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果然生气起来还是这么容易爆发啊……
苏情连眼睛也没有睁开便知道苏倾这一刀必定落不到实处。之前便因他而损失了那么多神力,这下子他要是能在重华手下走过三十招,他苏情的名字便倒过来写。
重华的左臂还枕在苏情脖颈下,因此,此时亦不过是用右手画了个结界阻住苏倾这一刀而已。可那把刀毕竟是神兵利器,竟也将他设下的防御结界劈开了一道裂缝,而一缕刀风便从这缝隙中激射进来,削断了他的一小缕发丝。
被削断的发丝落到苏情脸上,让他不由地睁开了眼。
“真生气了啊……”
苏情慢悠悠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杀气四溢的苏倾,但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后便回过头在重华唇边轻轻地落下一吻。
“重华,你可别输给了人家,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冥界都是好欺负的。”
“是,吾主。”
重华无奈却纵容的看了一眼继续合上眼小憩的苏情,收回被他当做枕头的胳膊,从榻上下来,面上已恢复成一片沉寂。
第二十五章:还你一刀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任谁都能想个明白,可此刻的苏倾却偏偏就是那个想不通的。况且,就算是苏情在激他,那一吻却也是明明白白落在了实处的。他们之间经过了这么多纠结烦扰的事情,如今终于有了点起色,他怎么可能看着他爱的人同别人那般亲密而无动于衷,更遑论那两人还准备成亲。
见到苏情落在重华嘴角的那一吻,苏倾的双目便已尽数泛上妖异的紫。刀刃上缭绕上了一层淡淡的灵力,苏倾收回目光,原本四溢的杀气已经全部被收敛起来,神情如暴风雨之前的平静,这样的他,才是最为危险的……
重华深知此刻的苏倾体内不过只剩下了五分的神力,若他还是万年前的那个清冷自傲的魔君,那他自是没有与之匹敌的能力,但是对于这个神力明显没有恢复、脸色还带着丝苍白的万年后的魔君,重华微微抬起了右手,神情依旧冷漠,可眼底却是闪过一分杀念。
有些事情,苏情不愿意再去计较,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也不。
万年前,他看着苏情与苏倾相识相知,继而一步步走至天道不容的地步。那时,他以为大道不会狠心毁掉自己的孩子。其实与其说是孩子,倒不如说是规则下的产物,不过是为了这个世间的制约平衡而生的神祗。但是,大道却终究是无情的。
他一心护着的小孩儿因为这份被大道所不容的感情而变成那般模样,虽然还是冥界之主,却也已经面目全非。他的心虽冷,可他身体里的血液却不是冷的。那时,苏情命他安置好重伤的沙华,可当他将沙华丢入无尽花海中沈眠回转时,看见的却是那人神力耗尽神格破碎而坠入无尽轮回的单薄身影,眼睁睁看着那平日里嚣张无比的人界之主秦苍紧随其后跳了进去,纵是他却也无法再打开已关闭的无尽轮回通道,况且那时的轮回台刚被修复,根本经不起丝毫的折腾。
混战结束后,他自愿隐于堕落之渊的神台内,只为等待苏情的归来。而现在,面对神情平静的苏倾,他知道,有些帐,终究是要算清的。
重华身形微动,眨眼的瞬间却是已右手成爪朝苏倾的喉咙抓去。!兽的兽爪连龙脑都可以抓碎,更何况是区区脆弱的喉管。
重华的右手已覆上一层细密的黑色鳞片,苏倾挥刀挡下他这一抓,两者相触顿时发出锵锵的兵戈相击声。
窝在贵妃榻上的苏情懒懒抬眸看了交手的两人一眼,眼眸清澈,如褪去了层层雾霭的林间清泉,眸光潋滟。
