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说,我要学。
爷爷说,他会帮着我。
这天晚上,他给了我两粒药丸,让我吃下。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吃下了药丸,一吃过,我就觉得有一股子的真气在丹田下徘徊。
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爷爷。
他说,这一粒药丸可以让人得到二十年的内力。
我诧异地看着爷爷,心里感动万分。
他摸摸我的头,又说,这是用山间七七四十九中药材的精华所炼制而成,用的水,是山间清露,所以,才会有这功效。他这一辈
子,也就只做出这么两个来。
我说,就被我这么吃了,岂不是很可惜?
轻轻一笑,他道,你是我的孙儿,又有何可惜的?
17.
从这一天开始,我重新学习武功。
可能是因为曾经学过,身子也被爷爷用各种药物来补,练武的速度可以说是神速。
曾经用了数年时间学成的凤凰剑法第五式,我用了两年的时间学到了第六式。
我想了很久,离心剑法到底要不要找回来。若是找回来了,我怕疼,那种疼痛已经成了恐惧。
从第四式开始蔓延的疼痛练到第七式才会缓解。我害怕。
可是,我更怕单凭这一套凤凰剑法,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怕,我怕无法带着母亲走出苏府……
我还挺担心水月宫宫主派人找我麻烦。
烦恼挺多……
也许是着了魔,在我学会了凤凰剑法第六式,怎么也无法学成凤凰剑法第七式的时候,我又一次练了离心剑法。
学了医,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它在急速地虚弱着……
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吃的东西也减少了。
爷爷说,我从小猪变成了小鸟儿,吃东西就吃那么一丁点儿,还是啄食的。
几个日子后,爷爷铁青着脸给我号脉,这一号,几个日子不理我了。
他问,“你学了什么剑法?”
我嗫嚅着回答,说:“……离心剑法。”
爷爷阴森着脸瞪我,右手高高地扬起,我下意识地阖上眼。
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发。
我抬头看他。
他说:“你受了太多苦,爷爷舍不得打你啊。”他叹了一口气,感叹着说。
我拽住爷爷的衣袖,一遍又一遍地唤着爷爷,爷爷……
从这日以后,爷爷上山采集药材,一回来,便炼制一些药丸,硬是给我灌下。
他说,虽然无法完全抑制离心剑法带来的负面伤害,可也能压制许多。
时间一晃,又是几年后。
医术也好,读书也好,武功也罢,都找回的差不多了。
离心剑法也悟到了第七式,事实上,也不觉得身体很痛了。
在三年后的春节那一天,爷爷说,等过了正月十五,便跟张大爷坐船,一起去城里。
我枕在爷爷的腿儿上,我说,我舍不得。
他说,想他了,随时都可以回来。他不走,一直在这里等着。
轻轻一笑,我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
那天,铁公鸡爷爷心痛地宰了一只公鸡,又从张大爷那里买了几条母鱼,去了王妈妈那里买了几斤猪肉,给我做了一顿好的。
又跟爷爷喝了几坛子美酒。
爷爷说我醉了,我说我没醉。
爷爷让我躺着睡觉,我乖巧地躺着,爷爷一离开,我就挺缺心眼儿的跑大门外吹冷飕飕的风。
爷爷拽着我的耳朵,把我带入了厢房里,跟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让人操心?”
我咯咯笑,不吱声。
他叹了口气,说:“闭上眼睛,睡觉。”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当我感觉到爷爷的气息弱了,就又睁开了眼睛。
爷爷一个暴栗子打到了我头上,他说:“我就知道你会睁开眼睛!”
原来,爷爷是有武功的啊,都可以隐藏住自己的气息……
明明,这么近的距离,我都感觉不到他。
唔,世外高人啊世外高人……
迷迷糊糊地想着,我睡了。
翌日一大早,爷爷给我打包了挺多东西,让我带着上路。
我点点头,说“好”。
从怀中掏出碧雪玉,我送到了爷爷的手上。
爷爷笑吟吟,收下了。
我说:“爷爷,你看到它,就要想到我,时时刻刻地带着。”天冷了,它暖,天热了,它凉。时时刻刻带着,对爷爷的身子好。
爷爷点点头,说:“然儿,以后记得,不许喝酒。”
我干笑一声,不说话。
他又说:“一喝酒,你就疯得跟个什么似的。”
我吸了吸鼻子,哀怨地看着爷爷。
爷爷叹了一口气,说:“走吧,孩子。”
我在爷爷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转首,便上了船。
船开,我向爷爷招手,直到见不到那远远儿的一抹略显孤寂的身影,我偏头问:“张大爷,这是要去哪里。”
他说:“这是要去江南,你又是要去哪里?”
“京都。”
他笑一笑,“要不,张大爷先带你回京都?”
