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棍的语气让白齐觉得很古怪,但还是本着救人一命的念头发了短信,听不听那就是人家的事情了。
结果没多久沈睿修回了一条:「我记得我今年不犯年庚太岁。」
劝解失败,白齐叹了口气,无神论者就是麻烦。
乌鸦站在石桌上摇头晃脑:「怎么,他不信?」
「你觉得一个正常人会信吗?算了,大不了明天去医院看他被骂一句乌鸦嘴。」白齐无奈道。
预言帝嘎嘎笑了,笑声十分得瑟,但是听乌鸦笑实在让人愉快不起来。梧桐树上的鸟儿们开始抗议:「又来骗吃骗
喝,兄弟们,找绳子绑起来!」
乌鸦忙不迭扑腾着跑了。
白齐不禁莞尔,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只乌鸦的时候,他正被绑在灌木丛上,白齐奇怪是哪个人这么凶残对待乌鸦
。旁边一群麻雀叽叽喳喳开始八卦:「这只死鸟一开口就没好话!」「表让它说话!」「嘴巴绑起来!」「这家伙
的嘴巴忒邪门啊,说什么灵什么,要命的是这家伙从来不说好的只说坏的。」
被绳子胡乱绑在灌木丛中的乌鸦哭丧着脸哀叫道:「冤枉啊,我只能预感到坏事,没法预见到好事啊!」
「你预见到就不能闭嘴嘛?这么爱现,乌鸦嘴还这么高调,你以为你是贝利啊,真是找茬!」麻雀不依不饶。
「就是就是,昨晚你居然诅咒猫头鹰大哥抓不到老鼠,看吧,被五花大绑了吧!」
「要多绑两天受点教训!小齐你别插手哦,不然我们跟你翻脸!」附近的麻雀们都认识白齐,纷纷要求他别出手。
白齐哭笑不得,只好抱歉地对乌鸦表示同情,顺便表示下会送点吃的过来,不会饿死它的。
麻雀们都是蔫坏蔫坏的,不,它们看起来也跟忠厚老实扯不上关系。一只麻雀又东看看西看看,啄了团被丢在地上
的餐巾纸堵上乌鸦的嘴。
「唔唔,唔唔唔……」乌鸦可怜兮兮地叫,它这个先知怎么就这么不被理解呢?
麻雀们笑成一团,嘻嘻哈哈地呼朋引伴来围观。
可怜的预言帝乌鸦被五花大绑加堵嘴,只能用眼神表示抗议。麻雀们才不怕它呢,咯咯笑着轮流上前调戏。
白齐囧囧有神,心想这么虐待鸟类是不是不太好。正想着呢一只喜鹊扑棱着翅膀飞来了,嘴上叼着块剃须刀片,大
吼一声:「要命的闪!!!」
结果刀片啪地掉了下来,擦着乌鸦的羽毛落下。乌鸦吓得魂不附体:「阿鹊你悠着点啊,命中了我可怎么办啊!」
「别慌,我来救你了!」喜鹊叼起掉落的刀片往绳子上蹭啊蹭,绳子是到处有的质量不佳的塑料绳,一下子就被割
断了。
乌鸦内牛满面啄了啄喜鹊的脑袋感动道:「亲爱的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喜鹊一蹬腿,细腿攀上乌鸦的屁股小踹了一脚得瑟道:「我的鸟,当然只有我能欺负。」
麻雀们炸开了锅:「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你们收敛点!」「就是就是,影响多不好。」「管住你的人,重点是它的
嘴!」
喜鹊凑过去在乌鸦的鸟喙上啄了一口,斜睨这群麻雀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都踢下树去!一个个不怕瞎鸟
眼的!」
麻雀们见狠角色来了,欺软怕硬地念念叨叨着就飞走了。
喜鹊啐了麻雀们一口,扭头问道:「谁绑的?」
「后山的猫头鹰。」乌鸦从实招认。
「好得很,老子现在就去骚扰它睡觉,你,赶紧回家去,别乱跑了。」喜鹊用翅膀一扇乌鸦,扑棱着微微发蓝的翅
膀飞走了。
于是留下白齐和乌鸦大眼瞪小眼。
「喂,明天不要去上学,会在楼梯上摔跤滚下来的。」乌鸦预言帝对白齐说道。
「……」
屡教不改的神棍乌鸦。
……
次日晚上白齐接到了一个电话,沈睿修用一种微妙而感慨的语气说道:「白神棍,我『果然』车祸了。」
「骨折很快会好的,安心在床上躺几个月吧。」白齐一边洗碗一边用颈窝夹住手机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车祸,还是骨折?」沈睿修问道。
