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
萧然这才抬起头,“刘老师?”有一点惊讶,但也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慈父般的笑容。
“你的作品完成了吗?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
“还没有,我想弃权。”听到这句话,刘老师和旁边的林继眠都是一怔,很不相信的看着他。这不像他说的话,对
于那么热爱的拼了命都要保留的东西竟然说要放弃。
“你把作品拿给我看一下,虽然明天是最后期限,应该还可以缓一缓的。”凭借着自己名望,应该是有把握争取一
些时间的,刘老师暗想。
林继眠看到了那幅画,就是那几天在郊外的那副,突然想到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萧然出现在那个地方,还以为
他早已经画完了。
刘老师接过那幅画,推了一下眼镜,细细看了一番。“嗯,画的还不错,不拿去参赛怪可惜的。也没剩下多少了,
你先画完它,我去帮你联系一下。”
“好。谢谢刘老师。”这几天萧然将自己紧紧锁在那层茧之中,不想碰任何东西。刘老师的话让他又看到了一点希
望,就像在后面推了一把,自己缚的茧有时是需要有人帮着捅破的。那双黯淡了几天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光芒。
终于又看到那个身影静静的在旷野里,林继眠心头有些欢喜。但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人欲提笔却又犹
犹豫豫,一点都不似平常的洒脱。而且眉头也时时紧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颗欢腾的心又回落到原地。
萧然本想静下心来画一回的,但是只要一集中精力,那些莫名的想法就从脑子里面蹦出来,毫不留情的萦绕着他。
然后是思绪如泉涌般灌入,涨满整个脑袋,像丝茧一样将自己一层层包裹、牵引,然后被冲入急流中心。想努力抑
制住,但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里开始慌乱,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那如鬼魅般纠缠的幻想。就是镇定不下来!静
不下来!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紧紧握着的画笔都差点被折断。最后始终没画一笔。
要让自己冷静下来,萧然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但是自己做不到,那就让其他的什么帮着来做。回到家,就走进浴室
,将冷水一桶一桶的往身上倒。已经是秋天,水早已经变得冰凉。刚淋到身上,就不由自主的一阵颤抖,体内的热
流直往脑门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却顾不了那么多,仍是一桶一桶的接着倒。直到全身冰凉,头脑似乎也冷静许
多才罢手。
半夜的时候,感到喉咙干得难受,而且还发痒。头也晕沉沉的,一摸额头才发现很烫。原来感冒了。将被子裹紧些
继续睡。之后的梦让萧然很累,梦到什么也记不清了,只是觉得梦里有什么东西在自己面前越长越高,越长越快,
压得自己根本透不过气来。
早上的时候,萧正买完早点回来,还是没看见萧然的身影,心里就纳闷。这孩子一般不会赖床的,今天是怎么了。
于是走进房里,看到萧然脸上的红晕,呼吸也略显沉重,便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好烫!感冒了!
“萧然。醒醒。”见他还在昏睡,就将他推醒。
萧然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自己的父亲正望着他,“爸,是不是很晚了?”说完就准备拉开被子起床。
“你感冒了。今天就不要去了,我给你班主任打个电话。”虽然萧正跟萧然之间话不多,一喝酒就变得不正常,脾
气也特别坏,动不动就打人,但是平常待萧然还不差。
“我没事。撑一下就好了。”
“听话。等下去医院,先把这感冒药吃了。我去上班了。”萧正找出一些药放旁边的桌子上就出门了。
盯着那些药,萧然苦笑,这个人到底算自己什么人,名义上是养父,却只是一味的满足他物质上的生活。关怀很少
,自己就像他养的宠物,事实上连宠物也算不上。只是生活上给予照料而已,其他时候平淡的如水,没有更多的交
集,也谈不上交集。自己不是很喜欢这个人,但也不恨。
吃完药头晕晕的,于是躺下继续睡,根本不想去医院。
第12章
今天意外的旁边的座位是空的。他应该也不至于害怕的不敢来学校,他可没这么脆弱,即使害怕也不会让别人觉察
到。林继眠正疑惑着,班主任就走了过来。班主任是个矮矮的中年人,平时交代一下事情,其实对班上也没太多贡
献。旁边几个人都看着他,大家都期待他说点什么。
“萧然父亲刚打电话过来,他感冒了,今天请一天假。”说完就负着手从后门走出去了。
“萧然感冒了?难怪……”周忆声在那边开始唠叨了,这人就是爱谈论一些琐碎的事情,“你说,杨晓恒这么几天
了都还没有消息,如果真是像别人说的死了,萧然也就不用受他欺负了。”
“是啊,都快两年了,萧然一转学过来没多久,杨晓恒就常找他麻烦。”后面的梁紫莹也开始搭起话来。
“老师不管的么?”林继眠今天看到班主任,终于意识到他的存在。
“谁管得了他啊,以前有个不知死活的老师找过杨晓恒,后来被教训了一顿,连书都没敢在这儿教了。”周忆声翻
了个白眼。
林继眠没心思呆在这儿了,这几天看到萧然不安的样子,想是杨晓恒的死将他推入了更加不复的境地。他毕竟只是
一个人,一个很单纯的学生而已,一切平淡无奇,即使是受到别人的侮辱,也总比不过自己亲手杀死一个人。平衡
被打破总是难以愈合的,而且是到了沁骨入髓的程度。
