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莫以书

约的连带条款，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如此问道。

「下礼拜吧。确切日期要视抽血结果而定，不过应该不会拖过月底。」

「可以的话，以后别再赚这种钱了，……很伤身体。」肩匣、胸肋、髋骨……

何邦艺将对方瘦下后愈显突出的部分一一摸过，双手更加用力搂抱，恨不得将人

直接跟自己揉成一块。

徐唯亚让身后人压挤得难受，倒也没开口喝止，只云淡风清地应道，「就算

想也没办法，这次的副作用比较严重，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才能让身体恢复。」

「嗯。」虽然对这番回答不甚满意，何邦艺还是勉强接受下来。

「……」

「丫丫……」

「又干嘛，话是不能一次说完吗！」三番两次被打断假寐，徐唯亚这会儿是

真的不耐烦起来。

「……所以和小姐母女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在医院不是都听到了？」

「我想听你亲口跟我说。」怎样也无法说服自己别在意，何邦艺不安地将头

埋进对方肩颈之间，讷讷问道。

「……她想要孩子，我需要钱，各取所需，就是这样。」

「……可是，我看她对你似乎不只这么简单……」

没想到何邦艺会这么执着于自己和Sisy的关系，徐唯亚稍稍一怔，仔细思

考之后，认真答道：「她只是一时被寂寞所迷惑，对我产生错误的幻想，等过阵

子她想清楚就没事了。」

「……」

「别吵我了。」跟何邦艺折腾了许久，明日又还要早起绕去医院一趟，徐唯

亚实在再难抵强烈睡意，闭上双眼的同时顺口交代道，「我就在这里睡了，你要

是嫌太挤，自己上楼吧。」

「……」何邦艺还没能自徐唯亚与Sisy的关系里平复，又相当介怀对方

与宋宝贝这几年的共同经历，一心还想再问，低头却见那人枕着自己手臂，毫无

防备地沉沉睡去；酸甜喜悦瞬间淹没何邦艺，顿时再记不得任何猜疑，只顾着小

心挪动身体，让两人调整到最舒适的躺卧姿势后，一同阖眼睡去。

第四十四章

何邦艺坐在笔电前，审视网路平台的交易，表情专注严肃，其实却心不

在焉，徐唯亚那晚振振有词的一字一句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没有彼此的这

五年，各自时间流逝不休，悲欢离合经历通尝，这段空白终究还是形成难以

跨越的鸿沟，远远划开两人的距离。

此时早已过了营业时间，孩子们俐落地完成善后工作，彼此互道再见之

后三两离去；何邦艺暗叹口气，打起精神，将最后一个换好衣服，背起包包

准备下班的阿良叫了回来。

「桌上的饼干拿回去试吃，周三前把宣传跟促销文案给我。」

苏老师当年为了让孩子们能有时间回学校读书，特意缩短每天开店的营

业时间；虽是一番好意，但何邦艺接手后，迫于现实收支压力，不得不积极

打入网路市场，除此之外，他也接受徐唯亚的建议，让孩子们更深入参与整

个流程，累积实务经验，因此近来几次新产品的美宣及口号，无一不是出自

他们的手笔。

「哎，这么快又轮到我啦。」东西很好吃没错啦，只可惜受美食滋润的

胃袋也打不通他业务行销这方面的奇筋八脉，阿良一个头两个大地无奈哀嚎。

「看在你上次表现的那么……呃，有创意的份上，这次让小天跟你一组，

拜托你用心一点。」顿了一会，何邦艺续提醒道，「如果你回去看小天还是

很不舒服，就要赶快带她去看医生。」

「应该没事了啦，我刚打给她，声音听起来还可以。……小老板，我先

走罗。」嘴里说不担心，还是隐瞒不住挂念小天独自高烧在家的归心似箭，

阿良急忙将东西塞进包包后，匆匆离去。

店里又只剩下何邦艺，他看看时间，估量差不多该出去跟上游厂商下明天的

订单，关机熄灯后，一一检查门窗，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人没有离去。

「依依，怎么还没走？」何邦艺笑着问道，他记得少女半个小时前便已下班

离开，不知为何又绕回来，默默坐在厨房里发呆。

「……姊、姊夫。」依依听见何邦艺的声音，身躯微微一颤，显然是想事情

想得出神，完全没发现对方走近。

柯霓在这群孩子们心里，向来是处事圆润、人缘极佳的大姊姊形象；其中最

早进来的依依几乎是由柯霓一路看大，也因此对她有雏鸟般的依恋情结，柯霓活

着时，便一口一句姊姊叫个不停，现在人不在了，也依然不愿改口对何邦艺的称

呼。

「没事了就快回家吧。明天轮到你跟我去批货，别睡过头了。」虽然原意是

希望他们能学到更多，即使有朝一日离开这里也能自力更生，但半夜顶着浓浓睡

意进行劳力工作毕竟辛苦，何邦艺衷心建议对方赶紧回家休息。

「好……」依依应了声好，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连日来的重重疑问，

