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计又献身——站住别跑

“会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别人的有两种人，”

黑衣男子异常沙哑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一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另一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人上钩的狐狸，你猜我是哪种？”

韩匀听了这番话，倒是真不敢轻易下手了。

两人在黑暗中默默地对峙着，但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多久的时间，很快便被一阵喧闹破坏。

“怎么回事？”

韩匀看着小院子的前面不断地有举着火把跑过的家丁困惑的问道。

“去看看。”

黑衣男子也站了起来，抢先往门口而去。

韩匀拖着脚步，思量了下，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王府的正院里，四周到处都是举着火把的人，把宽阔的一处空地映照得如同白昼，一个貌似管家的人正在战战兢兢地报告：

“回王爷，是乌仁图娅郡主，不听属下的劝硬闯出府，说是要去找三王爷。”

刚刚赶到的轩辕言脸色少有的阴沉，还来不及发话，又有一个士兵急匆匆的从门口跑回来：

“报告王爷，老枪王说担心郡主，也陪着去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轩辕言气得团团转，却又毫无办法，以那两人的本事，要追回来肯定来不及了，而且还是这种紧要关头……“混帐！”

他又骂了一句，抬头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便找到了因为个高尤其显眼的韩匀和黑衣男子，叫道：

“韩匀！鸩！跟总管去锐工司领取分配，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

两人齐声应道，总管立即小跑着过来：“两位这边走。”

韩匀边走边打量身边名为鸩的黑衣男子，说到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说过一人……可是……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鸩也转过头来，笑咪咪地说道：

“怎么，没有见过替王爷办事的杀手么？”

心中的想法得到验证，韩匀倒是不怎么惊讶了，反正自从他碰见轩辕御之后，似乎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见怪不怪了。

两人出了院子，仍听轩辕言在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

“什么？这么大动静，寇世岳和顾星竹这两个混帐还在睡觉？快去把他们给我叫起来！”

冷不防又听到两个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大名，韩匀忍不住想，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神奇队伍啊？

36.分崩离析

韩匀和鸩在锐工司领到了自己的配备，里面有一些挺新奇的玩意儿，虽然上次任务他已经见过其中一些，但这次显然是更加精挑细选的，他挑了几件把玩了下，每一件都出人意料的称手。

他转头看看鸩，见他也是难掩惊叹之色。

“王爷说了，二位大人都是个中高手，大部分东西肯定一看就会，但若有不明白的，现在可得赶紧提出来，小人好叫师傅给二位说个明白。”

见两人都忙着研究手中的各种物什，总管忍不住催促。

韩匀把一把乌铁铸造的小刀收进袖子里，回道：

“不用了，这就带我们过去吧。”

这时鸩也收拾妥当，右手一扬，一把银针便没入了自己的发髻之中，脸上的笑容依旧邪气十足：

“我也没有问题，走罢。”

总管明显松了口气，依他看，这韩大人还像个好说话的人，但这位鸩大人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他可得罪不起，只能陪着小心：

“那好，两位大人请随我来。”

韩匀跟着管家不急不缓地走着，心思却跑远了。

老枪王莫絮，沙漠荆棘乌仁图娅，武林第一杀手鸩，西南毒王寇世岳，贪狼帮少帮主顾星竹，且不说这一个个都是当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最令人介怀的是这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立场，甚至是彼此正邪不两立，将这样一帮人聚焦在一起，当真能为已用？

自古武林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若是轩辕御不成事倒也罢了，若是之后当真有一朝得偿所愿，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人个个都是心病一块，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轩辕御啊轩辕御，你到底是太过聪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到了。”总管将二人带到了轩辕言的书房外面，还未进门就听见轩辕言焦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什么？顾星竹也不见了？”

韩匀止住了奔腾的思绪，随总管进入书房，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瘦小的老头半蹲在右手边的椅子上，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

“回王爷，顾星竹留了字条，说是突然想到还有一些私人事务要处理，所以领了配备先行一步，但保证会及时赶上，不会耽误正事。”

“保证？他凭什么保证？”轩辕言怒极反笑，“一个个的都这么自以为是，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挥袖，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将一众丫环侍从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王爷，容老夫说一句。”那蹲在椅子上的古怪老头突然开口，声音像

是破锅撞击发出一般，“我们江湖人自有我们自己的一套行事方式，要我们去完成同一个目标已经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彼此不自相残杀两败俱伤已经是给足了面子了，要通力合作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你若是没有想到也罢了，三王爷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你……”轩辕言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其实早就对这帮人心生不满，但皇兄一意孤行，说目前也就只能靠这帮人，但今天的事愈发加深了他的怀疑，这些人真的可靠吗？

