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缘——我是秋天

这天早上，林天看着萧念枫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看着他憔悴不堪的脸，忧心如焚地问道。

“小枫，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去医院吧，看你这个样子，哥哥的心很痛。”林天最近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好像要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我不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没事的。”萧念枫搪塞道。

“小枫，有病就要去治，你到底在怕什么啊？”林天加重了语气。

“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你少管我。”萧念枫由于身体的不适，语气犯冲道。

“今天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去，由不得你。”林天上前拉着萧念枫的手往大门方向托。

“你给我放开……”拉扯之间，萧念枫突然感到一阵昏眩，身体栽倒在林天的怀里，不醒人事。

“小枫……小枫……你醒醒……来人啊……叫救护车……”

医院

萧念枫从急诊室里被护士推了出来，林天和小陈等人忙冲上去。

“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了？”

“请问，你们谁是病人的家属？”主治医生面带难色，犹豫地开口询问道。

“我是，我是他的哥哥。”林天急忙地回答道。

“林先生，随我来。”

医生回到办公室，取出了几张X光片，面带犹豫，像似不知怎么开口。

“医生，我弟弟到底得了什么病啊？”林天看着医生为难的表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林先生，你要冷静，我们在为令弟做脑部断层扫描时，发现令弟的右脑有一块直径约两公分的阴影。”

“什么意思？”林天全身忽然颤抖了起来，顿时感觉浑身寒冷无比，遏制不住的颤抖。

“据我们的诊断，是脑癌，已经是晚期了，令弟的病情恶化的比较快，由于癌细胞的扩散，对病人大脑的神经系统已经照成了严重的影响，恐怕……”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林天冲上去抓住医生的肩膀，剧烈地摇晃着，泪水早已夺眶而出，撕心裂肺地吼着。

“林先生，你要冷静。”医生安抚道，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你说啊……你说啊……？”

“林先生，你现在必须得冷静，按照令弟现在的病情，必须马上动手术，不过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如果不动手术，最多活不过三个月，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天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了，跌坐在了椅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他被震傻了，不发一语，泪还是不停的往下流，嘴巴扯动着，但没有发出一个音符，他的心在滴血，他像失去了生气般一动不动。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一道震耳欲聋的闪电仿佛打醒了林天，他一下子夺门而出，跑到大雨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老天爷，你不开眼，要受惩罚的是我，要遭报应的也是我，小枫是无辜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大雨倾盆而下，林天一下子浑身湿透，那时正值立秋之后，天气转凉，但林天还是跪在原地，任凭大雨浇灌在他身上，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脸庞滴落在地。

那个下着大雨的午后，医院门口，跪在雨中之人那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是多么的绝望，多么的悲伤。

那个秋风萧瑟的季节，似乎特别的寒冷，特别的凄凉。

第五十六章

病房内，是断断续续压抑的哭泣声，林天紧紧握着萧念枫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厮磨，感受着他的体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当年母亲弃他而去，也许是年少无知，没有伤心几天也就接受了事实。可是现在，他感觉他的世界要塌了，心如刀割，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小枫，他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大哥……”萧念枫睁开了眼，看着泪流满面的林天，虚弱地叫道。

林天惊觉，迅速转过头擦干了眼泪，强颜欢笑轻声道。

“小枫，你醒了，饿吗？哥哥给你弄点吃的。”

“我不饿，大哥，医生怎么说的？”萧念枫坚持地坐起了身，林天忙去搀扶。

“没什么大碍，说你是太疲劳了才导致昏厥的。”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枫知道事情的真相，他怕他会承受不住。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萧念枫直直地盯着林天，不相信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睡了快一天了，怎么会不饿，我给你去弄些吃的。”林天不敢直视萧念枫，走出了病房。

关上房门，林天靠着墙壁身体滑落了下来，擦干了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他不知道他还能瞒他多久，为什么受折磨的人不是自己？只要小枫能好起来，他愿意付出所有，哪怕是自己的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林天提着一些鸡汤和粥再次回到了病房，当他一推开门，就看到萧念枫傻傻地看着地上碎了的杯子，林天忙走过去，扶他躺回病床上。

