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选择我不后悔,因为你不止是银燕阁主,更是许清如,我一直想要保护的人……
“乓!”一枚银镖堪勘擦着发丝飞过去,手里的剑被击落,脖颈处只留了道细微的伤口,任天洛惊讶的看着许清如,对方表情依
旧,眼神却多了一份释然。
“够了……”
“……”方才只是试探么……任天洛不解的看着他。
“即刻起,洛雁阁中原统御司洛已死,你可以走了。”
“什……!”
“从现在起你自由了,任天洛。”
“自……由……”我自由了么?可以不用再泯心灭性杀人了么?这幸福来的未免太突然,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虚梦一场……
“其实不论是对冥还是信,我都是当朋友看的,你也不例外。所以离开或者留下,选择我或者跟随皇兄,或者不做选择,都可以
。”我不会强迫朋友做什么事,虽然他们一向是自愿为我做很多……
“朋友……”对方茫然的眼神渐渐清亮起来,任天洛一向严肃的脸突然浮起笑容,许清如有些错愕,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笑。
“属下还是会选择您,不管是以什么身份。”
不再是命令,不再是强制,不再是束缚,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帮一个人,这辈子不曾想过还会有这样的心情……
“不要叫自己属下了,也不用再称我主上。”
“那……”对方似乎还不大习惯,沉吟一下道:“我叫您公子吧。”
公子,公子……
呵呵呵……
许清如一阵失笑。
眼前一脸正经的高大男子,仿佛瞬间变成了那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
第八十五章:一欢九殇
“国试进展如何?”
黎治坤抬起头看向问话的人。冷静、睿智、果断、才华、能力、胆气、胸襟……他拥有帝王该有的一切,除了男风之好的传闻,
可以说是毫无瑕疵了。
“回陛下,一切顺利。摸鱼之徒都已收敛了许多。”
“有黎卿在朕就放心多了。”
“微臣惶恐。”
“初试和复试的结果如何?”
“回陛下,这届士子才华出众,皆是栋梁之才。尤其是刚定下的会员,连中两试,依微臣看来绝对是百年一遇的人才。”
“哦?是何人这么出众?”能得黎治坤赏识必是贤能之辈。
“此生郢离省凤北镇人氏。呃……说来也巧,与许太傅同名,叫许清如。”太傅这称呼还是琢磨了一刻才说出来的,左右是个空
衔罢了。
对方却没露出意外的神情,黎治坤忙将会试入围的卷子呈上去道:“请陛下过目。”
翻看了几篇就见得那熟悉的字迹,清瘦秀丽,儒雅中自带三分洒脱傲骨。
见青远烟看着那卷子入神,黎治坤微微一笑道:“这份正是会员的试卷。”
“果然匕首投枪,不能赞一词。这文中提到的吏治方案正好可为朝廷所用。”再看其他,多是辞藻华丽的冗文,黎治坤这老家伙
虽然古板,但确是识货的行家。
“不仅是这文章,此生在初试时便显得与众不同,博闻多识,才华横溢而且胆识过人。一曲‘九殇’技惊全场,一举拔得头筹。
”
“他自然是最好的……”
黎治坤听着一愣,青远烟自觉失言,忙道:“朕看这侯温远也是不错,殿试之时朕当是要见上一见。”
“皇上睿智,侯温远是初复两试的第二名。”
“老太尉坐镇三军御敌在外刚获大捷,他儿子又荣入殿试,果然虎父无犬子……”见青远烟心情不错,黎治坤也笑着应和,正巧
这时太医院总管觐见回报,青远烟看见对方那副哆嗦的样子立刻冷下脸。
“还没有办法么?”语气冻得一旁的黎治坤都是一凛。
“陛下恕罪,臣等已经尽力而为了!‘冰魄’乃银罗至毒,许太傅又中毒日长,加之他所练的寒性内功,想要除毒实在不易啊。
”
“朕不管你们用何法,定要把他体内的寒毒驱除,否则提头来见!”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总管磕头如鸡啄米。
黎治坤实在看不下去了:“陛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医们已经尽力了,何不就此放过他们?”皇上一向英明睿智,却为了一
个男宠冲昏了头脑变得如此不近人情,果然祸水误国!
“黎卿不知,他寒毒复发都是因朕之过。朕也应过他一定要将他的寒毒治好,所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放弃!”青远烟寒着脸对跪
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总管道:“派人去银罗打探解毒的方法,朕会阻止他动用内力,你们加紧研制解药,不惜一切代价……朕要看
着他好起来,懂么?”
