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人群外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尖声哭泣,一个妇人不顾阻拦冲进来,看见安置在榻上的尸体,顿时伤恸大哭,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老将军扑向落妃的尸体,“女儿,娘亲的好女儿,怎么会这样!!”
“夫人,落儿自知做出的事情有辱门风,因此才上吊自杀……”
“你走开!”将军夫人狠狠地推开老将军,恸哭道:“我女儿不会做出这等丢脸的事的,她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有人陷害她!到底是谁……”将军夫人那双充满恨意的双眼猛地射向太后,就连太后也忍不住微微倒抽一口冷气。
将军夫人原本便是将门之后,性子自是冲动又直率,在她心里,她女儿再刁蛮任性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娘知道你是清白的,但你为什么这么傻……”
“将军夫人节哀,哀家也不愿看见这样的结局……”
“哈哈哈……”将军夫人突然发疯一般,流着眼泪大笑,“别以为我女儿死了就死无对证,我女儿受谁陷害,大家心知肚明,不用再假惺惺!”
“夫人,不得无礼!”老将军心痛地扶起爱妻,“太后,传信让莫蓉回来吧,虽然这些年她母妃待她不亲厚,但好歹也是她母妃!老臣就先告退了。”便强硬地扶着将军夫人离开了森冷的冷宫。
“吩咐下去吧!”太后一脸疲惫对身边太监道,又转向身侧的柳清清,“清儿,扶哀家回去吧!”
“是!”柳清清温婉地扶着太后,离开冷宫时,转身看了最后一眼躺在榻上的尸体,低头跟紧太后的柳清清,嘴角勾出一抹了然的冷笑。
无袖宫里,胡贵妃接过宫女的压惊茶,缓了口气。“二殿下呢?”
“回娘娘,二殿下与罗家二少爷在书房商量事情。”宫女恭敬地回答。
胡贵妃的脸上却有些不好看,冷冷地哼了一声,“他们倒是懂得避嫌!”她站起身,怒不可揭地朝书房而去!她双手重重地一推,书房门被猛地打开,里面的两人神情错愕地看向来人。
“哼,皇宫发生那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有闲情逸致在这里下棋!”胡贵妃心里堵着一股气,走过去一把扫开两人的棋盘,一脸怒色地瞪着莫钰,“你父皇出宫也有半个多月,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孩儿该担心什么!”莫钰一脸笑意地看向屋中另一人——长相阴柔比女人还媚的少年,礼部尚书罗木之子罗成,也是那晚从无袖宫出来的男子。莫钰神情悠闲道:“父皇不是去益州么?对了,莫年也在益州查案,母妃莫不是还担心莫年不成?”
“哼,本宫是担心你们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胡贵妃没好气地道,“落妃出事,莫蓉肯定会回来吊唁,你以为莫蓉那丫头好对付!”并不如表面看似温柔娴淑,她可是比她那胸大无脑的母妃聪明多了!
“从扶风国到京城,最少也要半个月,半个月的变数谁都说不清楚,母妃就不必担心这些了!”莫钰一脸的自信,“成儿,你倒是猜猜父皇此次到益州所为何事?”
罗成阴柔的脸上露出一抹媚笑,“陛下的事,为臣子的哪敢妄自猜测!”
“你们……”胡贵妃见两人一点也不担心,“气死本宫了!”气得夺门而去……
京城郊外,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分成了两批,一批快马加鞭去扶风接人,另一匹就是君御天几人,华丽的马车即使加快了速度,车中人依然没有颠簸难受之感,莫邪睁开了眸子,看向还搂着自己的君御天,“扶风到此最少也要半个月吧!”
“嗯哼!”君御天不置可否地轻笑,“虽然落妃的死不如表面看似简单,但……”他突然邪魅一笑,“你知道朕关心的只有你!”垂头,轻啄莫邪的嘴角,抬眸,看向不远处隐约露出一角的皇宫,君御天勾唇一笑,这次,没有谁可以阻拦,就算‘她’也一样!
