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足了三十分钟的热身准备,两人奋力往上滑回到山顶再往下滑回先前马爬犁停下的地方。这一次柳下溪往上往下滑行的速度很快,没卖弄技巧直接以速度领先着高教练。他尝试着压制板下的积雪,不让它飞扬,可惜失败了。没办法,只要是板子掠过的地方白雪不听话地飞扬着。他皱着眉头思考:齐宁是如何做到滑过之处不激起雪花的?原理是什么?
追求速度追求的是快感,不能体现个人技术。速底输他的高教练并不承认柳下溪的滑雪技术超过自己,干笑了两声对他说:“我示范一下动作,你仔细看清楚!”
“好。”柳下溪点头。他以正常的速度跟在高教练身后滑行,看着他起跳,两腿深蹲,上身前倾成流线型姿势,与雪面接近平行尽量减小着空气的阻力。他全力疾速冲刺当雪板尖到达陡壁边缘时立即起跳冲上空中。凌空后他的上半身尽量伸展,两块雪板平行与脚底呈锐角上仰,上半身与雪板基本保持着平行,两臂伸直贴放于身体两侧。着陆时,两脚成弓箭步前后分开,身体重量分别落于两脚,雪板后跟略领先于板尖着陆,两腿屈膝做缓冲,两臂左右平伸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滑到平缓雪地。他回头扬着双臂朝柳下溪兴奋地摆动着。
等他绕道滑回来后,取下滑雪镜快乐地对柳下溪说:“玩这个能上隐。”
柳下溪笑了,他找到战胜齐宁的秘诀了。
“好累!”清荷停下来靠着树杆喘着气。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取下滑雪镜擦汗。他突然竖起了耳朵,有动静!是柳大哥吗?他向前方望过去,看到山坡上有雪花飞溅。他心里一喜,是柳大哥他们吧。终于找到了。
啊,是柳大哥!他滑得好快!上半身离雪面好近!天啊,他的前面的陡壁!别往前滑行了!快减速,要停下来啊!他想喊,却出不了声。
就在他看到柳下溪的同时,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对手臂,一条胳膊扼住了他的脖子,一只戴着白色皮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是谁?隐藏着的杀手?他的暗杀目标难道不是柳大哥而是自己?不对!此人能悄无声息地接近,想杀自己一点也不难。他的目标是柳大哥!
柳大哥,危险!
柳下溪听不到他的无声呐喊,眨眼功夫他已经冲上了陡壁,凌空,在半空中身体成一条直线,张张着双腿,两块滑雪板成V型。接着曲起双膝平展双臂安全着陆继续向前滑行着,经过的地方激起美丽的雪浪。
见柳大哥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干净优美,邹清荷悬着的心终于给放了下来,立即开动脑筋思考自己的处境,想着如何脱困。他记得齐宁跟他说过,当敌人勒住他的脖子而没钳制住他的双臂,应该立即曲起手臂,以手肘为武器攻击敌人的心窝。反击的速度要快,攻击位置要准。不管是谁,心窝是致命的要害位置。他还告诉他以脸部来讲要害是下颚及臼齿、耳根间的地方;上半身则是心窝及侧腹上面的肋骨。
他立即握紧拳头,迅速曲起手臂攻击偷袭者的心窝。可惜他失算了,他跟偷袭之间隔着树干。他的手肘没攻击中对方的心窝。
对方松开勒着他脖子的手,一拳击中了他的太阳穴。
好重的拳头!清荷受到这一击眼前一黑,头痛欲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倒在雪地上。他倒下后树后闪出全身裹着白色羊毛袍子的偷袭者,此人蹲下来扒着地上的积雪覆盖在清荷身上,很快清荷被埋在雪地了。
埋了清荷后,此人不动,从远处看过来,这只是地上的一堆雪。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小,没引起数百米外的柳下溪注意。