“是……卑职遵旨。”
总管跌跌撞撞退了下去,黎治坤忍不住叹气道:“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陛下恕罪,陛下为太傅兴师动众可否想过他人会作何想?”
“他人作何想?”青远烟面无表情的站起身来避而不答,“今日正好无事,黎卿随朕出宫走一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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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见侯大人……”侯天钧抬头看见年轻的将军向自己行礼,脸上立刻展开笑容:“啊陆世侄来了,快坐……”
陆宣和也笑着回应:“侯伯伯一直为国忧心操劳战事,最近身体可是好些了?”
“唉……还不是老样子……咳咳,”侯天钧咳嗽两声道,“老夫年纪也大了,该是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侯伯伯老当益壮不输当年神勇,您可是全军梁柱,怎能告老还乡呢!”
“非也,这身子骨大不如以前了,迟迟赖在这里还不如给你们年轻人腾出一片天地……”侯天钧捋着胡子笑道:“宣和啊,老夫
一直很赏识你的能力啊,不如这次回去老夫奏请圣上将这太尉一职……”
“不可不可!”陆宣和心知是这老狐狸在试探,连忙摆出惊恐的模样道:“这怎使得!宣和一介莽夫,怎敢担此大任!?您还是
莫开玩笑了……”
对方的笑容果然没再绷的那么难看了。
“这场仗还不多亏了你!否则我等哪有那么容易大获全胜?世侄立了大功啊!”
“宣和何德何能?都是陛下高瞻远瞩,世伯指挥有方,兄弟们骁勇善战,后勤储备到位,加之有能人相助这才胜了蛮子,岂是一
人之功?”
“你果然是长大了啊……”某人听着十分受用,“有人相助?所谓何人?”
陆宣和心里一惊,掩饰道:“只是一位故人,他对兵法造诣颇深,所以给了我不少指点。”
“这样啊……”侯天钧再次露出僵硬的笑容……
“爷,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前面目不斜视的人微微缓了步子,道:“普国寺,很久没去拜见师傅了……”言罢继续前行,穿过熙攘的街道,向僻静的巷子走
去,黎治坤连忙跟上,却见对方就在人流攒动的街角驻了脚。
“爷,怎么了?”
对方示意他收声,然后一指不远处的乐坊道:“听,这是什么曲子?”
黎治坤不禁心叹皇上的耳力,如此喧嚣的地方也能辨出隐隐约约的曲乐来。拎耳细听,果然一曲九殇涤荡而来,顿时令人心神一
明。
这曲,这词,这音……当真是绝唱……
“爷,这是新晋会员在初试时撰谱的曲词,不知怎的流传到了民间,当时也没个词牌,后来因这词中含了从一到九的调子,所以
百姓都叫它‘九殇’。”
“九殇?好名字……”对方喃喃道,“既是他的曲子,自然要听的……”三步并两步进了乐坊,黎治坤也没能揽住,硬着头皮跟
了上去。
玉露金风输初见,
意气相逢方恨晚。
一池萍碎为汝来,
有缘无缘?
蓬莱客笑靥如烟。
世事如棋局未乱,
指间黑白已难辨。
两相蓦然回眸处,
意马心猿,
双飞雁千里婵娟……
听那歌女浅唱轻弹,没了当日白衣公子的博朗气势,平添几分哀怨愁绪,倒也别是一番滋味。黎治坤看向青远烟,那张万年冰霜
不化脸竟露出了难以言表的神情。
霎眼云烟恍若梦,
眸里犹映倾城颜。
九曲回肠心不变!
且怜眼前,
念此情不羡神仙!
音已毕,茶也凉,人却还沉浸在那荡气回肠,余音绕梁的曲子中。
九曲回肠心不变,只羡鸳鸯不羡仙……
好个九殇!
清如,宁负天下人绝不负你!
“爷?爷!”
黎治坤叫了几回对方才还过神来,却露出了罕见的温和表情。
“黎学士啊……”青衫男子只手撩起窗边的竹帘,望着外面形形色色的路人若有所思。路边的货摊前几对男女在挑选饰物,男子
将手中的玉簪插入身边人高挽的青丝中,女子霎时间羞红了脸,绽开了颜,旁人皆是笑看,长风和煦,落日熔金。
“爷,您说……”
“你可知做皇帝最大的好处是何?”