“小枫，你怎么了？是口渴了是不是？哥哥给你倒水。”林天看着呆掉的萧念枫担心的问道，转头准备去倒水，却不料手被他拉住了。

“大哥，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老实告诉我，我得的是什么病，求求你了。”林天一回头就看到萧念枫已泪流满面，林天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压抑住自己，温柔地道。

“我不是说了吗，你就是太累了，没什么毛病。”

“你还再骗我，那为什么我拿个杯子都拿不住，你骗我，你骗我……”萧念枫绝望地嘶吼着，泪水就像绝了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小枫，小枫，不哭，有哥哥在，你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林天紧紧地搂住了萧念枫，感觉怀中的人情绪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才放开他。

“小枫，来，喝点鸡汤吧，很清淡的。”林天舀了一勺鸡汤放到了萧念枫的嘴边。萧念枫乖乖地张开了嘴，喝了一碗，等喝第二晚的时候，萧念枫摇摇头，表示不要了。

“小枫，你先休息下，哥哥去把碗洗掉。”

林天走进了卫生间，等他出来的时候，看到萧念枫趴在床头，吐了一地，还在恶心的干呕。

“小枫，小枫。”林天抱住萧念枫，再也忍受不住，哭出声来。

“大哥，你别再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是不是快不行了？”萧念枫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显得异常地平静。

“小枫，我不许你这样说，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不准你有事，你难道就想这样丢下我不管吗？你让我怎么办？怎么办？”林天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紧紧得抱住了萧念枫。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只可惜我还这么年轻，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去做，我不甘心……不甘心……”

“小枫，求求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林天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坚强不起来了，面对这种生死诀别，他的整个世界都黑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绝望过。

“也罢，也许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终于不用天天受着良心的谴责了，也不用每天担心受怕地怕你出事了，解脱了……解脱了……”

“小枫，是哥哥不好，哥哥让你为难了，哥哥对不起你，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答应你，我再也不干哪些昧着良心的事了，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以后我们兄弟俩就像平常人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你说好不好？”

“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啊……”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痛，萧念枫昏死了过去。

“小枫……小枫……医生……医生……”

林天拉住了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的医生，医生摇了摇头，示意林天到他办公室说话。

“林先生，你弟弟的病情恶化速度比我们预计的要快得多，必须得马上动手术，否则……”医生迟疑着没有继续讲下去，因为他怕林天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不是单单的兄弟那么简单。

看着椅子上石化了般的林天，医生继续劝解道。

“林先生，开刀动手术，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我同意，您说的对，只要还有一丝的机会，我都不能放弃。”林天像觉悟过来似的，拉着医生的手，眼里是满满的恳求，仿佛他抓了根救命稻草似地。

“医生，我求求您，您一定要治好小枫，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林先生，因为这次手术的风险很大，所以我会请我的师父来做这次手术的主刀医生，他可是日本九州帝国医科大的高才生，但是你还是要有心理准备，这样的手术全世界都没有成功的先例，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谢谢你了医生。”林天紧紧地握住医生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就这样说定了，请您在这份手术协议书上签个字，手术就定在后天。”

林天迟迟地不肯下笔，拿着协议书的手在微微地颤抖，他心里不断的祈祷着，最后他过头，艰难地在协议书了签下了字，一滴眼泪掉在纸上，马上成了一滴水印。

第五十七章

林天回到了病房，看见萧念枫呆坐在病床上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脸上是没有干掉的泪痕，后天就要动手术了，幸福的时光总是这么的短暂，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噩梦，等他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害怕，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就像一个人溺水在一片汪洋中，四周都不靠岸，愣是他拼死地挣扎，也只有深深的绝望，只能等待死亡的来临。他茫然了，他却步了，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样开口。

“大哥，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刚才偷听到了你们的对话。”萧念枫依旧望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道。

“小枫，你一定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你振作点。”林天走过去抱住了萧念枫，不断地重复着，给怀里的人加油打气，也给自己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手术只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不是吗？”萧念枫苦笑了下。

