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英挺飞扬的脸,眉宇间毫不掩饰铿然霸气,此时隐隐透出几分并不相称的邪肆;明明身上黑衣邃如暗夜,但那
面容却狂傲无匹,灿亮若炽阳。
月下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某些陌生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却被什么力量挡着,他来不及看清。
“歌儿,下手还是这么狠呢!不过,无论是烈性的你还是冷淡的你,我都喜欢,都……想要……”
耳垂仿佛被烫伤,男子啃咬舔舐的动作满含挑逗,月下只觉体内蓦然袭过一阵战栗酥麻,惊惶失措中赶紧伸手推拒
,嘴一张,却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但是,有另一个嗓音在此时从他口中传出,冷冷清清宛如珠玉相击。
像他,又不像他。
“苍寰,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歌儿的反应跟我预料的一样,真可爱,”男子轻轻一笑,伸出舌头舔净唇畔被咬伤时渗出的血渍,“如你
所见,就是这个意思。”
顺着男子视线落处,月下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内衫大敞,斜斜挂在手臂上,根本起不到半点遮蔽作用,在这男子炽
热如火的目光下,他完全无所遁形。
惊呼声未及出口,已经再次被封堵住。
想抗拒,身体却不知为何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劲来,而男子咬噬的力道惊人强大,月下觉得嘴唇几乎快要麻痹,舌尖
甚至已失去知觉,只能随着他的带领无意识起舞……
许久许久,月下感觉胸口已经闷得发疼,那男子才终于放开他,手指却依然恋恋不舍勾勒那完美的唇线,“歌儿,
虽然我是如此渴望你,但我知你从未经历人事,所以你放心,我会极尽温柔,让你尝到快乐的滋味……”
微微皱眉,月下犹未能领会这话的意思,直到那热铁般的身躯完全压过来,胸膛相贴,月下仿佛被烫到,身子猛然
一震。
而那个清冷的嗓音再度不受控制,从他嘴里滑出,这次隐隐含了惊怒与慌乱。
“你……你疯了!放开我!”
男子指尖燃起火焰,一路攻城略地蜿蜒直下,嘴唇却仍在月下耳畔徘徊,“歌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要你!除了
成为我的人,你别无选择。”
“你”
刺啦一阵裂帛声起,月下只觉身子一凉,双臂已被高高抬起,紧紧束缚在床柱上。
心跳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月下惊恐万分,这完全不在掌控的情况让他彻底失了平常的冷静,只想不顾一切逃离。
可是,男子丝毫不准备放过他,那已被欲望蒸腾出薄汗的身躯再度覆上来,切实而紧密的压住他。
巨大的恐惧如潮水般拍打着心脏,月下瞪大眼,身体深处猛然一阵剧颤,下一刻,那男子被一团突如其来青光击中
胸膛,撞出床外。
“……不愧是我的歌儿,力量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一些了……”
碎裂的镜子散落一地,从男子背部涌出的鲜血隐隐自残破的镜面反照过来,可他却浑然未觉,只是微微眯起眼,迷
离的月光映在那张俊逸非凡的脸上,精致的轮廓线条刚韧分明,随着男子轻笑的韵律,幽光暗影流转闪动,细看去
,竟含着些温柔宠溺的味道,“歌儿,别逞强,我的缚咒你最清楚,试图挣脱的话只会先令自己受伤。”
月下揪住床单的手禁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怎么……究竟是为什么……看着男子背后那些刺目的鲜红,自己竟然会心痛,会觉得没办法对他再出手?
“……青罗!青罗?”
清冷的声音微带些战栗,急急唤出一个名字。
然而男子听见,却是低低笑起来,片刻之后,站起的动作流畅得寻不出半点瑕疵,仿佛背上伤势对他毫无影响,月
下不由心头一阵惊惧,就见那男子走近几步,光裸的上半身面对他,仿佛无形中释放着某种热度,以及压迫力。
“歌儿,别这么看我,我没有伤害青罗,”似是无奈似是怜宠地轻声道出一句,男子右手抬起手掌一翻,幻出一面
青镜,隐约有水晕潺潺,清雾缭绕,“我只是让它暂时睡个好觉而已。毕竟,你我新婚之夜,我可不希望受到任何
干扰。”
心弦剧颤,月下终于彻底明白男子意欲何为。
“你不能这么做!”
月下已经分不清,这清冷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发出的了,他此刻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远
远离开,永远都不回头。
“为什么不能?”男子微微笑了,俊朗的五官舒展开,却尽是决然之色。
逼近的距离几乎让月下窒息,他不知道这男子又说了什么,只注意到他身边空出的一侧……他必须逃走!
“歌儿,今次我一定会得到你,不要想逃走。”
月下心头一惊,就见那手收了圆镜,朝他伸过来。
不行!
