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后 上——拂柳

“东，东方祈，他怎么来了？”

走到白涟身边，我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放到我腿上，伸手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小脸。

“怎么了啊，干什么那么惊讶？”

白涟慢慢的转过头，目光呆滞的看着我。

“东方祈，他是不是来抓我的？”

我听了白涟的话，抬头看了眼莫名的浅痕不禁轻笑一声“小脑袋笑什么的，吃你的东西吧。”

说着我从桌上捏了一只鸡腿塞到了白涟嘴里。

白涟听我这么说也知道浅痕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收起眼里快要流出来的眼泪，捧着鸡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浅痕坐在我身侧，一边帮我布菜一边奇怪的看着吃东西的白涟，我知道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白涟身上的那股仙气，只是变了外貌的白涟还没能让他想起这人是谁。

“帝君。”

浅痕转头看向我眼中充满着疑惑。

正在吃饭的东方凌听到浅痕对我的称呼，不由抬头看向了我。

“浅痕，以后叫我少主，还有，我已经不是九天之主。”

浅痕听到我的密语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东方凌和白涟，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顿饭在这诡异的气氛下吃完了，我去苏晨房间看了看，发现他依旧昏迷不醒。

我也曾用灵力帮他疗过伤，可是我发现身体上的伤倒是治愈了，可是他的脑子却一直在阻止一切外界的侵入，他似乎已经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看着床上活死人般的苏晨，我的手慢慢抚上了他消瘦的脸颊。

“苏晨，你若再不行来，你可就真的败了。”

片刻，转身离开房间，就在我关上房间的那一瞬间，床上的苏晨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叫出了一个名字。

东方祈！

房间内，浅痕正在收拾着桌上没下完的残局，听见我的脚步声，抬头对我柔柔一笑。见我面色阴郁，浅痕擦了擦手，倒了杯香茗递到我手中。闻着淡淡的茶香，我抬头看了看浅痕示意他坐下。

“浅痕，我离开以后，琉璃他们的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浅痕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起旧事，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用三味真火将他们的尸首烧成灰烬，然后洒在三山五岳，永世不得超生，那群残兵尽数被斩，首级被我送回了魔界。”

抬头看向浅痕，我眼中不由得露出点点诧异。

浅痕一向性子温和，怎么会用如此残暴的手段？虽说是一群叛将，可下手也不至于那么狠吧？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我没有必要在说什么。只是如果再出现这样的事，浅痕如此手段非出事不可。要知道九天的那群老家伙洁癖可不是一般的重，若是在出现血染九天这样的事，他们非联合起来把人折磨个半死不行。这次九天的事老家伙们虽说没说什么，可是照他们记仇的性格，浅痕以后肯定不会好过。

“帝君，您怎么了？”

回头看了下浅痕，我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现在已经找到我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九天？”

浅痕猛地抬头看向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帝君，您要赶我走？”

说着浅痕就屈膝跪了下来，眼中的哀求让我有点心软。九天不能无主，我既然已经离开九天，而且把九天交给浅痕，我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若是浅痕跟在我身边，九天岂不是无主了，整个九天我唯一能信任的就是浅痕，除了他我想不出能代替他的人选出来。

“浅痕，回去吧，我会一直在人界，你若有时间可以下界看我。”

推开浅痕，我欲走出房间，可惜还没迈开脚步就被浅痕拉住衣摆，恰时房门被人打开，而门外站的是白涟那张从郁闷到震惊的脸。

“东方祈，你，你们在干什么？”

34.浅痕的泪

看着旁边一脸畏惧的白涟，我伸手敲了敲他的脑门，看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我这才向浅痕说起白涟的身世。

浅痕看着已经变回原身的白涟，只是轻轻一瞥并没有说什么，倒是白涟对着浅痕哭的那是一脸委屈，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浅痕，你的灵力还能恢复吗？若是不能恢复，你带着白涟回思过崖，女娲的七彩神石就封印在白涟的洞口，你借助神石的灵力恢复灵力带着他回九天吧。”

看着浅痕想要开口说话，我脸色一沉开口接着说道“我的话不想再重复第三次。”

知道我主意已定，浅痕看着我沉默一会儿才点头称是。白涟已经被压在凡间很久了，能回九天他自然是高兴万分，转头亲了我一下就回房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余下我和浅痕在房内四目相对却无言语。

我心知浅痕的苦，心底默默叹息一声将他揽入怀中，用手顺着他的头发慢慢安抚着他的情绪。渐渐的，我感觉胸口有些湿润，想抬起浅痕的下巴，却被他紧紧抱住腰身。

“帝君，我不想走。”

我的手僵在半空，看着胸前的浅痕，我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身。

“我不想回九天，空等了百年，如今刚刚相遇您却让我离开，您为什么一点时间都不留给我？为什么偏偏对我那么狠心？

我知道要站在您身边很难，可是我已经在很努力了。您在九天时，我努力做一个称职的侍人，一个称职的侍卫，您离开九天，我努力做一个好的天帝，努力把九天打理的和您在的时候一样，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我还是不能够站在您身边？