“小枫，你就是为了我也要坚强，哥哥不准你有事，没有了你，哥哥也活不下去了。”林天哭出了声，更加抱紧了怀里的人。

“大哥，我们今天不要待在医院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好，我们回家。”

林天给萧念枫换了衣服，套上了一件稍厚一点的外套，眼前的男人依旧英俊潇洒，只可惜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显得毫无生气，憔悴不堪。

车上，气氛很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萧念枫只是望着车窗外一幕一幕后退的风景，他并没有哭，可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一滴一滴的流出眼眶。

“哥，我想去看下我的父母。”

“改天吧，我们先回家休息，好好养养精神。”林天担心萧念枫的身体承受不住，担心的劝慰道。

“这次不去，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会没事的。”林天掉转车头，往市郊墓园的方向驶去。

萧念枫站在魏素芬和萧书友的遗像面前，良久良久。

“爸，妈，小枫不孝，来看你们了，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害了你们。”萧念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痛哭了起来。

“小枫，你别这样，伯父伯母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他们会伤心难过的。”林天扶起了萧念枫，就这样两个人相拥在一起，静静地站在墓碑前。

等走出墓园的时候，萧念枫不经意间，看到一座有点破旧的墓碑，但上面却打理的干干净净，等他走进一看，他呆愣在了原地。

看着墓碑上，一张泛黄的照片，依稀还能看出这是个美丽的女人，淡淡地笑着，嘴角是一个浅浅的酒窝，只见上面写着，韩秋雁之墓，友魏素芬立。原来这就是他的亲身母亲，只可惜他今天是第一次看见，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林天和萧念枫双双地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事到如今，他什么都不恨了，他只恨自己生在豪门帝王家，他只恨老天爷的不公平，他只恨他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小枫，一切都过去了，一切也即将烟消云散了，这二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到今天为止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林天搂着萧念枫走出了墓园，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仿佛是恋人哭泣的眼泪，冷冷的，透着淡淡的凄凉。

回到家，雨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昏鸦鸦的，闷闷的，让人透不过气，萧念枫坐在院子里，记得刚来的时候，是百合花盛开的季节，院子里开满了百合花，可现在，花凋零了，自己的生命也刚好走到了尽头，也许这真的是天意啊。

林天静静地走到了萧念枫的身边，拥住了他。

“回房间吧，外面湿气大，对你的身体不好。”

沙发上，林天静静地抱着萧念枫，萧念枫仿佛是真的累了般，躺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林天知道他并没睡，因为他们心里都在害怕，等待着他们的即将是生离死别，他多么地想说服自己，也许他就是那百分之十，可是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一阵比一阵强烈，林天现在才体会到，原来爱一个人心里会这么的痛。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的爱哭，跟个女孩子一样，所以班上的男孩子就会经常的欺负我，有一次，我妈妈为了我，跟我班上欺负我的同学的家长大吵了一架，原因就是我的脸被那个小朋友抓花了，妈妈抱着我，嘴里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以前我不能理解，小朋友打架不是常有的事，她为什么会急成这样，后来我明白了，她是不想看到我受到伤害，哪怕是一点点，她都不允许。”

“我初一那年，有一次我放学回家，路上碰到几个流氓，那时候我很怕很怕，后来刚好被来接我的妈妈发现了，她一个女人竟然打跑了两个男人，她紧紧地把我护在身后，她在搏斗的过程中，受了很严重的伤，可是最后她只是笑笑地对我说，只要小枫没事，妈妈就没事，由于当时没有及时诊治，后来她的腰就落下了病根，一到下雨天，就疼的厉害，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长大后我一定要当个警察。”

“高三那年，我背着他们偷偷报了警校，当时他们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他们这么生气，可是她并没有打我，她只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哭了很久很久。”

“没想到，到最后还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对不起他们，终究是一报还一报，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恨了，我只恨当初他们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好好听他们的话，如果老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们的。”萧念枫讲了很多很多他以前的经历，到最后泣不成声。

“小枫，别说了，别说了。”林天紧紧地抱住萧念枫，眼泪流了下来。

午夜，萧念枫轻悄悄的起床，望着睡梦中的林天，良久良久，他要好好记得他的摸样，手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压抑自己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