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暗夜行路

程世从小就不爱学习，不像哥哥，是个高材生，高中毕业就拿了国外奖学金出去念书，然后留下工作定居。程世高中都是凑合毕业的，然后就跟人混，起初跟着个大哥，做跟班，那大哥老是说程世不像是小混子，更像是能干点啥的，果然不久，那大哥牵线，让程世跟着他一个朋友，开始走私，程世做事精明稳妥，慢慢开始独立运作，然后认识了丁大伟，到了今天。

他现在一个人在国内，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很安于现状。

他起初混的时侯认识的那个大哥，现在也多少跟丁大伟有点瓜葛，有些需要用黑社会手段处理的事情，他多半会帮着安排。程世管他叫老木，他真名叫胡森。

胡森很罩着程世，当初程世年少气盛的时侯，他替他挡过不少事，他跟程世说过，小子，有些事不要强出头，永远有比你厉害的角色，爷们儿也得知道什么时侯该曲什么时侯该伸！别不管不顾。

胡森对程世的影响不小，也许那时正是他人生观形成的时侯，所以，很多时侯，程世选择不动声色的处事，不会让人看出他的思想。

所以，程世虽然只有27岁，待人处事却相当成熟。丁大伟曾经说过，程世有着挺深的城府。这点，是丁大伟欣赏的，却也是他顾忌的。好在，程世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对丁大伟不利的事情，这点丁大伟也很明白。

程世一开始是跟着那个大哥走私汽车起家的，后来，丁大伟也从他的渠道让程世拓宽的项目，包括一些粮油产品和烟草。

赵可颂的到来，多少打破了这个平衡，赵实那边的强项是口岸关系，他把这个强项过户给了他的儿子，于是，程世的日常操作，会跟赵可颂难以避免地产生联系。

游泳池之后，程世好几天没见他，今天在丁大伟那里见到他了，赵可颂气色相当不错，对着程世笑眯眯地打招呼，程世面目平和地跟他打招呼。跟丁大伟开了一上午的会，中午仨人一起吃饭，丁大伟对他俩现在的合作特别满意，俩人也都笑吟吟的互相吹捧一番，嘻嘻哈哈的吃了顿饭，丁大伟一走，程世就坐不住了，对赵可颂说，我得走了。

赵可颂显然心情很好，问程世：“最近没去游泳啊？”

“最近比较忙，没去。”

“禾仔也说你没去呢！”

“禾仔是……”程世反应过来“你说安予禾啊。”

“对啊。”赵可颂一脸甜蜜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程世觉得他这个样子特别讨人嫌，程世说“怎么，他欠你的钱搞定了？”

赵可颂面带得意地笑了笑“以身抵债呗。”

程世笑了一下“也不错，是吧？”

赵可颂说“还行。就是得防着纵欲过度，哈哈哈……”他像个老淫棍似地笑着。

程世站起身“我真得走了。”

赵可颂摆摆手。

程世走出去，觉得心里怎么也不是个味道。这年头，什么人都有，男的女的都能拿身体抵债了呢还。

隔了一天，又去了游泳馆，里面有俩人在游着，起初没看见安予禾，做准备动作的时侯，瞅见他走进来了，和赵可颂不一样，他的脸色不大好，精神头也不好，不像前几天看见的时侯脸色那么红润。

他看见程世，点了个头，笑了笑。程世示意了一下，就跳进了游泳池，照例游了20个来回，就上岸走了。临走的时侯，似乎感觉到了安予禾的眼光，他回了下头，他果然在看他，程世瞅了他一眼，他低下了头，程世走了。

晚上回去的依旧不早，开着车要拐进小区的时侯，不经意往对面看了看，居然看见安予禾站在车站那儿，仰着头，看着高处，和上次的那个状态几乎一模一样，程世皱了下眉头，车子开进了小区，进了地下车库。

回家后，接了一个电话，口岸那里出了点状况，给赵可颂打过去沟通，赵可颂显然有点不耐烦，但毕竟可能牵扯到生意，他急忙去处理了，约了见面的地点，程世又开车出去，特意往车站那里看了一眼，车站上没了人影。

见到赵可颂的时侯，却意外看见了安予禾，似乎是被赵可颂带来的，他让安予禾坐在旁边的一桌，一边和程世说事，一边还不时地看着安予禾。

似乎是个小纰漏，海关那里的人已经发话过来说，会搞定这些事。

赵可颂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跟程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阿世，没有问题！”

程世站起来说“成，那我不耽误你了。”瞟了一眼安予禾，安予禾坐在那儿，抬头看了他一眼。

“都来了，一起玩玩吧。”

“玩什么？”程世故作好脾气地问。

“出去耍耍么，叫上你的伴儿。”

“我挺累的了，你们去。”程世往外走，又站住，转身问了一句“货，明天可以出关？”