70.母子初斗
君御天一行人当日就到了京城,皇宫大门门口,却已经有人在等着迎接他们。
后宫众妃翘首以盼,终于见得远远一处豪华马车缓缓而来,马车前,赫然是一身白衣的大皇子殿下君莫年。
“太后,陛下就要到了!”柳清清扶着太后站在皇宫城墙上,太后与君御天母子俩少说也有十几年没见,于是一听说陛下一行人就在京城,太后也真是迫不及待地站在城墙上守候,华丽的马车缓缓而来,太后的神情也越激动,被柳清清扶着的手臂也在微微发颤。
柳清清温婉地站在太后身边,眼神中却也是难掩的激动。马车越来越近,终于在宫门前停下,骑马先行的莫年下马走向马车,掀开马车的帘子,君御天一张俊美如天神的脸出现在众人眼中,但是俊美的男人下了车,却转身伸手向马车内。柳清清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她双眼看似温婉实则冷厉地看向马车里即将下来的人……
众人疑惑,却见一袭黑色进入视线,陛下手中牵着的黑衣少年,赫然就是失踪了快半年的四皇子君莫邪。柳清清脸色蓦地一白,另一只放在城墙上的手指突然狠狠地抓着城墙,手指骨节泛白,一抹恨意从她那双伪装温和的眼中迸发……
太后的另一边,是脸色同样不好看的胡贵妃,只是她微微转了眼,不屑地瞥向柳清清,见那女人脸色比她还难看,于是嘲讽地勾起唇。
君御天牵着莫邪的手下了马车,手臂却霸道地搂在莫邪的腰间,举止亲密且暧昧地走向宫门,那亲密的模样在不知情人的眼中赫然就是一对亲密的情人。
“那是……”太后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冷冷地注视着被陛下搂着的单薄少年。
“回太后,那是四殿下君莫邪。”柳清清温婉无比地垂下头恭敬地回答,“白衣的是大皇子君莫年殿下。”
太后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一些,轻笑一声似缓和气氛,“哀家就说嘛,陛下什么时候喜欢豢养男宠了!”这‘豢养’二字,可见太后对莫邪的第一印象便是不喜欢,太后忽然脸色一变,“但这四皇子也太不知好歹了,一个皇子哪能让父皇牵着,简直是没有教养!”
“哎哟,太后这就不知道了!”胡贵妃掩嘴轻笑,“陛下对这四殿下可是宠爱得紧,就说前些日子吧,四殿下遇刺失踪,还不是陛下亲自出宫去益州将四殿下接回来……臣妾等可是比不过四殿下……”胡贵妃娇媚轻笑,眼神婉转地不着痕迹地瞥向柳清清,那女人顿了顿,胡贵妃却看不清那她的情绪,那女人果然城府太深……
“太后息怒,四殿下从小便失去了母妃,五岁开始又被送往楚国当质子至九岁才回宫,陛下对他多一些宠爱自是无可厚非。”柳清清声音温柔地低劝,脸上带着温和包容的笑意。
太后果然满意地一笑,“这也倒是,还是清儿你懂得体贴人!”说罢伸手拍了拍扶着自己的柳清清的手,笑得意味深长,“御天将你接回宫可真是最正确的做法!”显然,太后喜欢柳清清,对胡贵妃就没什么好脸色,胡贵妃看着羞涩低下头的柳清清,不屑地一笑。
“参见陛下!”众宫妃一见那器宇轩昂天神一般的男人走进宫门,纷纷下了城墙跪下迎接。
“平身!”君御天紧握身侧人的手,邪惑的眼神紧盯着少年,却不屑看一眼跪在身前的宫妃们,莫邪一脸清冷地站在他的身旁,面无表情地直视忽视身旁某个男人,却听前方一声强调的咳嗽声传来。
君御天转头看向来人,邪魅地低笑,“原来影卫说的没错,母后您果然是从南山寺回来了,没有去接您,倒是朕的不是了……”嘴上说着抱歉,凤眸中却冷然一片。
“胡贵妃母子有孝心派人去接哀家……”太后沧桑睿智的眼神落在莫邪身上,话语不落,“还有善解人意的清儿陪着哀家,哀家倒是也乐意,陛下不必自责!”
