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混蛋 下——苦素

糖纸：现在很难受么？

——是有一点，不过不后悔。

糖纸：我过来陪你，你等着我。

——别过来了，我没事，睡吧。

陈洛发完最后一条短信，关机，扯了被子将自己由头遮盖住。

直至空气愈加的稀薄，呼吸也难受起来，他才睁开眼，用力眨了眨，眼泪哗啦一下便落下，毫无征兆。

迟早都是要说的，现在不过是逼自己早点面对罢了。

她对自己有那样多的期望，如今一下被打碎了，必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接受。最坏的打算是……搬出去。

脑子里纷纷杂杂蹦入许多思绪，眼泪便流得愈加汹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在疲累中迷迷糊糊睡过去。

早上醒来，眼睛肿肿的，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陈洛对着镜子扯扯嘴角，开门走出去。

陈家妈妈依旧煮好了热腾腾的早餐，陈洛刚坐下，她便从厨房走了出来，将热牛奶放在他面前。

“谢谢。”陈洛小心的说，抬头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陈家妈妈并没有看他，一直低垂着头，面无表情地做自己的事。

坐下，吃饭，始终一句话不说。

陈洛见她眼圈泛红，想是不知哭过多少回，心里疼得一抽抽的，满是愧疚。

自记事起，陈家妈妈就很少在他面前哭，即便是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所以现在看见自己让她伤心成这样，他心

里更是不知道难受了多少倍去。

“妈……”陈洛看向她，抿了抿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如告……”

话音尚未落下，门铃就响了。

“妈妈妈妈妈……”陈皓在外头急声叫道，“快开门，我忘带书了。”

陈家妈妈搁下碗筷，急忙走过去，迅速开了门，陈皓像一条滑腻的小鱼一下溜了进去。

“早上出门不是才问了你带齐东西没有么？你小心着等下又迟到了……”陈家妈妈念叨完这句，刚要关上门，脸

上的表情是一怔。

“请问……这位先生你找谁？”

陈家妈妈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家门前西装革履，样貌出众的男人说道。

“您好。”唐衍微微笑道，“我是陈洛的朋友，今天是特意来拜访您的。”

陈家妈妈的脸色一变，看他眼光也略有不同。

陈洛在听见唐衍声音的那一刻，几乎是立马就跑了出来，甚至惊愕得连拖鞋也只来得及穿一只。

三人僵在门口，陈家妈妈既不请他进去坐，也不关门，只是眼光复杂地将唐衍看着。

“妈……”陈洛觉得此时的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艰涩，“其实我们……”

“是他么？”陈家妈妈转过头来问陈洛，声音很冷淡。

陈洛楞了下，然后垂下眼，轻声嗯了一声。

陈家妈妈深吸一口气，对唐衍说道，“对不起，这位先生，我想现在不能请你进来坐了。”

门“砰”地一下合上。

唐衍：“……”

其实一早就料到估计受不了什么礼遇，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说几句话就战败得这么快。

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在门前，他无奈笑笑，转身要走，身后的门却“咔嗒”一声，轻轻地响了。

唐衍心里突地一跳，迅速转过身来。

陈洛悄悄掩上门，瞪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忽然看见他，陈洛简直吓了一大跳

。

唐衍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告诉你，你还让我来么？”

陈洛抿紧唇，没做声。

“小洛……”唐衍走过去，轻轻拥住他，“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所以更加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

陈洛只觉心里却暖暖的，眼眶微微泛红起来：“……现在情况一点也不好。”

唐衍笑起来，声音温柔得像是要化成一滩水：“没关系，你妈比我妈可温柔多了，那个时候，我可是被我妈拿着

棍子追着打的。”

“……后来呢？”

“后来她没再管过我了，倒是佳萱嫁人以后，她像是慢慢在接受了。”

陈洛微微笑了。

终究还是觉得有唐衍在身边让人安心很多，该有的烦恼虽然没有因此而减少半分，但起码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孤军

作战，觉得有所依托，整颗心都是暖暖的。

“这样的情况……要先搬出来住么？”唐衍低声询问。

陈洛先是怔了怔，而后摇头：“如果搬出去，只会让关系变得更僵而已。如果她不让我走，我想还是先陪陪她。

”

“嗯，这样也好。”唐衍凑过去，在他眼帘上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那你不要再哭了……”