“啊!啊!有人被活埋了!”跟在他身后看柳下溪跳雪的高教练看到了。
“什么?在哪里?”柳下溪惊愕地回身抬头往上望。
高教练这时已经滑到了陡壁边缘,他受了惊,分了神,喊叫的同时没控制好身体,直接从陡壁往下掉。“呯!”的一声摔倒地雪地上。
“高教练!”柳下溪急忙朝他跑过去。
他一动,裹着翻羊毛袍子的偷袭也快速朝这边移动了。
第五章
从高度不低的陡壁上摔了下来,高教练受的伤肯定不轻。叫唤他数声也没动静,可能失去意识了。柳下溪皱着眉头一边往前冲一边思考着:“高教练所说的‘有人被活埋了’是什么意思?这周围没有雪崩,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被埋了?他在上面到底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失控摔了下来?”他侧耳细听,附近没什么动静。突然想起自己的双耳被罩在帽子里,阻隔了一部分声音。他立即放缓滑行速度,腾出一只手推了推帽子,露出双耳认真聆听:风摇曳着附近的树枝声;树枝上的积雪被风刮落声;自己脚下的板子与雪面产生的摩擦声……除此之外还有古怪的悉悉索索声,像是什么动物在雪地上爬行的声音。他寻找声音的来源处,左侧!再细听,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停止了。他心想:“左侧有异常!”高教练呼喊着从陡壁摔下来时面朝前方的右侧也就是自己前进方向的左侧,方位吻合了。
他假装没发现异状,加快速度滑到高教练身边,呼唤着:“高教练!”高教练没有回应他。
高教练不愧为职业级滑雪教练,危急时下意识地实行了安全摔倒,摔下来时臀部与背先着地,抬着双脚,滑雪板露出雪面,双臂外展举着雪杖。很不幸,他的头还是磕在雪地上,半张脸陷在雪中,一半的口鼻被雪堵上了。柳下溪先给他脱掉滑雪板,拿掉雪杖,粗略拂去堵住他口鼻上的雪,脱下手套探了探他的鼻息和体温,很不乐观,他的体温在下降,呼吸很微弱。
柳下溪轻轻地曲起他的双腿,按了一下他的膝盖检查他的双腿有没有受伤。
“唉哟”高教练痛苦地呻吟起来,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连眨了数下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头很痛。他想抱头,想抬起双手拂掉脸上的雪,却突然发觉左手抬不起来,手肘很痛。这剧痛令他的记忆快速回复:他记起来了,带着柳下溪来这里跳雪,他示范一次后柳下溪跃跃欲试,起跳,进行助滑道,姿态比他还完美。他高高兴兴地跟在柳身后滑行看着他到了陡壁边缘毫不犹豫地往下跳……完美的跳姿!自己的视线却突然游离了,无意之中瞧见右侧前方几百米远的坡道树丛中有一个身穿橙色滑雪服的滑雪者倒在雪地上。他心想:发生了什么意外?滑雪者摔倒了起不来?得马上滑过去看看……这时倒下的滑雪者身边的雪堆突然动了,一阵雪扬起,穿着橙色滑雪服的人突然被雪覆盖。真古怪!难道雪堆自个儿雪崩了?不由得喊出声,想看仔细看清情况,脚底下一滑突然凌空从陡壁上摔了下来失去意识。回忆到这里他脸色一凝,右手哆嗦着抓住柳下溪手腕,催促道:“快,快去救人!”如果滑雪场有滑雪者出意外死了,对滑雪场的声誉不好,等于给这人气不旺的滑雪场雪上添霜。
“你能站起来吗?人被埋在哪里了?”柳下溪扶他坐起来。
“没看清楚,就在树林里,对方穿着橙色的滑雪服。”高教练说不出滑雪者被埋的具体位置。他靠着柳下溪的肩膀,吃力地喘息着。他发现自己上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沮丧地想:但愿是冻得失去知觉。
“橙色滑雪服?!”柳下溪暗中心惊,追问:“是我的同伴吗?”
