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荒漠走去,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梦里的那片梨花园就在那片荒漠。他到达那里的时候,世界还笼罩在
一层飘渺的薄纱中,将醒未醒。起初那片荒漠与往日并无差别,除了细沙还是细沙。但没到一刻钟的时间,异象
出现了。
原本荒芜的区域隐隐约约可看到一片梨树园,大大小小的树上,都缀满了细碎如星的白花,模糊的景象渐渐的清
晰起来,连花瓣的轮廓都能看得到。“海市蜃楼”申屠裔这时也是在树上读到过的,但,他坚信这一刻,在他面
前出现的绝对不是“海市蜃楼”。因为在他激动愣神的时候,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了,面目看不清楚,依稀可知
那人着的是白衣,身材修长纤瘦;然后令一个男子出现了,面目是完全清晰的,就连睫毛都能看清楚,后来长大
了申屠裔才知道看得清楚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两人亲亲密密的不知低语些什么,说着说着,面目清晰的男子搂
住白衣人俯头吻了下去。
十岁,申屠裔虽较为早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他瞬间涨红了脸,想要移开目光,却又舍不得移开,生怕一移开
,这些景象就会消失,就像昨晚的梦一样。对了,现在看到的场景跟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同样的梨花园,同样
的人,做着同样的事情。
虽然只有十岁,但申屠裔当时就知道,那个面目清晰的男子就是长大后的自己,而那个白衣人就是他的爱人,这
场景是前世他们相处的一个场景,而昨晚的梦和现在的景象告诉他,前世的爱人在某处地方,等着他去寻找。虽
说十岁的孩子有这种念头是很难令人理解的事,但潜意识里他就是这样想的。这景象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就消失来
了,恢复成一片荒漠。
这以后他经常会做这个梦,亲眼看到荒漠变为梨花园从十岁第一次起直到二十三岁找到木裳衣跟他成婚也只在弱
冠那年再看到过一次,就仅此两次,让他每每站在荒漠边缘,企盼再到失落。
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明是洞房花烛温香暖玉时刻,他却抛下娇美的新婚妻子跑了出来。不是已经找到
了吗?他刚刚娶回来的妻,南方书香之家木府小姐木裳衣,前世约定要继续相爱的爱人,夜夜如梦的人。可,为
什么还会听到这呼唤,为什么自己在这时候会飞掠出来,向着那片荒漠奔去?
衣袂拂风,猎猎作响。申屠裔一边急切的飞掠一边想着这些问题,十分矛盾挣扎,而那呼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
近了,再也容不得他半分犹疑。
正是四月十五,月光流泻,如银如水,加上申屠裔的好视力,即使是夜,这一景一物也是十分清晰的。
北方四月的夜还是十分寒冷的,申屠裔只草草的着了单衣,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此刻身形一顿稳稳的落在荒漠边
缘。
“裔。”
“裔。”
……
随着声音的传来的方向望去,荒漠的中央,丝萝丛生,遮天蔽日。那呼唤声就是从那繁茂蔓延的蔓藤中传出来的
。申屠裔一纵一跃,人已经到了荒漠中间了。拨开藤蔓,方知这些蔓藤是依附在一棵梨树上的,这树是一棵五人
方可合抱的大树,难怪那些蔓藤有给人遮天蔽日的感觉。
在申屠裔落在蔓藤旁的那一刻,呼唤声就停止了,申屠裔目光向下,蓦地愣住了。进入眼前的是一个躺在绿草碎
花上的白衣少年,仰躺着,双手交叠于腹,双目紧闭。如水的月光洒在白衣人的身上,如画如仙。申屠裔看着,
心口蓦地纠紧抽痛。
似乎感觉到他的视线,沉睡中的白衣人缓缓的睁开眼,一瞬不瞬的看了申屠裔一会,方翻身站了起来。
如水月光下,白衣人长身而立,青丝如瀑,肤凝玉,十指青葱,眸似镜。
申屠裔黑眸深邃,紧紧的盯着他看。双手攥紧,抑制住冲上去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裔。”低低的,仿若吟唱的声音从不点而朱的唇瓣间溢出,夹着清淡的风鼓进申屠裔的心。他是在叫我吗?他
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认识他吗?好熟悉,但,他却想不起来他是谁在哪里见过他了?但,真真确确的,他一直
都在叫低唤自己。
正当申屠裔愣想时,白衣人动了,两人只有四步之遥,申屠裔还没反应过来,如仙般的人儿已经紧紧搂住他的腰
,微凉的小脸枕在他的肩窝处,嘴里一直低唤着他的名字。
申屠裔愣了一下,随即再也抑制不住,双手一伸紧紧的回抱着怀中人,这一刻,似乎抱住了全世界。
淡淡的梨花香袭来,申屠裔从白衣人给予的沉迷中清醒过来,想到家中独守空房里的妻,自己却抱着莫名出现的
陌生男子,心中复杂而愧疚。稍稍放松力道,拉开两人紧贴的距离。
白衣人抬起秀逸的小脸,明眸悠悠,轻唤他一声,双眼一闭,昏倒在他怀里。
申屠裔心下一紧,稳稳的把人搂住。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发现只是昏倒而已,方松了口气。把人横抱起来,
脚尖点地,一纵一跃,向申屠堡掠去。
四 梦里君笑如往昔
将人安置在离他书房较近的院子悠清小筑里,这里是他一时兴起建的,虽然小了点,但还算幽静舒适,除了他住
过一天半月意外没有人住进来过。此时把人安置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客房那边已经住得差不多了,另一方面,他
