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日月(八阿哥重生 第四卷)——梦溪石

作者:梦溪石  录入:04-13

了三甲第三十名的进士出身,只是朝廷冗员甚多,有时连二甲进士也未必能有实缺,曹家便花了些银钱疏通一番,外放了

一个南宁知县,却是离家万里,虽还不算不毛之地,但比起繁华的江南,自然远远不及。

云贵一带,因夷人众多,素来不是个太平安宁的地方,兼之山高皇帝远,云贵总督,云南巡抚,比起其他地方督抚,便要

多了那么一些权力,地方官对这些人自然更是极尽巴结。

兴许是越困难的处境就越能磨练人的缘故,曹乐友从一开始绝不同流合污,到现在也做些贿赂逢迎,应酬往来的事情,一

边却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尽可能为百姓多做些好事,竭力协调夷人与官府的关系。

一席话说罢,胤禩突然道:“你拿去贿赂上官的那些钱财,虽然是从富庶商人身上获取,可说到底,也是寻常百姓的血汗

钱。”

若是胤禛听到对方收受贿赂,只怕立时要冷下脸来,但胤禩的手段圆滑些,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执着。

在他看来,穷则变,变则通,官场上剥削百姓的官员千千万,能做到如同曹乐友这般的已不容易,且对方神色清明,较之

几年前并无多大变化,可见没有堕入这个漩涡中。

曹乐友闻言苦笑:“八爷说得是,可官场便是如此,若我一味超脱,到最后只能落得个罢官丢职的下场,如今也不可能坐

在这里了。”

连边陲之地一个小县都是如此,那么东南那些繁华富庶之地,官员便更加不可能廉洁清明了,胤禩走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了

,眼看着老爷子一天天见老,对官员受贿的处置越来越宽容,酿成的后果便是等到康熙末年时,整个大清已然成了一棵空

有华丽架子的树木,里面早就被虫子蛀光了。

这种现状,任是胤禩和胤禛他们再聪明,也无能为力,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改变的。

胤禩沉吟道:“你在这里几年,觉得这里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泛,曹乐友想了片刻,才道:“曲靖府是云南数得上号的州府,百姓生计倒也还算过得去,前几年朝廷

将包谷和红薯推广开来,加上官府的努力,曲靖但凡条件适合的地里也种了一些,只是碰到上天灾,依旧是杯水车薪,还

有夷人的问题,”他轻轻叹道,“此地夷人繁多,与汉人混居,规矩又大异于汉人,彼此难免会有些矛盾,若是加上有心

人挑衅,这冲突只怕就会激烈起来。”

胤禩也不出声,静静听着,又提壶倒了两盏茶,曹乐友说得兴起,也没注意到廉郡王在亲自为他斟茶。

“如此说来,燕豪是有好办法了?”

曹乐友精神一振,从怀中掏出一份章程。“这是下官闲来无事草拟的一些办法,八爷请看。”

胤禩接过打开,逐字逐句看了起来,不觉便入了神。

曹乐友看着他认真的侧面,突然就想起当年在江南的情景来。

自己第一次看到他时,少年温润如玉,一下子就攫住了自己的视线。

但温润的外表之下,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情,周旋于江南官场,用和善的面目骗过所有人,最后将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手段干净利落。

也正是那一次,心里始终抱着点不可告人的思慕的曹乐友,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是多么遥远,以自己的身份,若不

是江南的偶遇,也许两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碰面。

所以当他下决心考取功名,投身官场的时候,内心深处其实也有着一点希望。

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离这个人更近一些,希望有朝一日,这人可以坐在他面前,再次与他把盏言欢。

“燕豪。”

“嗯?”曹乐友回过神来,脸微微泛红。“八爷恕罪,下官方才走神了。”

“无妨,”胤禩兴致极高,眼睛还停留在手中的纸上,也没留意他的失态。“你这些法子,一条一条,其实都可以细细推

敲讨论的,我们可以先商定一下,待明日我便上个折子,一一奏与皇上。”

曹乐友闻言亦是一喜。“八爷觉得这些不会过于空泛?”

