见鬼的老天,明知道俺正走在那条道路上,就非要整个裸男而不是整个裸女给我看,还是自己一直发春梦的极品,狂晕!
再不走,他恐怕自己会干出缺德的事来。
“不……”他怎能就这样跑出去?!
情急之下,用尽力气,澜听雨吐出一声蚊呐般的细音。
夜合欢赶紧站住脚,“听雨?你要不要紧?”
漆黑的眸子眨了眨,他为了解开被点的穴道,更要抵抗一波接一波上涌的欲~望,已经耗尽了力气。
“你的意思是,不用叫人?你自己可以?”听雨以前有‘拈花圣医’的称号呢!
夜合欢见他又眨了下眼,该是没有大碍,起身走到烛台前,拎开灯罩,就想把封住的灯芯挑亮——古人都很聪明的,灯芯用陶制的罩子扣住,那灯火基本就无光,银挑轻轻一挑,又可以光亮大盛。
“别……动……”
在听到澜听雨的再次出声,夜合欢停止了挑灯的动作,好吧,不亮就不亮吧,反正我耳聪目明,也不耽误我看,嗯,恁个,‘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