私下里认为像这么个如画般的人,定是不适合客房那边的环境的,这里才是他应该住的地方。
他出现的方式地点,很是令人费解,而且是在那片荒漠里,忽然出现那么奇异的滕树而且在这人半夜睡着那里,
说不古怪谁信。可是对于申屠裔来说,既然他相信木裳衣是他前世的恋人,那么这些都不算是难以接受的事。至
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虽然介意,但别人不说,他也不会主动去问的。他从来都
不是一个爱勉强别人的人,既然人已经带回来了,那么就让他安心住下来吧。
床上的人还沉睡着,神情安详,想必无甚大碍了。申屠裔看了他一会,起身想要回去看看被自己抛在新房里的新
婚妻子却在下一瞬被拉住了手。申屠裔顿住了,轻轻挣了挣手,那白皙纤弱的手力道却很大,挣不开,且看到原
本安详的眉眼微微蹙了起来,申屠裔心软了,放弃了挣脱,在床边坐了一夜,也看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那人还没醒,这回申屠裔的手很轻易就挣脱了,把那只青葱似的手放到被子里盖好,深深的看了一眼
,走了出去。找了一个Y环吩咐她在门外候着,里面的人醒来的话就进去服侍,找自己便往新房走去。
回到新房的时候妻子已经在丫环的服侍下洗漱完毕了,申屠裔说是那时听到极远处有人呼救方急着离开的,对昨
晚自己的失礼行为感到十分抱歉。他不把真实情况告诉妻子,是怕妻子会疑心,毕竟,要是没有遇到木裳衣的话
,他一定会认为那个就是他要寻找的人了。不过他是个男子,况且他已经找到了裳衣了,那只是巧合而已。
木裳衣是个知书达礼且十分温婉善良的女子,知道原因后,昨晚的尴尬羞辱也不是羞辱了,毕竟人命关天。而且
在她看来,如此重视人命的夫君,更值得她爱了,更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两人向父母请了安,用过早膳,携手往悠清小筑走去。
小紫听到屋里有了动静,忙端着洗漱的用品推门进去,将东西放好,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么,这么好看的人,
比画中的仙子还要好看,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床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衣衫有些乱,疑惑的看了她一会
,问道,“这位姑娘,这是哪里?”
“啊,公子,你醒了,小紫来服侍你洗漱。”哎呀,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小紫感叹之余蹦出来的话却是答非所问
。
床上的人也不在意,还微微笑了笑,小紫方醒悟到自己刚才犯了什么错误,红了脸,搅了下手指,低声道,“公
子,先让小紫服侍你洗漱吧,一会堡主来了,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堡主。”原来这位公子不是昨天来参加喜宴的
客人啊,他连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这不是她该问的,只要做好本分就可以了。
“如此,就劳烦小紫姑娘了。”他记得昨晚他是见到裔了,是裔把他带回来的吧,虽然急切想要见到他,不过对
于他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一切还要慢慢来。
“公子不用客气,叫我小紫就行了。”小紫用铜杯装了水和沾了青盐的软刷递给他。
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小紫你也不用叫我公子,唤我幽画就行。”
“这怎么行,小紫是服侍你的婢女,不能没了规矩的。”
“我并不是你的主人。”
“好吧,那我就唤你幽画公子吧。不过,我还是觉得直接叫公子来得好。”小紫说得很认真。
幽画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妥协道,“好吧,那就叫公子吧。”这小紫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清
秀,看起来很是活泼机灵。应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以后还又很多事要麻烦她呢。
“公子,你长得真好看,比画中的仙子还要好看。”小紫将拧湿的布巾递给他,忍不住赞叹道。
“我是男子,好看与否有什么重要的。况且,外貌不过只是一个皮囊,太看重了反而会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幽画一边擦脸一边道。
“公子,你的心也如此美。”小紫完全被这位如仙般的公子征服了。
世上真的有这么好看的人?申屠裔和木裳衣刚踏进悠清小筑就听到小紫感叹的声音,木裳衣如此想道。而,申屠
裔则微微一笑,他武功不差耳力极好,幽画的声音当然没小紫的大声,但他也是听得真切的,潜意识里就知道他
会如此回答,便微微的笑了。
木裳衣注意到夫君的笑,问道,“他真的如此好看吗?”也许是前世的模糊记忆,使她的夫君很早熟,表情总是
温和的,可很少笑。现在他竟然笑了,木裳衣有些诧异和好奇,那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见了就知道。”申屠裔微笑而神秘的对妻子道,推开房门。
“堡主,夫人。”小紫暗叫一声糟,刚才自己大呼小叫没大没小的定是让堡主听了去了,呜呜,希望堡主不要跟
她计较。