胤禩笑道:“虽是天马行空,但也并非全然不能实行,你看这条……”

陆九见两人谈得兴起,悄悄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掩上。

自离开京城,八爷虽没表现出来,可他伺候了那么久,自然也能察觉主子心情只是平平,难得今晚见了曹乐友能那么高兴

,也不枉他们今天管了一场闲事。

让厨房备点点心吧,一会主子乏了,也可以用上。

陆九高兴地想着,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皇阿玛赐鉴,”

曹乐友走后,胤禩立时铺开纸笔,但提笔写了几个字,便顿住,忽而想起自己所记挂的那些人来。

从京城一路到这里,路途遥远跋涉,若那边真有什么事情,传到这里来,起码也得一个多月后了。

胤禛面上虽冷,做事却不含糊,十三被罢职,自己又远走云南,他心中想必是有警惕的,胤禩并不担心他。

只是廷姝身体不好,又要管着一大家子的事,弘旺年纪小,也不知如何。

胤禩曾经以为这辈子自己所在乎的人,只有良妃一个,但自良妃去后,他才渐渐发现,自己心里,又装了不少人,兄弟,

妻子,每一个都沉甸甸的,离得越远,思念便越深。

信第二天就让官驿的差役送了出去,连带的还有写给胤禛与廷姝的,信里无一例外,只是一些寻常的家常和问候,这也是

为了避免被有心人看到,又生出什么麻烦。

兴许是京城那边收到来信便即刻回复,但信到了胤禩手中的时候,又是两个月过去。

有了康熙的回信,胤禩开始着手改善当地夷人的一些生活条件,和汉人与夷人的关系,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胤禩也

