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着你要的步伐
深陷于完美的陷阱
那是谁的命令
让我在梦境无法自拔
聆听着你说的谎言
沉溺于虚假的温柔
那是谁的蜜语
使我对现实视而不见
再次被你拥入怀中
缓解我暂时的眩晕
共舞至天明
在帷幕后共眠”
和寒池的嗓音不同,罗素的声音硬朗,把这首原本有些情歌意味的抒情摇滚唱得非常洒脱,几个高音自然地唱上去了,而且非常深情,轻重分的很好。这绝对是超常发挥,罗素安静地弹着吉他,脑子里是短促的思考。
他身后的队员们都在感叹罗素今天嗓子打开了,唱得出奇的好,甚至唱出了那么一点点性感——他以前跟这个词绝对沾不上边。
观众席上,赵一鸣心里很是高兴,但是范师鸿更是激动——他甚至觉得罗素有那么些地方唱得比寒池要有味道,罗素的声音总是比寒池要男人的多的。
演奏自然是没有问题了,虽然比不上铅蓝的熟练,但是也有自己的风格。范师鸿一边听着,心里一边打着算盘。
吉他的solo部分也相当出彩,罗素配合着长桐,长桐用丰富的肢体给音乐更添了一分色彩。如果罗素一直都很专注于演奏和演唱的话,修泽则是时不时地会和下面的观众有眼神交流,他望到哪里哪里的人就是一阵心跳,不分男女。在视觉听觉的双重影响下,这个开场曲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震撼。
很快歌曲结束,下面尽是一片夹杂的喝彩。即使是听惯寒池声音的听众,也做不出太多的挑剔,感到的是意犹未尽。
还能更好吗?罗素觉得是不可能了。
“我操,小狗今天发威了,是大狗了。”长桐在一边小声念叨着。马庭听到后笑了一下。
罗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扶住麦克风,说“谢谢”,然后把话筒交给了长桐。长桐一向聒躁,让他负责介绍再适合不过了。长桐也不怯场,嘻嘻哈哈介绍了半天,下面也有笑声。介绍到修泽的时候,下面的女性默契地欢呼,修泽开口说话的时候更是让呼声提高了很多分贝。
接下来的演出也很顺利,罗素其实很怕自己中途走音或者破音,但实际上担忧并没有发生。唱完准备的曲目,罗素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了,也许是因为今天太投入了,或者因为灯光太刺眼。他对台上的人嘱咐了一声,就回后台了。
关上门,喧闹的声音减小了一大半。罗素喝了些水,坐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墨绿色的天花板。果然是刚才的光太刺眼的缘故,现在到稍微暗一点的地方感觉好多了。
刚才演出的感觉真的不差。罗素甚至有点不想承认这一点。可是他无法将思考停止在表面。音乐,欢呼,工资……一切都很混乱。他并没有像寒池那样想去唱歌,而且他现在并不知道他想要的什么样的音乐,可是他不想让生活变成重复的演奏。如果拿不出自己的音乐的话,这个乐队就永远是酒吧的伴唱,和其他的乐队没有区别。
上台唱的时候是非常有快感的,罗素要的不是那种快意,而是更深更多的东西。罗素故意让自己冷静下来,陷入独立的思考。
所以……有一步必须要踏出去。
思路被打断,响起的是木吉他的和弦。他们准备唱什么?罗素推开门,柔和的旋律重复着,是罗素没听过的前奏。如流水一样静静演奏了一会儿,歌唱开始。
“Waiting for your call I‘m sick
call I’m angry
call I‘m desperate for your voice
I’m listening to the song we used to sing
In the car do you remember
Butterfly Early Summer
It‘s playing on repeat
Just like when we would meet
Like when we would meet”
那是修泽的声音,从开口的那一刻就是夺人魂魄的美好。介于少年和青年间的音色,亚洲人特有的温润。发音标准,但是不浓重,非常悦耳。和他的长相一样,每个人的喜好可能不同,但是这绝对不可能令人讨厌,普遍的感觉则是惊艳。
罗素静静地听着,觉得好像再也听不到其他的任何声音,感觉不到其他的任何东西。吉他伴奏衬出他的声音,除此以外万籁俱寂,仿佛全世界都在倾听他的声音。
上次有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呢?