终于冲口问道，「姊夫，你、你上次在店里跟你父母说的那些……跟徐大哥

的事……是真的吗？」

她指的是徐唯亚联络何商羽等人北上来见的事。当天店里休息，孩子们理

应都放假在家，但依依刚好回来拿自己遗忘在休息室的手机，无巧不巧地撞见

何邦艺一家在店里的口角……

那天何邦艺随何商羽在医院见到父母，久未相见，两位长辈似乎苍老憔悴许

多；何邦艺虽然整颗心系在徐唯亚身上，害怕不告而别的恶梦再次重演，但迫于

无奈，只得耐住心中急欲逃走的冲动，善尽人子职责，带父母回店里看看环境，

并交代几年来的经历。

原本何邦艺父母的态度还算温和，却在听见他散尽钱财顶下店铺之后，莫名

激动了起来。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一家店和这么多人，是你一个没作过生意

的毛头小子能养得起的吗！」何父长年在军中担任要职，改不了刻薄训话的口

吻，劈头狠狠泼他一盆冷水。

一旁的何母闻言也跟着劝说：「阿邦，爸爸说的没错，你满腔热血想帮忙这

些孩子，但你也不过是比他们大一点的孩子，出了事谁来帮你？」

「……」从小到大，何邦艺早已习惯父母一面倒的不看好自己，更明白自

己的解释在二人眼中毫无意义，干脆充耳不闻，跟始终不发一语的何商羽安静站

在角落，消极表达抗议。

只是这次二老心意坚决，似乎打定主意想把人带回家重新教育改造，最后竟

提出了令何邦艺觉得荒谬不已的想法。

「马上想办法把这家店顶出去，跟我们回去。你以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我就

当没发生过！」

「柯小姐不在了，你的人生还要继续。……住我们对面的那个亮亮你还记得

吗，从小跟你和小羽玩在一起的亮亮啊！她最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男朋友呢。

回去之后，你们见个面，说不定……」

「没有什么说不定！」何邦艺让父母自我感觉良好的喋喋不休惹得气闷，一

股冲动涌上来，再也无法忍耐，脱口而出宣告道，「我要继续留在这里，这些孩

子不能没有我，我也不想失去他们。而且……我现在有在一起的人了。」

第四十五章

何父何母闻言皆是一愣，回神之后，一个忙着大骂何邦艺生活不检点，片刻

不得闲，到处勾三搭四，另一人则咄咄逼问这次与他搅和的人的身家背景，是否

门当户对，或者不脱三教九流……；你一言他一语，场面混乱得何邦艺头痛欲裂，

直想夺门而出，却想不到这时连何商羽也加入添乱。

「不用问了，五哥现在在一起的人，爸妈你们也都认识。」何商羽态度从容

地放下马克杯，双眼淡淡扫过在场三人，对一切了然于心的表情令何邦艺心中漏

跳一拍。「五哥高中、大学那个姓徐的同班同学，你们还记得吧？五哥现在就是

和他在一起。」

接下来发生的事何邦艺已说不大清，总之就是一片沉默之后，二老突然了解

家中最没出息、最会生事的儿子这次竟然要跟男人过一辈子，一阵指天骂地的夸

张怒喊后，又不由分说地往他身上各处狠狠追打。

「我跟丫丫的事……你怎么知道？」目送父母负气离去，何邦艺狼狈地跟

掀翻满地的桌椅坐倒一起，边擦嘴角的血，边对身后那人问道。

「从你们走进医院我就一直在旁边看着－除非我瞎了才不知道。」

……原来当时徐唯亚紧张的不只是大庭广众下的亲吻举动。何邦艺无奈苦

笑，指着门外问道：「不追上去吗？」

「他们不认识路，走不远的，等迷路就会打电话找我了。」虽是促成这场暴

力行为的始作俑者，何商羽面上依然平静无波，语气冷淡；她伸手扶起何邦艺，

低声续道，「里面有人，刚刚的事可能都被听到了，没关系吗？」

「啊？」何邦艺依言看向休息室，这才发现缩在门边，或许目睹全程的依依；

然而他此时脑中混乱不已，连何商羽问的那句『有没有关系』都无法认真消化，

还反过来拜托两人帮忙收拾店里残局，便丢下一切，赶回徐唯亚住处找人。

－也不知道依依那天之后为这件事情暗自烦恼了多久。现在想来，自己的神

经真是太过大条；何邦艺边反省自己的粗心大意，边认真向对方回道：「我确实

想跟丫丫过完这辈子，不过他还没答应我……这样有回答到你的问题吗？」

「你！」心中疑问获得肯定，依依立即气急败坏地怒骂道，「你这样、难道

都不觉得对不起我姊吗？」

「……我跟丫丫的事，Nicon都知道。」何邦艺知道依依对柯霓的深刻感情，

深叹一口气后，终于决定向她把事情交代清楚。

「骗……」依依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正要再骂对方胡说八道，却突

然想通过去许多事由及前因后果，楞了半晌后脱口问道：「……徐大哥就是姊一

直说的『那个人』？」

爱女早么的沉重打击，令柯霓后期性情剧变，不只常没来由地狂喜狂悲，还

总对周遭人事疑神疑鬼，戒慎恐惧，那段期间，即使是没与他们同住的依依等人，

也觉得相当难熬；要说那时的柯霓对这人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那就是何邦艺