本来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将一些事情告诉他,但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陷进去了,以前是从不会和自己的
猎物如此接近的,他们的事情更加不会去管。但这次不一样了,自己早就没有将他看成猎物了。苦笑了一下就走出
教室。
太阳暖暖的照射进卧室,柔滑似乳般拂过千层樾暗。窗外一片明媚,朗朗如春日。只是能从渐老秋风和一地索然才
能辨出已经是秋天。
林继眠坐在窗子上,垂着一条腿一边悠闲的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正安睡的人。也许睡着了才会安心一些,脸上许久
不见的平静,似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霏霜,长长的睫毛也安稳的覆着。这样子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不用再担
心那么多,只要守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就足够了。但是一旦醒过来,又会变成那副魂窍不在的样子。
目光落到桌旁立着的画上,还是跟昨天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微颤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那双清澈的眼睛。习惯性的看了一眼窗外,就看到一个背光而立的人
影。家里应该是没人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撑起身子坐起来,头沉沉的。
林继眠从窗户上下来走近萧然。萧然正拿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是我。”
林继眠坐在床边,光线将他面部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萧然恐慌的心这才平覆许多,却又连忙扫了一眼紧闭的门,
“你怎么进来的?”
“我哪儿都能去,只要我想。”从来都没弄明白过这个人,听到他今天特别柔和的声音,心里开始诧异。虽然话还
是如此桀骜,不同的是褪却了平时的迫人气势。
“什么意思?”
林继眠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想伸手去扶平从醒来就一直紧蹙的眉头。刚碰到额头,萧然就拍开他的手
,“你干什么?”
“你很讨厌我,是吧?”
看到对面的人眼睛里闪过的忧郁,他今天怎么了?眼神不像平常的凌烈幽深,只是像他说话的语气一样柔和。
“你听我说完之后,也许就更讨厌我了。”林继眠语气变得很无奈。
“你想说什么?”
“不过你要忘记那些不痛快,不要再整天惶惶不安。”萧然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他好想知道很多事情。
“杨晓恒的尸体被毁掉你也看到了,没人能够查出什么的,你放心吧。”萧然不相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人,他怎
么知道的?“你跟踪我?”一个想法冲口而出。
“算是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然被这个人弄得莫名其妙,可以说从看到他没多久就持续着这种感觉,只是一直在怀疑,
今天的亲口承认将自己的想法无误的验证,“你是有所企图吧。”
“觉察到了。你一点都不笨。”林继眠望向窗外,语气也变得艰涩起来,“还记得那群将杨晓恒啃得分毫不剩的乌
鸦吧,它们是我叫来的。我是他们的同类,不是一个像你一样的人。”这些话就像刺一样扎入萧然的耳朵,想到那
天的情形,心里又一阵翻动。怎么回事?他不是人类!但是却没有感到特别害怕,只是坦然接受而已,因为这都不
重要。
“那群乌鸦很恶心是不是?我也会让你犯恶心吧。”将原本的面目暴露出来,简直就像剥掉自己一层皮一样,还从
来没干过这种事情,真不习惯。
“我不想说这个,你为什么跟踪我?”
“你以为我们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看到那群啃食人肉的乌鸦,你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呢?”
“哼,你跟他们一样,不过,你们应该只会对死人下手吧。”萧然想到了失踪的尸体,那些都是死后才不见的。
“不一样!我只喜欢血的味道而已。那些腐肉我是闻都不会闻!”像是在努力为自己辩驳,林继眠转向了萧然,那
双凌厉的眼睛看得人心里不安。
“没什么不一样,只要我死了就可以了。”萧然这几天心里一直挣扎着,恐惧一直袭击着他,终日浸透在里面,像
白开水一遍一遍沸腾过后就再也没有味道。而此刻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也许会将自己解决的更痛快。
萧然心彻底的凉了,站起来打开抽屉,抓起了里面的刀。林继眠一把将刀夺过来丢在地上,“你干什么?难道忘了
我刚开始跟你说的话了吗?”萧然像没听懂似的看着他。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解开心结,不要整天魂不守舍的。除了我们没有人会知道杨晓恒死的真相。我也不会再
把你当成我的猎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像以前一样。”
萧然心里动了一下,脑袋还是发麻,眼神也没有任何焦点,说话像泄了气的皮球,“但我始终是杀了他,我当时肯
定疯了。”
林继眠看到那空洞的眼神,心里泛起灼痛,就像是被毒虫一遍遍噬咬。他走近萧然,紧紧抱住他,像怕他丢了一样
。怀里的人在拼命挣扎,林继眠就是不松手,“忘了那些事,把那幅画画完吧,你不是很喜欢吗?”