不独在曲靖,有时候便在云南境内到处走,如此书信一来一往,又有差事在身,不知不觉三年就这么溜了过去。

三年中发生了不少事情。

胤禩在云南时,收集了不少当地独有的药材送往京城,一份送到大内给康熙,一份给胤禛府上,一份留给廷姝他们。后来

听说康熙四十三年时,弘晖生了一场大病,连御医也束手无策,险些熬不过去,最后用了从云南送去的那些药,才硬生生

拖住时间,将弘晖一条小命捡了回来,

胤禛时常有信来,连带着八爷府有时候也一块捎些衣物过来,胤禩在云南虽也锦衣玉食,但毕竟不同于京城那般优渥,有

时还需得在外头过夜,几年下来人越发精神不少,只是肤色依旧白皙,似是晒不黑一般,与陆九等人站在一起,对比更是

明显。

刚到云南时,老十胤俄也写过两封信来,但他终究是个没有耐性的人,过不了多久便宣布放弃,至多只是在别人的来信里

顺道捎上两句问候,诸如十福晋怀孕了,十福晋生了个儿子之类,看得胤禩哭笑不得。

十四的信里自然也说些家常,还时常写一些京城逸闻,胤禩看多回少,他却从不落下,两月一封,已成定例,连胤禩也觉

触动,提笔回了一些给他。

曹乐友本有一身抱负,碍于人微言轻,困在南宁县一隅郁郁不得志,一旦有了胤禩相助,便如鱼得水,胤禩手腕了得,又

身为皇子,自然有无数人上前来巴结讨好,二人合作,竟默契异常,其中种种艰难险阻,自是揭过不提。

三年里,不单廉郡王的名声响彻云南,连带着曹乐友,也成了夷人眼中的活菩萨。

曹乐友两任南宁县令,到了升迁调任山西平阳知府之时,竟有无数百姓含泪下跪送行,这是他最初来到这片土地时,所万

万想不到的。

送走曹乐友,如同身边少了一个至交知己,虽还有陆九沈辙等人相伴,但胤禩却也觉得有些寂寞起来,忍不住动了想走的

心思。

但真正促使他下定决心的,却是一封信。

信是廷姝写的,照例是些家长里短,只是信上末尾,多了一句话。

十三弟被圈禁。

寥寥数语,没有前因后果,却让胤禩觉得惊心动魄。

京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一百二十章:番外·宝宝

弘旺三岁多了,正是小孩子最好玩的年纪,见过他的人都要赞一声玉雪可爱,再抱起来揉弄一番,把白白嫩嫩的包子脸揉

成胭脂包子才甘心。

他的性子与寻常小孩也有些不同。

不喜欢哭,不喜欢闹,不玩别的孩子都喜欢的泥巴蚂蚁爬树捉迷藏。

他喜欢笑,喜欢跟在大人们后面走,也不怕生,谁给糖吃就跟谁走,傻乎乎的一副惹人疼爱的模样。

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看起来良善可欺的宝宝,也仅仅是看起来罢了。

“宝宝,你这性子到底像谁?”廷姝叹道,尽管弘旺已经有了正式的名字,她依旧喜欢喊宝宝。

恰好那拉氏来拜访。

宝宝眼珠子一转,声音嘹亮。“像四伯!”

那拉氏越过门槛的步伐一乱,差点没绊倒,走过来一把抱起他,笑骂道:“你这哪里是像你四伯,分明像极了你那个阿玛

!”

“四婶,阿玛是什么样的?”

那拉氏捏捏包子脸笑道:“回头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宝宝蹬蹬蹬地跑去照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回来时皱着一张包子脸。

廷姝奇道:“宝宝怎么了?”

“额娘——,”小小的身子挨过去,拉长声调,像小猫一样蹭着撒娇。“我是不是真的很像阿玛啊?”

廷姝点点他的鼻子。“当然了!”

那拉氏笑道:“皇上和太后娘娘不是都说,你与你阿玛小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宝宝一脸忧心忡忡。“额娘平时很喜欢捏我的脸,等阿玛回来,你们会不会都去捏阿玛的脸,不捏我的了?”

廷姝刚喝进嘴的半口茶一下子全喷了出来。

惹祸精见势不妙,转身溜了。

人总是这样,天天见时觉得厌烦,离得远了反而想念。

康熙也是如此。

他儿子多,孙子更多,皇孙之中,除了太子所出的弘皙得康熙青睐之外,那么多皇孙里面,他未必都喊得出名字,认得出

人来,但兴许是对远在黔滇,数年未归的胤禩心存愧疚,康熙对弘旺,反而有些与众不同的感情。

而弘旺面对康熙,不仅没有其他儿子乃至孙子的战战兢兢,反而一派天真烂漫,童言童语,经常逗得康熙前仰后合,乐不

可支。

“宝宝最喜欢谁?”康熙逗他。

“皇玛法,额娘,弘晖哥哥,四伯,四婶,张额娘,十叔,九叔,十四叔……”众目睽睽之下,宝宝掰着手指一个个算。

康熙打断他。“怎么没有你阿玛?”

“孙儿没见过阿玛。”宝宝嘟起嘴巴,眼睛浑圆透亮,似乎还能看见水光隐隐。“他不给孙儿糖吃,也没有抱过孙儿。”

康熙心软了,忙抱着他摇了一阵,转移话题。“那又为什么最喜欢皇玛法啊?”

宝宝随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笑嘻嘻道:“因为皇玛法给的糖最多最好吃。”

糕点蜜饯等等一律零嘴,都被他统称为糖。

“还有皇玛法最厉害,您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乖乖听着,额娘,四伯他们都训过我,就皇玛法没有!”为了表示亲热,

宝宝还将头埋入康熙怀里使劲蹭了一下。

在下面默默听着的胤禛嘴角一抽。

不知是宝宝与皇阿玛投缘,还是童言无忌,素来对他们这些儿子严厉无比的老爷子,八成又是不会生气的。

果不其然,康熙哈哈大笑,捏了捏包子脸,又道:“那怎么没有十三叔啊,你不喜欢十三叔吗?”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

众人屏住呼吸,听着老爷子状似无意的问话。

胤禛攥紧了拳头,嘴角微微抿起。

孩子不知世事,何苦在他面前问这种诛心之言。

宝宝扁扁嘴巴,一脸控诉。“每次看到十三叔,他抱起孙儿猛亲一顿,然后就摸着口袋说这次忘了带糖,下次再给宝宝,

十三叔最坏了!”