“裔。”一看到来人,幽画的眼中就只有申屠裔根本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看不到其他的人。他目光深情,声音怀
念,急切向前走了两步,站定,殷殷切切的看着申屠裔。
申屠裔诧异于他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本不是什么值得费解的事,毕竟他在抚樱也算是在有些地位的人,
但他的目光……像是在看心爱的人的目光。心爱的人……申屠裔心中一动,但很快就将其忽略掉了。他道,“在
下申屠裔是申屠堡的堡主,这位公子,请问高姓大名。”
“裔?”申屠裔,他明明是自己的裔,幽画有些慌了,“你……”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心口闷闷的痛,随即一想,也是经过了三百年的时光,且他又投胎轮回过,暂时记不起自己是应该的。便微微
一笑,道,“在下幽画,多谢申屠公子昨晚的搭救。”
沧海换,桑田变,念尽相思君不归。
守枯树,苦执念,梦里君笑如往昔。
梦里,梦里,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回到往昔温馨的时光,也只有在梦里,你才会记得我,我是你的爱人。
五 相逢君不识
“幽,叫我裔便好。”明明是初次见面的,但是听到他如此客气改口叫自己公子,心里倒是有些计较了。而这声
幽却是很自然的就唤出口了。
幽画一震,心底泛起酸涩的味道,这一声幽,他已经等了三百年了,可,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幽,哪里不舒服?”申屠裔见他脸色变得苍白,关心的问道,松开妻子的手上前探上他的额。
“我,我没事。”努力压制住心中的酸涩,贪婪那久违的碰触。熟悉的大掌,熟悉的温度触感,是他的爱人裔的
手。
“没事就好。”一触到那微凉的皮肤就感觉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从脑中飞掠而过,快到他来不及感受,心中有些失
落。他放下手,退回去拉住妻子的手,“这是我的妻,木裳衣。”
妻,妻……他成亲了。他不但把自己忘了,还成亲了。幽画觉得胸口闷痛得快要窒息,视线也开始模糊了,只见
那只曾经紧握自己的手,此刻正握着一个女子的柔荑,且那个女子是他的妻。裔,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我等
到你了,可是,你却再也不是属于我的裔了。
裔,裔……难道我们这一世注定要有缘无分了吗?好痛,好痛,原来心也是可以这么痛的,比千年前眼睁睁看着
你在我面前合上眼还要痛。
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妻,有了自己的家,一个我毫无插足之地的家。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千年前来不及跟你说,现在,是不必说了。
好痛,好痛,却不能流泪,不能在有你妻子在场时流泪。我是个男子,怎么可以在女子面前流泪呢。我是个男子
,即使离开了你我也有能力活下去的,因为我有你给的至宝,我们两个的爱的结晶。只要她能给你幸福,我会祝
福你们的,也许下一世,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幽公子?”这位幽公子当真是如画中仙般出尘秀逸,这世上,恐怕再难找到一个能跟他相比的人了,难怪刚才
那侍女会那样惊叹,也难怪夫君会露出那样的笑。可,这幽公子怎么了,一听到到夫君介绍自己脸色就变得惨白
异常。难道他是讨厌自己?才初次见面,应该不是。那么……从夫君一出现他就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夫君,难道…
…不,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裔?”申屠裔也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了,向前跨了一步,想要抓他的手探他的脉息,幽画从悲伤中醒来,忙后退
一步,申屠裔的手抓了个空,脸色难看。
“我,我没事。”努力压抑住悲痛,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失礼了,刚才一时出神。”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子,娇
美雍容,气质出众,跟裔很配,裔就拜托你了,“申屠夫人,请原谅幽画的失礼。”
木裳衣温柔一笑,“幽公子何需多礼,唤我裳衣即可。”她虽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但她并不是拘泥于一
些死板的礼节,她也是个通达之人。
裳衣,裳衣,木裳衣,刚才只顾着伤心没注意听裔说她的名字,原来她叫木裳衣。千年前,她便是他的未婚妻了
,差一点就成为他的妻了。千年前她先遇到了他,但他们有缘无分,裔是属于自己的;而千年后,自己还是迟了
一步,不过这次,自己迟太多了,裔再也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心中惊涛骇浪,翻腾绞痛,面上却不能显露出
来,道,“如此甚好,裳衣,你也唤我幽或幽画吧。”这么通达明理的女子,让他怎么能怨,怎么能恨?
看到两人似乎都挺喜欢对方的,申屠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幽,这是夫君的衣服,你先凑合着穿一天,夫君已经吩咐人去帮你裁制了,明日方能拿到。”木裳衣将一直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