「我说了啊,夜观星象。」白齐理直气壮道。
「哈,那神棍先生可要多帮我算算命了。」沈睿修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不再追问。
「你在哪个医院?」白齐问道。
「三院,在住院部东院403。」沈睿修回道。
「好吧,待会我来探病,好好养伤吧。」白齐说道。
「嗯。」
白齐叹了口气,猛然想到沈睿修家的小巴,万一饿死了可咋办?立刻给沈睿修致电说可以帮他代养一阵子,当然钱
还是要收的。沈睿修说已经让人把小巴和小菲带到医院了,反正在医院无聊着不如和它们培养下感情。
三院离枫山公园不远,白齐把老爹从一群磕牙的老爷爷们那里揪了出来让他去看店,自己去探病。白家老爹老大不
乐意,还是哼哼了两声摇着蒲扇回店里去了。
白齐劳动两条腿一路走到了三院东院住院部,登记核准了才顺利入内,门口还站着四个黑塔似的保镖,隔着墨镜也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正盯着他,就是看得白齐有些背后发凉,他这才真信了沈睿修确实不是良家夫男。
一进门一个一身唐装的男人负手站在窗口处,肩上停着一只八哥,沈睿修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好,左脚的小腿部分还
打了石膏。
「你来了。」沈睿修正在看杂志,听见白齐进门的声音抬头看着他。
站在窗口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张脸和沈睿修有七成相似,只是眼角细微的鱼尾纹让他看起来更添风霜和成熟男人的
魅力。
「我父亲。」沈睿修介绍道,「这是我朋友白齐。」
沈明晏微微点头,白齐说了声「伯父您好」就完全挤不出话来了。平常各种客人也见过不少,但是却从没见过有人
有这种浑然内敛却让人觉得如同泰山一般稳重泰然的气质。他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深色唐装,鬓角
微微有了些斑白,却更添稳重成熟之感。
他肩上的八哥忽然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白齐的肩上。
「小东西,十几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啊!」八哥说道。
白齐用眼神示意它,他不明白它在说什么。
「十几年前我们见过一面,我还拜托你帮忙写过一张纸条,记得吗?」八哥歪着脑袋问道。
白齐点点头,他也想起来了,当年那只拜托他帮忙的八哥。
「难得阿玄这么亲近人。」沈明晏说道,转而对沈睿修说,「你的这个朋友,很不错。」
白齐在一旁默默觉得压力很大,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多掌握了一门外语罢了。
「我要走了,你好好养伤,我放你三个月的假。」沈明晏说完,伸手对对八哥示意,八哥一跳一跳地回到了沈明晏
的手上。
「真的?」沈睿修反问道,「老爹你转性了?平时不是要把我压榨到死吗?」
沈明晏斜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带着八哥回去了。
待沈明晏走了白齐才觉得大大松了口气。
「和我父亲在一起觉得很紧张吧?」沈睿修问道。
白齐点点头,把水果篮放在置物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都不敢开口说话。」
「其实他人很不错,有时候有点严厉,不过玄公子很喜欢你所以他对你的印象也不坏。」沈睿修说。
「为什么要叫玄公子?」白齐奇怪地问道。
「说起来这还是个故事呢。我父亲得到这只八哥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原本打算就叫他小黑,结果当晚他做
