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个热水澡,身上舒爽了许多,可惜心情仍是抑郁。刚坐到床上,因重量而使床垫向下一凹的触感立即让男
人惊醒了。
“你回来了。”男人疲惫地睁开眼睛,调整姿势平躺到床上,口中嘟囔道,“这么晚?”
“嗯。”背对他而坐的方若轻轻应一声,却没听到任何回答。呆坐了片刻,方若仿佛下定了决心似地,猛然回
身一把紧抱住男人,有些激动地在他耳边说道:“凌天,要我吧。”话语里带上了抑制不住的颤抖和哽咽。
男人在方若的怀中居然没有任何反应,鼻息渐渐重了,甚至发出一两声轻劓。他……他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方
若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熟悉的睡颜和不再熟悉的表情,手慢慢地松了。
原来,你对我,早已没了兴致致此吗?我们之间,已到了相对无言的地步了吗?
许是灯光刺激了眼睛,男人的手伸到半空中胡乱挥着,打到了方若的身上。男人顺势拉过他在身边躺下,含糊
不清地嘀咕着:“怎么还不睡?”
“这就睡了……”方若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般,随着男人的动作顺从地躺下,不用再试第二次了,何必再自取
其辱!
“睡吧。”男人翻个身,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口中嘟囔着:“明天……我有事跟你说。”
“好。”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会太惊讶,因为,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第二十三章
方若差不多是一夜无眠,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朦胧进入梦乡。不过,由于生物闹钟的原因,他还是在和平时
一样的起床时间醒了过来。
醒的时候,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连一丝温度都没留下。方若抱着薄被,傻傻地呆坐在床边,这一去,那人又
要等多久才会回来?才能再见上一面?
正胡思乱想间,门“吱咯”一声开了,凌天精神抖擞地走了进来。
“醒了?”凌天笑道,“我以为你还要睡呢,昨天回来得那么晚。”
方若第一次觉得凌天的笑那么扎眼,装作准备起床别过头,方若仿佛随意地问道:“对了,你昨晚说今天有话
跟我说。”
“哦,那个……”向来梗直豪爽的凌天说话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唉,事情还没全部解决呢,难道现在就让他
许诺吗?跟我一辈子吧,我会给你幸福的,这句话在心头来回打着转可怎么也说不出口!凌天为难的挠挠头,
终于决定暂时放弃:“我今天要出趟远门,可能要将近一个月才能回来。”等我把东南亚的生意全部结束了,
等我再没了后顾之忧,我会把该说的话全都说给你听的,不是说说而已,我一定会实现我全部的承诺的。阿若
,等着我!
“去哪里?”去哪里需要去一个月?凌天,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你需要这么躲着我吗?你是不是……
要去……陪他?
“东南亚。”含糊地给出目的地,真的不希望阿若知道这些事情,阿若需要的只是平静的生活,温暖的亲情和
甜蜜的爱情,这几样,我都会如数给你。其它的风浪,有我为你挡,困难和凶险,有我为你扛,你所需要做的
,只是好好地享受生活。扭捏中,凌天仍不忘加上一句:“那个……等我回来后,还有话跟你说。嗯,就是关
于……那个……我俩……算了,等我回来再说!”
保镖在门外敲门,提醒凌天该出发了,凌天为暂时不用把那些肉麻的话说出来而长出了口气,随即歉意地笑笑
,道:“走了。”蜻蜓点水似地在方若唇上印上一个吻,凌天突然脸色微变迅速打开门以落荒而逃的姿势跑了
出去。
该死的,刚才差点就忍不住了!这一两个月来,为了漂白的事日忙夜忙,想我堂堂炎帮老大也沦落到整夜三陪
的地步,经常连回家睡个囫囵觉的功夫都没有。就算有时晚上能回来,也往往是倒头就睡,没多余的精力和阿
若亲热了。刚刚那一吻,自己差点就把持不住了呢,可惜了,可惜时间不等人啊!
凌天回味似舔舔唇角,在心底安慰自己,正事要紧。等把这事儿了了,你想和阿若亲热多久就可以亲热多久了
呢!凌天仿佛看到未来美好的性福生活在朝他招手,倚靠在高大舒适的汽车椅背上,得意地笑了。
方若看着凌天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再也支持不住脸上淡然的表情,腿脚一软,跌坐在床上。
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不是对我失了兴趣,不再喜欢我的问题了,而是已经到了厌恶我至极,不想再看到我,
不想再和我有任何肉体上的接触的地步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想要说的话,不必再说了,因为我已经全都
懂了!
