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鸿溯不说话,就那么似笑非笑看着他。
顾晚枫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哼了一声道:“你就在那站着吧,祝你早日站成一块石头。”说完,扭头要往地道里钻。
“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让你在我身后吗?”秦鸿溯无奈又抓住人道。
“谁让你老是磨磨蹭蹭!”
地道不算高,爬了没多久就到底了。下面别有洞天,是个不高但相当宽敞的石室,墙壁上的火把还燃着。
只是地面上有很多古怪的花纹,石室中间还有十几根金属的细柱子。
秦鸿溯皱皱眉:“这是什么?祭祀用的吗?”
“怎么,你怀疑是个意图不轨的邪教?”顾晚枫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你我还真是心意相通啊。”
“是吗?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晚枫眯眯眼。
“想……我回答错了,你要怎么嘲笑我吧。”秦鸿溯笑道。
顾晚枫一愣。
“怎么,猜对了?”
“对个屁!”顾晚枫瞪他。
秦鸿溯心说:好好的一个妙人儿,怎么老是屁啊屁的挂在嘴边。
顾晚枫:还不是被你气的!
秦鸿溯迈步要过去看那些柱子,被顾晚枫拦住:“这次,乖乖跟在我身后。”
秦鸿溯挑眉。
顾晚枫不再跟他斗气:“这些柱子和花纹暗合奇门遁甲之术,里面有名堂。”
“机关?”
“应该是。”顾晚枫看着眼前的东西,眉心微锁,心中默默盘算。
“现在什么时辰?”
“应该过了辰时,尚未到巳时。”秦鸿溯答道。
“辰时……现在正值清明刚过,属阳遁。东南为玄武,主生门……”顾晚枫眼睛眨个不停,嘴里念念有词。
秦鸿溯就靠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顾半仙。
突然,顾晚枫一拍手道:“就是这样!”
说完,一招手,要秦鸿溯跟他走。
“我说,你这念叨半天跟跳大神的一样,能行吗?”秦鸿溯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跳大神?!无知!这奇门遁甲基于易经八卦,涵盖天文地理,阴阳五行。所谓‘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来一掌中’,自古奇门遁甲可是帝王之学!”
“是,公子经天纬地之才,在下冒犯!”莫不是老国相整天唠叨的那些东西?
嘴上调侃,秦鸿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紧紧跟在顾晚枫后面,不顾他的不满,使劲扯着他的手臂,以防冷不丁飞出什么暗器。
两个人在柱子之间绕来绕去,突然地面发出一阵卡拉卡拉的响动,微微有些颤抖。
秦鸿溯正要飞身撤到地道口,被顾晚枫阻止了:“没事,这是机关安全开启的声音。下面大概还有一层,小心点走便是。”
两个人继续绕圈子,慢慢的,地面的柱子渐渐下沉,整个地面都倾斜起来,耳边轰隆隆越来越响。秦鸿溯一边用内力保持二人平稳,一边抓紧顾晚枫,以待随时应变。
眼见柱子就要没入地面,突然一晃,哐啷一声巨响,倾斜的地面猛地落回原处,飞起大片尘土,两个人都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秦鸿溯松开手用袖子在空中挥了挥,挥散了一些尘土。
“咳咳,我说,这到底……”秦鸿溯话还没说完,就见顾晚枫身子一歪,“啊”的一声没了身影。原来,顾晚枫站的地方连同另外小半边地面整个陷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秦鸿溯身形一晃,跟着跳了下去。在顾晚枫落地之前,一把将人带入怀中,但是依然失去了平衡。秦鸿溯没多想,空中一个急急的转身,把顾晚枫护在身前,自己背朝下掉下去。
“你疯了!”顾晚枫失声叫道,然而秦鸿溯的背部已经重重落在下陷的坑道里。
顾晚枫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看他紧闭双眼,不禁叫道:“你没事吧!喂!”上下仔细查看,确认没有外伤,才稍稍松口气。再看秦鸿溯,已经睁开眼睛,带着笑意看着他。
“你!”顾晚枫气结,“你是不是真的嫌自己命长!下面有暗器,被戳成筛子怎么办?!”
秦鸿溯无所谓道:“笑话,难道让你垫在下面变筛子?我秦二爷怎么让自己的人有事?”
