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莲舫星眸中微光流离,浅笑盈盈:“小弟一直都这么幽怨,可惜王爷眼中无人,看不见罢了。天晚了,外面春寒未褪,王爷留下可好?”
杨晔随口道:“留下?那可不行,家里那个母夜叉……不不不,公夜叉早晚会发作,有事儿没事儿的还是少惹他罢。你扶我起来。”
谢莲舫并不依言扶他,却轻轻靠到了他的胸口上,低声笑道:“若是只惧着凌大人,那么王爷尽可放心。小弟伺候王爷,可是陛下恩准的。”
杨晔闻言一愣:“什么?陛下恩准的?他……他让你伺候我了?”只感到谢莲舫柔软的头发拂在自己颈项中,痒梭梭地撩人魂魄,更兼他身躯温软,鼻息轻柔。杨晔并非守身如玉的正人君子,不免一阵神魂颠倒,但心里终究记挂着凌疏,不敢随便和他乱来,便调笑道:“他把你许配给我做小妾了?这算是赐婚?下了圣旨没有?”
谢莲舫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眼波流转,软语温存:“不是圣旨,是口谕。王爷休要推脱,便是陛下不交代,你我相识这几年,京师之中,谁不知道我是你的旧情人?就是凌大人,他心里想必也清楚的。纵然你如今对我并无情意,我只不过求你留宿一晚,难道你就狠心不答应?”
第123章
杨晔道:“可是……可是这真不行……”眼前一暗,被谢莲舫忽然俯下身来堵住了嘴,接着一条温软湿滑的舌头趁机就钻了进来,极尽挑逗撩拨之能事。
他二人虽然许久不曾欢娱过,但真正恩爱之时素来棋逢对手珠联璧合。谢莲舫情意满满曲意奉承,杨晔不由自主就跟着他荡漾起来,意乱神迷中谢莲舫的一只手柔弱无骨地探进了他衣襟之中,接着蜿蜒而下,一步步攻城略地。杨晔理智上想抵挡,可惜他的身体过于熟悉谢莲舫的挑逗,随着这厮的手势,那一点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谢莲舫知道机不可失,摸索着扯开他的衣带,尔后脸颊靠上他赤裸的胸口,温热的肌肤紧贴在一起,他满足地一声喟叹:“王爷,别嫌弃我,我是真想你了!”
恰此时,门上珠帘无风自动,接着一声冷笑传了过来。那声音低微轻巧,却如水银泻地般无孔不入,顺着两人身躯之间的些微缝隙钻入杨晔的耳中,倏然间就化为轰天大雷,他瞬间冷汗满头,忙道:“不好!”
谢莲舫同样身怀武功,对四周的动静灵敏无比,也听到了这声轻笑,微微一怔,缓缓从杨晔身上离开。
杨晔这下彻底酒醒了,慌忙跟着爬起,果然看到凌疏站在门首之处,身姿挺拔,神色沉稳,唇角似乎噙着一丝浅淡的笑容,正冷冷地看过来。
谢莲舫飞快地缩到了杨晔的身后去,杨晔有瞬间的惊慌,尔后踌躇片刻,道:“我是陪着别人来玩儿,没打算怎么样。凌疏,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疏道:“来了有一会儿了。”
杨晔惊道:“你难道一直看着我?”
凌疏道:“是啊,我一直看着你。你不是经常背地里夸奖谢老板比我强吗?所以我要看看他究竟强在哪里。刚才是我不对,不小心打断了你们,抱歉,你们继续。”
守在房外的侍卫小厮们不知被他踹到了哪里,这半天了竟无一人出来圆场。杨晔只觉得一个头做两个大,脑袋中轰轰作响,只得苦笑道:“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罚,由得你吧。不过这里人多,要不咱……回去再说?”
凌疏道:“回哪儿去?你确定你要和我回去?”
