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听——纸鸢天空

“你发什么神经病！”这一回，唐禹哲倒是记得把两个人的话筒都给关掉，匆匆跟热线上的听众告别，然后推上音乐和广告。

隔着玻璃，莫莫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脸。莫莫不明白，像唐禹哲这么好脾气的人，怎么好像做了新节目之后变得暴躁不少？汪东城依旧是那张满不在乎外加鄙视不屑的脸，唐禹哲就……眼圈红了？莫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找总监过来？还是……台长比较好？

第 13 章

“我不觉得拒绝回答一个弱智听众的问题是发神经病。”手不停用鼠标在桌面右击再刷新，不管唐禹哲的厉声质问，汪东城淡淡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那是听众，什么样的听众都有，你不能要求所有的听众都是大学教授，我不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喜欢看韩剧有什么不对。”唐禹哲耐着性子据理力争。

“你喜欢把那种白痴当宝是你的事，我也有表达我的想法的权力。”汪东城依然不咸不淡的回答，让唐禹哲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现在你坐在这个直播间里就有责任把节目做好！”唐禹哲的脾气其实很好，也不喜欢跟人说话大小声，可是这位新搭档就是有这个本事，把人的火气都挑起来。这种人，根本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不懂得尊重别人尊重自己的工作，只把自己的想法和喜好放在第一位，根本就是自私又自我。

“请你搞清楚，跟你做这个弱智节目面对一群幼稚的听众根本就不是我愿意的，你能希望强扭的瓜有多甜？”汪东城也很不爽，自己的节目被枪毙，精心准备的新方案高层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把自己发配到这个毫无智商可言的节目，换了谁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吧。

“你以为我愿意吗！”唐禹哲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怜的专属座椅在原地转了个圈，终于承受不住他的怒气似的，砰的一声倒在直播室的地上，“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有梦想有追求吗！”说到这个，唐禹哲就忍不住红了眼——也就是莫莫恰好看到的画面。为了主播梦才进入这个领域，结果却一次次被或无情或善意的告知“你的条件根本不适合做新闻主播”，那种失望和迷茫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明白，“如果你真的一刻也不能忍受这个节目，请你现在就离开，以后也不用来了，只要节目播出的时间不要让别人发现你就可以了，不过要麻烦你有空的时候录几段台词好让我轮着播，然后你就自由了，不会有弱智的节目惹你不高兴，也不会有弱智的DJ招你不顺眼。”唐禹哲算是想通了，根本就不应该跟这种人多费唇舌，什么好好合作，根本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小庙哪里容得下这尊大菩萨？既然这样，不如自己一个人做节目，自在又轻松。说完，弯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拍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重新坐下。

“你……”汪东城其实是被吓到了，从来没见过这只小绵羊发飙，虽然是没什么杀伤力没错，但那架势还是挺吓人的，眼看着就要把自己吞下去的样子。谁知道在一通暴风骤雨之后会是和风细雨的谈条件，这种感觉怪怪的

，就像……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做好准备接受妻子的指责，谁知道受了多年委屈的妻子一通怒火发泄完了之后，心平气和的说要协议离婚……有点反应不过来，就是这样？完了？

“如果连这样也让你没办法忍受的话，那我会去跟总监说，因为我的原因没办法跟你继续合作，请他另外换人，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议？”唐禹哲带上耳机，调整了一下话筒，准备说话。

“……”汪东城想要提出更好更合理的意见，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无家可归”，新的节目时间表已经顺利执行近半个月，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各司其职。现在的自己，即使吴尊给了机会，也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刚才这位同学说到韩剧，其实禹哲也有很喜欢的哦，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夏娃的诱惑》，说的是主播的故事，新闻主播台真是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唐禹哲把刚才汪东城拿在手里玩的鼠标拿近些，在曲库里翻出一首钢琴曲，“说完韩剧，就顺便想起日剧，其实禹哲看过的日剧并不多，基本上都是上学的时候陪我姐看的，因为放暑假了，所以想起一部老片子——《悠长假期》，有人说这是一部先同居后恋爱的浪漫爱情剧，我倒是觉得用日久生情更恰当，毕竟同居这个词还是会产生歧义的啦。好了，下面这支钢琴曲相信看过片子的同学一定很熟悉。”慢慢推上音乐，关掉话筒，摘掉耳机，唐禹哲抬头发现汪东城还在，有些惊讶，“你怎么还在？”

本想留下来观望的汪东城被这么一问，也没什么面子再待下去了，甩上门大踏步出了直播室。走了最好，整天对着那张谁欠了他八百万的脸真是太讨厌了。嫌弃谁不会？有本事把嫌弃的事做好，那才算厉害，摔门谁不会啊，下了节目就摔给你看！有本事去摔总监办公室的门啊，胆小鬼！唐禹哲在心里把汪东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骂了个够之后终于神清气爽了，打开话筒继续节目。

