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花开 下——钢金属的教皇

作者:钢金属的教皇  录入:03-22

后,我就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

江南城数千余年积累的财富,早已成了世人的妄念绮想,你薛仁夺得了江南城还追杀平民搜刮财富,用这些财富

养重兵、抵抗精摩大军,也用这些重兵伺机入侵中原,这究竟是对是错?这能简单地用正义或邪恶分别吗?」

蓝若彤心弦巨颤,他委实不能判别这究竟是错、是对。

安如意的长发埋在厚厚的红土里,眼里的怒火凝成了冰冷的焰光。他的声音清冷,一字字说:「我早就说过,『

这个世上没有完全的正义和邪恶,只有立场不同』。我挑起了两地之争,也一定有自己的得失。即使会因此丧命

,或者生不如死,我也绝对不会拒绝承担我的罪恶。」

夜空中升起了一轮奇异的赤红圆月,映照人们身上,如同浴着烈火般的光芒。这一声声话语,如冰冷又滚烫的火

,散发出的力量把人们全身都烧得蒸腾起来,又像是一柄大锤,击碎了人们脆弱的外壳,撒落了一地的痛楚。

安如意静静的说:「但是现在,我绝不会把任何东西交给你。」

就是这样的结局吗?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吧。

蓝若彤感慨的想,这个人终究不会回头,而他又能怎样做呢?

他心里盛满了酸楚和失落,愤恨、怨恨、痛苦都不见了,只有一股酸楚的滋味从内心涌了出来。

乱世间大家都曾经放弃过什么理想、道德之类的东西苟且偷生,这无可厚非。安如意尤其是这样的人,现在为什

么会变成这样?

这个人不是洞明世事、人情练达吗?他执拗起来,怎么根本不通人情世故了?他明明是个自私贪婪的人,明明为

了设圈套杀薛仁,会毫不吝惜的先杀他,他宁可负天下也不负自己,在这种生死关头,这个人究竟是怎么了?

他究竟是聪明还是傻?是精明还是愚笨?是有情还是无情?是会算计还是不会?

巨大的痛苦翻卷着袭来,蓝若彤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里的许多无可奈何。人最大的力量不是夺取江山,而是一种

你必须做的执着。

世间的村夫愚妇不断地向神明祈求着福寿双全,人们或许不明白,活那么久的岁月究竟是为了什么,想要与天同

老、富可敌国又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某种信念或者坚持吗?而这种执拗的坚持是对还是错呢?

蓝若彤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看懂了这个人。从梦魇中的『镇州』路走到这里,这段路程走的悲喜交集,走

到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前途和未来会变成什么。

难道,一定要到结局才发现自己错了?原来悲苦凄凉的孤城亡魂,变成居心叵测,原来冷漠凉薄的人却变得坦荡

荡,即使被他背叛了也为他心折。

他原本还想杀他的,他笑着对他说你还有这个本事这个心吗?他已经看穿了他能理解他吗?

现在的他还能再次了解他吗?

他还敢信这个人吗?

第十四章

锦山上风雾如潮,人们的心里如火烧。

薛仁朝安如意杀去,心里蒸腾的种种情绪几乎把他烧得爆了。被人背叛的嫉恨忿怒、遭人轻视的失意落寞,还有

那陡升的杀机恶意,让他再也没办法维持自信的假面具。

薛仁深知必须杀掉殊州王,才能求得自己的生路,求得逐鹿中原的希望。何况在场之人都受了重伤,先发制人才

有胜算,但是,那个蓝衣少年却突地冲出来截住了他。

蓝衣少年奋不顾身地冲到了薛仁的对面,迎面出手夺向敌人的宝剑。薛仁忙顿剑急抽,腾身跃上,两人短兵相接

这情景出了安如意的意料,白衣男子讶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这已经是北方都督和蓝若彤第三次动手,两人都知道今夜已到了生死关头,也都拼尽了全力。