胡贵妃脸色一白,小心翼翼地看向陛下,见男人脸色未变,心口才微微落下。
柳清清娴熟地跟在太后身侧,羞涩一笑,“是太后过奖了,臣妾不过是经常去叨扰太后,您不嫌弃是臣妾的荣幸!”而后羞涩地看向君御天。
莫邪眼神一冷,那张脸……
“是么!”君御天不置可否地勾唇邪笑,却牵着莫邪的手走向象征着陛下帝位的御辇。
“陛下!”太后声音严厉低喝,被柳清清扶着走向御辇,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一脸的不认同,“陛下何等身份,就算再宠爱四殿下也不该将人带上玉辇,这可是只有陛下才能乘坐的辇车!还有你……”太后厉喝一声眼神不满地瞪着莫邪,却被君御天只身挡住了视线,太后脸色更加难看,“陛下对你宠爱你还得寸进尺了,到底有何作为皇子的教养!”
“母后,莫邪失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朕想,母后还是别吓着朕的莫邪……”君御天低声一笑,薄唇勾起不屑的弧度,转身就牵着莫邪上了玉辇。
“站住!”太后全身发颤,被气得嘴唇发抖,“哀家倒要看看,这个从小没有母妃教养的四皇子,是如何看待哀家这个皇祖母的!”
君御天正要说话,却被莫邪一个眼神止住,莫邪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脸色发白的太后,“据说本殿下五岁被送往楚国为质,请问那时皇祖母在何处?”清冷的嗓音如千年冰窖一般没有起伏的情绪,俊俏的少年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语气讥诮,“更何况本殿下现在失忆就更不记得自己有个皇祖母!”说罢,转身进入玉辇。
君御天眼神一亮,凤眸闪过一抹赏析,转身看向太后,邪魅地笑,“莫邪年纪尚小,朕想母后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吧!”说罢也进入玉辇里面。
一只手指突然抵住君御天的脖子,眼神冰冷的少年低声道:“我不是孩子!”
君御天嗤笑一声,无视抵在自己脖子的手指,长臂一伸将莫邪搂入怀中,“朕的莫邪当然不是孩子!”否则朕怎可能为你失了心……
“反了……你……”太后抚着胸口被气得全身发颤,“哀家一定不会放过你这个妖孽!”妖孽当然是指莫邪!
柳清清扶着太后低声劝慰,垂下的眸子却刚好掩饰了得逞的笑意……
71.吊唁
由于陛下没在宫中,于是太后便自作主张吩咐将落妃的尸体停在他生前的寝宫绿芜宫,吩咐几个太监宫女守着,但也是因为死因不光彩,宫女太监们是没人愿意守在这里的。
莫邪面无表情地拉开该在尸体上的白布,快要接近冬天的缘故,尸体并没有散发出什么令人作呕的异味。落妃脸色惨白,像蒙上了一层白霜,很像日本古代的艺妓,除了脖子上还有一条未消的明显的痕迹,能看得见皮肤的地方都是让人从心底发冷的惨白。
莫邪的视线却留在落妃的脖子上,墨色的漂亮瞳孔闪了闪,接过身边宫女递来的锦帕,轻轻地擦拭落妃染上一层白霜的脖子,落妃脖子上,因为上吊而落下的红痕之下,有一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痕迹,而这个痕迹却又刚好被上吊所用的腰带的痕迹盖住。
御书房里,君御天凤眸带笑地看着走进书房的少年,他的凤眸里带着少有的温柔缱绻,莫邪却对那明显勾引的眼神不以为意,声音冷然无波地道:“是谋杀。”
“哦?莫邪如何得知?”君御天放下手中的奏折,举止慵懒地斜靠在御座上,声音低沉而性感,带着无边的魅惑。
“脖子上除了上吊的红痕,还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痕迹,他是被武功高手掐死的。”所以才会留下那么不明显的证据,也让人们忽视了落妃真正的死因。
“那你猜出来凶手是谁了么?”君御天戏谑地看向莫邪。
莫邪眼神冰冷地瞪了君御天一眼,仿佛在说明知他失忆还这样问。君御天却是懒懒地勾起笑意,冷然地弧度让身旁伺候的王寿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再等两天就安排吊唁吧。”君御天脸上带着笑意,眼神里却是冰冷凌厉的神色。
“是,奴才遵旨!”王寿颤了颤,赶紧下去吩咐。
莫邪疑惑的眸子却转向君御天,那男人似乎知道他的疑惑,凤眸冷了冷,“总得让莫蓉见见她母妃最后一眼吧!”