莫莫隔着玻璃心惊胆战的看着整出戏，一直到看着汪东城甩门而去，唐禹哲气定神闲的继续做节目，自认心脏强健的莫莫终于开始冒冷汗了。直播时间，两位主播在直播室炒得天翻地覆——莫莫听不到声音，但看表情和现场画面也能猜出大概了，其中一位还摔门走人，这算不算直播事故啊，莫莫心里一边担心一边兴奋着。两个帅哥啊，吵架还摔门，这种戏码不是每天都能遇上的啊。

第 14 章

“大东？”到了每周揭榜的日子，辰亦儒照例去录音室录榜单，迎面正遇上从直播室落跑的汪大DJ，抬手看看表，不大确定的问，“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直播吗？”

“被人赶出来了。”省略掉前因后果，汪东城的回答干脆直接。

“赶出来？唐禹哲吗？”自己的事情不怎么着急，倒是汪东城这件听上去比较严重，虽然是自己的师弟，但客观的说唐禹哲怎么看都不像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甚至可以说应该是个脾气不错的，可自家这个师弟的脾气可就不怎么好直说了，“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你赶出来？”问出这句话之后，辰亦儒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怎么自己好像在对一个被老婆赶出家门的倒霉老公表示同情？这种想法太奇怪了，辰亦儒摇摇头，甩掉这怪异的念头。

“除了他还能有谁！”一想到向来谁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竟然被一只软绵绵的小绵羊赶出直播室，汪东城就觉得很窝火。

“你怎么惹到他了？”大概是一直做音乐节目整天听八卦的原因，辰亦儒不喜欢听身边的八卦，不过，对汪东城的八卦倒是很有兴趣。

“师兄，你是我师兄耶，怎么都不向着我？”汪东城更郁闷了，怎么自己长得很像会找别人麻烦的人吗？

“就因为是你师兄，我才了解你的脾气，我对唐禹哲是没什么了解，不过看他平时跟台里的人都相处的不错，也知道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至于你嘛，性子直，脾气冲，有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其实辰亦儒是很欣赏汪东城这种直率的性格的，但在职场中，这种性格实在太容易吃亏了，一直想跟他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时不时的旁敲侧击点他一下。

“我只不过拒绝回答一个弱智听众的问题而已，他就对着我又拍桌子又发脾气。”汪东城越想越觉得唐禹哲简直就是脾气火爆无理取闹。

“你觉得他不应该对你发脾气？”辰亦儒弯弯嘴角，找到了症结所在——弱智节目、弱智听众、弱智搭档，在汪东城的眼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是聪明而专业的。从内心说，辰亦儒也是瞧不上那种互动节目的，但它存在了，并且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喜欢，难道那些喜欢的人里面就没有聪明人？而且，不管怎么样，单是让汪东城在节目开播第一天就把从不离身的水杯留在办公室以及今天上演的这出把汪东城“扫地出门”的戏码，就足以让辰亦儒对唐禹哲刮目相看。性子直的人想问题常常一根筋，看人也总是带着强烈的主观色彩，汪东城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唐禹哲说不定就是一个契机。

“他凭什么对我发脾气？一个

什么都不会的笨蛋。”

“按照你的逻辑，一个笨蛋主播在他没有技术含量的节目上为了他的弱智听众对你发脾气，有什么不对？”既然汪东城的成见根深蒂固，辰亦儒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同类向着同类不是很正常吗？难道要让他为了你这个聪明人去得罪他的同类吗？”

“……”汪东城有点懵，即使不愿承认，即使依然觉得自己是受了委屈的一方，汪东城还是找不出辰亦儒话里的问题来。是啊，笨蛋向着弱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还是很不爽啊！被他赶出直播间，还说以后都不用去了耶！

“好了，想明白了就回去吧，节目还有40分钟才结束呢。不管你愿不愿意，既然接下了，就好好的把它做好，以后跟冰山谈判的时候也能多一点筹码。”辰亦儒拍拍汪东城的肩，看到他挫败的样子，很多话也不忍心再说了，这半年来，这个师弟受到的打击实在有点多，年轻人一时想不开也是正常的。

“他说我以后都不用去上节目了，只要给他录一点台词给他播就行了。”冷静下来的汪东城现在才感觉出沮丧，连一直看不上的节目都不要自己了，还有比这更失败的吗？

“……”足智多谋的辰亦儒这回也没辙了，不知道应该让汪东城自己好自为之还是继续帮他想办法，“你先回办公室休息一下，我录完带子再去找你。”

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师兄跟着操心，汪东城也很过意不去，难得听话的点点头。看着辰亦儒小时在走廊尽头的某个门口，汪东城突然有了一种所有人都在努力做事只有无所事事的感觉，这种感觉太糟糕，糟糕到让人忍不住怀疑一直坚持的某些东西是不是真的错了。