“我,认不出来,当时那个人躺在地上。”他只看清滑雪者身上鲜艳的衣服颜色。
应该不是清荷!他有教练陪着在中级雪道滑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柳下溪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高教练跟清荷打过交道,没理由认不出他。他察觉高教练脸色苍白无法站稳,知道他的伤势很严重,不能丢下他不管。暗想:带着高教练滑回去吗?他衡量了一下从这里到滑雪场的距离,再打量高教练的身高与体形,苦涩地弯起嘴角:这很难办到。背着他走回去吗?怕延误了急救时间,加上还有一个隐患没排除……情况很不妙啊。
“别管我,你先去救人……”他的右手伸出滑雪服的大口袋里,颤抖着掏出对讲机。
柳下溪从他手里把对讲机拿过来打开通讯,按了紧急求救红色钮,立即有人接了。听说他们这边的情况后,说马上派人过来接他们。
柳下溪把高教练扶在陡壁边上,壁上没有积雪,冷风吹不到温度比雪地上要高一些。叮嘱他道:“高教练,你一定撑下去保持清醒,别昏睡。”
柳下溪半蹲着一边套好滑雪板一边防备着别人的偷袭,机警地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先前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早就消失了,无法锁定位置。冷,露在外面的耳朵冻僵了,木木的,感觉听力在下降。奇怪,如果有杀手潜伏在这附近,为什么迟迟不出手?他滑到高教练身边,检查他伤势,应该是潜伏者最佳出击的时机。他甚至故意露出破绽诱对方出手,暗中作好了防备。
受到偷袭者的拳头重击,清荷并没有完全昏厥过去,还保留模糊的意识,听到高教练的声音,柳大哥的呼唤声,却没听清楚他们说些什么。不知怎么的,脑中闪出庆幸的念头,对方先前出拳时距离太近,拳劲后道不足难以致人命,而且他当时头往旁边微闪了一下,稍稍偏离了太阳穴位。记得柳大哥以前跟他说:“正确的握拳法是让食指跟中指的根部突出,手腕打直。挥出前先要蓄力,挥出时的速度加上可攻击的距离,这样的拳头才有力量。”
他倒下去时下意识地用双臂护住脑袋,在口鼻之间形成了一个可供呼吸的安全小空间。雪盖在他身上,突然被冰冷的雪覆盖,他反而清醒了,待眩晕感过去后立即动手悄悄地挖了一个可供自由呼吸的小雪洞。他深吸了几口气,摸出藏在身上的匕首,慢慢地静悄悄地扩大着雪洞。糟糕,滑雪镜掉了,眼睛适应不了雪光,眼前一片白茫茫,他连忙闭上,停顿了小会儿,眨了数次眼,视力终于恢复了。他看到左前方几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团疑似雪堆的东西在移动。定睛细瞧,立即发现那不是雪堆,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羊毛袍子的人。
他咬着牙暗想:原来这家伙弄了一个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保护色,难怪没发现他!
柳大哥呢?看不到他。
身穿羊毛袍子的家伙突然静止不动了……悄悄匍匐移动的清荷立即停止不动了。暗想: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吗?他握紧手里的刀柄,暗中测量距离,盘算着跃起来反袭击对方。觉得成功率可能不高,强压住冲动伏着不动。麻烦的是滑雪板还套在脚上妨碍着行动,首先得想办法脱下它。他曲起膝盖尽量地缩起双脚……很好,左手碰到滑雪板了。不妙,有声音发出来……紧张地往前望,还好,身穿羊毛袍子的家伙没有回头张望。
柳大哥在不远处叫唤高教练……高教练出事了吗?显然这时羊毛袍子的注意力全放在柳大哥他们身上而忽略了自己。很好,柳大哥是安全的。
哈,滑雪板成功地脱下来。
他揉了揉冻得麻木的脚踝。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倒下来时居然没扭伤脚。
滑雪时不觉得,倒在雪地上才知道这雪真冷,这洁白的雪可以凝结人的血液,真可怕啊。打住!别胡思乱想了!要集中注意力对准前面的家伙!
用匕首偷袭吗?匕首只适合近身搏斗,有办法潜到他身边吗?不能大意!若不小心落到对方手上,被他挟持那就糟糕了。落到那样的处境,柳大哥的手脚等于被缚住了。不能给柳大哥添麻烦,这种情况下保护好自己就等于保护柳大哥……要是雪杖在手上就好了,可以拉开距离偷袭羊毛袍子。
自己的两根雪杖呢?落到哪里去了?
哈哈,看到了,往右侧移动两米就可以拿到。
不知对方深浅时最忌讳妄动。对方能等,自己也要静下心来等待出手的机会!比耐心,看看谁能持久!