“谁哭了？”陈洛推开他，微觉尴尬。

唐衍挑了挑，笑而不语，眼眸中波光流转，满脸皆是笃定的神色。

“……”陈洛愤恨咬牙。

之后那些日子，唐衍几乎算是天天都来报到。

帮着陈家妈妈煮饭、晾衣、拖地、洗厕所……极尽讨好之能。

一米八七的大男人，整天在屋子里忙过来忙过去，看得人心头乱糟糟的，陈家妈妈试图阻止他：“这位先生，我

可以自己来，请你出去好吗？”

“我叫唐衍。”男人直起身来微笑，始终风度翩翩，“您叫我小唐也行。”说完，继续用力拖地，直把地板拖得

锃光瓦亮。

陈家妈妈：“……”

头几天还会阻止一下，后面跟陈洛说也不管用，便由着他忙进忙出。

他做了饭，却并不跟他们一家一起吃，反而总利用这段时间开了笔记本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

陈家妈妈心里很矛盾，既觉得他出了力，自然应当一起吃，转念却又满心不愿意他跟陈洛坐在一块。

陈洛背地里问过唐衍：“你这样做有用么？”

唐衍只是亲亲他的额头，神秘一笑：“有用，现在没什么效果，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见陈洛仍锁着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唐衍便故意凑过去，咬着他的耳朵，低笑道，“怎么？心疼我了？”

陈洛脸一红，瞪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老是不正经。”

“……哦，那我正经一次给你看看。”男人低喃着说完这句，唇已经堵了上去。

陈洛瞪着他。

“唔……”

然而，反抗无效。

陈家妈妈这天买菜回来，远远就见到严予柏提着东西站在楼下，似乎正在犹豫是不是要上去。

她高兴地走过去：“予柏，怎么现在才来？听说……你要去美国了是不是？”

严予柏见到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笑起来：“嗯，明天的飞机，今天……是来告别的。”

陈家妈妈笑了笑：“来，上去坐吧。”

“不了。”严予柏微笑了一下，“阿姨，我请你吃饭。”

陈家妈妈想了想，这样也好，不用回去见到那个唐衍。于是欣然同意：“好啊，认识这么久，还没跟你一起出去

吃过饭呢。”

“那我们走吧。”

“……诶。”

陈家妈妈是很潇洒的去了，吃的过程却始终心不在焉。

没跟皓皓打过招呼，回来他有饭吃么？万一这姓唐的今天又不来了呢？小洛中午本来就不回来吃，不必担心，就

是皓皓……

严予柏微笑道，“是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吗？”

陈家妈妈回过神来：“啊，不是，你选的地方当然是好的。”

“阿姨，你晚上睡不好么？脸色看起来不怎么好。”

“嗯。”陈家妈妈低低应了一声，长长叹了口气，“发生了这种事，我哪里还睡得着。”

“……什么事？”严予柏问。

陈家妈妈自知失了口，却又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打哈哈笑过去：“吃饭吧，我看这里蒸的鱼不错。”

严予柏却没有动筷，隔了半响，才低声道，“是……小洛跟你说了什么么？”

陈家妈妈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他，双唇苍白地蠕动着：“你知道他……”

陈洛果然说出去了，严予柏心下一沉。

“嗯，我很早……就知道了。”严予柏对上陈家妈妈震惊的眼，一字一顿的缓缓道，“并且，我也是。”

陈家妈妈的脸色僵住，此时是真的食难下咽。

沉默迅速蔓延开去，两人都放下了筷子，没有再动。

有人拉开餐馆的门，走出去，冷风呼啦一声灌进来，陈家妈妈只觉得心都要凉了。

眼眶红起来，多日来的压抑终于在此时爆发。只听她哽咽着颤声问道，“你们……好端端的女孩子不喜欢，为什

么要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性向选择的权利。”严予柏微笑，目光坦然，“我觉得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接受。”

小洛……大概这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事了。

“这是不正常的……”陈家妈妈颤抖着手，垂下眼，喃喃说道。

“我相信，每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跟普通人一样，能够结婚、生子。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成为这个

社会所谴责生存的对象。”严予柏缓缓道，“小洛，他从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于他一直都在争取获得你的谅解，

不是么？”

陈家妈妈抿紧双唇。

“为什么不试着去接受一下？或许你会发现，他所走的这条路，比你所期望他走的路，要让他更开心、快乐、幸

福很多呢？”

“而这个，不都是父母最期望看见的么？”

陈家妈妈微微一愣——

69.尾声

周末，唐衍依旧去了陈家。

高大的男人围着围裙，挽起了昂贵衬衫的袖子，抱着一堆被洗衣机甩干的衣服走出来。

陈洛晨跑归来，刚推门就见到他这副样子。

唇角的笑容不自觉就扩大了，陈洛调侃道，“陈家媳妇儿，一大早就这么努力呀？”