没有听辰亦儒的话回办公室，汪东城突发奇想的上了楼顶的天台。和所有的楼顶一样，这里铺着厚厚的隔热层，还有突出的水箱和半人高的水泥栏杆。以前每次看到影视剧或是小说中主人公出现在天台上，汪东城都会忍不住嘲笑一番，如果所有人都像那些主角一样一有事就上天台，那天台不是要变成菜市场了？所以，在打开天台门的时候，汪东城的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会不会正巧遇到梁朝伟对着黄秋生说“三年之后又三年”，或者刘德华对着梁朝伟说“其实我想做个好人”，又或者是路人甲对着路人乙说“做人最重要是开心”。

夏日的午后阳光毒辣，天台上更是无遮无挡，没有电影里的场景，也没有吵着要跳楼的失意人，刚站了一会就大汗淋漓。Shit！汪东城暗骂了一句，推开门，头也不回的回办公室吹空调去。冷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蠢的事

，果然笨是会传染的吗？

第 15 章

“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么？”两个人的节目都不是晚间档，今天又出了汪东城的事，辰亦儒就做了回老好人，把汪东城带回家请他吃晚饭，顺便商量商量他以后的打算。

“我不知道。”汪东城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虽然接下这个节目是被逼无奈，内心抗拒、轻视，却真的没想到会有被驱逐出去的一天。

“节目要怎么做，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做，不是他唐禹哲能说了算的。如果私自改动节目现有的人员和风格，被上面知道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我想他也只是说着玩的。”台里的规矩汪东城几乎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么多年来，都是埋头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因为不想跟别人争什么，也不想比什么，那些烦琐的事根本没有找上门的机会。而辰亦儒则不一样，从策划起家，对一档节目制作的流程了如指掌，其中哪些环节牵涉到哪些人，在他心里都有一本明白账，“不过，虽然他没有权力让你立刻离开，但也可以通过正常途径向总监反应情况，然后要求换搭档或者是调整节目。所以……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真心想帮这个有才华有追求的师弟，辰亦儒耐心的帮他梳理利害。

“师兄，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听到这句话，倒是让辰亦儒有些吃惊，认识汪东城这么久了，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产生怀疑，印象中，汪东城总是自信满满的，甚至可以说自信到自大的地步。不等辰亦儒回答，汪东城自己念叨起来，“连一个没有技术含量的节目都不要我。”

“大东，你振作点，他不是不要你，只是一时生气说的气话，明天去道个歉就没事了。”辰亦儒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在安慰一个失恋的男人，这种感觉清晰又诡异，说出去肯定没人会信的。

“要我去道歉？不可能！”汪东城猛灌了一口啤酒，斩钉截铁的否决，“就算他没有错，我也没错啊，没错对没错，凭什么让我去道歉？”

“那我问你，节目从开播到现在，你有没有参与过方案设计？有没有写过脚本？再不济，录几个频道音总是分内的吧？”莫名的，辰亦儒又在心里把自己现在的说辞跟劝吵架小夫妻的话联系起来，如果对应一下的话，现在自己就是在问从来不做家务的丈夫有没有做过饭、打扫过屋子、洗过衣服……

“我是没做过，那也是因为他没有来找我啊。”

“他找你你就会做吗？”

“看心情吧。”嘴上没把话说死，其实汪东城自己知道，这些事情，如果唐禹哲找上门来，自己一定不会做，十有八九还会冷嘲热讽的奚落一番。

“既然你们都没错，那你就大度一点去讲和，就当感谢他一个

人做了两个人该做的事情。”辰亦儒知道，对汪东城这种倔脾气，硬的是绝对行不通的，软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听一次。

“做事可以，让我去为不存在的错误道歉，那绝对不可能。”在这一点上，汪东城很有原则，既然没错，还道什么歉。

“你没做错事，但是态度不对。”

“那他对我发脾气，这个态度就对了？”

“大东，你是个大男人，就不能大度一点？”

“师兄，唐禹哲也不是女人。”

“是哦，都被你气糊涂了。”一直按照劝吵架小夫妻的思路在组织语言，结果，好像有点跑偏了……“他比你小，你就让让他不行么？”

“师兄，其实你是他派来的卧底吧。”汪东城快被辰亦儒念晕了，有些无奈的抗议。

“那你去还是不去？”辰亦儒眯着眼睛，好像汪东城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就要给他好看。

“他今天刚把我赶出直播间，又让我不用去了。让我去讲和，我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愿意和平相处，好好把这半年坚持过去，我有办法。”发现汪东城的态度有松动，辰亦儒还是很欣慰的，总算没有白费口舌。至于搭台阶这种事嘛，做师兄的，罩着师弟也是应该的。

“师兄你能有什么办法？”不是汪东城小看辰亦儒，自己这位师兄是特别聪明没错，可那唐禹哲是个笨蛋啊，聪明人去对付笨蛋未必能成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