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动作。
直到那个味道的出现。
是的,那个味道,带着一些铁锈的味道。房贤半眯着眼,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
“啊!”
房贤看到的却是让他连尖叫都不能的画面。
房贤看着镜子里满脸鲜血的自己,一时之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来不及继续尖叫,双腿无法动弹。
房贤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眼前的画面让他连眨眼都感到害怕。
房贤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而那双手是干净的!
房贤猛一抬头,那张原本鲜血淋漓的脸已经恢复了原状,从脸颊上滑下的水滴渗进衣服里,沾湿了一大片衣
领。
房贤愣愣看着镜子里一脸苍白的自己,不敢移开视线,生怕下一秒,又出什么变动。
这种恐惧的感觉与日俱增,到底出了什么事?
胃里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房贤看着镜子里自己空洞的眼神,一阵恶心,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转身,“哇
”得一下就朝着洗手台吐了起来。
好脏……
房贤皱着眉,胃里的不适感延烧到了胸口,直到整个喉管。
半眯着眼,开始污浊的黄色呕吐物里,多了很多红色的块状物体。
那是什么?
可是呕吐的感觉无法停下来。
房贤捂住嘴,想让这种不正常的呕吐停止,然而却没有半点好的迹象。
嘴里不断涌出暗红色的东西,那一块一块的,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秽,从他身体里不断不断的排出。
“恶……”胃里好难受,喉咙好难受,觉得快要脱水了。
那种糟糕的感觉使得房贤整个人只能趴在洗手台上,不断的冲刷自己的脸,不断的漱口。
然而情况却怎么也不见好转。
房贤觉得脑袋昏沉沉的,甚至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房贤猜想这可能是呕吐过多的缘故,他有些体力不支,有些虚脱。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想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房贤,怎么了?”
依旧是轻声细语,只是感觉稍微冰冷了一些。
房贤抬起头,木木地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下一秒,不知为什么,房贤侧过头,瞥了眼那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只有自己那张嘴角挂满鲜血的狰狞的脸。
姜离白呢?
房贤愣愣地看着镜子。
那么姜离白在哪里?
——有点,害怕……
今天有一场测验。
房贤做完试卷,头一次没有检查就趴在了桌上。
总觉得没力气……
房贤看着窗外的绿色植物,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咳咳……”
最近总是在咳嗽,是不是要吃点药了?房贤一边掏出纸巾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咳咳……咳咳咳……”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一个满脸堆笑的男人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好像是监考老师?刚才给他发试卷的那个。
房贤摇了摇头,“谢谢。”
老师点了点头,“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可不能在考试的时候倒下了,又不是毕业考。”
房贤“嗯”了一声,又重新在桌上趴下了。
考完试,房贤和往常一样背着包走了。
虽然温度不高,不过最近的太阳挺好的。房贤抬起头,望了眼阳光灿烂的天,竟然有种中暑的错觉。
“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吧。”房贤自言自语道。
连记性也不太好了……
房贤扶着额头,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重要的那种。
“同学,还是去一躺医务室吧。”身后传来了一个不陌生却也不熟悉的声音。
房贤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拿着试卷袋的人,正是刚才的那个监考老师。
房贤摆了摆手,“谢谢老师,我没事。”
老师笑了笑,“但是你脸色很差啊,我实在放不下心。可惜我现在要去交试卷,这样吧,我找个同学送你去
医务室。”
房贤扯了个凄惨的笑,“不用了吧。”
老师一边四处查看一边道,“这怎么行。”说着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学生道,“诶,那位同学,能不能请你帮
个忙?”
“那位同学”转过身,一脸灿烂的笑容,“啊,老师有什么事?”
老师指了指房贤,“麻烦帮我把这位同学安全地送到医务室,他身体有点不舒服。”
“那位同学”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手就搭上了房贤的肩,“老师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他的。”说
着还露出了那种诡异的笑容。
房贤在“那位同学”转身的那一刹那就觉得绝望,可是碍于那个老师的热切关心,又不好开口拒绝。
所以现在,房贤正由那位叫做应修的同学搀扶着朝着医务室地方向走去。
学校的医务室在学生宿舍隔壁,必须经过一小片树林才能到达住宿区。
房贤一边被搀扶着,一边想着怎么摆脱这个疯子一般的应修。
果不其然,还没走两步,叫做应修的同学又开始对房贤说了一堆莫名其妙地话。
“你要是再不采取点措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哦”
……
“而且受害者不止你一个人。”
……
“你不害怕么?这些年来你根本不是和一个人类同住。”
脑袋嗡嗡作响,有点……乱了。
“住口。”
觉得脑子里的某个神经被触动了。
到底有什么被忘记了呢?