柳下溪站直身体,撑动着雪杖边滑边扫视着右边的树林。他眼神一凝,看到了!数百米远林子中的雪地上斜插着的滑雪板,没有完全被白雪覆盖的橙色滑雪服……是清荷吗?是你吗?他没有出声,立即加速滑过去。
黑色的头发悄悄地从雪白中冒出来,黑与白的对比非常抢眼。从上面往下看,立即看清楚了,没错!那就是清荷!
一股愤怒的火焰在柳下溪心里燃烧起来。愤怒地想:清荷,你为什么孤身在这里?为什么会被埋在雪地里,为什么不听话?!
羊毛袍子还是没动!清荷的眼睛死盯着前方,自个儿悄悄往后移,匕首换成左手握着,右手伸了出去。很好,拿到了雪杖!
第六章
柳下溪的愤怒来得快也消失得快,冷静下来后立即察觉到清荷的行动十分诡异。
此刻,清荷正悄悄地往后移动,伸出右手摸到雪地上的雪杖立即如获至宝般地紧握着,而他的左手则古怪地藏在雪中。等他拿到雪杖后却伏在雪地上静止不动,身体微弓着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跳跃的攻击状态。他的目光注视着某处,正全神贯注地警戒着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立即发现他目光的聚焦点是一个静止的雪堆。看来这雪堆有问题,有人藏在里面!
抢占先机,先动手吗?
不行!身为刑警绝对不可以先出手伤人!
万一清荷看错了呢?假如这雪堆只是对方布的假象,另在他处藏了身……他扫视一下四周,发现雪林中可以藏身的地方很多,随便刨一个雪洞就可以躲起来。柳下溪衡量了一下自己到雪堆的距离,超过一百米。雪堆不在一击的攻击范围内,正夹在他和清荷之间,离清荷的距离更近一些。他冲下去可以在二十秒内到达,但是,在林子中活动滑雪板会妨碍行动。这段时间如果对方也同时行动,迅速往后撤向伏在雪地上的清荷发动攻击,清荷未必抵挡得住,他伏在雪地上的时间应该不短,行动肯定会变得迟缓。一旦对方抓住了清荷,夹击优势立即消失反而受制于人……想到这里,柳下溪放缓滑行速度。眼看就要进入雪林了,他却慢慢地停了下来,突然蹲下,左手握着雪杖,右手去脱滑雪板,藏在滑雪镜后的双目紧紧地盯着雪堆。仔细一看,那不是雪堆,是一件羊毛袍子覆盖着一堆隆起物。
脱掉了滑雪板,柳下溪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扣带,把两块滑雪板斜竖反缚在背后。他警惕着继续往前走,那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得暗想:这么冷的天伏在雪地里,真能忍!先前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是谁制造出来的?清荷吗?或者是躲在羊毛袍子里的人?难道是因为有清荷在后面牵制着,此人才没有乘自己故意露出破绽时进行偷袭?清荷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能是看到自己和高教练离开滑雪场来到这边不放心悄悄地跟在后面。他是滑雪新手速度赶不上自己乘坐的马爬犁,加上对地形不熟悉,歪打正着跑到这里来了,发现有人躲在一边窥视……不,不对,清荷如果发现了可疑的窥视者,应该会想办法先对自己示警。而且天气这么冷,他没必要伏在雪地里……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清荷不小心先被袭击了,被暗袭者埋在雪里,他很快清醒过来,躲在后面等着逆袭。
“咯嚓,咯嚓”的踏雪声传了过来。清荷悄悄地抬头往上望,是柳大哥过来了!他立即从雪地里爬起来,扬声大喊:“柳大哥,小心!那不是雪堆,里面躲着一个人!”
奇怪,清荷已经出声示警,被看破行迹的羊毛袍子还是没有动。柳下溪迅速察看周边的地形,立即发现自己右侧前方不到二米的雪面有刨动过的痕迹。心中起疑,右手握紧了雪杖。他大喊道:“清荷,往后退!”他边喊边扬起左臂,手里的雪杖立即脱手,如同标枪笔直地掷向羊毛袍子覆盖的隆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