我摇摇头,“不用了,去江南也挺好,也能去看看江南的乡土风情。”其实,是不想麻烦您。
张大爷摸了摸我的头,直夸我懂事,这船便一路南下了。
到了江南,我跟张大爷道了别,便四处游走了起来。
正值晌午,这大地上人来人往的。
我一出现,那一个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我……
男人眼中有的是爱慕,女人眼中有的是嫉妒。
五年了,除了从水面上照过脸外,还真没再照过镜子。
我随意走到一个小摊前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嗯,柳眉凤眼翘鼻薄唇……
五官跟五年前比起来多了一分成熟的美。
从镜台中照映出来的瞳孔,偶尔便会出现一抹沧桑。
事实上,经过五年前的那件事儿,我再痞,也依旧是成长了。
唇角微弯,我想看看我这张脸杀伤力有多强悍。
我对小贩微微一笑,我问:“这位大哥,这面镜子要多少银子?”
“四,四个铜,铜板。”小贩红着脸说。
我对他眨眨眼,眉头微皱,我说:“这要四个铜板?”
“呃,三,三个铜板就可以了。”
“可是,我只有两个铜板了……”
“那,那你就给我两个铜板好了。”
这时,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姑娘走过来捏住了小贩的耳朵,说:“两个铜板?两个铜板?这一面铜镜当初用四个铜板上的货,你
给我卖两个铜板,啊啊啊?你找死是不是?”语毕,那一双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睛看向我,说:“这一面镜子要四两银子,你要
是买,就买,若是不买,就走。一个铜板也不给讲价。”
轻笑一声,我风度极佳地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给了这位姑娘,拿起镜子便离开了。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这姑娘说,这是打哪儿来的公子?好有气质啊……
这飘逸出尘得,像是仙子……
……我更想笑了。
走过路过,我发现我这张脸比起当年更胜一筹,回头率百分百。
我想想,这样挺不好,过于招摇。
学医,用药。师傅曾经教过我一套易容术。
他曾跟我说,我这张脸太招摇了,出门时最好易容。
事实上,我这人挺喜欢招摇,忒喜欢被人看,被人崇拜,被人夸奖……
毕竟,人人皆有虚荣心。
只是,当那一个个的目光是爱意,又或者是小刀子而非崇拜时,我也没啥爱现的心了。
在市集上买了一些易容的材料,拿到厢房磨好了汁,我制成了两张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
我照着铜镜看了良久,甫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张脸,算不上漂亮,却也算有着中上之姿,反正不会让人看着不顺眼就是。
我买了一匹马,每日天亮赶路,日落便栖息。
找不到客栈时,便在山林破庙里小住一个晚上。
这一赶,便经过了群县,路过了密林,走过了……暗紫山庄的门口……
五年,再次见到这门派,恍如隔世。
暮色低垂,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一处客栈。
店小二连忙迎接,询问:“客官,您是要打尖儿,还是要住店?”
我说:“住店。”
他带我准备了一套厢房,又请人准备了一桶温水。
洗洗干净后,我下楼,点了三盘菜,细嚼慢咽。
此时正是人多的时候,隐隐便能听到了众人的对话。
在这个地方最出名的便是暗紫山庄,最能让人谈得津津乐道的便是暗紫山庄的庄主。
有人说:“你可记得,前阵子暗紫山庄庄主把南苑的风沐月公子收入了府中?”
有人嗤笑,道:“这不是稀松平常的事儿了吗?”
“自从暗紫山庄庄主继位以来,不每隔几个日子便收几位美少年入府,这有什么新鲜的?”
“这回可不一样,听说,前两日沐泠公子丢了几张纸,便被暗紫山庄庄的人丢入山林里,如今,生死不明。”
“几张纸?可能是什么隐藏的机密吧。”
“听说不是。”
“不是?”轻笑出声,询问:“那还能是什么?”
“我叔母的姐姐的女儿的相公的伯伯的小女儿在暗紫山庄里做丫环,她跟我说啊,沐月公子丢掉的啊……”
是皱巴巴的几张纸。
上面的自己还挺难看,歪歪扭扭得像毛毛虫。
喂喂喂,你别卖关子了,写的可是什么?
我说了你可别笑。
又不是你写的,笑什么笑?你快说吧。
二师兄,我喜欢你。你若是树叶,我就是树枝,你若树,我就是土,你若是花儿,我就是绿叶,你若是白云,我就是蓝天,你若
是茶叶,我就是茶壶……
二师兄,我喜欢你……
……就只有这些?
听说还有一堆写着“二师兄”三个字的折纸。
……这跟上面的两种有什么区别?