从胃部开始的痛感一路蔓延,房贤一把推开正搀扶着他的应修,实在,忍不住了……
“咳咳……咳……”鲜血洒在铺满树叶的小路上,看不真切。
应修看着房贤扶着树干的背影,原本满是笑意的脸,慢慢冷了下来。
房贤转过身,等着身后的人。
然而身后的人没有走上前,试图挽留或者什么,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一语不发。
这长久的凝视叫人害怕。
房贤突然恐慌了起来,不管腹部那灼烧的感觉,拼了命地奔跑了起来。
不能……不能再被看着了……
有什么忘记了……是的,有什么被遗忘了。
29
然而事情又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是房一孝死的那一天么?或者说更早的时候?
太阳穴不禁隐隐作痛起来了。脑子里乱作一团。
房贤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突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响了起来,房贤下意识往声音的源头望去,还没反映过来
,就被一阵力量给狠狠拽到了地上。
轮胎擦过地面产生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刹车声,房贤才回过神来。
车主下了车,叫骂声一下子在耳边响了起来,“没长眼睛啊,怎么走路的啊?”
房贤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因为没站稳的关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手心满是擦伤的痕迹。那火辣辣的
疼痛延迟了好几步,却一下子直达神经最深处。
房贤呆呆望着自己的双手,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然而仔细去回忆,却什么也回忆不出。
“实在是对不起了,他正想事所以没看路,您看您的车也没什么损伤,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车主瞥了眼一脸失魂落魄的年轻人,又看了看年轻人身后满脸歉意的男人。
“这次就算了,以后走路当心点!”说着就转身走了。
房贤缓缓转过身,姜离白就站在他身后,笑容依旧,却未达眼底。
“发什么呆呢,知不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说着就把手伸了过来,捏住房贤的手查看了起来。
那手指的温度一如既往的冰凉。房贤下意识得缩回了手,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然而做完这一些列的动作
,却觉得自己很没礼貌。
随后满脸虚弱地说了句,“对不起,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用上班了?”
姜离白摇了摇头,随后看着房贤,“怎么了?很疼么?有没有伤到哪里?”说着又把手伸了过来。
房贤下意识地咬着唇,低下头来。
姜离白看着房贤散落在额前的几缕碎发,淡淡道,“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么?”
房贤摇了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往后退了几步。
姜离白看着眼前的房贤,房贤的脸色不太好,表情有些惊慌。
不应该是这样的。
姜离白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淡淡道,“回去吧。”
房贤不想回去,即便这样的青天白日让他不舒服,但是他仍旧想留在这里。而不是回那个让他觉得不舒服的
家。
但是房贤仍旧无法反抗,他就被姜离白给一路拽回了车里。直到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房贤的脑子还处于僵持
状态。
应修的话突然出现在了脑子里,然后怎么也徘徊不去。
而姜离白的举动也超出了他的思考范围。
“房贤,待会儿要吃点什么?”姜离白的声音,如此熟悉。
房贤坐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车窗玻璃。
是红的……整块玻璃上布满了红色的液体,直到把整个玻璃都染红。
房贤张了张嘴,“姜……姜离……“
房贤紧紧地捏着拳头,慢慢转过身,想告诉姜离白他看到的恐怖画面。
然而当他转过身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姜离白脸上没有一如既往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毫无生气面无表情的脸。
“你……你……”
“我怎么了?”姜离白转身对着房贤淡淡笑了起来,那笑在房贤看来既陌生又恐怖。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房贤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靠近,慢慢靠近。下意识抬手抵住了男人即将靠近的
身体。
眼前人的表情是陌生的,语调是陌生的,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姜离白。
房一孝临死前那张狰狞的面容突然出现在了脑海里,老于那散落在屋子里的肢体,还有王妈那血肉模糊的脸
,以及那两个把他关进厕所的初中同学,那些人死亡时的状态在他的脑海里一一掠过。
房贤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胸口隐隐地闷痛。
“哇!”得一声,粘稠的液体忍不住从嘴里吐了出来。
苦涩的,带着微妙的腥味的液体。
房贤愣愣地看着胸口一大片秽物和血迹的姜离白,愣在了那里。
“血……”房贤的声音都忍不住打起了颤,那是从他嘴里吐出的血。
姜离白乘着房贤慌张的空隙,紧紧抱住了他,“房贤,没事的。”
房贤越颤越厉害,那一大片的鲜血,那暗沈的夹杂着秽物的血块,是从他的身体里呕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
浑身冰冷的感觉,让房贤的恐惧剧增。
“血……血……“
姜离白摸着房贤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根本不疼不是么?”