看来,重华还是动起了真格啊……
敛下鸦翼般的长睫,苏情定定的看着墨玉杯中的淡青色酒液,脸上的血色却是一分分的褪了下去。就算他想要原谅、愿意再继续纠缠下去,可是璃火呢?他又该如何?……
手中已是最后一杯‘千年’,喝尽了便再也没有了,就像已经离开了的那人,只会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了……
听着亭外的兵戈声,苏情慢慢饮下这杯酒,任它如毒药般在胸腹间缓慢燃烧、百转千回。
重华避开刀刃,右爪虚空一划,带上了炽烈炎火的爪风抓裂了空气疾速击向苏倾的胸口,逼得他不得不横刀于胸前以阻挡这连仙界的龙帝都惧怕的炽烈炎火。
虚虚实实的爪风击在古刀的刀面上,激起一声高昂的龙吟,黑色的龙影顿时从刀中钻了出来,巨大的龙躯一摆,龙尾便狠狠地朝重华扫去,瞪大的龙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重华避开带着罡风的龙尾,身影挪移间却是显得悠闲无比,一点激战的紧张感也没有,让人觉得他甚至不过是在逗弄人而已。
不过,他逗的不是人,而是那条已经开始狂躁起来的黑龙。
苏倾手中的黑色古刀是自他出生时便伴随在他身边的神兵利刃,刀中封印的是魔界的霸主黑龙的龙魂,亦是他为魔界之主时的坐骑。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万年前他带苏情游玩于魔界时,苏情还嫌他的坐骑长得丑……
苏倾一分心,被重华的炎火逼得后退了一步,肩上也被爪风伤了一刀浅浅的口子。
重华可没有打算等他喘过气来再继续打,张开结界把那条暴躁的黑龙困住,见苏倾被凌厉的爪风逼得后退了一步,便立刻欺身向前抓向他的心脏,速度极快让人反应不及,指尖燃着的炎火虽小却不容忽视。若是这一把被抓着了,只怕苏倾的胸口上会留下五个焦黑的洞,而那炎火便会顺着他的血液流进四肢百骸,将他焚烧殆尽。
“重华。”
身形一顿,重华的攻击也因这一声而打住。
苏情冷冷地抬眸,手中的墨玉酒杯已不见了踪影,只留地上一小堆细密的黑色粉末。
“退下。”
闻言,定在原地的重华收回抓向苏倾胸膛的右手,手上的鳞片也缓缓褪去,露出其下略显苍白的皮肤。
苏倾胸襟上的衣料已被烧焦了一块,嘴角也沁出了一抹血丝。在这场打斗中,重华身上的威压一直压制着他,让只剩下了五分神力的他感到很是吃力,甚至连动作也比平时迟缓了一分,而这小小的一分却也让他根本来不及躲开重华的迅猛攻击。
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苏倾,苏情的眸中没有丝毫可称温情的情绪,他冷冷地看着他,心里的痛楚却是如冰冷的浪潮般一波波在胸腔中翻搅。
‘千年’的绵厚口感还留在唇齿间,可他却觉得嘴里满是极涩的苦意。他们都已经苏醒,并且找回了万年前的记忆,但是,那不留情的一刀他却不能不跟他算个清楚。
直到现在他还无法忘却他刺向自己时那狠利而暴虐的眼神,如果不是璃火挡下了这一刀,那么,身死魂灭永远消失于这个天地间的便是他而不是璃火了。他不是不愿意放下,而是那鲜红的血逼得他不能放下。他记得他挥刀时冷漠无情的眼神,也记得璃火那滚烫的鲜血,这一切,都叫他无法轻易言继续……
苏倾忍着巨大的痛苦将神格分给他时,他的确是感动的,他也的确是流泪了,可这泪里到底还残存着几分苦楚和怨恨,他却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他知道苏倾是爱着他的,正如他也爱他一般万年来从未变过,但是,那些无辜的鲜血让他也不得不算清这笔耽搁了万年的帐!
