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列传之红叶公子——狂想之途

“哎呀，扮女人太难受了。缩着骨头，捏着嗓子，走路还得扭来扭曲。”飞涟揉揉肩膀道。

此时，真正的翠儿姑娘正迷迷瞪瞪往家走，心说：我怎么会在客栈里呢？我怎么觉得好像睡了很久？……

“你假扮易蓝，故意放我到路祥身边怎么不跟我商量？要是早知道那个该死的屠猪头在，我才不去呢？结果，我身份暴露了，武功暴露了，还，还……”顾晚枫气得一跺脚，不往下说了。

“哎哎，好了。我也没想到嘛，嘿嘿。”飞涟自知理亏，赔笑道。

顾晚枫闭了闭眼，才缓缓低声道：“算了，不怪你。怪只怪我玩心太重，一直都没认真，结果马失前蹄。”

“那么认真干什么？要我说，你就不该趟这浑水，随他们折腾去！不管是篡权上位还是功败垂成，与你本就无关。”

“不是！”顾晚枫打断他，“倘若我不存在，这一切的恩怨也不会存在。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要让这一切纠缠从这里，从我的手里，彻底斩断，彻底结束！”

“我该说你善良天真，还是说你是恃才狂妄呢？”

“好像都不是夸我？”

“呃……”

晚上秦鸿溯所谓的接待宴会顾晚枫一点也没有兴趣，早早就抱着被子梦周公去了。半夜好像呼吸有点不顺畅，他挣扎了两下，觉得舒服一点了，眼都没睁又睡了过去。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他就左思右想了半天，到底是不是把旁边使劲贴着他的好色皇帝踹下去。

狠狠瞅了那人一眼，自己跳下床，收拾整齐，就出了门。

天刚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的湿气，让人精神一振。

走到花园，耳边传来阵阵风声，有人在舞剑。

顾晚枫凑过去一看，竹林中银光闪闪，一个雪白的人影在上下飞舞。庄齐和易蓝就站在一边看。

“没你舞的好看。”庄齐评论道。

易蓝：“……”

“他都不会下雪。”庄齐又道。

易蓝：“……”

顾晚枫突然有种大家吃亏才是真的吃亏的觉悟，凑上前插了一句：“人家有男人了，你都没有。”

庄齐，易蓝：……

刺激完某些人，顾晚枫神清气爽走上前道：“思颜，我来陪你如何？”

花思颜收住剑招，吃惊的看着顾晚枫。他会武功？

秦鸿溯出来的时候，就见花园聚了一堆人，丫鬟小厮连一些巡视的侍卫都凑在那里不知道看些什么。他不快刚刚涌起，就见他的大将军和侍卫长，在那里带头围观……

一歪头，好嘛，连秦桢也站在前面，仰着头，看不到表情。

此时，秦鸿溯才发现，翠色的竹林中，两道风一般的身影在上下翻飞，耳畔不时传来兵器碰撞的清脆声音。

花思颜的剑法翩若惊鸿，身法柔若垂柳，仿佛毫无杀伤力，实则处处透着凌厉的杀招。

至于顾晚枫，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见到他的兵器，一根很长丝线上挂满了银光闪闪，形似树叶的金属片，在内力的吸引下，银色树叶串仿佛有生命一般围着顾晚枫轻轻旋转。顾晚枫轻功极佳，在空中如履平地，手指轻轻勾动，那银叶便时快时慢，一条会飞的银蛇一般，绕着他舞地密不透风。

一身淡紫衣衫的顾晚枫和一袭白衣的花思颜，仿若两抹有色彩的风，交织在林中，带起一片片地上的竹叶和落花，漫天飞舞。

等到两个人都轻轻落到地上，所有人才从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

秦鸿溯冷冷往身后人群聚集处一瞥。

众人呼啦啦作鸟兽散。一个上午，整个大宅里都一片热火朝天的实干景象。

秦鸿溯朝走过来的花思颜道：“花公子剑法超群，名不虚传。”

“陛下过奖了。”花思颜收剑入鞘，淡淡回道。

“想不到，红叶公子轻功非凡，技惊四座。这等文武双全，天下第一，无人能及。”秦桢也不吝溢美之词。

“尚可吧。”顾晚枫也淡淡道。

尚可？是谦虚自己武功尚可，还是觉得这夸赞尚可？秦桢皱着眉。

顾晚枫凑到花思颜身边：“思颜，你不是要让我尝尝你们家特制的桃花酿吗？你可别忘了。”那语气软软的，带点撒娇的意味。

花思颜脸上似乎出现一丝笑意：“自然，我中午给你送过来。”

你竟敢对他撒娇！

你竟敢对他笑！

两个皇帝内心瞬间妒火熊熊，果断地上前，棒打“鸳鸯”，把自己人拖到身边。

“我们先回去用早膳了。”秦桢冷着脸道。

“请。”秦鸿溯也巴不得眼不见为净。

路上，秦桢心里的暴虐之气骤起，突然很想把人拖回房间去狠狠地惩罚一顿。扭头看看身边的花思颜，花思颜正抬眼看他。

“你昨晚没休息好吗？”看秦桢脸色不好，花思颜问道。

噗一下，那点阴暗的怒气随着这一声悦耳的询问，化为一缕青烟儿，随风去了。

“没事。你看你，练剑出了一身汗，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秦桢突然云开雾散，花思颜只当君心难测，默默点点头，不再说话。