杨晔偷窥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来,但他跟凌疏相处这几年,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又如何不知晓?凌疏这些天跟大理寺前面查案的那一帮老属下又勾搭上了,如今来得快准狠,必定是让人瞄了自己有一阵子,这次事儿闹得有点大,决不是扑上去撒撒娇可以糊弄过关的。他只得一咬牙,狠声道:“回大理寺刑房去!你先给我上刑,等你过瘾了咱再理论别的。”
此言一出,他自己也还罢了,他身后的谢莲舫一个哆嗦,低声道:“王……王爷,让凌大人上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杨晔道:“我知道,我也不是没被他上过。可是如今怎么办?要不你替我让他上刑也成,你说呢?”
谢莲舫顿时脸色苍白,哑口无言,又瑟缩着躲了回去。
凌疏冰冷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闻言竟然微微一笑,自行用脚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了,淡淡地道:“杨晔,你先把你的衣服穿好,再跟我说话。”
杨晔虽然脸皮厚,但这次却不由自主地一阵心惊,也只得先把自己衣服收拾整齐了,抬眼再看看他,搭讪笑道:“其实你若是真的一直看着,也该明白我们的确没做什么。你说我陪着朋友出来玩儿,喝酒唱曲儿的来回应酬,也不算什么吧,朝中官员都是这样的。关键是你从前不大出大理寺,所以没见过而已。”
凌疏对他的唠叨恍如不闻,只是缓缓从怀中摸了一本青皮书册出来,道:“我虽没见过,也曾听说过,在朝中官员这里,的确不算什么。你先看看这个吧。”把那一本书册劈面扔了过去。
杨晔伸手接住,一页页翻看。初始颇有震惊之意,却越看脸色越是难看。到得后来,他忍不住将书册重重一摔,怒道:“凌疏,你记着这些究竟什么意思?我说你天天做贼一样收着这本书册,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东西呢,原来是一条条罗列我的罪行!我的好处你怎么一点就记不得!”
凌疏道:“你的罪行太多,我怕我忘了,所以要记下来。而且你太无赖,我若不记清楚,你回头就翻脸不认了。你在西迦就开始骗我,你跟金雅仁合计好了如何行事,却不告诉我真相。我被你吓得旧病复发,你依旧瞒着我,为得就是哄我跟你回洛阳。你在这里鬼混,多少次夜不归宿,回去就说你是忙于公事儿,忙着替你皇兄拉拢联络朝中臣子。不过这位谢老板作为你的旧情人,就不必你再如此拉拢了吧?今天这一出,你作何解释?”
这一条条一桩桩事情,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杨晔推诿不得,只得放软了声音道:“你听我说,今天真是误会。我喝酒喝多了,是我兄长让我留下……”凌疏一摆手,制止了他的啰嗦:“杨晔,”他的声音忽然温柔了些,听得杨晔心中一动:“你跟你的老相好不清不楚也就罢了,还在背后嚼舌根,嫌我是公夜叉。我懒得一宗宗跟你细算,我跟你算个总账即可。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上刑的,因为我没说过要给你上刑。”
杨晔目不转瞬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只要你不离开我,你想怎样都行。”
凌疏拊手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杨晔心里一阵阵发毛,慌忙赔起一个笑脸,片刻后方听他道:“我要打断你的腿,把腿伸出来。”
杨晔踌躇不语,他的腿本就伸在那里,却不由自主地往回缩了缩,正待出言讨价还价一番,但凌疏已经不容他回应让不让打,忽然飘身而起,形如鬼魅,瞬间抢到了他眼前,手中拎着不知哪里变出来的一根铁棒,挥手重重打下。杨晔随着他的举动一声惨嚎,凄厉无比,惊得谢莲舫跟着跳一跳,待回过神来,见他抱了自己的左腿,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看那腿的形状,骨头竟生生被敲断了。
这下子谢莲舫慌了手脚,想去安抚他一下,又不敢冒昧,只得大着胆子挡在杨晔身前,抬头看着准备再次打人的凌疏苦苦求告:“凌大人,是小人不对!刚才凌大人既然看着,就应该看到是小人主动勾引王爷的。这王爷的腿已经被打断了一条,您就饶了他那一条吧!若真要打,小人情愿替他!”