有啊,上面那几张的字体极为丑陋,可是这一张,听说字体娟秀优美……
我有些恍惚地吃着饭,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吸了吸鼻子,从椅上站起,便回了二楼。
开启窗子,静静地看着窗外。
雨一滴滴地下落于地……
脑海里一闪,便想到当初只为了二师兄一句话,我彻夜练字,终于能够写出“二师兄”三个字见得了人。
双唇微微扬起,仰头望天。
一滴滴的雨水低落眼眶里,又顺着眼眶留下。
时过境迁,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变,可是我知道,他变了。
轻叹了一口气,我擦了擦脸,躺会床上睡了一觉。
睡梦里梦到二师兄他温和的笑脸,一转眼,他就变身成恶魔,嘴上长了两排的獠牙,目露狰狞地在我身后跑……
第二日清晨,迷迷糊糊地醒了。
匆匆梳洗一番,吃过早饭后我便走出了客栈。
走到市集上买些干粮,蓦然,左肩忽然被拍住,那人唤一声,“然儿?”
熟悉的声音……
我皱起眉头,有些恍惚地转首看他。
果真是二师兄。
双唇微微开启,我说:“你认错人了。”
他的眉宇间染上一层失望,双瞳定定地与我对视。
半晌后,他摸上了我的手腕。
两只手腕上的剑痕并未消失,依旧有淡淡的一层伤痕。
那是挑断手筋脚筋后留下的痕迹,如今经过五年的时间,它依旧没有消失。
我心里在考虑,等回去了之后一定要做出去疤的膏药,把手腕脚腕身上的伤疤都给去了才行。
他的手轻地抚摸着我的手腕,问:“疼吗?”
疼吗?时间过得太久了,感觉什么的都恍惚了。我说:“跟你没关系。”
二师兄放开我的手腕,右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说:“你是我的然儿,是吧?然儿的腕间……你这里,是应该留下了疤痕。”
我又一次说:“你认错人了。”
他唇角微弯,微微一笑,如同记忆中的笑容,清和如谪仙。
若不是从客栈里听到那么一段,我或许会认为,他还是当年的他,而我,还是当年的我。
他轻轻地摩擦着我的脸颊,他说:“我怎么会认错人呢?你的背影……”
脚步后退一步,我拉开与他的距离。
也只是那一瞬间,他的双瞳眯起,眼底映照出一抹寒光,他的左手顺着我脸颊上边缘上贴的易容面具狠狠地撕了开……
18.
一瞬间,热闹的市集上一片的宁静,众人的目光均朝着我们俩射出来。
片刻后,隐隐约约中能听到,他们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啊?
完全看不出来啊,好厉害的易容术。
右手轻抚上面颊,我说:“你干什么?”
他皱起眉头,眸底冰寒,他说:“你不是苏然,你不是……”他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对自己说,不若说是对他人。
唇角微微扬起,我说:“……是,是你认错人了。”语毕,我便与他擦肩而过。
当时,就怕被人撕开面具,上了两层。我是不是应该考虑以着粉妆来易容一层,之后再贴上两张面具呢……
叹了一口气,行走于市集上买一些漂亮的玩偶,雕花,然后,便买了干粮。
提着东西回到客栈已是午时。
吃过饭便收拾收拾行礼,结过账,便骑上马继续了旅程。
一路奔出城门口,朝着下一个城镇而去。
在暮色时,赶到了一个小村庄。
小村庄里见到我这外客,都以着虎视眈眈的目光看着我,那眼神儿,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热情。
他们甚热情地邀请我一同用饭,乡里的人们宰猪的宰猪,宰鸡的宰鸡,宰鸭的宰压。
菜色很丰盛,因是乡下的鱼肉,吃起来也倍儿香,只是……这里加了我挺不喜欢的佐料,名字有挺多个称呼。迷魂药,迷魂粉,
失魂香……
我放下手中的剑,在他们热切的目光下优雅地吃着,等吃过以后,在他们盼望的目光下……
我在考虑,要昏倒合了他们的意呢,还是就这样笔直地走出这里,少惹些麻烦,继续路程呢?
我与他们面面相视,他们那激情的目光,那绝对的盼望……我无言地摇了摇头,很给他们面子地昏了过去。
隐隐约约中能听到一位中年大汗说:“这公子怎么昏得这么晚?”
“你不知道,我刚吓死了,昏过去前的那眼神儿倍儿精神。”
“我,我还以为我下错药了呢……”
“唉,你说,这小哥面向挺好,山大王会满意吗?”
“唉,总比村长家唯一的儿子被带去好,不是吗?我们这小村庄里的年轻姑娘,少年,不都被带去了……唉……”
于是,如此,这般。
不知道是哪位中年把我的身子洗刷干净,哪位中年大妈给我化上妆,再给我换上一袭衣裳,打包打包,便丢入了轿子里。
我打了个哈欠,上上下下打量了这朴素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