我不想像琉璃他们一样想要独占您的宠爱，我只想在您心中占一个小小的角落，可是即便是如此，您也不肯给我吗？帝君”

听着浅痕的话，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此时的屋内很安静，确切的说，整个世界都很安静，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浅痕压的极低的抽泣声和窗外轻风过后树叶的摩擦声。

浅痕的眼泪除了我们欢爱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可是这次，他却在我面前哭了，心里有些闷闷地感觉，这是我来到人间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这可能就是人间所说的心痛吧？

心痛？抱着浅痕的我无声的笑了，我居然为了浅痕会心痛，不是早就没有感觉了吗？为什么还会心痛？

慢慢的敛起心中的感觉，我将浅痕从我怀里推出来。

“浅痕，你失态了。”

浅痕听到我的话忙从我怀里退出，背过身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我转身踱步走到窗边不再去看他。

我知道浅痕一直是很要强的，即便是受了再大的委屈，受了再重的伤也从来不言痛，不掉泪，可是这次，我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的眼泪。

一直以来，我从来没有觉得浅痕和琉璃他们一样，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好侍卫，好的继承人，纵是那次被蓝翎下药强上了他，我也从没有觉得他和他们一样。浅痕的隐忍与忠诚，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可是，我却从来没有感觉他对我竟然怀有异样的情愫。

他应该是翱翔在九天的雄鹰，不是应该依偎在我身边的娈童，这样只会埋没了他的才华。如今我已离开九天，身上已没有那身仙骨根本不可能再回九天。

九天是我父王毕生的心血，我不会让它毁在我手里，也不能让它毁在我手里！

身后的浅痕已不知何时走出了房间，看着空旷的房间，我不由呼出了胸口的那口浊气。对浅痕的那股心痛也被我紧紧压在心底。

晚间，东方凌帮我备好晚饭就回了展府，整个桌上就只有我和白涟两个人。看着桌上丰富的晚餐我却食欲全无，伸手揉了揉白涟的脑袋，执起桌上的酒壶一个人独酌。

“东方祈，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九天？”

白涟手里抓着一个肥硕的鸡腿，含糊不清的说道。

看着他脸上的油腻，我瞥了他一眼，将桌上的抹布扔到了他脸上。

“我去干嘛，让你父君替你出气？”

白涟听着我没好气的话，不由讪讪一笑，知道我还记着那天的话，赶紧放下鸡腿蹭到我身边一脸赔笑的说道“哪能啊，哪能啊，我这些天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你了怎么办？”

“你就不怕我再打你的屁股？”

我斜着眼睛看着他圆润的屁股，眼中闪闪的光芒让白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向后退了两步两手不知觉得捂着他的屁股一脸讪笑。

“东方祈，你是开玩笑的哈，哈哈，吃饭，吃饭。”

说着自己又快速的爬到凳子上，张着大嘴往自己嘴里不停地扒饭，小眼睛还往我这边斜着，小心翼翼的偷窥我有什么动作。

“你放心，我不会再揍你了，我也不跟你去九天。”

白涟听了我的话扒着饭的手不由停了下来，两眼看着我，嘴慢慢的撇起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看着他的样子弯了弯嘴角，我以前果然还是吓到他了，知道我不和他去九天居然激动成这个样子？

白涟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菜，抬头抹掉脸上的眼泪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并没有追上去，只是微微一下又低头倒了杯酒倒入口中。

夜半，脑子晕晕的我听着窗外的虫鸣却无法入眠，起身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内心那火热的感觉这才被浇息。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浅痕，就开口让他进来，可是看到门外白涟一脸沮丧的站到门外我着实愣了一下。

踱步走到椅子旁，白涟抽了抽鼻子低头扭到我身边，张开双手抱住我的腰在我腰间蹭了蹭。

“东方祈，我走了你怎么办？苏晨现在还不醒过来，我离开了就没人和你说话了，你要是寂寞了怎么办？呜呜，要是有人再杀你怎么办？”

听着白涟的话，我心里蓦地有一股暖流流过，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右手轻轻抬起放在他的脑袋上轻轻地顺着他那头及膝的华发，丝一般的手感让我舍不得放开。

“没人揍你的屁股了，你应该高兴不是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我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你我就难受，东方祈你和我一块走吧？”

白涟仰起头嘴巴嘟的像一把茶壶一般。

我看着他的样子只是笑笑，没再说什么。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我抱着白涟已经在椅子上坐了半夜，怀中的白涟靠在我胸口却丝毫没有入睡的意思。

横抱起白涟我将他放到床上，褪下鞋子和衣在他身边躺下。白涟见我躺在他身边，翻身过来将自己裹到我怀里。

白涟抬头看着我，伸手抚上我的侧脸，抬起上身把唇贴在我的嘴上，只是贴在不动不退。

“干什么？”

将白涟从我身上扯下来，我把他扔到床里。白涟也不生气，爬到我身边在我身边蹲下。

“东方祈，你说我怎么感觉离不开你了？一想到你一个人我就不舒服，以前我听念央说，苏晨爱你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说我是不是也爱上你了？”

