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贝路克（魔幻 第二卷）+番外——醉琉璃

「所以……」莉莉扬睫，水蓝的瞳孔对上不远处猩暗的眼。你才会如此的憎恨我，你恨到想杀死我了，暗鬼。因为

我玩弄你的记忆，而你却浑然未觉，直到哥哥的出现。

「所以？」撒米安不解地顺着开头的话，然后他瞧见面无表情的暗鬼，然后他沉默下去。

……啊啊，那个男人已经亲身体会过那种可怕了。

「但是这和咒术中的催眠，其实没差上多少是不是？」身为符咒士的薇薇琪提出质疑，「让对方相信术者给予的东

西，不自觉的听从术者的话做岀指令，例如傀儡不就是这样吗？」

「完全不一样。」洛可淡淡的说，「不要随便拿那样的把戏和莉莉比较。修改者的力量，怎么可能跟催眠或者被操

纵的傀儡同样肤浅？」

「不是肤不肤浅的问题，而是，」莉莉叹息的声音是一朵花落地，「而是修改他人的记忆，就像我呼吸一样的简单

，随时随地。」

「是吗？」薇薇琪发出的句子像是不能完全相信。

莉莉不会去在意，她和自己的哥哥不太一样。虽然同样拥有可怕的能力，但是莉莉其实不喜欢随便去修改别人的记

忆，因为那等同于自以为是的掌握命运，除了必须的时刻。

洛可倒很喜欢去探索真相，就只因为无聊而已。

「暂时别管修改记忆的问题了。」伊菈稍微的再将斗篷拉低一点，投给领队的暗鬼一个询问的眼神，「接下来该怎

么办？」

暗鬼走了回来，他平淡的说：

「先在这留一晚，明日出发。」

是夜。

坐在床沿边，少女赤着脚，以一种慎重的态度，慢慢梳理自己长而丰美的灰发。在夜晚间显得越发柔亮的水蓝眼眸

微微垂掩，偶尔会像不经意的投向窗外。

从少女所在的角度，能够看得很清楚，就在旅馆对边的街灯附近，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人影。

戒子，是一路尾随的灰眼睛的戒子。

「洛可哥哥，这样真的好吗？」莉莉终于将木梳最后一次的从头梳理到末端，一个柔顺的弧度。

「什么东西好不好的？」懒洋洋的语调，躺在床中央，双手枕在脑后的少年像是没有真正把话听进去，依旧不睁开

眼眸。

莉莉放下梳子，淡淡一笑，「别再逞强了，哥哥。虽然你觉得那个人，你觉得戒子是非常可疑的。」

「谁教那家伙出现的时间太刚好了。」洛可坐了起来，他的表情有些不悦，但不知是对谁，「我没办法知道他的来

历。」

「明明是自己的错还怪罪到别人身上。」莉莉甜美的语气却隐含指责，「是你决定要用力量的，没人逼迫你，哥哥

。当你使用的时候，不是已经预料到你的结果？」

「是啊，无法探索的探索者。」洛可不高兴的别开脸，有时候他会讨厌妹妹这样的犀利跟不留情。

听出声音明显的自嘲，莉莉半侧着身，伸手摸了摸哥哥的灰头发，代表安贝路克家族的特征之一。

洛可拨开少女安抚的手，换他爬下床去站在窗户边，眼瞳里是戒子瑟缩的身影。

萨那的日晚温差很大，而洛可·安贝路克还没有到连血是冷的地步，即使他的态度不好、说话恶毒。

「我还以为撒米安或伊菈是充满同情心的。」洛可别扭的找着借口。

「那也得他们有看到，哥哥。」莉莉坐在床畔，月光照下，使得她像一座优美的女神像，「你忘记了吗？这一排房

间住的只有我们。」

「还有暗鬼。」洛可不甘愿地补充。

「虽然暗鬼一定也有看见。」莉莉打住了话，美丽的眸流转似笑非笑的色彩。

「如果那个人会因此产生同情的话，我安贝路克的姓氏都可以拿来倒着写了。」洛可对这样的眼神啧了一声。

「唔，那还真不好听。」莉莉中肯地做下结论，「安贝路克是个好名字，除了过度沉重的这一点之外。

「这种话别说给我听，莉莉。」洛可不喜欢这个话题。

「对不起，哥哥。」莉莉轻声叹息，她的眉眼堆积淡淡的悲伤，「我没有故意要……」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洛可伸手阻断，「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等时间一到，看你要怎么说都可以。」