了个梦,梦见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古装少年向他抗议,说人家都叫他玄公子,不许叫小黑这个没品位的名字。醒来
的时候八哥正在笼子里看着他,我父亲觉得很有意思,觉得这是八哥托梦也说不定,于是就这么叫了。」沈睿修笑
着说道,也有些感慨的样子。
「真是不可思议,万物皆有灵,说不定真是八哥托梦来的。」白齐感慨道。心里却明白这是八哥的怨念啊。
十几年前白齐第一次见到玄公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快成精了,虽然还不能修成人形,但是托个梦什么的对它而言不在
话下。
「玄公子对我们一家有大恩,尤其是我,它曾经救过我的命。」
白齐忽然有种奇妙的感觉,这这这……是个巧合吧。
「十几年前我被绑架过,一只八哥衔着一张纸条来到了我家,停在我父亲的书房外啄窗子,我父亲正因为我失踪而
担忧,结果那只八哥就衔着有我被关押的地点的纸条来了。纸条的笔迹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后来我父亲拿去鉴定
,上面的指纹确实是个孩子。」沈睿修说道,长长叹了口气。
白齐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挂在窗子旁的鸟笼里,两只鹦鹉也聊开了:「难道现在除了考听力口语还要考笔试吗?口
胡,当鸟也这么悲催?」
小菲摇头道:「不行,等我们有了孩子,只要它一破蛋就立刻教它读书写字,力争笔试也能过二级!」
「老婆,这种幼年教育对孩子不好吧!」小巴担心道。
「现在社会压力这么大,不好好教怎么行?难道让它出去和麻雀抢食?太掉价了!」
「后来呢?你获救了?」白齐保持着好奇的表情,心里已经哀嚎成一片,真的就这么巧?
「嗯,我获救了,那只八哥也没有走,一直在我家留了下来,也就是玄公子,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父亲也是从那
时候开始喜欢上了养鸟,但是每次他想买只八哥回来陪陪玄公子,玄公子就会欺生,来一个欺负跑一个。」沈睿修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场景,脸上的笑容扩大些,连桃花眼也微微眯了起来,「我记得最惨的一只被他啄掉了一
地的羽毛。后来我父亲也就不敢再买其他的鸟回去了。」
「真是不可思议,玄公子确实有灵性。」白齐说道。
「是啊,确实很神奇。」沈睿修感慨道,「只能说是玄公子和我们家的缘分吧。」
白齐干笑着点头,视线却透过窗子飘向了楼下,沈老爷子带着八哥一闪就进了车,玄公子还在他的肩头东张西望,
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白齐。
这缘分,真不知道是孽是缘。
第二章:医院纪事
回家的路上白齐被晚风吹啊吹,夏天的风即便是到了晚上也依旧闷热,从空调间出来到了大马路上,这个温差让白
齐颇感不适。
什么时候该在店里装个空调了,白齐默默想,不然这个夏天真难熬,这鬼天气一年比一年热。
几只麻雀飞过,叽叽喳喳地停在了一旁的电线杆上交流一天的新见闻,其中一只狠狠抱怨了一下最近吃得太多小肚
子圆鼓鼓的,老有其他的麻雀不怀好意地问它是不是要生小麻雀了。
白齐不禁莞尔。
当鸟真好啊,自由地在天上飞,每天要担心的也只有能不能找到足够的食物。开心的时候可以和同伴们吐槽,不开
心的还是能找同伴们吐槽。
鸟类的世界比人类干净,虽然一样有竞争一样有食物链,但是却比人类纯粹得多。
又或许,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
夜空仅看得见几颗星星在那儿寂寞地闪着光,一只乌鸦飞过,呀呀叫了两声,白齐听得懂它在说什么,它说:「饿
、饿啊——」
……做鸟也不好啊,白齐叹道。
白齐想起了玄公子,那只曾经求他帮忙的八哥。