看看安静听话的花思颜，再想想那个反复无常的顾晚枫，秦桢心里得意：那个什么红叶公子，一看就是个难缠的主儿，还是我的思颜好。

秦鸿溯气不顺地要拉顾晚枫走，就听旁边的人啊一声，腿软了软，抱着肚子一副痛苦状。

“怎么了？！”莫不是刚刚练武伤到了？

顾晚枫有气无力道：“饿了……”

各种吃食摆了一大桌，秦鸿溯开始喂食。

“尝尝这个。”

“我有手。”

“尝尝。”没有商量的意思。

顾晚枫张嘴，咬了一口：“难吃！”

“……”

撑着下巴，慢慢欣赏顾晚枫吃饭，秦鸿溯自得其乐。看看表情生动的顾晚枫，再想想冷冰冰的花思颜，秦鸿溯心里很是同情秦桢：一个冷如冰霜的木头人，再倾国倾城又有何趣？幸好我遇见的是这个小吃货。

“吃饱了。”顾晚枫放下筷子，擦擦嘴巴，心满意足地道。

“怎么就吃这么少？”秦鸿溯很讶异，以前都能横扫一桌子的。

“我之前是因为压制内力，每天耗损甚大，所以必须不停的补充食物。现在不需要了，我吃那么多做什么？”顾晚枫又掏出他那有日子没出现的扇子。

“原来如此。”秦鸿溯摸摸下巴道，“你是第一个让我一眼看不透的人。你身后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真的是顾晚枫？”

“现在才觉得危险？那你还不知死活地往上凑？”

“比起远离危险，我更喜欢揭开秘密。把你一层一层剥的干干净净，想想就让我兴奋不已。”秦鸿溯语带双关地笑道。

“无耻！”

“愧不敢当。”

顾晚枫抚抚胸口，深吸气，眼下心头的火，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我们后天启程回京。”

“什么？！”火噌地又冒上来了。

25.西嘉四杰

后天说到就到了，秦鸿溯金口玉言也如期履行了。

顾晚枫还是很不情愿地在门口跟花思颜道别。

“思颜，一定要言而有信。明年今时，我在南翔青梅煮酒待君来。”顾晚枫恋恋不舍道。

“我一定去。”花思颜依然言辞不多，表情却诚恳郑重。

翻了天了！还约明年再续？！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在屋顶上喝桃花酿，喝到微醺，靠在一起。两位皇帝就不能淡定。

两方的人，都翻身上马，回首一抱拳，一声珍重，各奔前路。

顾晚枫看着前面的路，心中思绪万千，此去千难万险，成败未知，生死难料。罢了，赌这一睹又何妨？

易蓝心中惆怅，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昨日和傅南星在路口道别的情景又浮在眼前。

红绡不知道顾晚枫为什么要去西都，心中忐忑不安。昨天放出的白鸽，不知能否平安回家。

官道上马蹄声声，沙尘翻飞，六人六骑直奔西嘉京城——西都而去。

西都虽然在内陆，却因地势原因，气候温暖而湿润。越近西都，但见飞花翠柳，牧笛声声，一派秀丽风光。一行人的重重心事和疲惫皆因这美好的景色一扫而空。

不知不觉便到了西都的东城门外。城门下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不愧是京都，够气魄！”红绡看着宏伟壮观，完全将精致的南翔都城比下去的城墙建筑道。

“那就进城吧，保证你们不虚此行。”秦鸿溯策马，率先进了城门。

顾晚枫抬头看看上面大大的西都两个字，回头望了望来路。回过头，一扯缰绳：“走吧。”

虽然建筑风格有异，但同为都城，热闹程度不相上下。

六个人未多流连，直接去了秦鸿溯在宫外的一座大宅。

“陛下不会在各地都有行宫吧？”顾晚枫四下打量道。

“只在各首府有。”秦鸿溯道。

皇帝就是够阔气啊。

来的这一路上，秦鸿溯话里话外想套出顾晚枫师出何门，来此合意；顾晚枫也旁敲侧击，想知道秦鸿溯对逃离中隆的路祥和他背后的阴谋作何打算，他又跟秦桢达成什么共识。可惜两个人都是心机重重，防得滴水不漏，最后只得双双放弃。

只是秦鸿溯的动手动脚和顾晚枫的顽强抵抗一路都没停止过，众人也见怪不怪，淡然面对了。

“陛下不回宫吗？”

“你跟朕一起回去。”

“那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

诸如此类的对话，一天内发生很多次。

“话说，皇上这么急着赶回来，真是因为那个毫无头绪的案子？”顾晚枫对这里的茶还是很满意的，边喝边道。

“不是。”