侧身猛力将男子冲撞开去,月下攥紧早已凌乱的长衫,几乎是衣不蔽体冲出门外。
清凉的风拂过大片□的肌肤,月下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才知道,原来已经入夜。
然而,管不了那么多,脑中仅剩的念头就是逃脱……远走高飞。
不知在辽阔的草地上奔出多远,四周没有任何遮蔽,沉沉的寂夜连虫鸣都听不见,月下发觉不对,正要止住去势,
却已不及。
前方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月下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软软落入一个灼烫的怀抱。
大掌温柔,旖旎过处,衣衫尽皆化作霰粉,随风逸散。
然后,身子被轻轻放倒,恍惚中,月下似乎闻到夜露冰凉清爽的味道,可是,绿草的粗糙感摩擦着后背,露珠被碾
碎了,一片湿润从脊背窜上心头,冰寒彻骨。
“歌儿,冷么?”
感觉双手被紧紧扣住,温热十指强势交缠,仿佛蕴含着绵绵情意的动作却根本熨不热月下的心。
“歌儿,看着我。”
低哑的嗓音似乎暗藏着磁力,月下身不由己偏过头去,正对上那双漆黑如夜的眸。
男子背后,广袤苍穹绵延深邃,无星亦无月,然那瞳孔中却有两弯金色琉璃似的月轮,隐约散发着蛊惑人心的特殊
魅力,在深深引诱月下堕落向不可预知的神秘深渊,也同时,隐含着焚毁一切的力量。
焚毁一切……
脑中突然掠过一阵剧烈痛楚,月下挣扎的意识终于无力陷落,眼前也蓦地沉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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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主人!”
急切的呼唤宛如一道闪电,猛然劈开眼前浓重的黯沉。
头仿佛快要裂开,月下无意识抬手想按上去,依稀觉得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贴靠住他,暖暖熨帖着小臂。
而玄儿则惊骇地发现,月下身体凉得仿佛刚从冰水中捞出来。
“主人!你醒醒啊!”
玄儿急得团团转,只知道必须尽快将月下从噩梦中唤醒,无法可想之下张嘴就往那手臂上咬去……
好不容易,总算看见月下眼睫眨了眨,缓缓睁开,空蒙蒙含着一层薄雾,玄儿心一松,尖牙也缩回去,伸出舌头细
细舔着那触目惊心的两个血洞,金眼婆娑,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哭鼻子。
“……玄儿?”
月下逐渐恢复意识,一偏头瞧见小家伙那模样,有些明白过来,微微牵了牵唇角,轻道,“没关系,不疼。”
玄儿只觉月下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勉强露出的笑容也虚弱不堪,心没放宽反而更加担忧了,“主人,你究竟做了
什么梦?”
月下听它问起,却是略一怔愣,发现自己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梦中景,梦中人,梦中事……
“想不起来……”
玄儿揪起一颗心,看见月下紧紧皱眉,似在努力回想,却仍旧徒劳无果,那眼神里含着淡淡忧悒和惊慌,还有丝丝
莫名的脆弱与恐惧,以及只能放弃却又不愿放弃的矛盾……
“主人,想不起来就算了,只是个噩梦而已,想起来反倒还伤神,”玄儿跳到枕头上,用头顶轻轻磨蹭月下的脸,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主人还想睡么?不想睡玄儿就陪你说话吧!”
心中一暖,月下也笑了笑,“是呵,不过一个噩梦而已……那就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我们去海边看看,当做
散心?”
“嗯!”眯着眼满足地拱了拱,玄儿这才挨着月下蜷起身子,半阖的金眸细细注视他,忽明忽暗。
片刻之后等月下闭眼,玄儿忽然抬起头,看向他脖颈间,那半掩在衣襟中的深褐色石头,刚刚如果它没看错,这石
头好像又亮了一下。
殿尊……石涅……
会跟主人的噩梦有关吗?
而不知过了多久,月下仍是未能入睡,睁开眼,素白的纱帐被窗缝间渗漏的夜风轻轻拂起,月下清明的眼底恍惚掠
过一丝迷茫。
梦中景,梦中人,梦中事……
他确实想不起来,但有一句话,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那个嗓音所说那句话,他却真的记住了
“歌儿,你是我的……我要让你记住,你的心,你的人,永远都是我的,永远……谁也无法改变……”
第二十七章:计上心头
晨间的海风有种独特的清爽味道。
苍鸥初醒,清亮的鸣叫声充满活力,而海涛也在晨风中跃跃欲试,拍打着朝阳下金红的沙滩,画下道道蜿蜒的水线
。
月下静静地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润泽海风,只觉这风仿佛能洗去他一身尘垢一身重量,飘然自在好不舒适。
闭眼,唇间逸出一丝满足轻叹,月下对着大海张开手臂。
却是忽觉眼前一暗,有人自动自发投进了他的怀抱,“月月!你这是在邀请我吗?我真是太高兴了!”
