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与怜玉对视一眼,心中同时一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忘记了从前的事?!
跟在绿衫男子身后,两人随他向后堂走去。白衣看着前面陌生又熟悉的背影,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怜玉也好不到哪里去,清秀的小脸一脸的纠结。
“在下谢默,前几日被老掌柜派到这平京来历练,现在是和玉斋的新任掌柜。”绿衫男子一边引路,一边说道。
“你明明就是秦子游,才不是什么谢默?!我是怜玉啊,子游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怜玉终于忍耐不住,朝谢默大声喊道。
谢默并未见怪,只是稍稍愣怔了一下,而后又微笑着说:“或许吧。喏,这就是在下的寒居听雨筑了。现在没什么伺候的下人,在下去沏壶茶来,两位稍候片刻。”
谢默离去后,白衣和怜玉坐在桌旁,两人面色均是不定。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子游哥把我们当作陌生人了?”怜玉向白衣投去疑问的目光。
白衣不语,手握的紧紧的。刚才,他确实看到谢默颈后的花瓣印记了,而且,谢默的眼睛也真的是浅碧色的。
“两位久等了。”谢默拿着一套茶具走进房间,替白衣和怜玉各自斟了一杯茶。
白衣与怜玉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谢默。
谢默不在意的笑笑,淡然说:“在下不记得十五岁之前的所有的事了。两位应该是在下以前认识的人,在下也想知道自己十五岁之前的一些事,烦请两位公子相告知。”
十五岁之前,那正是七年前啊,子游“去世”的那一年。白衣在心里默默想着,在那一年,子游到底遇到了什么?
“谢公子你先说说你十五岁之后的事,我们,想知道。”白衣开口对谢默说道。
谢默看了看白衣,再看看怜玉,觉得这两人与自己的羁绊应该很深,那么,将自己的事告知于他们也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浅浅的呷了一口茶,谢默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来。
“七年前是老掌柜跑生意的时候在一处山崖下发现的我,据老掌柜说,我那时浑身是血,看起来好吓人。他见我还有一口气,而他又是一个善心的人,不忍心就任我那么自生自灭。他就把我背到一个小镇,并为我寻来大夫替我治伤。所幸的是,只有一处骨折,其他多是擦伤,慢慢养伤一个多月就无碍了。老掌柜说我昏睡了两天才清醒,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见我失忆,也不能将我丢在小镇了,就带着我跟他一起回去他家,算是收养了我。后来老掌柜带着我一起教我做生意,半个月前才放我独自一人出来历练,然后,我就在这里遇上两位了。”谢默简短的说着自己失忆后的事情,声音清澈温柔。
第十四章
十五岁的秦子游为了替患有心疾的白衣寻药草,独自一人爬到山上找寻碧夜草。费尽努力才找到四株,满心欢喜的秦子游小心的将药草收好,准备下山,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
怕留在家里的父母弟弟和白衣担心,秦子游选了一条较近的小路下山。天色愈来愈暗,秦子游小心翼翼一步一探的走着,就怕一个不慎脚下踩空而坠落深不见底的悬崖。
但是再怎么小心,感觉脚下没踩着实地,秦子游便知情况不对了。身子下坠的时候,双手胡乱挥着,终是抓住了一段藤蔓。一手紧紧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手慢慢解下挂在腰间专门用来装碧夜草的荷包,解下后用往上一扔。
脚下没有借力之处,往上也无可以攀爬的事物,秦子游双手紧紧的抓着唯一的藤蔓,不敢有丝毫松懈。可是,双手承受着整个身子的重量,渐渐的酥麻酸痛起来。
小小的院落里,还是孩子的白衣站在门口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明晰。就要往外冲,这时从屋里走出一对中年男女,制止了白衣。他们让白衣在家里和怜玉等着,然后两人出门去了。
白衣和怜玉坐在屋子里默默等着,怜玉还小,困了就睡着了,白衣却是双目炯炯的看着门口。
半夜时分,中年夫妇回来了,手里拿着 一个荷包,后面没跟着秦子游。
第二日,这家小小院落就挂满了白布,院内一片沉默的悲恸。
悬崖之下,常年在外做生意的苏长生正风尘仆仆的经过。
发现远处有一坨(这什么词啊,不要这么恶趣味行不)东西,好奇的走上前一看,却是个人,一身的血迹斑斑。
苏长生相信人在做天在看,虽然他是个生意人,但是却并不唯利是图见死不救。
将伤势沉重的人背到最近的小镇,寻了一位大夫来替伤者治伤。所幸外伤擦伤虽多,除了左脚骨折,倒也没其他什么地方再摔伤。
但是,麻烦的是,伤者貌似摔伤了脑子(我擦,这还不重啊),醒来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为了采药才失足从上面跌落下来。
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苏长生本打算将人背到这里看了大夫后,待人醒来就给他些银两,让他自己找寻家人朋友去的。只是现在,怕是不可能的了。
苏长生想,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将一个失去记忆的伤患丢在这里啊。于是,待那人脚伤好了七七八八,就雇了一辆车,带着给自己取名叫谢默的受伤少年回去了清河。