顾晚枫睨了他一眼。

“西嘉三年一次的文科大考就在这个月。”秦鸿溯看看他道。

“奥？”顾晚枫的兴致被带了起来，“西嘉尚武，听闻西嘉有众多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羡煞其他三国的文弱书生们，我跟陛下沾光，可以一饱眼福了。”

秦鸿溯定定看着他：“有你这个天下第一，我哪有多余的目光去看他人。”

顾晚枫嘴角上挑：“我就是九天下凡，也是落在南翔。陛下还是收回目光，多多把心思放在西嘉的未来栋梁身上，才是正道。”

“南翔的问题你不必费心，有朕来解决。”秦鸿溯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

顾晚枫噎住：我不是惋惜自己不是西嘉人，是让你别痴心妄想，你听不懂吗！！！

顾晚枫一直活得很恣意，虽然自己是名满天下的才子，在南翔却从未关注过大考或者出了什么才俊。倒是整天跟太子党的一帮人在一起把酒言欢，谈古论今。比起跟文人相交，他更喜欢跟这些通达人情世故的俗人来往。

不过，基于各种原因，他倒是对西嘉的科考充满了兴趣。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易蓝和红绡出门去瞧热闹。

红绡也穿了男装，三个风姿各异的俊俏公子一上街，就成了一道风景，引来不少目光。众人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赴考的举子。

习惯了被人瞩目的顾晚枫毫无知觉，兴致勃勃地看着各各个商家借大考打出的噱头。类似什么，出过探花的客栈，状元吃过饭的酒楼，榜眼买过文房四宝的书屋……

顾晚枫越看越乐，没想到这科举还带来这么多有意思的东西。

走了一路，三个人进了一家十分古朴又不失精致的“荷韵茶楼”歇脚。

茶楼内人不少，但大多为书生打扮的人，大家都很小声的在说话。茶香四溢，琴曲悠扬，着实是个静心会友的好去处。

顾晚枫三个人品着店里特有的带着荷花香的清茶，不禁一阵心旷神怡。

旁边一桌三个人在小声聊天。

“林兄也去了臻馆？”

“是啊。”

“好气魄，胜负如何？”

“嗨，我这平平棋艺哪敢去挑战，只是观战罢了。那关遥——”

“如何？”

“真乃当世奇才，所以挑战之人在他面前都兵败如山倒。”

顾晚枫挑挑眉问道：“关遥是什么人？”

红绡扶额：“公子，你好歹也是当世才子之首，也稍微关心一下他们情况嘛。”

顾晚枫无奈，这个第一才子又不是我自封的。

“这个关遥是‘西嘉四杰’之一，自幼熟读兵法，通晓各国政略，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他下的一手好棋，至今未逢敌手，可谓下棋如有神啊。”

“是下笔。”易蓝冒出一句。

红绡瞪他一眼：“我打个比方。”

“西嘉四杰？”顾晚枫眨眨眼。

红绡继续常识普及：“西嘉四杰，是西嘉公认的四大青年才子，人称‘瑞雪遥落’，分别是谭瑞，关遥，方落，木雪宁。其中以谭瑞才姿为最。听说，今年，四大俊杰同时参加科考，现在朝野上下一片议论，纷纷猜测这状元到底花落谁家。”

“你倒是清楚得很。”顾晚枫笑道。

“那是，这是西嘉现在最大的事，我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红绡得意道。

说话间，一个书生跑进来：“诸位，听说四大才子齐聚臻馆，皇帝的老师卫太傅在跟关遥对弈。”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放下茶钱，哗啦啦冲出茶楼。

顾晚枫看看众多空桌子和上面的铜钱银子，半晌道：“风气很好。”

“……”

看热闹这样的事，自然少不了顾晚枫。

他也兴冲冲去了臻馆，结果那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顾晚枫皱皱眉。

正这时，有人从里面出来，深深作揖：“敢问可是顾公子？”

顾晚枫点点头。

“我们主子为公子几位预定了位子，公子里面请。”

顾晚枫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跟着来人走了进去。

红绡在后面小声咕哝：“这个皇帝还挺上道。”

臻馆就是个棋馆，里面书香四溢，挂着墨宝，摆着香案，正中央是一个白玉棋台，墙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棋盘镶嵌，有小童在按照棋局往上摆子。

棋台两端各坐着一个人，一个英俊潇洒的青年，一个白须童颜的老者。

两个人似乎已经下到十分焦灼的阶段，黑白已经遍布棋盘。

顾晚枫在最前排的桌子坐下，四下打量。

旁边一桌坐着三个一表人才，风姿各异的青年公子，想必就是那三杰了。

有一个眉清目秀，眼神清冷的公子往他这里看了一眼，继而又转过头，继续关注棋局。

顾晚枫暗觉有趣，轻摇着扇子抬头看墙上的棋盘。

就听旁边一个白白净静，唇红齿白的小公子问道：“你们怎么看？”

其中有个稳重青年温和笑道：“鹿死谁手不到最后还真是难以定论。”

“两子。”顾晚枫不高不低的两个字正好传到馆里所有人耳中。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

顾晚枫的不俗容颜和气度瞬时引来众人的一番私语，纷纷猜测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