“老夫也不擅长与人合作，所以也请求可以先行一步。”老头利落的落地，“但是，老夫以寇世岳这三个字保证，老夫答应过的事自然都会一一兑现。”

“……”轩辕言揉着眉心不发一语，寇世岳便当是默认，从容地步出书房，扬长而去。

“王爷，计划可是照旧？”韩匀不确定的问，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这么分崩离析的队伍，这可如何成事？

轩辕言沉默良久，才似是拿了主意，绝然下令道：

“照旧。”

韩匀和鸩对看了一眼，正要转身行动，轩辕言又开口叫住了他们：

“等等！替本王带个口信给三王爷。”

37.千里追踪（一）

这是韩匀碰到的最没底的事儿。

没有计划，没有目标，没有合作……什么都没有，几个出于各自不可告人的考量而来，随时可能翻脸不认人的“队友”，一群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个凶险未知的任务，还有一个跑得没影儿的罪魁祸首。

“诶。”韩匀叹了这一路上不知道是第几口的气，他倒是真有些怀念自己还是个小侍卫头子的日子，虽然到处是尔虞我诈，但只要熟悉了这其中的路数之后便可以避凶趋吉，好过这样一路狂奔，却不知道路的尽头迎接自己的是目标的达成，或仅仅是另一场灾难的开始。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直并驾齐驱的鸩这几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脸上带着一丝嫌恶，“很早以前，我师傅还在的时候，就一直告诉我，出去办事儿的时候，千万不要叹气，一叹气就会把霉运给招过来。”

这人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冷不防是这么另类的开场，尤其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韩匀愣了下，等回过神来，嘴角已经不可控制地弯起，说到底他还是个乐天派的性子，虽然想得多，但是忘性也大，被这么一打岔，满腹忧思又被抛到脑外去了。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鸩看到韩匀明显促狭的笑容，一脸不悦。

就是因为你是认真的，所以才更好笑啊！

韩匀忍着这话没敢说出口，只好点头认同：

“是是，是我的错，我不叹了，省得招来霉运连累你。”

“……哼。”

鸩虽然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却并不惯于韩匀这样的插科打诨，即便明显看出了韩匀不是真心地认同自己的话，却也挑不出什么话来堵回去，只好冷哼了一声。

意料之中的被冷眼相待，韩匀倒是丝毫不介意，只是心里暗暗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

传说中的武林第一杀手似乎也不是跟长相一样坏的坏人么，在他的认知中，如果一个人，还有另一人对他真心关怀，那么这个人就不可能是纯然的坏人。

韩匀的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点，看到不远处到了路的分叉口，急忙提醒到：

“往左边！”

鸩急急拉住了缰绳，不解地问道：

“为何？王爷留的气味指示是向右边的叉口。”

“没错，”韩匀也勒住了马，“不过三王爷同我分开的地方在凛冬城，那里有三王爷的亲信，我想去看看三王爷是否留了消息。”

“也好，”鸩略一思索，但答应下来，“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个南将军带了大批的人马，那么行程肯定没我们快，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一趟凛冬城。”

“正是此意。”

两人达成了一致，便掉转马头往凛冬城而去。

快马加鞭，不足半日，两人便到了醉月楼楼下。

醉月楼还是一如往常般的热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两人自顾自找了个地方拴了马匹便大咧咧地向正门口走去。

韩匀出身官宦家庭，样貌出众更是风度翩翩，鸩又是另一番江湖浪子的气度，这让见惯了士兵粗人的醉月楼姑娘们趋之若鹜，两人很块被外三层里三层地簇拥进了大厅。

韩匀一边应付着热情的醉月楼姑娘，一边四下打量，很快便发现这小小的醉月楼里此刻竟聚集了好几批外来人。

在这样的声色场所中，竟各自占据一角，或是低声议事，或是默默喝酒，显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来。

他扫视一圈一楼大厅，很快便将视线集中在二楼的阳台，在那里站了一名女子，身着红衣，正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给自己斟着酒，四周人来人往，以她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内却从未有人踏足，仿佛有看不见的墙阻挡在其中。

那女子抬起头来，对上了韩匀的视线，只见她左边的脸肤若凝脂，貌若天仙，但无奈右边的脸上被一块巨大的胎记占据，暗红的颜色，形若盛开的木棉花。

38.千里追踪（二）

韩匀微微一笑，大咧咧地伸手直指二楼：

“我想找那位姑娘下来陪我喝两杯，不知可否？”