麻木的情感逐渐苏醒,记忆浮出水面。罗素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上涌着。
“’Cause I was born to tell you I love you
and I am torn to do what I have to
to make you mine
Stay with me tonight”
非常舒缓的一首情歌,却给了罗素深刻的共鸣。罗素觉得这应该归功于修泽的演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感情,连吐息都是酝酿。再加上安定感和悦耳的声音,虽然没有技巧的修饰,可也无处挑剔。
这是第一次听到修泽唱歌,原本就该猜到他唱歌很好听,因为他讲话都悦耳得和电台主播一样。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但罗素能想象出修泽的样子。恐怕这是这么久以来他感情最丰沛的时刻了。
“Stay with me tonight
And I‘m tired of being all alone
and this solitary moment makes me want to come back home
’Cause i was born to tell you I love you
and I am torn to do what I have to
Stay with me tonight”
曲子安静的结束后,是全场的热烈欢呼。罗素听着欢呼,脑中还残留着余音,心情久久地不能平复。
他不知道从现在开始该怎么面对这个基本熟悉的人了。
完全不能用任何词语去形容的新鲜的感觉。罗素陷入崭新的混乱。
他努力了好久,才决定回到台上。他看到修泽抱着一把吉他坐在中央,罗素走近后,修泽转头看向自己,嘴角是一抹恬静的笑。罗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能感觉到的或许只有全身微微的发热,罗素连现在自己的表情都无法控制。想说什么话,但喉咙像被粘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罗素身后的长桐又小声地“操”了一声。
修泽从凳子上下来,递过来一张纸:“点歌的单子,会唱的就唱吧。”
罗素结果单子,没有看一眼。“你会唱歌?”
“如果这也算会的话。”
他看着修泽,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简直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罗素一路唱过来,而没有说半句评价。比起修泽罗素的可以说根本不叫歌。
罗素忽然无话可说了,他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单子。
这到底是什么呢?
不是绝对的羞耻和挫败感,更多的或许……一定要说的话,夸张点,就是“崇拜”了。罗素不愿意承认,崇拜是种不可取的可怕的感情,这种感情本来不应该第二次发生。可是人永远无法停止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轮回在进行着,永远无法停止。这应该是命运。
修泽是那么完美,而且还隐藏着无数的闪光点。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呢?为什么上帝要用这样完美的人来扰乱自己的生活呢?
罗素看着修泽的笑容,咬住嘴唇,然后闭上眼睛。或许很可笑,但这就是命运。
第二十四章:尘埃落定
演出结束了。罗素大脑持续地高速运转,伴随着轻微的恍惚。修泽成为全场的焦点,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盖住他的光芒了。回到后台,真正心情很好的恐怕只有马庭了。
“修泽……唱得真的太棒了。”马庭有些激动得说着,“话说我能直接叫你修泽吗?”
“没关系。”修泽整理着贝斯,目光没有看向任何人。
罗素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刚才还在台上笑嘻嘻讲着话的长桐现在沉默着,脸上是极度不满的表情。站在一边的马庭又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长桐随时会生气,像上次对罗素那样发起火来。
正在马庭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长桐的时候,长桐忽然一拍桌子,马庭吓得向后一缩。“陈修泽你明明会唱歌!还唱得这么好!你瞒着我们是什么意思?!”
开始了,马庭心想。罗素没有太在意,因为修泽必定不会理睬长桐的。
修泽没有看他一眼,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长桐见状,叫道:“现在又装什么聋子,刚才唱得不是很好吗?这样耍帅有意思吗?”
修泽轻轻看了长桐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合上了琴箱的盖子。
“喂!陈修泽,我在跟你说话!”长桐继续叫着,“你这样很不礼貌!”
“你这样大吼大叫就很有礼貌了吗?”修泽开口,语调优雅,最后反问的没有咄咄逼人的压迫感,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长桐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你好歹也是这个乐队的一员,这样什么都不说你自己觉得做得对吗?已经一起合作了,最起码的坦诚的你应该有啊!你的私生活我不过问,起码音乐上的你应该说出来!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们为了主唱愁了多久。”
修泽没有正面回答:“我觉得罗素唱得很好。”
“那是你觉得!但实际上小狗他的确能力有限。”
这样的话,罗素觉得有点刺人,但也是事实。马庭自觉不能控制局面,就拿出手机准备吧赵一鸣叫来。但马庭还没拿出手机,修泽就面向罗素:“出去一下吧。”
“干什么?”罗素有点心惊胆战。
“先说好要商量的事。”
罗素看着气鼓鼓的长桐,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结果修泽伸出手抓住罗素的手腕,把他拉向门口。
“喂!”长桐在后面叫着。
门开,门关,修泽和罗素就消失在排练室。
“操,这算什么?逃了吗?”长桐冲着门口大叫着。
马庭小心地说:“冷静点。”
“我很冷静。”长桐又是一拍桌子,“他为什么对小狗以外的人都装聋作哑爱理不理?这个乐队只有小狗一个人吗?”