“我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了。”
苏情挺直脊背,墨黑的衣袍让他看起来正如真正的冥界之主,冷漠而阴森。
冥界的天是灰的,正如此刻苏情的心情。沉闷、晦涩。
苏倾的脸色极差,眸子却渐渐退去了妖异的紫色,平静如灰。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苏情一步步走近,黑色的暗纹锦袍因步伐而舞动,衣摆飘动间却是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杀气。
“如果不是璃火,那么万年前死的人便是我了……”
看着苏倾眸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苏情越过立在一旁的重华,慢慢走到了这个他依旧还爱着的人面前。
“虽然不是你的错,可我还是有些恨你呢……”
苏情按住苏倾肩上还在沁血的伤口,余光瞟了一眼在重华的结界中暴躁地撞来撞去不肯安分的黑龙。
“你说,我要怎么还你才好呢?”
苏倾定定地看着神情哀伤的苏情,似乎肩上还留着前一刻他眼泪的滚烫温度。心底的疼痛已经快要将他的心脏撕裂,可他却无法开口说什么。因为,再说其他也是多余。他只能看着他,任由心底的痛将他一寸寸淹没。
“就是这把刀,让璃火魂飞湮灭……”
苏情拿过苏倾手中那把刀,而苏倾却也没有拒绝。
看着眼前眸色深沉晦暗的苏倾,苏情笑了,带着几分怅然,几分妖冶。
“还了这一刀,我们之间便两清了……”
随着话音的落下,苏情将那把黑色古刀狠狠地刺向了苏倾,一闪而逝的刀光中带着毁灭般的无情狠利,他,没有丝毫迟疑……
第二十六章:洞房花烛
结界中黑龙的怒吼清晰地传进耳中,苏情满意地看着苏倾流下的温热鲜血,笑得释然。
“欢迎魔君殿下来喝杯喜酒,我和重华还有事,先行告退。”
说完,扔下被那把窄刀穿肩而过钉在墙上的苏倾拂袖而去。
待苏情和重华的身影消失,困住黑龙幻影的结界也消失了,苏倾将透肩而过的刀拔下来,收回暴躁不已的黑龙,面上却是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他终究还是不舍的伤他……
再来说苏情的小院这边,罗刹鬼们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值得信赖的。短短的一个时辰,小院便已经被布置好,只等着新人们成礼了。
严络瞟了一眼没骨头一般靠在重华怀里的苏情,神情莫测。
“你确定他会来?”
“嗯?你说什么?”
苏情懒懒地抬眸,似是没听到他说什么。
严络挑了挑眉,收回目光,不说话了。
冥界没有白天黑夜,但冥王殿的小鬼们还是将挂着的红灯笼全部点亮了,看上去还真像是古时的人界新人成亲一般的热闹。
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帷幔,虽没有到处贴上喜字,但这院落却也变得不再带有冥界的阴暗了。
苏情和重华依旧是身上那身衣物,丝毫没有换衣的打算,再说,冥界也没有谁特意收藏人界的新人喜服。
看着这热闹无比的院落,苏情倒是怀念起了人界的生活来。
冥界的鬼魂自是不能吃人界的食物,因此桌子上亦不过是摆了几坛仙界的酒和瓜果而已,况且,仙界的酒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仙气的,于冥王殿中的小鬼们而言,是个可以增长修为的好东西。不过,看着面前这划拳拼酒的场面,苏情倒是觉得越来越像古时人界的成亲场景了。
为了不至于神魂消散,苏情的体内被放入了定魂珠,然而他却因此而碰不得冥界的阴气,再然后,又被苏倾植入了半个神格和至纯精血,将那定魂珠彻底化为他的实体肉身,苏情皱了皱眉,有些烦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把玩着手中重华的白发,苏情收回散漫的思绪,算了算时间,好戏怕也应该是时候上场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洞房了?”
