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繁华 第二部——若谦

作者:若谦  录入:04-12

“你爱民如子,我心中很是钦佩。”禤瑄不待非及言说话,继续说道:“不过你也要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只有救我你才有

机会自救。”

谈条件一向是他所擅长的,这是个好机会。

“我已经是个一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了,便是成全你也无妨。”非及言说道:“只是你如何能保证你所说之事。”

他亦不是好相与的人,一句承诺来得太过单薄了。毕竟是沧溟的事情,他其实并确定禤瑄的权利到底如何了。

非及言出的的确是个难题,他如今的处境拿什么证明自己的话,一时失了言语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非及言。

很多想法都是瞬间才有的,想也不想的说道:“你与廖鄚相交颇深,为何不与他相商?岂不是更加牢靠?”

非及言听了缓缓而笑道:“你既能有此一问,证明我果真是没有选错人。

廖鄚的确是并无不可,而今我深觉你更为合适。”

“哦?”禤瑄来了兴致问道:“何以见得?”

“你在意的与他们都不同。”非及言一字一句说道。

禤瑄既不否认亦没有认同,心中暗自沉吟:自己的确对那些开疆辟土建功立业的事情不甚在意,想要的也不尽相同。

“我反而觉得你是故意想要留在我府上的。”史如乩不知何时步入院中,目光凝重的看着非及言。

非及言也不在意,缓慢的起身虚弱说道:“若不然你不拦着我,我便回落焱了。”

“我以为你还是再多住上些日子的好,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史如乩说道,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非及言轻轻摇摇头道:“我今日累了,不与你呈口舌之快,我便当做是在你这里多游玩几日。”

说完没有再看禤瑄一眼略过史如乩离去。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交谈,似乎又不是,非及言教会了禤瑄很多。

禤瑄也不去看史如乩,当做他完全不存在,起身朝着屋里而去他准备看会儿书再小睡一下。

才与史如乩擦身而过手腕便被史如乩抓个正着,只一层的力道禤瑄脚下已然失去了重心,史如乩将禤瑄拉到身前靠在自己

的胸前语气不善道:“你似乎与他有很多话说。”

禤瑄微微蹙眉不觉得有开口的必要。

“为何你与我的时候却从不?”史如乩脸色愈沉说道。

他本以为他是少话安静并不在意,可看见他与非及言侃侃而谈,有来有往,心中就升起一股莫名的火儿来。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失去冷静,只想赶走非及言。

禤瑄听了心中感到可笑,暗道:和他说有用吗?就是因为他自己才要和非及言相互不断试探,若是不被掳来此何必多生些

许事端。

史如乩见禤瑄漠然的眼睛冷淡的看着自己,不禁心烦意乱,猛然扣住禤瑄后脑薄唇压了下去。

反射性的挣扎,厌恶的闪躲却是徒劳无功。

急切愤怒的深|吻,夹杂着意味儿不明的情|愫,单薄的身子在史如乩的怀里显得无力,却更让他不想放手。

见无法挣脱禤瑄一怒之下咬破了史如乩的唇舌,趁着史如乩不妨挣脱退后一步,水翦双目阴戾的看着史如乩。

唇上挂着些许史如乩的血,鲜红如绽放的红蔷薇。

史如乩抬手擦去薄唇上的血渍看着禤瑄唇角上扬笑得邪恶,好似偷了腥的猫一般。

“你可知道你这样子有多让人心动?”他走进一步,并不急着上前说道:“便是如此他才对你欲罢不能吧!”低低笑道:

“你并不知道,我幼年之时我二人曾有几面之缘,所以他的心思我亦看透三分,他二人必定让沧溟陷入不可开交的境地。

禤瑄本以为史如乩说的是廖鄚,听到最后发现他说的是轩辕泓。不理会他话里有话说道:“你此刻动我必会后悔莫及。”

史如乩并不在意禤瑄的威吓,却注意到他颤抖的袖口,眸中忽然染上了一丝心疼,暗道是自己心急了。

“除了我掳你来此非你所愿,我便真那么讨厌吗?”史如乩有生以来问出了连自己都不可思意的话,身为史家独子唯一的

宗主何时在意过别人的感受。

禤瑄稳了稳心神,说一点不心惊他还办不到,毕竟他受制于人一切皆不由己,若是史如乩无所顾忌他亦是奈何不得。

听史如乩此话他莫名的看着他,冷道:“你可知道你耽误了我的大事。”

本是谋划好了以他与廖鄚出巡来激禤子粱,让他心中摇摆不定无法定夺局势,再趁其最不备的时候一举灭了禤家。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谋划,最简单最快亦是最出其不意的计谋,正所谓兵贵神速,如今因为史如乩的出现全部走了步调。

他甚至不知道沧溟如今的局势如何。

“你不在他亦会死。”史如乩肯定接道:“这是他的命数,又何须你亲自操心留下来不好吗?何必自寻烦恼”