马庭想了想,也许修泽不理的只有长桐一个人。
“而且他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搞艺术的不说,全身名牌肯定有钱,贝斯弹得好而且唱歌还这么神!操,他从开口我就呆了好不好!那简直就不是人唱出来的声音!这是何等美声,完全秒杀我以前听过的所有的声音!”
看着长桐激动的样子,马庭想了想,问:“你这是在夸他吗?”
“我没夸他!”长桐恶狠狠地说,“像他那么完美的人绝对不可能存在!他在我们这种人都不用活了!他这种小白脸就应该被富婆包养!一个搞艺术的怎么可能赚这么多!他要么富二代,要么被包养!”
“长桐……”
“他不可能!他凭什么!他这违背了自然常理,违背了客观规律!他存在的自身就是个bug!他应该被和谐掉!再说他这么有钱他搞乐队干什么?闲的没事做?”
马庭点点头:“我觉得他就是闲啊。”
“不,”长桐沉下脸,语气悲痛,“他一定是看上小狗了。”
“什么意思?”马庭不解,“他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没理由喜欢男人吧。”
“那不一定。像西施这种搞艺术的外星人,做什么事都不奇怪。”长桐忿忿地说,“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嗯……”马庭勉强地应答。
“看小狗这不近女色的样子,根本没有被开垦过,万一误入歧途可就难以拉回来了。”
马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直被拉出后门,罗素都没有反抗和讲话的机会。修泽走得很快,加上腿长,罗素赶得很吃力。
终于停下来,修泽松开罗素的手腕。罗素觉得被解放了,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修泽。夜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充满了秋意。站在迎风的地方,罗素眯起眼睛,感到轻微的心跳加速。
修泽的面容在黑暗中模糊。他看着有些紧张的罗素,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事吧?”
又是他天籁般的嗓音。罗素摇摇头,忽然有种退缩之意。
修泽看着夜空,问:“为什么不说话?”
罗素想速战速决,快点一个人清净。“想商量的是什么?”
开门见山。修泽暗暗地感叹了一下。“租的房子到期了。”
“所以呢?”罗素明明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能和你住在一起吗?”
“为什么?”罗素抬头看着修泽,心中充满了疑问。感觉缺少了太多的环节,而且无法理解修泽的意图,这一切都太突然。瞬间反应起的是自己提出要和尼采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认识两年后。而修泽呢?——不到一个月。
可即便如此,罗素还是无法拒绝。似乎面对修泽,大部分人就自然地失去了拒绝的力量,这应该是修泽引以为豪的能力吧。
罗素点头,又感到了一种挫败感。修泽笑了,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他有绝对优势,无论什么情况都处于上风,能够控制局面。任何人都在他面前处于被动地位。罗素本身并不强势,但也不会随波逐流,坚持着自己,可修泽却一步跨进了这个界限,踏入了罗素的世界。
这意味着什么?是他要代替尼采在自己的身边吗?还是自己处于尼采的立场,面对一个闯进自己生活的人?到底是什么呢?
越思考越混乱。一切混杂在一起。罗素清空思绪,从今晚开始将记忆向前追溯,乐队、演出、初遇、尼采的死……搬进这个房子,乐队,寒池,和尼采的初遇……一切都似乎串成了环,成为一个完整的链。但这又不同与尼采,是一个充满未知的新的开始。
“答应了?”修泽轻声确认着,从语气中无法把握他的情绪。
罗素经过一番整理,开口问道:“为什么?”
修泽回答得有点慢:“我早就想停下来了。”
“停下来应该也需要理由。”罗素越来越清醒,回归于理性。
修泽看着罗素恢复往日镇定的表情,说:“你想要什么样的理由?”
油嘴滑舌的回答没有让罗素有多大的反应:“跟我没有关系,你自己的理由。”
“但是那个理由和你有关系。”
“什么关系?”
修泽微微地歪着头:“你为什么要和尼采住在一起?”
“这和这件事没关系。”修泽还想继续深入罗素的内心,罗素拒绝了。
修泽看着罗素面无表情的脸,也敛去了笑容。“两个人在一个月内,在见面次数、交流次数有限的情况下,能达到的最高的感情等级是多少呢?”
“我不知道。”罗素冷淡地回答,“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从见面开始就已经成为定局,在它的推动下事情向前进展,并且再也不会改变。”
“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修泽抬高了音调。
“没错。”
修泽笑了:“你真是个守旧的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他还在纠结于他女友的死。罗素更加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对于他的执着,罗素本能地想到了寒池。“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可以给你很多东西。”又是非正面回答。
不说自己需不需要,罗素声音有些沉闷:“我可能什么都不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