“这……属下不敢妄自忖度。”
竹帘轻轻垂下,隔离了外面的花花世界。
“君者之幸在于可为人所不能为之事。”
“然君者之大憾……”
凤目里尽是清冷的夜色。
“……是人常能为之事,吾却不能为之。”
第八十六章:殿试之时
殿试当日,天色大好,气朗如秋。
因是国考大事,又当殿试之重,所以开考在即便有宗族群臣士林早早到场,三品官阶以上入殿侯坐,其余人等皆在殿外观听,远
远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议论声也是此起彼伏。
“这次鼎甲三名不知都会是何人物?”
“刘大人难道心里没数?依我看必定有那个初复两试的头筹!”
“嗯,听说这清如公子可是难得的人才……”那人做离神状,“当日一曲九殇名动覃城,都说他是文曲星下凡,而且又深得黎大
人喜爱,这次八成连中三元啊!”
“原来许会员就是百姓口中的清如公子啊……我还当是哪家门下的食客……”
“倒是听说和太尉家的少爷走得近,不知真假。”
“侯家少爷!这人什么来历能攀上太尉家的公子啊?”
有人直接开起了玩笑:“谁知道呢,没见他那名字么,可是和传闻中的许太傅同名呢,说不准是同一人呐……”
“哈哈,王大人真是规矩,呵呵,许、太、傅……这满朝文武估计就你一人认他是太傅。”
“就是,谁不知道他不过是男宠……”那人压低了声音道,“若是以色侍主的奸佞都能中了状元,那岂不是我国天大的笑话!?
”
“哈哈哈哈哈哈……”几人哄笑,忽听身后一声冷喝,转头便见着黎治坤罩了寒霜的脸。
“黎大人!”殿内立时肃静。
“这是殿试考场,尔等在此喧哗成何体统!?”
“是是,下官知错了,黎大人恕罪……”几人当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发一言。黎治坤也不再理睬这几个官员,下令带考生们入场
,只待众人刚刚落座,只听当值总管一声清唱:“皇上驾到!”
一袭明黄被侍从簇拥着出现在殿堂上,众人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众卿平身。”感觉和平日上朝无甚两样,实则却是大大不同,自己面对的是覃国未来的栋梁。
接到青远烟示意,黎治坤宣布策问开始。按规矩是抽签答题,第一位考生表现得些许紧张,两只眼睛死盯着脚尖,连执签的手都
在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本应是考生先行自报名字,显然是这个学生过于紧张忘了规矩。
“回、回皇上……草民季、季孟然,栾山人氏。”
黎治坤接过他的签,看了眼上面的考题,却是副上联,便念了出来:“月光如水,三尺荷塘不见涨。”
只见那考生踟蹰半响,略有迟疑道:“枫叶似火,十里野岭未被烧。”
黎治坤颔首,青远烟道:“工整尚可,还有人能对出此对么?”
只见一人出列,史至和揖道:“回陛下,桂香似烟,十里灞上也相闻。”
本也不是难题,对上来倒也不奇,但是这个下联更显精雅,青远烟对季孟然道:“尔等寒窗苦读入围殿试也算不易,朕便为天下
文人出一上联:冰壶玉尺,纸帐蒲团,岁月消磨诗卷里。”
季孟然有些犯难了。青远烟望向史至和。
“春花秋月,细柳长风,江山依旧烟雨中。”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草民史至和。”
不少人也都认得他是傅赢的高徒,所以看向史至和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赞许。青远烟示意季孟然下去休息,对史至和道:“你
抽中的是何签?”
“回皇上,也是对联签。”
“那朕再出一联,方才说了文人,不妨……朕的上联是:轻车单骑,羽冠青巾,三军尽在一扇里。”
“金甲锦袍,銮殿龙椅,乾坤掌握五指间。”
这下联不仅工整严谨而且大气非常,何况这种马屁拍来谁听着都舒服,在场人不禁交口称赞,史至和却偷见青远烟面上依然是无
表情状,顿时有些失望。
“花落秋残泪残秋落花。”竟是一副回文联,难度更胜。
史至和低头苦思一番终不得无悟,无意瞥见考生中一人抬头向殿外的天空看去,顿受启发,道:“月圆缺难合难缺圆月。”旁的
人都面露惊叹之色,而黎治坤何等眼力,早看见了那个抬头望天的人正笑得清和风逸。
“许兄何故帮这样的家伙?“侯温远站的离许清如近些,方才的一幕自然没逃过他的眼,而他也一向瞧不起史至和。
对方笑着低声道:“这人尚有几分才学,虽狡诈却非阴险之辈,通融世故,精于官道,比起你我……他更适合为官。”
“却也未必是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