“没问题。”赵可颂胸有成竹。

他可能的确有手段，程世经过安予禾，他没有抬头看他。

赵可颂在程世消失在门口后，收起了笑容，他看着安予禾“你跑哪儿去了？”

“随便走走。”

“谁让你随便走了？”

“你说的是十次抵债，用不着限制我人身自由。”

“是么？”

“我不是你什么人，跟你做100次，也不是你什么人！”

赵可颂蹭地站起来。

“你再说一次！”

“我没钱还你，我只能用这个方式，你这次说的是10次抵债，你别再出尔反尔！”

“你以为你自己挺忠烈呢吧？”赵可颂站在他面前“两万块而已，你为冯至翔欠我的，现在他连两万都拿不出来给你么？让你跟我上床抵债？啊？”赵可颂一把揪起他，拎着他就往外走，到了停车场，把他塞进车里面，车子疯狂地在街道上穿行，他仍旧滔滔不绝“冯至翔一开始就没把你当回事，我跟他说想跟你玩玩，他一点都没反对啊，为什么呢？因为他租我的房子，他怕我把他赶出去！”

“他后来不了。他那时刚把我带过去！”安予禾反驳他。

“屁啊！他只是说如果小禾愿意。把这个决定权放给你了。你会看着你的爱人跟别人在你眼皮地下上床么？他就能！你以为怎么？我们以前就一起玩过一个男的！那男的就是他号称的小男友……”

安予禾打断他“这些话你说很多次了，别再说了，没有用。”

“没用？”

“还有7次，然后清帐。哥你别老说话不算话，你怎么对我都行，你虽然打我骂我，折腾我，但你对我也好过，我知道。但我不喜欢你，不会像喜欢大哥那么喜欢你，真的。”

赵可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吼出来“那你他妈的这样，就跟一男妓没区别！老子烦了，把你当鸭子卖出去几次，你丫就踏实了！贱！你他妈就是一小贱人！”

赵可颂的话越来越难听，安予禾闭上眼睛，到了赵可颂的住处，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把安予禾折磨了半宿，终于也累得睡着了。

几乎是爬到浴室，勉强地冲洗了身体，爬也爬不起来，靠在冰冷的浴室的墙壁上，安予禾抽泣了起来。

赵可颂不知道什么时侯站在门口，看着他，安予禾发现了他，抬起头，抹去脸上的眼泪。

赵可颂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活该！”

程世是下午去的游泳池，游泳习惯了，一天不游就不大对劲，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避开了安予禾上班的时间。但是，居然又在游泳池看见了他，俩人几乎是迎面撞见，他向程世问好。程世不得不说“怎么上下午班了？”

他微微地笑了下“跟同事换班了。”

程世看见他两个黑黑的眼圈。

下午的时侯游泳还是不大明智，人比早上多出好多，好在大部分带着孩子的都在小泳池。快游完的时侯，听到那边有喧哗，上了岸看过去，几个大人小孩围在那里，其中有个女的一直在紧张地看着池子里，一边还指点，那里，好像是那里。

程世走过去，发现池子里只有一个人，在不停地潜水，一下露出水面，一下又扎下去。是他。

女的旁边有个小孩叫喳喳“妈妈的戒指在那儿，妈妈的戒指在那儿！”

几个来回后，程世看到浮出水面的安予禾明显的露出疲态，扎下去的动作也慢了好多。再憋一口气下去的时侯，已经力不从心了。程世皱了皱眉头，女人还在叫，伴随着小孩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终于，在从水面露出来的安予禾露出苍白的笑脸，食指和拇指捏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找到了。”他笑得挺开心。

接过戒指的女人笑得异常开心，谢了他一声，就拉着小孩欢快地走了。

安予禾游到旁边的梯子上岸，似乎抓了两下扶手才上来，程世看他踩着梯子上来了，转身欲走，忽然，听到有人‘哎哟’一声，回过头去，正看到安予禾身体向后仰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人随即扑通一声跌入水里，几乎是本能的就立刻跑过去一下扎入泳池，冲着安予禾沉入的地方冲了过去，很快触及到了他的身体，他没有任何动作，将他托出水面，他的眼睛是紧闭的，脸上毫无血色，揽住他，向池边游去，已经有人过来帮忙，在岸边把他接了上去，平放在地上，他浑身湿漉漉地躺在那里，水珠顺着头发滑下来，手脚都无助地放着，程世上了岸，抹了下脸上的水珠，看着他，耳边是赵可颂的话‘我得防着纵欲过度啊……’

第六章

健身中心医务室的人还没到，安予禾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有点迷惑地看着周围的人。刚刚丢戒指的女的和女儿也返了回来，有点紧张，有点关切地看着他，他慢慢坐起来，有健身中心的同事扶着，问他，没事儿吧？

他大概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儿，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似地说，没事儿。

程世瞅着他，他被同事扶起来，似乎的确没有大事儿，脸色也渐渐恢复了，他瞅见了程世，旁边同事告诉他，是这位先生把你救上来的。安予禾挺感激地对着他说，谢谢你啊，程先生。