萧然心里有东西开始往外翻,一层层的源源不断,他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我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会去找其它的猎物,但永远也不会是你。”林继眠终于放开萧然,对他笑了
一下,“你还会讨厌乌鸦吧。”说完走到窗口化作一只黑色的乌鸦飞走了。
看着那只环稍丁⑾В羧宦淖卮采希叵胱鸥詹诺亩曰啊D窍衩我谎让位挂榛茫柑炖吹幕?/p>
惑不安像开闸泄洪一样奔涌出来,原本装的满满的几乎要胀破的心房也松懈下来。眼睛开始湿润,心底憋的一口气
深深的抽上来破嗓而出,亮晶晶的泪珠顺着脸颊丝丝滑落。很久没哭过了。
第13章
那些伤痛,酸涩,要将它们紧紧锁起来,即使在某些安静下来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被灼伤。萧然再次背着画夹来到
那片郊外的旷野,天似乎变得澄澈许多。那种埋没了一段时间的柔软感觉再次从心底冲融而起,即使那是一种疯狂
沉重的罪孽。
刘老师和市里面联系了一下,得到几天的宽限,萧然的作品最终参加了比赛。
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萧然心里边也有点空落落的。脑子里出现了林继眠的笑,闪亮诱人的眼睛。
“萧然,林继眠为什么转学啊?”周忆声问。
“我不知道。”
“有段时间你们走的还挺近的,还以为你会知道。”就是他经常跟在自己后面的那段时间吧,萧然不自觉的淡淡笑
了一下,笑的自然而单纯,不由得让周忆声一怔。
“你笑什么?”
“有吗?”
“有啊,你问梁紫莹。”周忆声一手指着后面的女生,梁紫莹马上点点头。“不过还真是少见呢,平常你都是不笑
的。”
“有什么事吧?说来听听。”这个爱问的人又开始发作了。
“没有。”
“说嘛。”
“真的没有。”
“不想说就算了。”我还真不想说,萧然暗想。
一个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的人在灼灼的灯辉下把玩着一团团黑色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四周一片片散落在地的半红
半紫的叶子,奇形怪状的。
突然他竖起耳朵静静的听外面细不可闻的动静,如暗卷而来的夜风。但这越来越熟悉的感觉让这个人笑的翘起了眉
毛,瞬间就躲到门后面去了。
林继眠一踏进门就看见乱七八糟的桌子和杂乱的地板。这时突然就有人一把抱住他,“宝贝儿子,你可回来!”那
人笑嘻嘻的,手还不老实的在他脸上乱摸。
“你这糟老头子!快放开我!”林继眠很不悦,用手去掰开黏在脸上的爪子,想挣脱这个人的纠缠。
“让我看看你嘛。哎呀,还是那么好看!”那人脸上都笑开了花。
“要看就看,别动手动脚的!”那人根本不理他,就像捧着稀世珍宝不放。
林继眠实在受不了他老爹,一脚将他踹向门口,刚好撞上要进门的鸠。“六叔?”鸠一把接住他。
鸿凌回头看一眼鸠,“你也回来了!长高了嘛!哈哈……”还伸手拍拍他的头。
然后转过来对着儿子道,“你这死小子就不能轻点!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鸿凌虽然挨了他儿子一脚,心里还
是很高兴。
“你岁数大人家都不用活了。”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这是在夸你年轻呢!”林继眠故意朝他微微的迷人一笑。
“对了,你们这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有人间极品啊?”林继眠没理会鸿凌,于是看着鸠。
“有是有,就是最后没尝到。”鸠眼巴巴的看着这对父子,心里开始犯恐惧,六叔一直骄傲于自己的儿子,鸷也从
来没让他失望过,这次指不定这高傲的老头子会发火。
“谁让你说的?小心我掐断你喉咙!”林继眠斜着眼瞄向鸠。
“是六叔问的……”鸠一脸无辜样,看到林继眠眼神里闪动的邪魅光芒,吓得跟猫一样夺门而出。
“你可从没失手过,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抢先了?”鸿凌换了一副严肃而认真的表情。
“你儿子看上的东西还有谁会抢?只是突然就腻了,再说也很久没回来看您了。”林继眠抓起桌上的黑乎乎的东西
,假装不在意的说。
鸿凌一听这话脸马上泛光,喜滋滋的一把抓过儿子就往他嘴里塞东西。林继眠嚼了两口,眉头一皱,一口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