苏长生收留了谢默,让谢默和自己及妻女一起生活。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唤苏苓。家里没什么同龄孩子,苏苓那孩子显得稍微孤单了点。谢默来了之后,两个十多岁的孩子相处的很是融洽。
有心将谢默培养成继承人,好在那孩子头脑也极为灵活,做生意极有天赋。
苏长生每次外出都带着谢默,教他如何做古董生意。谢默也是乐意的,只是,苏苓却不乐意。
每次苏谢两人离家时,平日温柔可人的女儿总是狠狠的瞪着自己。苏长生阅人无数,哪里不知自家女儿的心思。
苏长生明里暗里对谢默提过数次,可是,每次,谢默不是装糊涂就是只是温文的笑着。
谢默只那么一笑,苏长生也不想逼他了。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谢默二十二岁时,各种商海知识学的很好了。
苏长生就对他说,谢默啊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学着,没什么机会自己出去闯,这次咱们在平京的分铺开了,你就去那里历练历练吧,顺便寻寻你的过去,再有,这次从平京回来你就该想想和苓儿的事了,我老了苓儿也是个大姑娘了,都经不起这么耗着是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去找林老下棋了。
于是,谢默就离开了清河,第一次一个人来到平京,打点和玉斋的生意。
第十五章
自那次被踹之后,好多天没再巴巴的去思游阁。
快到七夕,宫里有盛大的节目要举行。何酴和何锦心被当今圣上请进了皇宫,每日都有画不完的画像。
此时,两人正趁着监督的景王被皇上唤走,悄悄的消极怠工。
何酴虚脱的歪倒在躺椅上,何锦心也半个身子伏在满是画纸的书桌上。
“小皇叔我再也不要画这些东西了,我想见怜玉,我要见怜玉啊~~~”何锦心对着何酴无力的哀嚎着。
何酴一动不动的躺着,眼珠子都懒的转向何锦心那边,“你死吧你。在七夕之前我俩就是笼中鸟了。”
何锦心愤懑的捶桌大叫,“有没有搞错呀,他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兄弟和儿子。他们是不是人啊!?”
何酴没有吭声,默默的走向桌边,默默的提笔作画。
何锦心莫名其妙的看着何酴,何酴无声的超何锦心作了个口型。何锦心转头向门口一看,吓得一下子从桌上弹起,带起的风将桌上的画纸散了一地,。然后在景王有若寒冰并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执起了笔,手还不禁抖了几下。
听雨筑内,绿衫的谢默静静的倾听着白衣讲着他过去的事。
白衣语调平平,仿若故事中的人跟自己毫无半点关系。讲故事的人一脸平静,听故事的人也是平水无波。怜玉坐在一边,却是将一张小巧的脸皱得像条苦瓜。白衣注意到身边怜玉复杂的表情,伸手安慰性的fu了fu他黑亮柔顺的长发。
一个故事讲完,三个人都沉默了。
白衣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那神情,就似在饮一杯烈酒那般畅快。
“我……我还可以叫你哥哥吗?”一直没有出声但无比纠结的怜玉突然出声问道。
“当然可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我也很想有个亲人呐。”谢默带着暖暖的笑意说着。
“哥哥……”怜玉听到谢默同意,一头扑进谢默怀中,双肩不住抖动。
谢默轻轻地fu着怜玉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他。
看到谢默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温情与关切,白衣心想,果然,记忆可以失去,亲情的羁绊却是磨灭不了的啊。
回到思游阁,白衣让未央带怜玉下去好好休息一下,自己一个人站在阁外,看着那面牌匾看了许久。
“哥,刚刚自由哥哥说,你与他还可以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呢。真好,咱们又像是回到了从前了是不是?”想起回来的路上,怜玉兴高采烈的对自己说的话。
呵,果然简单的人最容易快乐啊。怜玉,我们三个,回不到从前了。
七年来,我和他已经变了许多。也只有怜玉你,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单纯,一如既往简单的快乐着。罢了罢了,过往种种就让它随风而逝吧。那时候还太小,或许,这么多年的苦苦坚持的东西并未真的存在过。
白衣抬手遮眼,有冰凉的液体自眼中滑落,沾湿了白皙修长的手。
“白衣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站在外面欣赏风景。”低沉戏谑的声音自身边传来。
白衣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身边之人拥进了怀里,“还是说,白衣你是在等我?”这次,声音是贴着耳朵响起。
白衣突然觉得累了。七年来的坚持就在刚才被自己否定,现在就只想什么也不要去考虑,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最好,梦里不要再出现那个令人绝望的悬崖,和一双无助的眼睛。
“想你?我是吃饱了撑着出来吹风的。”白衣反驳了一句,却没有挣开何酴温暖的怀抱。然后就倒在何酴怀里,安心的闭上双眼。(怪怪的,感觉像是写死人时候的词撒……)
放下长久以来背负的一切,白衣不一会儿就在何酴怀里睡着了。
“把牌匾取下来,碍眼……”睡着的白衣喃喃了这么一句,被何酴听到了。