方若独自站在五十平米的大卧室里茫然四顾,自己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不会有任何遗漏了吧。这里,也
不会再有一丝一毫自己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和气息,这样,就不会再给那人带来任何困扰了吧。不过只是短短的
几个月而已,为什么心里会有着淡淡的不舍和隐约的伤痛?离开吧离开吧,你早已没了家,这里更不会是你的
家,那个美好的地方,只是你想像中虚幻的镜花水月!
方若咬牙,拎着自己并不算重的箱子下了楼。有佣人一脸惊讶的上前,问道:“方先生,听说过几天老板就要
回来了,您这是要去哪?”
方若勉强挤出一丝笑,云淡风清地说道:“我要去出差……几天。”说着,便往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停下,
转身,似是不舍地环顾着四周,对佣人们叮嘱道:“对了,卧室里有我留给凌天的信,你们打扫房间时别乱动
。”虽然诧异于方若奇怪的表情,佣人仍是恭敬地应道:“知道了,方先生。”方若无限留恋地看了别墅最后
一眼,决然地走了出去。
方若看着窗外,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怎么好,机舱外除了厚厚的云层还是云层,什么都看不到。方若把目光收回
来,闭了眼,前几天的一幕再次出现在眼前。
“Lee,我想申请调职,暂时离开香港。”终于将思考了几天的决定说了出来,方若长出了口气。
Lee诧异地一挑眉毛,问道:“理由?”
“私人原因。”方若镇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若为难,我直接离职也可以。”
“别急嘛,我又没说不行,你让我想想。”Lee思考了片刻,疑迟着说道,“年初你不是去了趟X市嘛,你当时
和他们谈的那个项目现在准备上马了,按合同规定我们需要派技术人员长驻。不过,这个Case很简单,你去的
话有点大材小用了,而且内地的条件……”
不等Lee说完,方若坚定地说道:“我去!”
终于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吗?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地方?只是这一次,当他为往事伤心难过的时候,还会有谁
陪在他的心边,逗他玩笑?只是以后,还会有人如曾经的凌天一样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吗?
为什么,我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兜兜转转中,终究是空着一双手,什么也没把握住,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最初听说方若出差的消息,凌天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连去哪都忘了问。毕竟方若是亚洲区的总工程师,当空
中飞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一身轻松一脸欣喜地走进卧室时,凭多年磨练出来的直觉,凌天直觉屋里有
些不对劲。疑惑地打量着四周,细细查看了一番,凌天的脸渐渐阴了下来?阿若出什么差,需要带走他所有东
西,所有的衣物,甚至连只牙刷、连张纸巾都没留下?
毫不费力地,凌天在床头柜上看到了方若留下的一封信,那信上,只有短短的十六个字:一年之约,就此作罢
。今日一别,再见无期!
“不!”凌天愤怒地将手中的纸条撕成了碎片,抛向空中,发出一声绝望的痛苦的嚎叫:“方若,你给我说清
楚!你……回来……”
“查到了吗,他去了哪?”凌天阴沉着一张脸问道。
“查到了。”对上凌天不善的脸色,丁旭的声音越来越轻,“方先生调去了X市。听说……听说是他自己主动要
求的。”早死早超生,丁旭干脆将话一口气说完,抬头看向凌天。
那是什么表情?老大,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丁旭从来没见过老大这个样子,哪怕当年交易时被人黑吃黑
,他们只有四个人却被几十个人用枪指着团团围住时,老大的脸上眼中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绝望、悲伤和疯狂的
表情。
“哗啦”一声,办公桌上的东西被凌天一巴掌全部扫到了地上。“嘭”地一声响,整张桌子都被凌天掀翻在地
。凌天通红了一双眼,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吗?不管我怎么对你好,怎么疼爱你关心你,想给你一个家一份亲人的关怀一个温暖的怀
抱一份炙热的爱情都没有用吗?即使他已经有了生死不渝的爱人,即使你早已没了半点希望,哪怕只是默默守
着他,你也不肯放弃,要丢下我前去吗?方若,你好……狠,你……怎么能这么做,这样对我!这样把我的一
份真心丢弃在尘土中,再踩上两脚!我,凌天,什么时候失败若此了?!
“天哥,我去。”费扬先看不过眼,丁旭一把没抓住他,他便跳出来捋着袖子,带着一脸不忿道,“我去把那
个姓方的给抓回来!”