薛仁被暗器射中全身多处,如今已然气力不继,而蓝若彤也受了箭伤,只能借着起火神的武功勉强支撑。

两人此时正好半斤八两,堪堪战到一处。人们在寂静无声的影寺激斗,心里充满昂扬的激情。猛然间,薛仁大喝

一声仗剑劈下,剑身带着隐隐的雷霆之火、风雷之声,在山谷里爆响嗡鸣。

薛仁的龙泉剑接连使出了劈、砍、刺、挑等强攻招式,剑威惊人。

蓝若彤深知对方的实力远胜于他,不敢硬接。他用符咒借了天寺里交手过的佛像人俑之力抵挡,虽然看似繁杂无

章,却变化多端。

他出手没有章法,对方便不知怎么去拆解抵御。薛仁与他为敌,便觉得对方的招式信手拈来、无穷无尽,而他自

己的铁剑却似乎越来越沈,好似清秋好梦被惊,顺水行船被阻,无论怎么运劲进攻,总是被敌手阻断了他一鼓作

气的搏杀锐气。

在生死之间搏击并不是轻松惬意的事情,时间越长体力消耗越快,战事拖得越久,情势就变得更凶险。

两个人战过许久,薛仁心里微微焦躁。他生出了一丝怯意,身手更见涩怠,他心中禁不住惶然:「怎会这样?难

道我今夜会败在自己的千绝寺里?」

他乃是北方都督,受天命,讨无道,兴江山,是征伐天下的名将。难道他会一败败在殊州王的诡计下,二败败在

这个普通的驱符少年手中?不,这不可能!他决不允许这种事。

北方都督一面动手,一面急匆匆地暗诵『言簋符』。这是招来术士和佛俑的令符,高塔里立刻亮起了一点明亮、

璀璨的烛火,吸引着许多黯淡的光亮渐渐聚集。

谷底周围聚集了许多佛俑,佛像们撞开了阻路的山石、寺壁黄土等物逼近。佛像仿佛摇曳着一点香烛火,黑黝黝

的影寺顿时如同银河,佛像们眉目狰狞,向着蓝若彤和安如意扑去,天地间充斥着嚣叫厉喝,千百佛像阵简直如

同万鬼纵横。

薛仁大喜过望,喝道:「快杀了他们!」

众佛俑向他们逼了过去,蓝若彤连连后退。在这危急的时刻,夜空里却突然响起了空明悠扬的横笛声。

月色下,踏着枯木和碎石,走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军甲汉子。他们挽着残肢,瘸着脚步,持着长刀和长戟,在山

谷里行走。

佛龛塔的塔尖上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双手持笛,望着圆盘般的明月,悠悠的说:「你们的记性都不好,还没有