说完上前一步靠近禤瑄。

“我要亲手为之方解心头只恨。”禤瑄不自觉后退恨恨说道,说道禤子粱他就恨意翻涌无法平息。

“你别怕,只要你不忤逆于我,我是不会伤你的。”史如乩见了说道。

这句话何其耳熟,那个人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语,禤瑄想着,轩辕泓的话犹在耳边。

为了复仇他只能选择顺从,而如今眼前这个千里掳他来此的男人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禤瑄的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里定要将沧溟的庙堂踩在脚下。

……

空旷的御书房内烛火全熄,一个人一身明黄色静默的坐在殿堂之上,目光悠远,手中紧紧攥着绣着并蒂莲的荷包。

他在等着他回来共谋大业,他在等着他回来一起走向胜利。

他在想史如乩最好不要做出让他有踏平湘云的举动,那个人似乎很久未见一般,才不过月余。

习惯了有他相伴的日子,即便是合塌而眠亦是舒心的。

借着月色的一抹光昏,出现一个拉长的影子,似有若无的声音恍若游魂一般:“还要等吗?他已经有所察觉,事情已在掌

控之外,若是再等怕是多生事端。”

他是个心思很细的人,师徒多年他的每一个变化他都看在眼中,包括他手中多出的那个并蒂莲的荷包,那么他的那个又将

如何解释!

“再等等,他已经老了,老了就代表弱。”嗓音不高却无比傲然:“他对他的期许太高了这便是最好的弱点,所以他不敢

轻举妄动。

让他亲眼看着自己一直愿意相信的人送他离开不是很有趣吗?”

话虽是如是说,心中却很清楚,他答应过他要等他回来,他答应他要他亲手报仇,他不想失信于他。

每想起那倔强冷漠的水翦双目都无法释然,既让他不能放松又为之牵动心念。

“这事瞒不了他许久。”他再次劝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该在临州。”不容置疑的声音平稳无波。

“是。”话音才落人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

史府玉寒斋内

紫金蟾蜍吐出凝神静气的檀香缓缓袅袅弥漫一室,古琴瑟瑟高低起伏错落有致,精准的程度堪比天籁。

九天神女落凡尘亦不过如此了,一身粉衣蓖钗挽发,阴柔的面容透着股子英气,眉宇间自由一番桀骜之色。

抚琴间神态怡然自得,人若琴,琴若人。

史如乩眯着双目斜倚在软榻之上,每次心绪不宁只要听着玉寒抚琴便可慢慢纾缓。

只今日这琴声中多了些凌乱之意。

“你去过玄机院?”史如乩不经意的问道,那五行八卦的宅子一般人是靠近不得的,便是家里的仆从知道宅子所在的都少

之甚少。

突来的话让沈玉寒走了音调,十指压于琴上止了琴音,看向依旧闭目养神的史如乩,屏息说道:“没,已经很久未去了。

史如乩没有睁开眼睛,沈玉寒跟了自己八年,他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

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沈玉寒从不会对他说半句谎话,即便是做出了错事亦不会遮掩。

便是真的争风吃醋要了谁的性命亦会敢作敢当,而今看来并非那般。

此刻还为了那个人而欺瞒于他,心中多少有些不舒坦却没有拆穿,只说道:“为何停了?”

“我……”沈玉寒顿了下道:“以为你累了。”说着惬意的琴音再次响起。

史如乩心道:我倒是要看看能生出什么事端来,最好不要让我失望。

第17章

沈玉寒想了数十日如何才能支开史如乩,几乎是绞尽脑汁。

他的心中是矛盾的,若是不是史如乩的收留他已经死在路边了,不是他的相助更不可能大仇得报。

本是说这一生一世都要报恩的,可在他为他挡了致命那一箭后,史如乩曾说过两人从此互不拖欠。

他是心甘情愿留下的他知道这个富有四海的男人很孤单,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舍不下他了,所以他一直默默的陪着他。

如今他要做一件忤逆他的事情,若是他做了他是否会伤心?想到此阴柔的面庞浮现怅然的神色,忧愁染面。

他心如明镜史如乩对他并非情爱,他一直懂得。只是他觉得这样两人相守一生也无妨,反正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然而在见到他的时候他明白了,史如乩不是不会喜欢,他喜欢的人不是他罢了。

那种清冷漠然他没有,他不够狠戾更加不够决绝。

也许遇见史如乩是他的福气,他的恨来得突然去的无踪并未纠缠他深入骨髓。

若是仇人已死,又如何去恨。

他与他始终不同,初遇他的时候他便无心无情,那种缝补伤口的方法连大夫怕是都下不去手,八岁的禤瑄竟然眼睛都不眨

一下,根本不在意他的生死尽人事听天命。

后来跟着史如乩禤家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耳闻,史如乩凡事都不瞒他,在史家这些年他算得上史府半个主子,这等礼遇再无

他人。

“你找朕倒是少见。”湘云帝清朗的声音说道,一身便装雍容华贵,面色白净五官精致无可挑剔。

不必回身沈玉寒也知道是湘云帝,这是皇宫的一处密道连史如乩都不知。

转过身面色依旧凝重,淡道:“我有事相求。”

湘云帝扯着唇角笑意淡淡,上下打量沈玉寒随意坐下,手一抬示意沈玉寒一起入座,说道:“莫非你是后悔跟了他,今日

相通了才来找朕?”