何酴横抱起白衣走进思游阁,对阁里笑得神秘莫测的秋萤说:“你们公子叫你们把那块匾给烧了。”何酴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并且说的那么的理直气壮。
未央听怜玉大致说了今天的事,从后院出来就看到何酴抱着自家那个让人不省心的公子对着秋萤说着什么。
“公子怎么了?”未央冲上去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何酴一边熟门熟路的抱着白衣往后走,还不放心的再次对秋萤和未央说,“你们将那牌匾取下来烧了,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未央不解,倒是秋萤听到何酴那句“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后,一口应了。
第十六章
白衣这一觉便睡了整整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
何酴早已离开,未央正守在床边见白衣醒来,忙端来一直准备着的清粥小菜。
一眠无梦,睡得饱饱的白衣神清气爽,胃口甚好,接过碗喝完粥之后,才发现未央有点奇怪,总觉得未央似乎像是做了错事之后的小心翼翼。
“未央,你顶着一脸’我是罪人’的表情干什么?”白衣斜瞥了未央一眼,披上衣服下床,突然紧盯未央,“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没,公子,没有的事。”未央连忙端了托盘就要离开。
“昨晚那个混蛋是不是来过了?”白衣突然发问。
未央脚下一个踉跄,盘里的碗碟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稳了稳身子,未央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开口说:“嗯,何公子昨晚来过了。”
白衣那时虽是恍恍惚惚的,但现在又想起来了一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怒,“那个混蛋现在在哪里?”
未央见自家公子炸毛,忙如实相告:“何公子是今天早上离开的,若是公子问起他,就让我们回话叫公子勿念,他这几日会很忙,到七夕那天他自会来找公子。”说完这话,未央趁白衣一个愣神,飞快的夺门而逃。
冷静下来后,白衣想起了今时的谢默和七年前的秦子游,到底哪一个才是他所熟悉的人,白衣疑惑了。
突然,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面容,眉眼狭长,眼珠漆黑,一笑,那双桃花眼就溢满了柔情。白衣猛一甩头,将那人可恶的容颜从脑海里消除。转身扑到床上,从枕头下摸出了一块玉佩,用手轻轻的磨挲着玉佩上的纹路‘
在昏暗的烛光下,隐约辨出是个“游”字。
翌日清晨,众人还在美梦中,思游阁内便传出白衣的怒吼,“你们这群混蛋都给我起床,一炷香内到一楼集合,违者扣除本月所有月钱!!!!”
长长的一句话吼下来,饶是将吼人将家常便饭的白衣也有些吃不消,清了一下喉咙,白衣又将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违者扣除本月所有月钱!!!”
“扣除所有月钱~扣除所有月钱~~扣除所有月钱~~~”这句话在阁里久久回荡着。
才半炷香,思游阁里各种型男帅哥美青年美少年已整齐的站在了白衣面前。当然,仅限于排列的整齐而已,穿着和发型那叫一个惨不忍睹=v=。
有没系带子的,有衣服皱成一团的,有裤脚一只高一只低的,还有头发睡得乱翘的……一看就知道是听到吼声后直接从被窝里爬起来,然后从房间狂奔过来的。虽然衣服发型是千奇百怪,眼神却没有朦朦胧胧,反而都是难得一见的清明。
“是谁干的好事?自己站出来,”白衣强压怒火,尽量温和的说。
于是,一干帅哥美男一律抬头看天花板。
白衣当真是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厉声说道:“好啊,你们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是吧。我再说一次,是谁取下了牌匾,自己站出来。一人认罪,可免了其他人罪责,否则,一个不饶!!”
话音才落,秋萤被未央在背后推了一下,一个踉跄就占了出来。好啊,未央平日看起来老老实实一副纯良模样,想不到还会这么阴人。
未央欲哭无泪,明明就是身边的桐音借他的手推的人啊。
白衣看秋萤浅黄的中衣皱的惨不忍睹,更添怒气,“说,牌匾取下来放在哪儿了?”
秋萤回头朝才松了一口气的众位美人妖娆一笑,然后一本正经的白衣说:“没放到哪儿,被大家一起烧了。”说着,纤纤玉指一指身后各位美人。
秋萤内心的OS:哼,想阴我?没那么容易。现在,就看你们怎么死了。
白衣愣了一会儿,指着秋萤笔挺的鼻子,“你说什么?烧了?信不信我烧了你们啊?!”
秋萤吓得连忙一把抱住了白衣,然后超后面的人喊道:“喂,青辰青羽快点过来帮忙啊,待会儿公子真的烧了我们看你们怎么办。”
于是,白衣被秋萤三人紧紧制住,被强制着听完未央说明了事情原委。
未央再三强调说,是何公子吩咐他们这么做的,并且何公子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但是,我们没想到何公子让我传了那些话后就走了。所以,公子,我们、我们……”未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白衣深吸一口气,又是何酴,又是何酴,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