“抓回来?”凌天身子发抖,开始抑制不住地狂笑,如同费扬说的话是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抓得住人
,抓不住心,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说!”凌天的笑声越来越大,身体也抖得越发厉害。
“天哥。”费扬还欲说什么,幸而被丁旭一把拉住了。
“出去。”凌天终于收了笑,摆摆手,似是十分疲倦地说道,“都出去,让我一人待会儿。”
费扬还不甘心,被丁旭连拖带拉弄了出去。门合上的一刻,两人清晰地听到,门内传来一阵“怦怦嘭嘭”的声
音,以及几乎低不可闻的嚎哭声。
“天哥哭了?”费扬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向丁旭求证道。
丁旭长叹口气,揉揉他的头发,自动忽略对方徒然转为气愤的眼神,拉着他走了。
“走吧,你想走我便让你走,我放你自由……”门内,凌天像失了全身力气似地跪坐在地上,不断的哭泣声夹
杂着隐约可闻的话语,悲伤而绝望。
我,终究是失了你啊,阿若……
第二十四章
以B.L.H集团亚洲区总工程师的身份调到X市,为一个虽然不小但也实在算不上太大的合作项目做技术支持工作
,看在有心人眼里实在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是得罪了什么要紧之人被打击报复,还是另有目的别有用心?X
市分公司的人纷纷在暗地里进行着种种猜测。不过对于这一切,方若都不甚在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注意到
。每天的每天,他只是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从公司到家,过着两点一线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除了偶尔到酒
吧去买醉外,哪里都不去。
不,那个地方哪里能称之为家。没有亲人、爱人的气息,没有温暖的氛围,充其量那也只是个临时的住所。
方若来到X市已经快两个月了,夏去秋来,街边梧桐树坠落的黄叶铺满了整个街道,为这古老的城市平添了一份
沧桑感。心,也从最初离开时的寂寞、空虚和痛苦中恢复,日益麻木,只是偶尔在想起那美好得不真实的短短
四个多月的时光时才会隐隐作疼。
这两个多月里,他没去过暗夜,也没有去找过李谁,甚至连个电话都不曾打给他。可这次的不相见,不再是和
上次一样因为犹豫彷徨,而是真真切切地没有了想见那人一面的心情。
原来,直到离开你身边,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念你,我才明白你在我的心里身上刻下的痕迹是如此之重,我
才醒悟自己心里爱着的人,早已在无声无息中悄悄改变。
可是,一切都晚了,凌天,我已失了你,永远……
有一天,实在百无聊赖,方若突发其想,独自来到了大英寺。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但因为是周末,寺院里的
人还是比较多。方若也没买香蜡,四处闲逛了一阵,发现自己来到了供奉着释迦摩尼的大殿前。
方若仰视了一阵那庄严的法相,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那人铮铮的誓言:“我凌天在此对天起誓,我喜欢方若,此
生,只要方若不负我,凌天决不敢负他!若违此誓……”
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让他说完呢?若是说完了,这诺言是不是就能应验,佛祖,你告诉我?
方若难得一脸庄重地在佛像前跪下,双手合十在心底许愿:佛祖啊,满天过往的神灵啊,我不敢求这一世,只
求下一世,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名利、金钱、权势、美貌,我只要能有一个知心爱人相伴到老,我就别无它求
了!
这一世已完了,下一世的事又有谁知道……
方若脸上带着苦笑,打发掉又一个企图与自己攀谈的男人,仰头灌下一杯酒。浓烈的酒味入口酸涩,辛辣,冲
鼻的味道几乎让他当场落泪。方若闭紧了眼,将几乎控制不住的液体重新逼回眼眶。
这两个月来,如果不是靠着酒精的麻痹和药物的作用,那一个又一个孤独、凄凉、冷清的夜晚,要如何才能熬
过?
过了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方若再次拿起酒瓶,却失望地发现酒瓶已是空的了。有心再来一瓶,看看实在已
不算早的时间,想到明天还要上班,方若放弃了这个念头,起身离开。
推开酒吧大门的一刹那,方若的眼角瞥到角落里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似曾相识的身影让他不由停伫多看了
几眼。可半醉半醒间朦胧的视野和不太清醒的头脑,没能让他及时认出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方若揉揉额
角,不甚在意地走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那男孩在看到他后,眼底深藏的怨毒和脸上刻骨的仇恨。
一个目光阴冷脸色深沉的男人慢慢踱到那男孩身边,问道:“是他吗?”
“是他。”男孩用与他的外表和年龄决不相称的阴冷声调咬牙切齿地答道,“化成灰我也认得。”
“很好。”那男人满意地点头,朝旁边使个眼色,立时有长相猥亵的男人离开,远远地跟在方若的身后。那男
人收回目光,对面前的男孩继续说道,“等明天人齐了就动手。”
“记得你们答应我的事,勇哥。”男孩抬了头,目光里有坚定和疯狂,“完事后他要交我处置。还有,无论如
何,不能伤了那个人的性命。”
“放心。”男人笑了,笑意却没有一丝达到他眼底,“只要那个人肯乖乖地和我们合作,我们保证不会动他,
而且大家都有好处拿。”
此时的方若还完全不知道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噩运,只是用蹒跚的步伐一步步朝住所走去。住所不远,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