康熙一愣,扑哧一笑。

老爷子笑了,其他的人自然也跟着应景。

满室僵凝顿时消融。

胤禛也暗松了口气。

在弘晖还没长大到分晓男女之别的时候,经常喜欢抱着宝宝半天不放,说以后要娶他当媳妇。

众人哄笑一阵,然后告诉弘晖,宝宝是男孩子,将来也是要娶媳妇的,不能嫁给你。

弘晖为此曾经很忧郁。

他与宝宝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几乎成天腻在一块儿,感情自然也非比寻常。

两小无猜,竹马成双,唯一可惜的是宝宝不是格格,而是阿哥。

“宝宝,要是你是女孩子就好了,额娘说我长大了还娶媳妇的,我可不想娶个凶巴巴又丑的女人当福晋。”弘晖摸着宝宝

的头,无限惆怅。

“哥哥不能娶我,那我娶你好了。”宝宝笑眯眯的,完全不能体会一个八岁孩子的心情。

当然宝宝也不是完全那么不解人意的。

康熙四十三年时弘晖曾经生过一场大病,病情来势汹汹,连御医也不能断定病因,只能每天开着温和的药方给他服下,但

众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四福晋抱着弘晖几乎哭瞎了眼,胤禛每日也只是黑着张脸。

弘晖迷迷糊糊,隐约能感觉大家都在担心他,却连动一根手指的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直至宝宝来在床头哇哇大哭。

那个时候宝宝才刚满两岁,平日也只会说些简单的词语,弘晖哥哥总要喊成弘晖咯咯,一张包子脸就算受尽大人蹂躏,也

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惹人喜爱之极,几曾听过他这么撕心裂肺地哭。

弘晖心头着急,想要安慰他,想要抱抱他,费尽全身力气,只能微微睁开眼睛。

但那已经足够让四福晋和其他人觉得惊喜。

再后来,胤禩便从云南寄了药材过来,御医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料真让弘晖熬了过去。

从此之后四福晋对宝宝的疼爱便不逊于对弘晖。

在她看来,是宝宝的那声大哭,救了弘晖的小命。

无论众人怎么看待宝宝,宝宝依旧活得很开心,只除了一件事情。

他从来没有见过阿玛。

胤禛严厉,但那只是对着弘晖,和雍王府里的其他孩子,对于宝宝,他是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

廷姝是亲额娘,更不用说,便连庶福晋张氏,因为自己无法生育,也将宝宝视为骨肉,真心疼爱。

这当然也是因为宝宝性格好,见了谁都笑眯眯的。

然而胤禛,乃至康熙对他再好,也弥补不了宝宝心里对阿玛的渴望。

当宝宝牙牙学语的时候,廷姝便将阿玛这个词教给了宝宝。

包括满语,汉语,甚至蒙语。

可是一年,两年,三年,胤禩始终没有回来。

我讨厌阿玛,我不喜欢他了。

三岁生辰时,宝宝嘟着嘴巴想道。

那天是个晴天,天上的云一团团的,像宝宝最喜欢的棉花糖一样。

宝宝刚从雍王府回来,下了马车,就瞧见一行人骑着马远远地过来。

在门口接他的管家高明抬头一看,忽而惊喜喊道:“是爷,爷回来了!”

宝宝仰头看他,高明喜得眼眶都红了,一边转头往后面喊道:“快去禀报福晋,就说主子回来了!”

一边蹲下身子对宝宝说:“小主子,爷回来了!”

宝宝似懂非懂,看着那几人在门口下马,突然扑上前去,抱着其中一个人的大腿,大叫道:“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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