“谁是你的人!”不对,这不是重点!顾晚枫气得捏紧拳头,你知不知道,唯有你,是不能有事的。
顾晚枫不再理他。
“哎哎,我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你这么担心我,我就是真被戳成筛子也认了。”秦鸿溯赶紧哄人。
话说的毫不在乎,其实秦鸿溯心里也有点后怕。他堂堂的西嘉皇帝,如果死在这里,岂不是要天下大乱?更让他吃惊的是,自己竟然先想到的是顾晚枫的安危,而且毫不犹豫。要知道从小到大,他所认知的就是,自己的安危大过天,所有人都要挡在他前面,所有人都能为他去死。
看着生气的顾晚枫,皇帝惊觉,原来这个人对自己而言已经如此重要。
“你没白当垫背的,看看这是什么?”顾晚枫突然指指前面道。
19.初次交锋(下)
石室下果然是有一个很大空间,落下的地面让夹层一览无余。一箱箱的东西堆在那里。
秦鸿溯走过去,打开一箱。
“啧啧,是真家伙。”顾晚枫伸手去摸。
“别动,小心割到手。这个利着呢。”秦鸿溯小心拿出一样,仔细端详。
“精铁打造,工艺上乘,是北冀的手法。而且,这不是普通的兵器,是专供军用的。”秦鸿溯的表情有些凝重。
“有人要聚众造反?不过,为什么大费周章从北冀私运兵器?西嘉也有不少铁矿,就地打造岂不更好?”
秦鸿溯摇摇头:“西嘉对铁矿的管理一向严格,所有已经开采的铁矿都登记在册,有专人看管。就算有人发现新矿,私自开采,那需要的人力物力极大。而且要铸造军用兵器,需要技术十分熟练的铁匠,很难找到大量这样的铁匠。”
“如果,不是用于几十万大军,仅是装备一支几千人的小部队,这是个好办法。”
顾晚枫摸摸下巴:“难道是北冀朝廷想要……”
“不会,北冀皇帝要是想对西嘉不利,他会直接带着大军过来杀个痛快!才不会搞这种唧唧歪歪的事情。”秦鸿溯边说边把手里的刀丢回去。
哼,不愧都是姓秦的,一样的嚣张,顾晚枫心里暗道。(北冀皇帝也姓秦……)
两个人正在沉思间,秦鸿溯猛地一抬头:“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说完,揽过顾晚枫,飞身回到地道口,“我先上去,你跟紧。”
屋里还是空无一人,但是屋外已经传来明显的脚步声。秦鸿溯迅速合上地砖,带着顾晚枫跳出后窗,再一次飞上屋顶。
“当家的,我们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跟在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身后说道,后面还跟了三个家丁打扮的随从。
“你懂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如果出了事情谁来担待?”高个男子不悦道。
后面的人不敢再说话,耷拉着脑袋跟着进了屋。
“怎么?不打算下手?”顾晚枫看看眼中闪着烁烁精光的秦鸿溯低声问道。
“听他的意思,他只是听差办事的。”秦鸿溯想起没来得及恢复原样的密室,“既然避免不了打草惊蛇,不如就以此做饵,看看能掉上什么大鱼来!”
“你倒沉得住气。”
“当然,要抓住猎物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慢慢周旋,找到破绽,一击即中。”秦鸿溯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定定看着顾晚枫。
庄齐跟易蓝一直在城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不得不漫无目的。其实庄齐是想去见一些人,无奈易蓝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庄齐就这么困扰,迷惑并乐呵着。
易蓝目的倒很明确,跟着庄齐,可看他似乎没什么动作,心里也很烦躁。
两个人吃过午饭,坐在茶楼喝茶。易蓝从二楼望着路上来往的行人,恍若回到了从会县的小镇上。因为易蓝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当日在莽山镇见到那群黑衣人之一。那个人当时没带黑纱遮面,而且长得很黑,所以易蓝当时牢牢记住了他的脸。
那人跟七八人走在一起,看打扮像是普通贩夫走卒,为首的一个穿的稍光鲜些。
“有熟人。” 易蓝不动声色道。
庄齐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楼下的人,正在思索,听他一说,也猛然想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群人绕来绕去,最后到了城郊一个挺偏僻的地方。
“张爷,我们就在这等吗?”
“嗯,等着吧。”为首的那个张爷点点头。
几个人正打算找地坐下休息一下,就见两个人慢悠悠从街口拐过来,然后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来。
“哎?”姓张的男人疑惑看着他们道,“你们是谁?之前不是你们来接头的。”
“上面要换人还需要事先知会你们不成?”庄齐摆出派头,想诈他们一诈。
“这,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人气势明显弱了一成。
“那,”他话还没说完,那个黑脸人突然喊了出来:“是你们!我想起来了!张爷,这些人有诈!”