苏情抬眸看了一眼面色沉静的重华,理也没理趴在严络肩上因他的话而差点摔倒在地的沙华。
重华淡淡点了点头,横抱起苏情,在一众罗刹女鬼们无比炙热的视线注目下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桌上已点起了红烛,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许是那红烛里掺杂的香料。苏情从重华怀里下来,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便上床躺着,不再动弹了。
“重华,上来。”
朝重华勾了勾食指,苏情满意的看着重华变回原形跃上床榻,在他身边伏下。
重华有两种形态,一种似马,一种却是像温顺的兔子。此刻,苏情则倚着这只‘大兔子’,蹭了蹭那温暖的毛皮,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酝酿睡意,房间的门便被人一脚踢开了。
踢开房门迈步而进的苏倾看着床榻上的一人一‘兔’,鸽灰色的眸子里有着几分危险的神色。
转头看了一眼苏倾,重华从床榻上跃下来,落地的瞬间变回人形,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还顺手阖上了房门,阻绝了室外的一众好奇视线。
“魔君殿下有何贵干?”
苏情支着头侧躺着,鸦翼般的长睫掩住了他眸子中的神色,眉眼间竟带着几分难掩的风情。
“玩够了么?”
苏倾淡淡的开口,走过来在床榻边坐下,神色竟是有着几分无奈。
“请恕在下愚钝,不明白魔君殿下说的是何意。”
苏情将垂落胸前的一缕长发绕上指尖把玩着,却是看也没有看向坐在塌边的苏倾。
“你那么狠心地捅了我一刀,也该出完气了吧。”
苏倾微微低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依旧没有抬头看他的苏情。
“谁敢和魔君殿下置气啊,怕不是不要命了么。”
苏情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情绪。
“小情……”
苏情一把拍开苏倾欲抚上他脸的‘狼爪’,瞟了眼他肩上那处已不再流血的伤口道“干什么,还想被我捅一刀不是。”
苏倾一张冷硬的脸挂上一抹浅笑,眸中的无奈神色更深。
“你愿意捅,我便让你捅。”
苏情一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少在这儿恶心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苏倾淡淡一笑,翻身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毫不介意他的反抗,搂住了那柔韧的腰肢。把脸埋入那灰白的发丝间,苏倾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和感慨。
“我想你……”
苏情欲推开他的动作一顿,犹豫了片刻,却还是静静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安逸地靠在一起了。
“以后不准再和别人这般了。”
苏倾盯着安静下来的苏情,冰山脸也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要成亲也只能和我成亲。”
苏情闻言立马翻过身背对着他,懒得再搭理他。
“小情……”
苏倾立马凑过来,胸膛紧紧地贴住他的后背,淡淡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让他心里有些发紧。
“离我远点!”
苏情回头斥了一声,却不料被对方堵住了嘴唇。
带着些冷意的嘴唇堵住了他的拒绝和言语,以煽情的姿态在他唇上慢慢磨蹭着,像是在亲昵的温存,又像是在无声的请求……
苏情的脑子刹那间停止了转动,脑海里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微凉的唇瓣在他唇上磨蹭了一会儿后便退开了些许,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炙热的气息便铺天盖地的袭来,甚至于让呆愣的他无法招架。
苏倾柔软的舌撬开苏情防守不严的唇齿,像一尾圆滑的鱼儿在他口里嬉戏着,时而温柔、时而缠绵。
这样的吻,他们已许久不曾有过。
苏情迷蒙间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亲吻,似乎是在当初还绿意盎然的堕落之渊。那时的堕落之渊不过是苏情用来养各种宠物的乐园,各种珍兽凶兽全都被他丢进结界里,就像是开动物园一般,只要是顺眼的讨喜的,都会被他捉来,甚至当时的他还想把苏倾的坐骑黑龙丢进去当‘镇园之宝’。不过,在黑龙强烈的反抗斗争下也只能作罢,虽然,当时的苏倾是同意了的。
彼此的互通心意似乎是在堕落之渊的某株树下,那时的他因为想捉弄在树上小憩的毕方而爬到了树上,却被毕方突然冒出来的火吓到而一脚踩空掉了下去,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使用神力,不过幸好被守在树下的苏倾接住,不然,他可要伤筋动骨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