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少爷（第五、六卷）——骆无

第五卷：木殇之歌

第253章 木家魂（1）

海面上，耀眼的阳光投射在船板上，有一个男孩从船舱里走出来，殷勤地来回搬运柴禾。

这是三艘去往突厥图和亲的大船，不过，这艘船上大多都是一些随扈下人，平时男孩就在船上做些杂事。

“小水，过来。”

“嗯！”被唤作小水的男孩放下手中的柴禾，走到唤他的老头旁边，伸出手。

“毒是控制住了，不过这记忆恐怕一时半会恢复不过来。”老头并不是船上的随从，他混到船上来，纯粹是为了混些吃的，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远行，竟然从海里捞上来一个人馊。

男孩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老人一开始以为他在装疯卖傻，替他把脉之后，才发现男孩身上中了好几种毒，一开始乱吃过狐仙草还有一些查不出名目的毒草，后来狐仙草的毒素用火玉果压制，但却没有治住根本，到这里还没有完，因为脉络的反应中，男孩又中过黑曜石和断魂草相混合的毒药，狐仙草和断魂草都会侵蚀记忆，加上他后脑勺有摔过的缺口，要恢复记忆恐怕就·有些难了。

男孩可能是吃了火玉果的缘故，所以看不出年纪，老头直觉得以为他才不过十七八岁，因此给他取名叫小水。

“小水，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不如让老夫教你些功夫吧。苌”

小水欣喜地抬起头，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小水拜见师傅。”

“起来吧，我赵老头还从没教过徒弟，”老头很久没有找到人说话了，继续絮叨，“小水，我有个儿子，比你大一点，他很小的时候我就放他去闯荡江湖了，男人要在江湖上行走，不学个一招半式，是没办法存活的。”

“嗯。”他点点头，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煞是好看。

老头拿过一根树枝，在空地上做了几个招式，让他有样学样。小水没有武学功底，但贵在聪颖好学，几个招式来来去去地学习，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小水的厨艺很好，每当船停下休憩的时候，赵老头就能钓上来一些鱼虾，让他去弄出一道道鲜美的菜肴。

这一天，又到了三艘船连接在一起的时候，船和船之间互相搭上板桥，佣人们在上面来来去去地走。

小水站在船头练剑，练得累了，就跑到赵老头身边，坐下休息。

“师傅，我们要去哪里？”

“突厥图。”他记忆中虽然没有公主和亲的印象，但寻常的知识都还记得，所以知道突厥图已经是西边最大的国家，这个国家虽然表面上还有皇族，实际上的权力却控制在木家手中。

“公主要嫁给谁？”

“木家长子，木宏宇。”

“啊，是他？”

“你认识他？”

小水摇摇头：“听人说起过。”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护送公主的人是沈家大少爷，我赵老头就想去看一出好戏。”

“沈家大少爷是谁？”

“就在公主那艘船上，可惜我们这种低等奴仆，没机会看到他咯。”赵老头刚吃饱肚子，打了一个饱嗝，翻个身睡在船栏上，当小水第一次看到老头那姿势时，差点吓得哇哇叫起来，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赵老头的异于常人，回到甲板的空旷地方练起剑来。

这时，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忽然向他这边走来，看她的装扮，她应当不会是个下人，可她如果是公主的话，她的身边又没有一个人伺候着。

小水停下练习，将手中的树枝扔回柴堆里。

“刘公子？”女子忽然走到他跟前，一双眼睛红红的。

他被吓得退后几步，看女子的模样，她好像认识自己，可他并不认识她呀，他慌忙站定，诧异地问，“我不是刘公子，我是小水。”

“刘公子，你在船上的话，是不是云普也在？”女子好像没有听到他的回话，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小水摇摇头，根本不明白女子说的话，他直觉地以为，眼前这个女子肯定是把他错认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是谁？”

“我是苏素啊！”苏素着急地说，“我代替平阳公主嫁给木宏宇。”

“苏素？”围栏上的赵老头忽然走到他们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他，“你就是武林盟主苏旺之女苏素？”

“是！”苏素见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不解地转向她自认为的刘公子，或许，她真的是看错了，因为刘公子看起来不像在假装成另外一个人，而且，刘公子身上随时都会散发出一种恬淡的气息，而眼前的男孩，怎么说呢，有点野小子的感觉。

“哼，原来是你们这对攀龙附凤的父女。”

“老先生，奴家不明白您说的话。”

赵老头冷哼一声，当初皇帝本来是想让平阳公主嫁给木宏宇，结果，苏旺主动将自己的女儿推荐给老皇帝，让皇帝认了他这个女儿嫁到突厥图去，苏旺之女本来已经跟云普成婚，却因为这事让赵家到处抬不起头，幸好他赵老头喜欢浪迹天涯，那些闲言碎语也不用放在心上。