唐衍将衣服放在沙发上，转身去衣架一一将衣服挂好，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过来。”

“干嘛？”陈洛倚在玄关处，笑问，脚却没有挪动分毫。

“你过来，有东西给你。”唐衍停下手中动作，表情很认真。

陈洛狐疑地看着他，慢慢走过去，在与他有两三步的位置停下来：“唐衍，你别那么幼稚的骗我，不然我就让你

知道什么是……唔……”

外头阳关绚烂，男人一低头，光影勾勒出脸部俊逸的轮廓，温热的唇便轻轻贴了过来，堵住了青年也颇为“幼稚

”的威胁。

陈洛推开他，脸颊微微泛红：“你有病啊？等下被妈看见，脸色又不好了。”

唐衍心情愉悦地勾起唇，继续晾衣服，道，“她在厨房呢，看不见的。”

寻了一张矮凳子坐下，陈洛仰头看他忙来忙去，问，“你不累啊？每天做完工作还要过来做这些事。”

“这是曲线救国。”唐衍笑。

陈洛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你就觉得能救国了？我妈那种性格，看起来挺温柔的挺好说话的，但是

态度要硬起来，谁也拗不过她。”

唐衍凉好衣服，将围裙解下来，搭在沙发上，揉了揉陈洛的头，笑道，“我先回去了，还没睡醒。”

陈洛只觉此时心里暖暖的，又有点心疼。

他站起来，抿了抿唇，低声道，“我陪你出去吃早饭吧，不然你肯定不吃就直接回去睡了。”

唐衍看向陈洛的目光微带笑意，像是别有一番深意在里头。

陈洛心里突地一跳，耳朵尖悄悄红了，此时却是瞪着他，道，“不去啊？不去就算了。”转身要走。

“老婆……”唐衍忽然低笑着叫道。

陈洛的脚步兀然一顿，回头瞪他：“谁是谁老婆还不知道呢，别瞎叫！上次你骗我说，让我在上面一次，我靠，

一点也不厚道。”

“什么在上面？”唐衍勾着唇，靠过去，顺势搂住了陈洛的腰。

他故作疑惑，却是要逼陈洛自己说个明白。

陈洛脸上发烫，暗道这人脸皮越来越厚，咬牙道，“什么上面？下次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好啊。”男人应得爽快，“其实上面不用试，我也有经验。”

“……”不带这么断章取义的，陈洛愤恨。

脚步声忽然传过来，两人亲昵的模样在下意识看向来人的时候，即刻变得僵硬。

陈洛从唐衍怀中退出去，眼睛也不闪躲，只静静看向陈家妈妈。

陈家妈妈脸色一僵，别开眼，静默半天，忽然低声道，“吃早饭吧，我磨了豆浆煮了点稀饭。”

“……呃，妈，我不在家里吃。”

陈家妈妈将煮了稀饭一一盛好，闻言却是有些诧异地回头：“今天周末，你还有出去么？”

“不是，其实我想陪……”

陈洛解释着，唐衍却忽然撞了撞他，微笑道，“我先走了。”

陈洛诧异，有些欲言又止。

唐衍唇边的笑加深，点了点头，表明自己会吃早饭。

陈家妈妈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只是她低垂下头，低声道，“留下来一起吃吧，外头的东西怎么也没家里的干净

。”

唐衍前进的步伐微微一顿，有些错愕。

陈洛也是睁大了眼，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他一起吃？”

“嗯，家里的早餐备得比较简单，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我不挑食的。”唐衍反应过来，笑着迈脚走过去，“您的手艺当然也是极好的……嗯，妈快坐，我来盛。”

陈洛：“……”

陈家妈妈：“……”

——这就是厚脸皮，留你吃顿饭就叫上妈了，陈洛暗啐，心里却喜滋滋的。

九月末的中秋节。

陈家妈妈煮了一大堆的菜放了一桌，陈皓偷吃，手刚伸出去，就被狠狠拍了下，陈家妈妈瞪他：“没礼貌！洗手

了没有？快去。”

陈皓郁闷，嘀嘀咕咕：“你以前也没这样啊……”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妈你做的菜真好吃！”

“那是。”陈家妈妈很快笑起来。

将洗好的葡萄拿出去放在茶几上，陈洛抬头看了看时间，笑道，“已经八点了，我们吃饭吧。”

陈家妈妈皱了皱眉，却是点头道，“……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