而死去的人,已对他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另一个人,已经在渐渐强大起来,强大到足够与胡贵妃那女人的势力相对……
果然两天后,扶风的殷雷王子与王妃君莫蓉一行人到了皇宫,莫蓉因为一路奔波而疲惫,脸色惨淡地进了宫门就痛苦难耐地流泪跑向绿芜宫,她实在难以相信,以为母妃进了冷宫始终会收敛那容易得罪人的性子,可她如何也想不到,不过离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再见已是永别。
“皇姐,你要节哀。”莫楼一脸悲伤地站在莫蓉的身旁,此刻,皇子皇女们都聚集在了绿芜宫,莫楼安慰地拍了拍莫蓉的肩膀,“落妃娘娘走得很安静,她只有你一个女儿,肯定也不想你难过的。”所有人中,只有莫楼最不像皇家子弟,他温柔的俊脸上总闪着忧郁的气息。
莫蓉跪在停尸的沉香棺木旁,直到眼泪都流干了,她仍然没说出一句话,只是任由眼泪静静地淌,看着母妃瘦得没有丝毫生气的身体,心里渐渐涌起一阵悲哀,还有,仇恨。她的身边站着殷雷王子,英俊粗狂的男人却没有看一眼沉香棺木中的女人,而是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莫蓉,不发一语。
“莫楼说得对,没有谁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莫蓉!”莫年也走上前,站在莫楼的身旁,却伸出手臂将莫蓉扶了起来,莫蓉顿时身子一软,倒在莫年怀中。“大公主!”
“皇姐!”
“莫蓉!快叫太医……”
莫蓉的突然晕倒,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莫年抱着混到的莫蓉走出绿芜宫,莫楼一行人也紧紧跟随并派人去叫太医,殷雷眼神冰冷脸色不悦地跟出绿芜宫,却见绿芜宫前,黑衣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急忙应对的众人,殷雷脚步不受控制地,朝少年走过去。
“好久不见,你还好么?”殷雷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他还是和当初一样脸上总是冰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座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莫邪……”殷雷毫无意识地低声喃喃,心底念着,他想要将这个少年搂入怀中,于是手也不受控制地伸出去,紧紧握住莫邪冰冷的双手。
“莫邪……”快一年不见,他有很多话想说,却堵在了口中,不知说些什么,一年前的喜爱仿佛在时间的飞逝中渐渐淡化,明明才短短一年,他心里仿佛就充斥了很多东西,眼前的少年明明是他喜爱的,为何却总是说不出自己的心意?
莫邪眸子一冷,就要挣脱,却听身后传来男人不悦的嗓音。
“殷雷王子好兴致!”两人抬眼看去,就见君御天嘴角勾着笑意,眼神却冰冷地直射两人相握的手上,男人走上前来,殷雷却被那股强大的气势,下意识地放开了莫邪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