“你们父女做的事，自己清楚，只可怜我儿子赵云普，被你们当棋子用。”

“你是……？”苏素脸色煞白，噗通跪在赵老头跟前，“伯父，奴家实在不知，我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儿家，一切都听从父亲的指示，奴家……”她哽咽，因为她也不过是父亲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奴家一直都爱着云普，刚才在对面的船上看到了刘公子，奴家以为云普也来了。”

赵老头见她这幅光景，也不好再苛责什么，但表面依然丝毫不动容，冷然道：“您现在贵为公主，在外面还是小心一点，要是被人看见了，就不太好了。”他转过头，吩咐小水，“小水，扶公主回去吧。”

“是，师傅！”小水点点头，过去扶起公主，走到人多的地方，远远的就看见一堆侍从跑了过来，有几个领头的，狐疑地打量几眼公主身边的小侍从，见他有些陌生，正要上前呵斥，却被公主挡了下来。

“以后小水就调到主船做事。”

小水愣了一下，心下黯然，以后去了主船，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练武了，他心里虽然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跪下磕头谢礼。

幸好，苏素善解人意地把赵老头也招到了主船上，他们虽然没什么事情做，但也不好像以前一样明目张胆地练武，于是赵老头便在纸上画给他看，没想到小水照着书籍上的步骤练习，竟然也进步神速。

过了半个多月，船只终于靠了岸，到了突厥图的领地内，前方河道狭窄，就不好再用水路，所以送亲队伍改走陆路继续往突厥图的都城进发。

陪护的大将军叫沈睿渊，按理说，沈家大少爷是个大唐有名的人物，可是小水却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在船上的时候，他也听说了沈大将军的一些事，大将军在来的路上忽然生了一场大病，等病好后，就把一些人一些事给忘记了，但幸好，没变成个傻子。

小水吐吐舌头，他居然在诅咒他们的陪护大将军变成傻子。

他和老头走在队伍中间，因为大家看他们一个老一个弱，也没让他们拿什么东西，只是有些不明白，送亲的队伍里面怎么会混入这两个人，不过看公主挺看中他们，所以也不敢在背后多说什么。

前方的队伍忽然停下，小水不解地探头，转过头，看一眼师傅，见他一脸凝重的样子，小声问：“师傅，前面怎么了？”

“我们到一线天了。”

“一线天？”

“一线天地势险恶，很容易中埋伏，沈大将军一定是知道前面有问题，所以才让我们停下不要走。”

这时，前方忽然冲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穿了铠甲的兵士，大声喊：“就地驻扎。”

送亲队伍里的人们放下东西，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搭起了帐篷。

小水跟着师傅走到送亲队伍前面，听到沈大将军和另外一个陪护大将军正在吵架。

“沈将军，趁着白天，我们正好可以走过一线天，难道我们还要在外面耽搁一天不成。”

“叶将军，我不介意你第一个进去。”

被叫作叶将军的男子黑着一张脸，忽然抄着武器冲上去，被沈将军反手抓住，摔到地上。

“姓沈的，早晚有人来要你的命。”

小水站在旁边，嘴巴张的大大的，转过头，看见师傅露出一副看了一场好戏的惬意神情，不禁打心里佩服。

沈大将军忽然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犀利的视线停留在小水身上，好一会儿才又转过头去。

小水吓得一颗小心脏砰砰乱跳，庆幸沈大将军没有将怒气转到他们身上。

“师傅，回去吧。”

“好戏才刚开始，不过先放着，我们走吧。”

两个人又慢悠悠地回到队伍中间，随便寻了一个帐篷睡了进去，一点也不客气。

小水个性原本有些温吞，自从跟了赵老头之后，他慢慢地也变得爽朗起来。他睡在帐篷边上。听到不远处传来马蹄飞奔而来的声音。

第254章 木家魂（2）

队伍中再次出现一片宣化之声，他探出脑袋，看见一个俊美的男人骑在马上朝沈大将军的方向奔过去。

“师傅，那是谁啊？”

“看他身上戴的配饰，应当是慕容家的少公子。”

慕容家，虽然记得不是很真切，但也大概能猜测出这是一个非富即贵的大家族。他翻过一个身，正准备眯眼休息，管后勤的太监跑了过来：“你们这里，有哪几个会做饭的？”小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赵老头踢了出去。

“师傅？踢我干嘛？”他转过头，不明所以地叫了一声馊。

“这几天，我的胃被虐待的不成样了，人都瘦了一圈。”因为太想念小水的厨艺，所以给掌勺的大厨下了药，此时不让他出去，更待何时，他这被养刁的胃口先解决了要紧。

有吗？小水在心里嘀咕，怎么也看不出来师傅哪个地方有瘦下去。

“你会做饭是吧！跟我来。苌”