凌疏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们的丑态我并未细看,不知道是谁先勾引的谁。便是你先勾引他,也怪他篱笆没扎牢,才有野狗钻进来。此事与你无关,让开。”
杨晔抱腿坐着,忍过了初始那刻骨的剧痛,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抬头苦笑道:“凌疏,你只说打断我的腿,可是没说两条腿都要打断,好歹给我留一条吧。”
凌疏皱眉,而后一本正经地问道:“我没说吗?”
杨晔忙道:“是是是,打断两条腿的话,是我说的。虽然你向来言出必行,但是我的话,你就没必要兑现了,你说呢?”
凌疏侧头想了想,回思起从前的话,便冷哼一声,将铁棍随手扔在地下,反身就要出门而去。杨晔慌了,叫道:“你去哪儿?你不会走了,丢下我不要了吧?”
凌疏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莫非你还有什么值得我要的地方?”
杨晔辩解道:“我怎么不值得你要?我腿虽然被你打断,别的地方可是好好的,你为何不要?况且你那时只说打断腿,也没说不要了啊!”
他厚颜无耻极力辩驳,凌疏并不理会,正打算出门而去,杨晔一急之下,硬撑着想起来撵他,却触动断腿,钻心的剧痛让他一个哆嗦,重新摔倒在地,忍不住捶地怒吼:“你走可以,你把金丝红竹玉还给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的好处你一点都不想,就只记得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还给我!”
凌疏身形顿了一顿,片刻后回身道:“不还。”
杨晔道:“为什么不还?”
凌疏道:“你已经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了。我没了后顾之忧,也没了你跟着碍眼,可以再找一个像样的人和我相伴一生,男女皆可。为何要还你?”
杨晔气结,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听得珠帘“哗啷”一响,凌疏出门而去。
杨晔忙叫道:“你别走,不许丢下我!”试图起身去撵他,却未能得逞,只得颓然伏在地下,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沮丧无比。
谢莲舫见这煞星终于走了,慌忙凑到杨晔的身边问道:“王爷,您怎么样?我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人,来个人啊!”门外的几个侍卫原是被凌疏给封了穴道扔在外面角落里,此时空自焦急,却动不得。片刻后书院中的几个护院循声跑了过来,见此情此景,慌忙让人去请大夫。
这一时,杨晔心中悲伤忿怒惶恐,百般滋味难熬,断腿又疼得厉害,一口气憋在心里,总得有个发泄的地方,便冲着谢莲舫发作道:“都怪你,为何拦着不让我走?在我身上乱摸什么?你个婊子只管自己乐不够,还要拖着我下水,这如今惹着他了吧?他不要我了怎么办?你替我想过没有?!”
谢莲舫听他劈头盖脸地骂自己,哪里敢吭一声,等得他气稍稍平息了些,方低声道:“王爷,您也许误会了,凌大人他初始并没说不要您。是您自己担心,追着他问,他才顺着您的话说的。”
杨晔一呆,仔细回思适才凌疏的话,果然如谢莲舫所言一般,顿时又喜忧参半忐忑不安:“那么你说我还有指望?快快快,快找大夫夹住我的腿,赶紧送我回大理寺去!”
淮王殿下被凌少卿打断了腿,此事非同小可,这消息飞一般地传到了皇宫中,杨熙顿时大怒:“真是反了他了!朕容他跟着淮王,便是给他面子,怎么能如此不知进退!这般凶悍狠毒之人,留他何用?!来人!”
凌疏从莳花书院出来后,满不在乎地回了大理寺,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一点零碎东西收拾好,正准备扬长而去,几个侍卫和董家哥俩听得消息,都慌忙跑了过来。门内是钟离针和年未,门外是董鸽和董鹑,均都惶惶然地看着他。年未更是大着胆子拖住了他的一条手臂,正在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大人您别走,您千万别走!淮王殿下回来见不到您,这日子又没法儿过了。他要是没法儿过了,他也不会让别人好过!您您您好歹等小的们去把王爷接回来,让他当面给您赔罪!腿断了也不要紧,总会长起来的。他不会怪罪您,谁都不会怪罪您!”