这句话一完,房贤“唰”得一下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你!”
姜离白的笑意极淡,淡得几不可见,但是房贤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在笑。
姜离白眼神温柔地摸着房贤的脑袋,“再等一阵子就好了,乖……”
房贤摇着头,身体靠在车门上,慌慌张张地想打开车门,“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姜离白歪着脑袋,“不是应该什么都想起来了么?”
房贤使劲掰了掰门把,却始终打不开那扇车门。
姜离白慢慢逼近,把房贤逼到无路可退。狭小的车厢内,房贤急促地喘着气,双手冰凉。
姜离白的声音依旧是雅的,雅得不带一丝温度,“你不应该怕我的,房贤。”
房贤朝着四周看看,车子四周早就不是他所熟悉的环境。
那一片血色过后,窗外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漆黑一片。
那根本就不正常。
什么地方会连个路灯都没有,黑得让人浑身冰凉。
“!!”得一声,有什么东西突然撞向了车子。
房贤惊慌地转过头去,透明的玻璃窗上赫然留着一滩红白相间的液体。
房贤捂住嘴巴,那东西的质感……好像……
记忆里最恐怖的画面复苏了。
眼前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时而露出一丝微笑。
男人伸出手,一双惨白的双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丝的温度都没有,寒冷得让人恐惧。
“房贤……夜里千万不能出去。”是房一孝。
不不,怎么可能是房一孝呢。房一孝早就死了,已经死了好些年了,是他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咽气的。
房贤努力得推着眼前的人,双手接触到对方的肢体,冰冷而僵硬,那触感太相似了……
还有玻璃窗上的那堆东西,房贤连尖叫都没办法做到。
姜离白瞥了眼房贤,又看了看玻璃窗,“你看到了什么?”
房贤一个劲得摇头,“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姜离白松开手,坐回自己的座位,“房贤,那是幻觉,没必要害怕。”
房贤却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不住的发抖,末了,却突然蹦出一句,“求你离我远点。”
姜离白的表情没有一丝温度,“房贤,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根本没有权利去后悔。”
房贤顿时愣在了那里,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姜离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离白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房贤,这长久的凝视叫人惊恐。
30
“!”得一声,原本牢不可破的车窗突然破了一个大洞,刚才那滩类似脑浆的东西也一下子消失不见。
只见姜离白微微皱了皱眉,下一秒,立即抱住了正在发愣中的房贤。
房贤还来不及反映,就被人一把抱在怀里,窗外的寒风吹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身边,“房贤,这次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房贤紧闭着眼,不敢说半句话。
身后的人的声音却仍旧云淡风轻,“你,快点放开房贤。”那语气里的轻蔑显而易见。
姜离白冷笑一声,房贤只觉得身边一阵阴风掠过,转眼已经离开了车子。睁开眼,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
。四周鳞次栉比排列着的,不是墓碑是什么?
因为恐惧而失去控制,因为失去控制而顾不得颜面。房贤一低头,又是一滩粘稠的血块。血块黏着在地面上
,昏暗的路灯的映照下,着实叫人恶心。
路灯?
是了,刚才还漆黑一片的地方,现在竟然出现了几盏散发着幽暗灯光的路灯。
房贤的手臂被姜离白拽着,房贤和姜离白被迫并肩站着。
房贤抬眼望去,他们对面正赫然立着两个人,除了那个叫做应修的青年之外,还站着一个留着中长发带着墨
镜的男人。那男人一身黑衣,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装裤,与一身白衣的应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么望过去
,两个人好似来自阴间的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