小水无奈，低着头跟太监去了。

“雪，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留在京城吗？”

“林谦飞鸽传书给我，说你重病，我怎能放得下心。”

“商铺还要有人打理，你一出来，京城便没人了。”

“商铺重要还是你这个人重要。”慕容雪不满地说，“商铺已经渐入正常，几个管事的又都忠心耿耿，不会出事。”

沈睿渊抚了抚有些疼的头，他最近经常犯头疼的毛病，总觉得自己在心里已经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人，可是，他却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

“前面情况如何？”

“一线天内有埋伏，已经派人上去探查。”

慕容雪点点头，幸好他没有看错睿渊，但他知道兰蔺奇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一线天的阻击恐怕没那么容易逃过了。

两个人跳下马，进入一旁的将军营账内，这时，等在外面的下人端进来饭菜，睿渊看都没看一眼，反正不用看，因为他胃口全无。

“睿渊，吃一点吧，不吃身体会垮的。”慕容雪走过去吃了一口，“很好吃啊。”

“我也知道，以现在的条件能有这样的饭菜，已经不错了，可我就是没胃口。”

“这么好吃，你也不吃啊！”

睿渊这才闻到香味，看见几子上精致的几盘菜，忍不住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真的不错，难道换厨师了？”他大口地吃着菜，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终于能享受一顿美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将军营里还要送饭进去！”太监走进厨房，指着小水吩咐，“菜多炒一点，”说完，伸手拿了一盘，走到一边解馋去了，“小兄弟，你做饭真好吃，将军说，你就留在后勤做事吧。”

“哦！”小水点点头，幸好学了功夫，否则他还没这力气炒大锅菜。

在厨房里做完事，随便吃了一点，回到帐篷内，师傅正美美地躺着睡觉，他在外面游荡了一会，找了一个僻静之地练剑，跟在公主身边的那些天里，他已经进步神速，经过自己暗地里练习之后，他如今早已掌握了许多剑中的奥妙，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也能像赵云普那样变成一个少年侠客。

当最后一招完美落地之后，他嘴角挑起一个笑容，兴高采烈地往树林外走去。

这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不远的地方，有上千个人的气息，这么多人，比陪护送亲的士兵还要多。

而且，他还感觉到了浓郁的杀气。

他飞跃出树林，朝将军营账跑过去。

“大胆！”守在将军营账外的士兵拦住他，小水慌忙朝里面大叫，“将军，我有事情禀报。”

“胡闹，走开。”

睿渊听到外面的喧哗之声，起身走到帐外，掀开幕帘，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打扮朴实，长相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唯独那双眼睛，仿佛能从里面滴出水来，莹润又有光泽。

“什么事？”

“将军，有埋伏，上千个人，就要到我们这边来了。”

沈睿渊警戒地打量他，料定他没有撒谎的必要，朝兵士们吩咐：“全员警戒，对方人数众多，把手上的枪械拿出来，去树林边缘倒上油。”

士兵们齐刷刷地拿出一根形状奇特的东西，小小的，拿在手上。

“哇，这是什么，好奇怪。”

“火枪。”

“没听说过。”

睿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解释，可是，看着眼前的人，他又觉得无比的亲切，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慕容雪从营账内走出来，看到小水，愣了一下，阴沉着脸一语不发，他盯着小水的侧脸，又扫一眼沈睿渊，问：“这是？”

睿渊以为慕容雪在询问关于小男孩的情况，转过头，也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水。”

慕容雪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药成功了，不仅沈睿渊忘记了刘熙君，连刘熙君也把沈睿渊给忘记了，不过，他看起来好像也不认识自己，莫非，刘熙君已经把所有人都给忘记了，他只在断魂草里种下了他们彼此的名字，按理说，刘熙君应当只会忘记沈睿渊才对。

难道他是装的，他想报仇？

慕容雪再次用打量的视线观察他，可是，看来看去，也没觉得这个傻乎乎的小子是在装。

以前的刘熙君，仗着自己年纪大，又做过几年的教书先生，总摆出一副长者的嘴脸——事实上，刘熙君的面貌比他实际年龄显得小很多，如果不是因为经常和睿渊在一起，他会以为刘熙君不过是个黄口小儿。

如今，或许是因为刘熙君想不起他过去的身份，估计连自己的年纪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才会在人前露出了真性情。

“小水，你跟我来。”

“是。”小水兴奋地应了一声，他练了那么多天的功夫，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整个人显得很兴奋。

他跟着沈将军冲进树林，手里拿着奇怪的家伙，一边跑一边听沈将军解释用法。

等他听完解释，沈将军已经在树林外围砰砰打了几枪，树林周遭立刻放起此起彼伏的砰砰声，初夏时节，天气燥热，火势立刻开始蔓延，熊熊的火焰阻断了路，睿渊率领众人回到原地，领着众人过一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