他一指，身边围着的姑娘们齐刷刷地往二楼看，连带着厅里坐的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往同一个方向张望，短短几秒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自斟自酌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却仿若未觉，重又低下头，依旧自顾自地往酒杯里倒酒，反应过来的众人开始对着她，尤其她脸上的胎记窃窃私语，都好似才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在下唐突了，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韩匀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要求，心里面几乎确定了这就是轩辕御口中的红棉姑娘。

那姑娘仍是没有说话，右手将原本还遮挡在脸上的几缕头发挽到了耳后，露出了整张脸，表情沉静。另一只提着酒壶的手突然往前一送，叮的一声，酒壶撞上了酒杯，原本放在栏杆上的酒杯便直直朝韩匀飞来。

韩匀将围在自己身边的一众人护在身后，伸手接住了酒杯，在空中小弧度的左右晃动，卸了酒杯上带的几股力道，等到他将酒杯端到嘴边时，满满一杯酒波平如镜，竟是没有洒出半滴，他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现在，在下可有资格与姑娘共饮一杯？”韩匀保持着友善的微笑，再次询问道。

那姑娘弯下腰，左手支在栏杆上半托着下巴，眯着眼睛似是在审视他，良久才开口道：

“带他上来。”

“是！”有人答令，随后便匆匆从人群中钻出来，对韩匀道，“公子，这边请。”

“有劳。”韩匀拱手。

一旁鸩默默看着，见韩匀要上楼，便顺水推舟地揽着姑娘们往空着的桌子上一坐，一派浪荡公子哥儿的模样。

韩匀扫了他一眼，见他还算怡然自得，便安心地跟着那人往楼上去了。

他被带到了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里面，门一合上，他瞬间便觉得自己跟外面灯红酒绿的世界隔离开来了。

刚才那姑娘正坐在窗台下的桌子旁，跟桌子上一只分外大个的乌鸦大眼瞪小眼，见他进来了才施施然起身相迎：

“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酒？”

那只乌鸦也不飞走，倒是扑棱棱地飞起来，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你可是红棉姑娘？”韩匀直入正题。

“哦？奇怪了。你不知道我是红棉，为何要找我？”红棉这才正眼看韩匀，反问道，“莫不是真心看上了我这样貌？”

“我倒是真心觉得姑娘的样貌讨人喜欢，瑕不掩瑜。”韩匀诚心夸奖道，“不过，在下是有正事找姑娘商量的，不知道三王爷近日可曾来找过姑娘？”

“三王爷？”听到这三个字，红棉的态度立刻有了变化，“你是何人？”

韩匀从腰间掏出轩辕御给的令牌，难掩失望：

“属下是替王爷办事的。不过看姑娘这反应，三王爷应是不曾来找过姑娘。”

“王爷近日确是没有来过醉月楼。不过最近这阵子，附近都不太平，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莫不是……王爷找到地图了？”

韩匀闻言稍微有些惊讶，看来这红棉姑娘确实是轩辕御的心腹，轩辕御竟然也同她讲了地图的事。

“地图是找到了，但却不在王爷手上。”韩匀也放下了戒心，将情况原原本本地转述给红棉，“原本我们同知道地图下落的蝉羽教教主约好在醉月楼碰面，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南将军，带了大批的人马，在醉月楼截了教主。”

“在醉月楼被截？那便是几日前那一批人，我以为是私人恩怨，便没有多加介入，”红棉柳骨紧锁，“可是王爷并未通知我……”

“当时事出突然，王爷来不及派人送信。”韩匀解释道，“现下，王爷自己已经跟着那帮人去找那藏宝的地方了。”

“王爷自己跟上去了？那为何你还在此？”红棉的眼里露出了责备之色。

“王爷派属下回去给言王报信，派人来支援。”看红棉突然动了情绪，韩匀心下有了判断，看来这红棉对轩辕御可不单单是主仆情分而已。

“那言王派了什么人来？”红棉步步紧逼。

韩匀想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将事情据实以告。

红棉听完眉头锁得更深了，自言自语道：

“三王爷竟然作了这样的安排……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不行，这一趟我也得跟去。”

“什么？”韩匀一时没反应过来。

红棉已经匆匆进了内室，只有声音传来：

“你先去楼下等我，过会儿我跟你们一起走。”

“可是，王爷没有安排……”韩匀的话说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看你是聪明之人，话不用我全说明白。”红棉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万一到时候有什么变故，多个自己人总是好的。”

韩匀沉默了，最终没有再坚持，转身先下了楼。

他一下楼，坐在一旁的鸩立马挣扎着从姑娘堆里脱身，早已没了刚才的从容气魄，衣服被扯开了一半，俊脸微红，一看到韩匀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靠过来，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