忘了是怎么死的吧?」

残肢男子们举起了刀戟高喝着。

少年正是吴公子范芳,他的笛声清幽,穿透了刀戟如林的夜晚。他大声说:「你们都是战死在护卫江南城的战场

上,那一次你们没有守护故乡,使江南城生灵涂炭,这次就好好珍惜能够复仇雪恨的良机吧!这些都是攻进城池

杀掠的罪魁祸首,大家奋勇杀敌,就能报得大仇。如果能赢得此战,大家就可以放下冤仇安稳的转世为人,再也

不必做孤魂野鬼了!」

江南城的众亡魂纷纷振臂高喝,影寺里激荡着杀气和豪气。

薛仁大惊,看见谷底布满了众多的亡魂和人俑。像两股洪流汇聚,翻着奇诡滔天的巨浪。天地间充满了暴孽的腾

腾杀气,仿佛回到了昔日疆场。

亡魂们像是一波波不知退散的狂潮,填堵着、压灭了佛像人俑的法器和烛光,香烛火渐渐变得黯淡消失,人俑也

失去了灵力,变成了真正的泥塑雕刻。

安如意惊疑的说:「如果把千绝寺的佛俑都毁了,以后还由谁来阻挡精摩大军?」

吴范芳冷冷的笑了:「管他什么精摩军、起火神还是佛俑,凡是妖法亡魂通通都应该回到西天去。」他忽然将长

笛折断,在自己脖颈中滑过。双手沾满了颈血撒在地上,地上的红砂像是被炽热的鲜血点燃了,腾起了丛丛大火

,大地一片震动。

薛仁和蓝若彤等人站不稳,纷纷摔倒,影寺窜出了一丛巨大的火光,飞速延烧到天寺、祭坛和锦山之上。锦山内

外都轰鸣着雷声和残存人们的惨呼声。

吴范芳用自己的鲜血为引,点燃了化成红砂土的小天弓,被红砂覆盖的天寺和庙宇随之起火,浓烟蔽日。

在隆隆的轰鸣声中,一座座楼殿佛塔倒塌粉碎,这里原是北方州以一国财力和武力铸造的震煞之地,最终被江南

城的复仇者点燃了怒火,亲手毁了。

小天弓是历代江南巡抚的神器,用这件兵器报了昔日的灭城之仇,也算是物有所终。

安如意心里想:「天下事果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算不如天算啊!」

锦山上火光冲天,倒真是映衬了它的名字:如火如茶、如锦如华。

天色阴沉沉地到了午夜,残余的火焰像蛇般在山上游蹿,燃尽后变成了星星点点的流火,映红了半边苍穹。

寒风似乎也把一片片流火吹回了中原和江南烟波城。

赤红色的火光照着吴范芳的眼瞳,像黑蓝色的海洋泛起了激浪。他举首望天喃喃的说:「这世间果然是因果报应

、屡试不爽。薛仁你带兵攻破江南城之时,可曾想会有今日?我放过了摩焱城的百姓,只烧了这座千绝寺,已经

是仁上之仁的义举了。」

这十年的烟波城旧事终于了结,大仇终于得报。

薛仁痛心大叫,仿佛被一把利剑刺透了胸膛。

这时天寺佛俑已灭,僧侣和御军们也被小天弓杀死燃尽。天寺倒塌,费尽多年苦心经营的江山城池都毁于一夜。

北方都督一败再败,种种的愤恨、绝望、疯狂涌上心头。

他擎着铁龙泉剑,状若疯狂的一剑剑劈砍下去。

蓝若彤挥掌隔开了铁剑,薛仁便觉得犹如砍到了火炭上,震得他的手臂酥麻连连后退。他剑势猛威,几尽使出了

全力,但是对方的掌势如流水,如风如雨,黏附着他的身形,热腾腾的掌风大力击打着他,薛仁痛极,撒手丢开

了龙泉剑,手臂绽开了黑红的灼伤,鲜血直落。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比我的力气更大,威力更强?

薛仁惊愣了片刻。又一次势如疯虎的翻身冲上,这次也不讲究什么招式,只管用尽全力冲撞过去。蓝若彤被他撞

倒了忙跳起来,两人肩肘相接、贴身近搏,不愿意退后一步。

对战时,薛仁偶尔低下头,看见自己胸前的黑蟒袍裂开,衣层像小黑蝶般纷飞。原来他身上不知不觉,已中了一

处处的拳掌,他心里一阵心悸瞻寒,心里不确定的想:「我有神符护身怎么还会中掌?难道我终究要败了吗?」

锦山的秋夜滴水成冰,遥远山端的残寺依旧闪烁着耀眼的火光。

薛仁和蓝若彤两人身上都散发出了蒸腾的白气,成云似雾。生死关头,两人也不再顾及什么身法拳路,只剩下了

拼劲和狠劲,都是一掌掌的尽管往对方的身上招呼。

在劲力相当的情况下,自然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而蓝若彤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四周的气息流动全在他五感

之中;一阵阵山风鼓动着柏树叶飘荡的声音,露珠滴落绿叶发出的清脆声,遥远群山森林中鸟兽飞掠奔跑的足音

,还有人们争斗中衣裳掀动飞扬的声音……

他陡然间拍出一掌,如风雷电掣,击打在薛仁的肩膀上。薛仁中掌后,急忙抽身,立足不稳,一脚踏进了红砖地

缝,一时间整个身子前倾,向对方栽了过来。

这一刹那,三人的心都骤然停歇。

蓝若彤微微迟疑,闪现了若干念头。他目光敏锐,看到了薛仁一脸死灰色,脸上满是震惊和诧异的表情。这就是

一代边疆大吏,人间诸侯的下场?他竟然会死在一个凡人的手下?

一旁的安如意忍不住心里叹息,这个人虽然长大成熟,发掘出了自己隐藏的另一面性情,变得机警、睿智、牙尖

嘴利,会讽刺会辩驳,会调侃会说笑,但是性子还是这般温柔善良啊。

「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这就是结局了吗?」安如意暗叹。这个人依旧这么温柔、善良,怎么在冷酷的三干红

尘里生存呢?怎么令他放心的放手?