程世说，没什么。

医务室的人和主管都进来了，安予禾跟他们说自己没事，是有点低血糖，中午也没吃饭，闭气捞东西的时侯就有点头晕。主管让他回去休息，他点点头。

程世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转身走了出去。

洗了澡，换好衣服，下了健身房的大厅，正看见安予禾慢慢往外走，程世快步走了过去，过转门的时侯，安予禾瞅见了他，对他笑了笑。

“谢谢啊。”

“不用。”程世跟着转门往外走，出来后问他“要不要我通知赵可颂？”

“不用不用。”安予禾急忙摆手。

“你自己行？”

安予禾点头“行！行！”

程世点点头，然后往前走，安予禾却跟上来，程世回头看他，安予禾说“今天的事儿，别告诉赵可颂，行不行？”

程世缓慢地点着头，嘴里却问“为什么？”这句话几乎是不经过脑子的。

“不想让他知道。”

“不希望他关心你一下么？”

“不，不希望。”他顺着程世的话回答。

“你们……”程世也觉得自己有点八卦。

“不是您想象的那样。”安予禾赶紧说。

程世发现安予禾是个很老实的男孩，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你。不知道为啥，对这一点，他很有好感。眼看着到了车旁，程世说“上车吧，我顺路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安予禾连忙摆手。

“你跟赵可颂……认识，我们也共事，再说也顺路，你刚才又晕倒，没理由不送一下。”

安予禾还是觉得不好，程世却拉开副驾，等着他上车，安予禾瞅了他一眼，终于说了声‘那谢谢您了。’坐了进去。程世开车出来，往他说的那个地方开。

“您怎么知道顺路啊？”安予禾问。

“你上次不是去我家那边买东西，说到你家还有两站么？这个方向过去，无论怎么样，都是顺路啊。”

“噢……”安予禾微微笑。程世看他一眼，他笑起来带着点羞涩。

“你真的欠赵可颂钱么？”程世问。

“嗯……”一听这话，安予禾低了头。

“怎么认识他的？”

“租他房子。”

“欠他房租了？”

“不是。”安予禾似乎不想说，他扭头过来看看程世“不过，确实欠了，当时说，我为他做件事，就两清的，现在，他说当时是说为他做件事就答应借给我。”

“没立字据什么的？”

安予禾有点苦笑“当时乱乎乎的，哪有时间立字据啊。”

“过钱的事儿，都要立字据。”程世教他“这个没坏处！”

“嗯。”安予禾点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自己这次不是还没有跟他立字据么？如果他以后不承认，不是还会如此？不行，再见他，要立个字据。

程世注意到他在想什么，脸色又有点苍白，不由得问“家里有吃的么？”

“啊？”安予禾从思维中被拉回来。

“不是说中午没吃饭？”

“呃……有。”安予禾应着，同时，程世的车就靠边停下了，马路边是一家粥店，程世下了车，过了几分钟，拎着两个口袋出来了，上了车，递给安予禾一个，另一个伸手放到了座位后面“你拿着，回去吃。”

安予禾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隔了一下才说“这怎么行？我不能拿你的东西。”

“这儿的粥不错，我每次都顺路买点儿，你回去喝了吧，省得再晕。”程世说得很自然，安予禾却受宠若惊，看着手里捧着的打包的粥，心里有点激动。

“谢谢啊，程先生。”

程世动了一下嘴角，继续开车。安予禾抱着书包和饭盒，没有话说的时侯，有点尴尬，但是一时找不出话头。

“赵可颂来这儿就是来找你的吧？”程世开始问自己想知道的事儿“他以前在那里混得怎么样？”

“我刚认识他的时侯，他好像没有什么事，整天都在家里，听说之前他是卖电脑的。后来，他好像突然就特别有钱了，他跟我说，他认了爸爸，我不信，爸爸哪有说认就认的！但是他确实不一样了，再后来，我就走了。他应该不是来找我的吧？应该不是吧……”程世注意到了，每次提起赵可颂，安予禾都有一种恐惧感，他怕他！

“他来了这儿就一直在找人呢。”

安予禾不说话了。

“你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安予禾又说了一遍，但他也不想过多解释。

程世也不再追问了，其实程世很想知道，赵可颂到这个城市，是因为私事：找安予禾，还是因为丁大伟的安排多些。

到了街口，安予禾下了车，又对程世道了谢，说要改天请他吃饭，程世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哇。车子开走了，安予禾看着车子没影儿，才往里面走。

身体其实是软绵绵的，赵可颂昨天晚上有点做的太过了，要不是跟同事换班，他今天根本无法去健身房上班，中午要是吃点饭就好了，就不会晕倒。他看了看手里的粥，又看了看街口。他忽然想起，好几年以前，他又冷又饿，手里只有两瓶想卖掉的水的时侯，一个饭盒递到眼前，看到一张温和的脸，对着他说“饿了么？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