沈玉寒不见外的坐下,在湘云帝面前他连礼数都不需守,见湘云帝打趣,他无奈说道:“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湘云帝莞尔无所谓的说道:“你还不是一样,明知道他的心思不在你这里,却还要为了他着想做着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被说中要害沈玉寒面色多少显露尴尬之色,避开湘云帝的注视说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湘云好,你总不希望因为他的肆

意而为毁了湘云基业。”

湘云帝听了呵呵笑了出来,干净的双目满是不在意的说道:“此话若是他人说也便罢了,从你口而出显得苍白无力。

我与他之间你最之情,外间都道是史家功高盖主挟天子以令诸侯,而事实上是朕根本不就不想要这个位子,是他不肯顺我

意而已。

比起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朕宁愿择了你,岂不是更加逍遥快活,只可惜佳人心有所属……”

“好了……”沈玉寒打断湘云帝的话说道:“你就不能不提这些吗?”

“是你来找朕的,来求朕还不许朕说些心里话。”湘云帝好似受了打击一般说道:“玉寒你何时变得这般狠心了。”

相识多年湘云帝还是有办法让他有打人的冲动,湘云的一切都透着诡异,一个不想当皇帝的皇帝,一个不想当皇帝的伪皇

帝。

若是湘云的百姓知道他们一直有这样的统治下不知道会作何感想,想必会人心惶惶不可度日。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沈玉寒。”多说无益,沈玉寒不理会湘云帝的话说道“何况他必须回去,便是

你与他心不在湘云也不该放任自如于天下而不顾。”

看了沈玉寒半晌,湘云帝知道沈玉寒心意已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想好了,日后他若是知道的话你便再无留下的

可能。”

“若是他不需要我了,我便去了也不可惜。”沈玉寒说道,他很清楚这之后的结果为何。

湘云帝听了撇撇唇多少心中不是滋味儿,想当初史如乩为沈玉寒报仇他也是从中没少出力的,否则怎么可能在沧溟处理的

那么顺遂。

到了最后美人在怀的事情和他一点没关系没有,让他情何以堪。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没有报仇之恩,沈玉寒喜欢的也会是

史如乩,情|爱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强求不得,所以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向沈玉寒提起始末。

怪只怪史如乩这小子太好命,人人都羡慕生在帝王家,九五之尊万万人之上。

就好比沧溟多少人打破了头运筹帷幄数十载只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和日日都要上身的黄袍,抛下了和割舍了多少情爱

私欲,到头来还不是枯骨无坟。

而他只羡慕史如乩,相较之下他太不自由了,他宁愿将这个位置让给他。

他更羡慕史如乩任意妄为的日子逍遥自在,可那小子却徒留他在深宫‘受苦’,说什么也不肯交换身份。

想起来他就咬牙切齿,美人有了财富有了,还要把手伸到别人的家里参合一手,到头来却要他来帮着收拾善后。

湘云帝越想越不平衡,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沈玉寒不知道湘云帝的那些个心思,只说道:“只是举手之劳,你该明白如何去做。”

一句话说的湘云帝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沈玉寒又气又急,当初他就是举手之劳帮史如乩为沈玉寒报仇。

如今他又顺手为沈玉寒变相便宜史如乩,算起来他始终不过是个局外人。

看着沈玉寒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话说得轻巧,若是他回头来报复朕,朕又是何苦。”

沈玉寒从不想湘云帝会说出此话来,像是多年他很清楚,外面无论传史家多只手遮天功高盖主,史如乩多放|浪|不|羁目

无天子也罢,都是空穴来风。

对于湘云的帝位史如乩从来就没有稀罕过,而贵为天子的湘云帝亦然,更是不逊色史如乩半分,如今竟然无故说起害怕史

如乩报复这等话,实在是荒谬之极。

湘云帝也不在意沈玉寒疑惑的神色,继续说道:“若是他日后逐你出史家,你便是我的人。”顿了一下说道:“不然你就

死心塌地跟着他全然旁观好了。”

这个法子沈玉寒想了很久了,只有湘云帝可以找个借口支开史如乩,其他人根本是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无,若是湘云帝素

手不理一切都是虚妄了。

想想禤瑄那里迫切想离开的神情,又想想若是真留下禤瑄的后果,他忽然释怀了。

他只是个漂泊不定的人,在哪里又有何区别,若是这样能换来史如乩的平安让禤瑄如愿使湘云平安,又有何不可。

三日后,湘云朝堂之上湘云帝派史如乩代他去与京城相距数百里外的偏都,祭典一年一次的封神仪式。

这是个无法推辞的旨意,朝堂之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便是史如乩也要守礼给湘云帝三分颜面。

目光别有深意的与湘云帝对视,得到的却是湘云帝无辜的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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