安如意突然机伶伶的打了个寒颤。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黯淡,全身都颤抖了。

他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如果最后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坦白呈现出来。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局呢?他该怎么去面

对他?而他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蓝若彤一个短暂的迟疑,就失了杀敌的最好机会,他看着对方站稳脚跟,变换了招式,欺到了他的面前。贴身肉

搏最容不得闪失,这会儿薛仁后发制人,一见对方有破绽,便迅捷地抬起了臂膀,左掌就打到了他的胸前。

蓝若彤的心,也伴随着掌势急速下坠,胸口上一股热气侵入,应掌就飞了出去。

薛仁乘胜追击,抄起龙泉剑就向着蓝若彤的头颅砍下去。但是他觉得手里的铁剑怎样催动劲力也砍不下,两人之

间豁然多出了一个人,那个人右手抓住了他的剑止住了他的砍势。

「安……如……意……你还敢……阻挡……我?」薛仁气血翻涌。

安如意静沉沉地道:「我说过了,你不能杀他!」

薛仁全身血脉贲张,愈加咬紧牙关,把全身力气往下压去。

龙泉宝剑霹雳雷霆的砍下来,安如意让过了手臂等紧要处,手腕却来不及躲闪,剑砍进了他的手腕,嗤的一声鲜

血溅出,血珠细细密密,喷溅了蓝若彤一脸,蓝若彤眼前一热,脸上淌下了大丛的血气。

安如意偏转手腕,卡住了龙泉剑,他侧目冷冷的说:「薛仁,你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可曾想到也有临死的一天?

薛仁下了层层重汗,拼尽全力想拔出宝剑,长剑却宛如嵌进了安如意腕里拔不出来。

安如意平静地说:「薛仁,有一句古话叫做『知杀人亲之重,杀人之父人亦杀其父,杀人之兄人亦杀其兄』,所

谓杀人者必被人杀,辱人者必被人辱。你杀人如麻,终将会被杀死!」

薛仁忽然放开手,使出了全身气力,扑向安如意,同时撞倒蓝若彤。他紧紧扼住了安如意的脖颈,咬牙切齿说:

「我要是死了,你也得死!」

蓝若彤被他撞倒,却丝毫感觉不到剧痛,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热辣辣的。他迷惑不解的想,为什么自己会站不稳

呢?

他扑过去拉开了薛仁,手刺入了薛仁的后背,嘶声喊道:「快撒手!」

薛仁的双手越收越紧,即使敌人从背后偷袭他,手穿入了他的后背,仿佛要把他的脊椎骨都一节节的扭碎,他却

浑然不知疼痛,只是不住的催力,咬牙切齿地喝道:「你死……了吧。」

安如意的脸孔在他眼里不安地晃动着,薛仁赫然发现,他的脸上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他在怜悯什么?可怜什

么?难道是可怜我吗?

薛仁大惑不解。他拼命低下头,想看清楚,却看见双手什么东西都没扼住,只是互相使劲,抓握着彼此;却有一

件东西从他的前胸伸了进去,是安如意的手插进了他的胸膛。

安如意看着他,露出了不忍的神色。他说:「在另一个世界里,跟你曾经杀死的人们和睦相处吧!」

薛仁怒目摇头,却说不出一句话,安如意拔出了自己的手,摇摇欲坠地后退着。

「我是北方都督,受命于天,是神佛选定的。我怎么会死呢!」北方都督困惑,他耸身挥掌去打,发现自己的手

掌间血肉扑簌落下,露出了一块块森森的指骨。

他想嘶声大叫,喉咙里只能发出野兽的嘶吼声。胸前溢出了大量的血,五脏六腑都掉了出去,全身力气急速的失

去,只留下难以形容的痛苦。

他抬起头来怒视着安如意,挥拳向他冲了过去。蓝若彤扑上前去推翻了他。两个人滚作一处,薛仁甩开了蓝若彤

,把他甩到石壁上,石壁碎裂,蓝若彤痛得全身都要折断了似的。

深谷里卷起了一阵鬼啸般的大风,天际泛着银灰,夹杂着一丛丛冲天的火光,转瞬天要亮了。

蓝若彤再次挣扎着跳起来,不屈不挠的向薛仁奔过去。

安如意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仁冲来。他遥遥地望着蓝若彤反复相救,心里充满了迷惑和不解。忽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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