斜睨一眼,月下不予置评,昨天的气还没消,这登徒子不改陋习又来挑拨他,当然只有吃闭门羹的结果。
玄儿在月下肩膀上优哉游哉舔爪子,拿眼瞟了瞟莫宇,“臭男人,你挡着主人的阳光了,让开让开。”
莫宇闻言,突然哈哈一阵大笑,月下和玄儿对望一眼,不明白他又要如何,却见那人高马大的英俊小生猛地叉腰立
正,脸背光看不清楚,那双眼却亮得人眼花。
“哈哈哈……!”仰天又是数声狂笑,莫宇义正言辞一字一顿道,“大爷我就是月月的阳光!哈哈哈!”
完全傻眼,玄儿胡须颤了几颤,垂头叹气。
月下好在习惯成自然,莫宇绕着他打转的时候多半是这种调调,所以倒没太被他震住,可纵然如此,月下还是皱了
皱眉,转身绕过某人径自往海边走出几步。
莫宇哭丧着脸,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看见玄儿舒舒服服趴在月下肩头,对自己扮鬼脸,一个不够再换一个,小黑脸
倒是活灵活现。
不甘示弱,莫宇也龇牙咧嘴予以反击。
所以月下不经意一回头,就看见某个大男人手舞足蹈不亦乐乎的模样。
一个没忍住,月下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莫宇几乎前仰后合。
莫宇略有些尴尬地僵住动作,半晌摸着脑袋傻呵呵点头,虽然丢脸是丢大了,但能博美人一笑,也算极其划算的。
况且,还能趁机……
想到就做,莫宇一向是行动至上,眼见月下防备全无,玄儿也因自家主人那难得一笑而神游天外,莫宇凑上前去就
在月下颊上亲了一口。
被笑意熏得粉扑扑软嫩嫩的脸蛋,真是相当可口啊!
莫宇正回味无穷,忽觉臂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玄儿手脚并用,两颗寒光闪闪的尖牙一口还嫌不过瘾,大嘴一张
,正要继续。
伸手拉住玄儿尾巴,莫宇阴测测道,“小臭猫……”
玄儿毫不犹豫一口下去,亮出两颗血牙,冷森森道,“臭男人……”
月下啼笑皆非站在原地,看一人一“猫”你追我赶,在沙滩上闹腾开,两串脚印一圈连成一圈,时而小的在前,时
而大的在前,时而又突然被一个人形巨坑从中掐断。
就像现在,莫宇倒在沙滩上,四脚朝天,似乎是玄儿找到窍门,在挠他痒痒。莫宇招架不住玄儿身子小容易钻,只
有耍嘴皮功夫反抗的余力,但依月下的认知,他是不会求饶的。
果然,海风送过来那阵阵带笑的争吵
“臭男人,叫你再吃主人豆腐!叫你再吃!痒死你痒死你!”
“哈哈哈……臭猫……哈……都这么久、久了你还只会这句话……哈哈……大爷我告诉你啊……哈……用‘调戏’
这个词更……哈哈……更高级一点!”
“臭男人!竟然还想调戏主人!我咬……”
“孺子可教!嘿嘿!抓到你了!决定了月月,今天的主菜做炖煮猫肉怎么样?滋补又养颜,真是上上之选呀!”
“臭男人!”
“嗷!痛痛痛……臭猫,看我捉到你不做炖煮了,改做红烧!不!爆炒!油炸!生煎!”
朝阳已经完全从海上跃起,金光遍洒,碧波万顷。
月下远远望着那一大一小两个黑影,心中突然觉得暖烘烘,情不自禁弯起唇角,微微笑起来,抬腿正要去追他们,
却忽然察觉什么,回头看去。
九曜呆呆立在原地,直愣愣看他,阳光的碎片落在那双深红的眸子里,璀璨非常。
“九哥,”月下对他点了点头。
九曜听见他唤,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咕哝道,“你笑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
风渐渐变大,海潮盖过他难得的低声,月下没听清,“九哥,你说什么?”
“啊!”如梦初醒,九曜窘迫地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哦对了!你们早上来海边怎么都不叫我!害我睡
过头!”
月下一听,半带歉然半带无奈地笑笑,伸手指了指那边热火朝天的两个家伙,“本来是想叫你的,不过……”
还没来得及就被拖出来了。
九曜怔了怔,方才领会过来,顿时大手一挥,冲将过去,“宇弟!金眼的!你们俩合起来算计本神是不是?看招!
”
金眼的?
原来九曜就是这样称呼玄儿的?月下细细再想,忽觉心内莞尔,“这名字听起来蛮可爱的,似乎尤其适合九哥叫。
”
抬眼远眺,二人对决已经转化为三方混战。
可在月下看去,虽然这三方随便揪出两个凑一起都会不对盘,动不动就烽烟大作,拳打脚踢实属容易,唇枪舌剑更
乃寻常,但若仔细体会,他便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某种独特的牵绊。
而自己……
不知为何,月下突然在意起自己没有记忆的事来。这是第一次,他深切地感觉到失忆意味着什么,就像此刻,看着
那打成一片的三个身影,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