凌疏一声冷笑:“你这话说的。你不怪罪我也就罢了,别人的事情你也做得主?你往外面看,怪罪我的人已经来了,倒没想到这帮狗腿来得这般快!我不走还等什么,等死?!”
第124章
年未一抬头,看到房外园中,魏临仙带着一干子侍卫,黑压压里三层外三层,快要将小小的园子填满了。年未惊叫道:“魏临仙,你想干什么?难道准备把长江上的戏码重新上演一番?”
魏临仙圆滑世故,便是奉了圣旨,也是想的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脱身事外,又如何敢轻易下手杀掉凌疏?
他来时已经思忖了一路后,决定明着诛杀,尔后做不经意地活捉,交给杨熙处理即可。他在房外尚未开言,只听得房中一声轻响,凌疏拔剑出鞘,刹那间劲风倏起,冷峭剑气劈面而来。魏临仙一刀架开他劈来的长剑,手中刀刃立断,他百忙中一个斜身铁板桥堪堪躲开,那剑风擦着头皮过去,惊险无比。魏临仙顿时一头冷汗,随着他剑势飞身后退,方才堪堪避开。
凌疏反手收剑,回头看着魏临仙道:“你来干什么?”
魏临仙举起手里的一卷黄色物事,朗声道:“在下奉旨而来,请凌大人就地伏法。”
凌疏道:“是因为淮王断了腿?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们外人插什么手?”
魏临仙道:“陛下是淮王殿下的兄长,正该管这家务事。凌大人休要诡辩,这就伏法吧。”
凌疏不等他说完,便道:“如此甚好,既然你们皇帝陛下这么爱管东管西,那么我自然也不必跟他客气,我先得罪!”挺身而起,瞬间抢到诸人面前,一点流星剑气纵横来去,侍卫们惨呼之声连响,不过转眼间,死的死,伤的上,躺倒一地。
他这般突然出手且下手狠毒,激得众侍卫不得不同仇敌忾,魏临仙一声呼喝,侍卫们列成阵型,顿时将凌疏团团围在中间,各执兵刃,虎视眈眈盯着他。凌疏眼光冰冷,傲然扫视一圈,长剑一振,凛然不惧,魏临仙道:“凌大人,你这一出手非死即伤,此事无法善了,小人回去也无法交差。得罪了。”
凌疏道:“废话少说,那就来吧!”
侍卫涌上,长枪如林,劲风如潮,凌疏出剑反击,千里冰封,寒气凛冽,顿时打在一处。
这场血战从一开始,就背离了魏临仙的本意,变得你死我活无法控制。凌疏功夫高,下手狠,但显然却寡不敌众,片刻后身上负伤,鲜血飞溅出来,血腥味在这园中迅速弥漫,却大大地激发了他的杀性,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所到处血肉横飞,伤人无数。侍卫们眼见他如此凶悍,只得结成阵势牢牢地围住了他,如一个漩涡般,让人无法抽身离开。
年未和钟离针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场混战,竟不知如何是好,正恐慌的当口,却见杨晔在一群侍卫的扶持下赶了回来。待见眼前景象,杨晔慌忙叫道:“住手!凌疏,你先住手!”凌疏且不管不顾,反手将两个攻到眼前的侍卫一剑劈开,方冷声道:“凭什么得我先住手?!”一边反问,一边出剑,和众侍卫接着混战成一团。
杨晔急得想跳脚,无奈剩了一只好脚,跳脚也有心无力。恰年未和钟离针已经从侧面的长廊抢近,钟离针小心翼翼地把他接过来负在背上,杨晔便下令道:“钟离针,背我进去!拦在凌大人面前。”
当下年未在前面开道,钟离针负着杨晔,硬生生从刀光剑影中挤进了人群,勉强凑到凌疏身前,杨晔抓住机会哀声求告:“凌疏,你好歹给我一点面子,你先停手,听我说几句话成不成?”
他这般冲进来,众侍卫顾忌着他,动手时未免缚手缚脚,凌疏压力骤减,却是借着这暂缓之机,挡开攻到身前的诸般兵刃,忽然飞身而起,抢到了房顶上,看架势打算一走了之。杨晔一见不好,忙又高叫道:“缠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