这话一出口,双方都愣了一下。接着呼啦啦,跑了四五个人。庄齐和易蓝也不去追,认准领头的那个就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位张爷从包袱里抽出一把钢鞭,惊疑喊道。
“你脑子不好使吗,同一个问题你问了两遍了。”庄齐一脚踹翻了一个人,从他手里夺过一把刀。
姓张的见他不好对付,准备朝斯斯文文的易蓝下手。刚冲到跟前,举起钢鞭,就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散发着寒气的剑就立在离自己鼻子不到一指的地方。
“那个,二位,有话好商量,好——”就这半句话的当口,那个黑脸的被庄齐一刀背砍重,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商量……”
“可以,我们就商量一下你是被我绑回去,是乖乖走回去,亦或是跟他一样被拖回去?”庄齐慢慢走过来。
那个张爷低头做思考的样子,突然手中一抖,洒出一些白花花的东西,转身运足内力,没命的向前跑。
迷药?易蓝用袖子掩住口鼻,眯着眼睛看他狼狈逃窜的背影没有动。
“既然你不想商量,那就算了。”正努力逃命的人,一下子冒出一身冷汗,庄齐已经不知何时绕到了他前面。
这人倒也灵活,一个拐弯,正待窜进旁边的巷子。后面过来的易蓝,手心向下,轻轻一攥,反手一弹。就见一缕白光飞出去,正中某个做出飞奔动作的人后背。
于是,他就保持着狂奔的姿态,静止在原地。
庄齐过去低头四下看看:“什么暗器?好快,都看不出形状!”地上似乎只有一滴水渍。
“不是什么暗器,我用寒气将掌心水汽凝结,暂时变作冰珠而已。”易蓝轻描淡写道。
庄齐皱眉,快步走向他,语气凝重道:“寒气?!”
易蓝紧了紧手中的剑,有点戒备地站在原地。
“怪不得你手老是冰凉冰凉的,原来身上有这么重的寒气!”庄齐心疼地握住易蓝没握剑的手,“果然很凉。还好我的手一向很热,我给你捂捂~”
易蓝:“……”
“啊!你干什么!你来真的啊,别砍!砍了谁给你暖和手!”
这边两个人已经刀剑齐飞,热热闹闹打在一处。
呈现扭曲雕塑状的某人在心里默默呐喊:你们要打也先解了我的穴道,或者让我换个姿势再点,这样很难受啊啊啊……TUT。
某人迎风默默流泪。可惜,风中只传来阵阵刀剑相碰的声音……
这边,团团转的红绡在门口终于等回秦鸿溯和自家公子的时候,岳凡正从禁军暗部的联络人那里离开,一个人走在午后阳光有些晃眼的大街上。
他慢慢拐进一个没人的小路,抱着剑靠在墙上。
从大路上也拐进来一个人,步履匆忙,但并不凌乱。来人看见岳凡愣了一下,随即笑靥如花。
“岳公子是在等奴家吗?”
岳凡看清一路跟踪他的人,吃了一惊:“翠儿?!”
“难得岳公子还记得一个丫头的名字,奴家真是感动。”
20.所谓逼供
顾晚枫看见庄齐和易蓝找马车拖回来的两个人,不禁乐了。
“熟人啊!你们俩大功一件!”
悄悄把人带进客栈,秦鸿溯一个眼神。庄齐就麻利地把两个人分别丢进两个房间。
顾晚枫朝秦鸿溯挑挑眉,秦鸿溯道:“审讯犯人向来如此,一方不知道另一方的状况,在威逼利诱下,为求得自保,总有人会忍不住先吐实。”
“这个我知道,我是想问你有什么后招吗?”
“这个嘛,”秦鸿溯笑笑,“交给聪明绝顶的顾公子岂不更合适?”
顾晚枫眼睛一亮,像看见猎物的小狐狸一样,坐到一边算计去了。秦鸿溯看他琢磨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忽的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似的,有些痒。
岳凡进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房间中央跪着个一脸慷慨就义状的男人,前面着一脸跃跃欲试状地顾晚枫和老神在在的秦鸿溯。红绡站在一边,手里攥个小瓶子,兴奋得摇来摇去。庄齐和易蓝倒是不见踪影。
“爷。”岳凡拱手道。
“才回来?”秦鸿溯淡淡看他一眼。
“为防万一,我多走了几个地方。”岳凡没抬头。
“嗯。”秦鸿溯收回目光,没再说话。
岳凡到一旁站定,却禁不住抬头看了秦鸿溯一眼,脑子里还乱哄哄回响着那个女人的话。
“为少受皮肉之苦,你还是从实招来吧。”顾晚枫慢悠悠道。
“哼,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姓张的男子一扭头。
“我根本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叫张三还是张四,有区别吗?”
“你……”
“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顾晚枫才问了一个问题就不耐烦了。
“不用恐吓我,我张某人不是吓大的!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一点东西。”张某昂首挺胸道。
“奥,那就不恐吓了。”
张某似乎松了口气。
“直接大刑伺候吧。”
“你……”
“公子!这些俗套的情节就省了吧,咱们直接进入重头戏怎么样?怎么样?”红绡俏丽的脸上带着有点扭曲的兴奋。
“好!”顾晚枫跟她一拍即合,马上露出迫不及待的本色。
到底是何方圣地造就出这样的两个妖孽啊?秦鸿溯和岳凡内心一起抽搐了一下。
红绡笑嘻嘻走到张某面前,晃着那个小瓶子道:“看见没有,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集天地之精华,合天下之大成,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的熬制,八八六十四天的发酵和九九八十一天的干烧而成,世间只此一份,别无二家的——”
张某人的喉头不自觉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