我双手拖住后脑白了他一眼。苏晨他不是为了我，若他真是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他也不会像今天这副样子，他爱的是东方祈，只爱东方祈。

“你想太多了，睡觉吧，明天你就可以和浅痕去断崖，等他恢复灵力你就可以回九天了。”

见白涟张口还要说什么，早已不耐的我伸手点上了他的睡穴，看他慢慢向后倒去，我这才呼了一口气。

阳光斜照入房间时，我睁开眼睛，桌上摆放着洗漱的用具，此时浅痕一身青衫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等我醒来。

看到我睁开眼，浅痕面带微笑走到我面前，蹲下身体为我套上鞋子，转身将漱口的水和粗盐段到我面前。等我漱好口又将我睡歪的发髻拆开重新束好。整个过程中动作轻柔且熟练，一如我在九天之时。

床铺上掉了几根头发，我本来想扫落到地上，浅痕见状将头发捏到手中一根根的捋顺放到手心里。

“帝君，这些头发就赐给浅痕吧。”

我抬头面带疑惑的看向他，之间浅痕笑了笑，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赫然。

“我只想要些帝君的东西作为念想，我以前听月老说，头发代表情丝，所以我就想要一些，可惜九天的帝君却从来不掉头发，可见帝君你从来没动过心。”

浅痕把头发放进一个金丝锦囊中，小心的放在胸口生怕会损坏一般。

“帝君，昨天浅痕想过了，浅痕会听帝君的话回九天，可不是这个时候，浅痕能力不够，可仍然想为帝君出一份力，所以这段日子浅痕会陪在帝君身边，直到帝君找到凶手。

浅痕虽然会回九天，但是有一点不会变，帝君永远是浅痕的帝君，您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

35.苏晨失踪

坐在窗边手里握着已经很久没有翻页的野史，脑中回响的还是浅痕几日前的那几句话。当时已记不住自己是什么表情，但是那种感动还留在心中。

感动？我昂头轻笑。

东方祈啊东方祈，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冷血无情，绝情绝欲的九天帝君吗？因为一个人无关痛痒的几句话就感动了，你还真是心软。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耳边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身上那种柔和的气息让我瞬间就知道了身后来人是谁。

“萧卿云那里有什么动作？”

我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头也不回的问身后的浅痕。

浅痕感受到我冰冷的气息，愣了几秒钟这才开口说道“目前还没有，帝君，有我在萧卿云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您请放心好了。”

听着浅痕的话，我不由冷笑一声，从桌上拿了张纸弹成一个纸团对着窗外那只刚飞过的小鸟弹了过去。

白色的信鸽哀鸣一声扑打着翅膀落到地面，片刻，一个黑衣侍卫快速的从楼上下来将那只鸽子抱在手中抬头眼神戒备的向四周看了看。

我和浅痕站在窗户内侧看着那侍卫的动作，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帝君，我……”

见浅痕要开口解释，我扭头对他举起手堵住了他将要开口说的话。

“浅痕，那个萧卿云并不是你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以他手上那丁点的势力，若是没有些谋略和手段你认为他还能在那个位子上坐着吗？”

浅痕听着我的话低着头垂下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从他面前走过，轻笑一声并没有打断他的沉思。

说起萧卿云，我不禁想到了自己。

三千岁登上天帝之位，朝中各位仙家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身下的宝座，只要是我犯一点错或是说错一句话，来自各方的职责与谩骂能把我淹没其中。

茶仙老鬼和云华上仙虽然有心护我，可是面对那么多人也只能摇头表示无奈，只能在背后默默的帮我。

为了不被人看不起，我努力修习法术。为了能让灵力大增，我甚至不惜将自己浸泡在寒潭内达一年之久，等茶仙老鬼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得四肢僵硬了。

后来，魔界与妖界入侵九天，云华上仙为了保我，独自一人面对三千敌军，最后力竭而死。临死前把自己毕生的修为尽数传给了我。

打退妖魔两界之后，我开始了我的夺权计划。当时，君华上仙那个老东西察觉到我私底下的动作，竟然威胁我，条件竟然是让我九天帝君委身于他。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是自己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情。但是，心中的那股恨意将他撕成碎片都难以平消。

打败君华上仙后，我把他锁在海岩之底日日用三味真火煅烧，每天找来十头畜生喂上最烈的春药‘伺候’着他，直到他仙气耗尽我方才收了他的灵魂交给阎王，扔进了畜生道永生不得为人。

见识到我的手段，以前为难过我的仙家都各自夹着尾巴对着我，那卑微的态度和之前各个趾高气昂的嘴脸仿佛判若两人。

那时间，我才知道无权与有权的差别。所以他萧卿云暗地里会有动作，并不是什么奇事。

猛然间，我发现萧卿云竟然和我以前有些相似，一样的无权，一样的被人看不起，一样的努力，只是不知道我们的结果是不是也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