那时候白齐还在念小学,每天规规矩矩上学,有天放学回家发现门外停了一只八哥,在石桌上不安地蹦来蹦去,八
哥一见他就急急问道:「白萧不在吗?」
白齐很乖巧地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出去了。」
「行,那你来,会写字吗?」八哥问道。
白齐有点害羞地挠挠头说:「不大会,有些字还要写拼音。」
「得了,我不管你写拼音也好英文也好,赶紧给我写张纸条,赶紧赶紧,我急着救人呢!」八哥不耐烦地在石桌上
跳来跳去,催促白齐赶紧照他的话写。
白齐那会儿还是个老实孩子,乖乖掏出作业本把田字格撕下一张,将八哥口述的话写了下来,不会写的字还注了几
个拼音,写完还规规矩矩叠好递给八哥先生。
「谢了,我还有急事先走了,再见。」八哥叼起纸条就飞跑了,白齐看着它飞没影,撅着嘴心想这只八哥真没礼貌
,老师说了人家帮了忙要对人家说谢谢。
等白萧回来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白萧,白萧摸摸下巴说道:「哎呀,是个绑架案啊,这只八哥了不得。」
「八哥也会绑架人?」白齐眨巴着大眼睛问父亲道。
白家老爹蹲下来故作严肃地捉弄孩子道:「小齐啊,八哥都是坏东西啊,你爹我小时候掏八哥窝,一掏一个准,结
果八哥爸妈就喜欢啄我脑袋,整个村的八哥见到我都追着我跑,特别凶。」
「……我觉得是爸爸你不对!」小白齐诺诺地抗议道,「你把小鸟都偷走了鸟妈妈多可怜啊。」
「也对哦。」白家老爹挠挠头说道,「好歹给人家留一只,把它弄失业了它就只好整天追着我的脑袋当皮球了,留
一只给它好歹能让它忙着管孩子。所以说,空虚的家庭妇女不是抑郁症就是歇斯底里病啊,哈哈哈哈。」
白老爹蔫坏蔫坏的,回忆起小时候的「好事」还挺得意,揉着自家儿子毛茸茸的脑袋笑得十分得瑟。屋里的鸟妈妈
们可不干了,追着他的脑袋骂骂咧咧地啄,还痛斥他侮辱诽谤妇女,白老爹斗不过这帮悍鸟,叫饶着逃跑了。
……
天气越发的热了,没有空调的花鸟店里鸟儿们纷纷抱怨自己好像到了赤道地带。白家老爹脸皮厚,哈哈笑着表示自
己没钱装空调,鸟儿们用嘴啄他,他不予理会,吹着电扇摇着蒲扇睡午觉,实在被缠得受不了了就用蒲扇驱赶这些
聚众上访的鸟儿们,自顾自睡得香。
白齐也受不了了,擦了擦汗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度过一个下午。
他选择的地点是沈睿修的病房。结果一下午的时间病人就忙着教两只鹦鹉说话了,循循善诱,无比耐心,白齐心想
一般人哪怕是教亲儿子说话都未必有这么好的耐性了,这家伙真的是混黑道的吗?难道不该是火一上来就直接将小
巴拔毛炖汤了吗?简直比幼师还耐心。
「你好。」沈睿修对小巴说道。
「呀呀——」小巴回道:「有病,有病——」
白齐在一旁顿时笑喷了。沈睿修听见白齐的笑声回头过来看着他,问道:「很好笑吗?难道你教鹦鹉说话不是这样
的吗?」
「不不,我只是很少看见有人这么耐心,锲而不舍了一下午就为了教鹦鹉说『你好』。」白齐说道。
「我也奇怪,明明它挺能说的,为什么就是教不会『你好』呢?」沈睿修摸摸下巴,把手指凑到小巴面前点了点它
的脑袋。
「呀呀,呀呀呀——」小巴叫道:「笨蛋笨蛋,因为我在耍你啊。」
白齐忍笑忍得脸都扭曲了。
「正经点!」小菲看不下去了,给了小巴一翅膀,小巴歪了歪脑袋,老大不乐意地抬着头扭来扭曲。
沈睿修不明白两只鹦鹉在交流什么,只好一再重复:「你好。」
「呀呀——」小巴继续。
白齐看不下去了,他舒舒服服在人家空调单人病房里吹冷气还看戏,这似乎不大厚道。
「小巴,再乱叫今天开始没有花生米。」白齐威胁道。
小巴扭头委屈地看着他:「我又没得罪你。」
白齐没理它,对沈睿修说:「其实你可以用花生米威胁它。」
「有用吗?」沈睿修问道。
白齐很认真地说:「真的,我和我爸都是这么训练它们的。」
「那好,我试试。小巴,你好。」沈睿修锲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