自始自终，无怨无悔的耐心陪伴。

－可是这段感人的爱情，却莫名开始变质。

那是依依最后几次到二人住处拜访，当时柯霓已因厌食枯瘦、虚弱到令人难

以置信的地步，但仍用尽全身力气破坏家里物品－或者该说，是破坏家中一切属

于她的女性用品。何邦艺向被眼前景象吓得不知所措的依依道声歉后，赶紧追上

去制止妻子日复一日的疯狂举动；听说他那时为了照顾柯霓，已辞去原本工作，

改接零星的摄影订单勉强为生。

然而柯霓歇斯底里的情况越演越烈，直到生命尽头的前半年，她开始常常抱

着何邦艺痛哭失声，诉说彼此幼稚逃避的无知，错摆各自幸福的位置；但直到那

时，包括依依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柯霓只是精神状况太差，进而产生何邦艺对

她不忠的幻想。

谁能料到，原来她口中的故事是真有其人！

想通各个环节之后，依依顿时看清了许多事情；也难怪店里每个人一直对徐

唯亚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因为他跟柯霓两人，在本质上有太多相像之处，平日如

水一般安定柔和、让人相处轻松自在，但盛怒疯狂之时，又极可能抛弃一切，任

凭最爱之处自生自灭－当时柯霓声泪俱下的懊悔告解，说的便是自己将徐唯亚取

而代之的罪恶感吗？

何邦艺不知依依心中想法，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无法谅解自己与徐唯亚的关

系，无奈之馀，只得做出最坏打算，语重心长劝道，「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我跟

他的关系，我无话可说。但是，为了你自己以后好，可以的话，我会希望你能在

这里再待久一点，就像阿穆那样，多学点东西，多拿几张执照，这样以后出去找

工作比较不会吃亏。」

「不、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前因后果，谁对谁错，显

然不是她一介外人可以干涉计较；依依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状况下接触到事情

的真相，又设想起这三人彼此的感情与蹉跎，一时之间哑口再无言。

第四十六章

依依后来莫名哭了起来，何邦艺耗了不少时间也无法将人哄下，最后只好直

接把送她回住处，并准她次日休假一天，在家好好平复情绪；经历这番折腾，供

货厂商的联系仍不能免除，因此当何邦艺回到家时，足比平常晚了三个小时不只。

结束淋浴盥洗，何邦艺放轻脚步，走往二楼。徐唯亚躺在床上，深深熟睡；

何邦艺知道他今天向公司请了半天假，应是傍晚到医院结束药物实验之后，回家

用完自己预先准备在冰箱里的晚餐，便爬回房里昏睡过去。

确定对方短时间内不可能清醒，何邦艺拿起他放在衣柜旁的背包，将里头的

东西逐一翻出：手机、钱包、医院药袋、随身碟……；除了统一发票、手机通讯

内容，就连需要连接电脑的随身碟，何邦艺也细细审视，不放过任何可疑线索。

等所有东西都被反覆看过，已经将近半夜，何邦艺把物品不着痕迹地归回原

位；接着他坐上床边，手指慢慢梳弄徐唯亚最近稍微留长的头发，专注看着那张

即使入眠，仍然难掩眉间忧愁的睡颜。

凌晨两点，闹铃声悠然响起，何邦艺睡眼惺忪，伸手朝床头柜摸索手机踪影，

竟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吓得他惊讶跳起，四处张望，搜寻徐唯亚的踪影。

「丫丫……？」不祥的联想油然而起，何邦艺听见自己久违的恐惧心跳，他

匆匆下楼，希望经历过的悲剧不要再次发生。

徐唯亚好端端倚坐在客厅沙发上，就着一盏台灯，冷眼将何邦艺的惊慌失措

尽收眼底，出声道，「这就是你这阵子睡眠不足的原因？你就这么怕我半夜独自

醒来，不知去向？」

「……你什么时候醒的？」何邦艺扯起笑容，正想装作没事人般走向徐唯

亚，却让他下一句话堵得僵在原地。

「我昨晚根本没吃你准备的任何一样东西，你说呢？」

「……你都知道了？」

「这次的药动实验必须密集检测血液与尿液中的代谢物，护士觉得我的报告

不大对劲，早就提醒我要注意是不是有被偷偷下药的可能性。」

「……」

「推算日期，你应该是从知道我接人体实验的隔天就开始这么做了吧。」曾

听小天提过柯霓最后那段时光，由于精神状况太不稳定，又三番两次试图自残，

最后院方只得开些镇定、安眠的药物给她；只是徐唯亚万万想不到，那些药竟有

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忍住每晚让人迷昏，一一翻查私人物品的不悦心情，徐唯亚眉头紧蹙，语重

心长地向对方道：「何邦艺，Nicon跟我再怎么像，毕竟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