「哥哥！」莉莉低喊，她的眸里有一种无法释怀的怨怒。

「别管这些那些了。」出现一刹那的沉稳，又迅速被年轻的气势所取代，洛可瞥了窗外一眼，那身影让他看得有点

火大。他咒骂了几句无意义的话，随手抓起晾在椅背的斗篷。

「要，下去吗？」莉莉微微一笑。

没有回答，藏起自己目前遭通缉的面容，洛可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听着楼梯板传出的声响，莉莉低头凝望自己的手。

修改者，修改所有记忆的人。

──哥哥，我要对不起你了。

莉莉闭上眼睛。

天是暗的，风是冷的，进入夜晚的萨那令人不自觉的微微发抖。

衣物单薄的戒子却不觉得冷，很奇怪，但他的确不会感到寒冷，连他自己也不懂。

掀动唇瓣，吐出的只是几个瘖哑的单音节，戒子摸摸自己受到伤害的喉咙，那里大概一辈子都不能说话了。

「你是怎样？」年轻而且不悦的语调自上落下。

戒子慢慢的仰高头，清澈的灰眼珠映入穿着斗篷的灰发少年，少年的蓝眸又灼又亮，在黑夜里像燃烧的焰火。

「你到底想怎样？」即使压低，但仍是藏不住声音旺盛的跃动。

戒子怔怔一样的望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洛可。

「你一路跟着我们。」洛可充满骄傲的眼神不客气地压迫对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戒子露出茫然的表情，像是没办法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因为你们救了我，因为我不知道能去哪

里，因为我甚至不知道从何而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戒子自己也不明白。

洛可感到不高兴的眯起眼，但他终究没有真正的发作。

「我先不管你是为什么。现在，跟我进去。」洛可态度强硬的一把拉起戒子，后者只能困惑的站起来，「你冻死在

外面的话，麻烦的可是我们。」

冻死？戒子忍不住咬着下唇，连寒冷都感觉不到的自己，真的会冻死吗？

旅馆二楼传来窗户轻轻拉开的声音。

洛可仰高头，借着路灯的照明，可以清楚看见少女柔和的轮廓。

「莉莉？」他低喊。

灰发蓝眼的少女轻托下颚，唇畔彷佛停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眸底映着光，像夜空的星子闪烁。

「哥哥真温柔呢。」莉莉含着笑说，没有人知道她刚才在房间里做出要背叛兄长的决定。

「进去睡觉，莉莉·安贝路克。窗户开那么大，你是想感冒吗？」洛可不善地撇撇唇角。

「唔，看样子是忘记了，哥哥。」莉莉改趴在窗缘，银灰的长发随夜飘散，她轻喃的嗓音细微，倒不如说像是自言

自语，「我怎么可能会感冒？死人是不会感冒的。」

洛可只看见少女的嘴唇似乎蠕动，他并没有听清楚。

「莉莉？」洛可心存疑问的又喊一次，他不明白妹妹在想什么。

莉莉伸出一只手，洁白的肤色，她朝着兄长的方向挥了一下。

「没事的，哥哥，你和戒子还是快些进来吧。」莉莉压按住飞扬的发丝，明媚的眼角勾扬，意有所指地瞥了灯光全

暗的隔壁房间一记，「否则哪……」

「否则怎样？」洛可回给二楼一个凶恶的眼神，「你那种暧昧不明的语气真教人讨厌。」

莉莉毫不放在心上的轻笑起来，她缩回身子，窗扇总算如洛可希望地关上，阻隔户外的冷风。

洛可回过头望着戒子，实验下的幸存者，真的只是偶然而已吗？

不觉洛可内心所想，戒子垂着眸，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比出了谢谢两字。

「你是在……道谢吗？」洛可怔愣一下，年轻的眼瞳终于多瞧他几眼。

戒子的声带振动，露出温驯的笑容。

不自觉的搔着短发，灰发蓝眼的少年总算暂时压下对于戒子的敌意。

「明天要跟要走都是你的自由，难听的话先说在前面，不会有人保护你的，自己的命只能自己顾。至于今晚，你到

撒米安的房间去待着，他那边只有一个人。」

戒子默默的听进去。

向柜台的服务员表示戒子是自己的同伴，洛可朝后边的戒子一扬下巴，要他自动跟上。

当敲门声响起，原本已经半睡的魔法师忍住拿枕头盖在头上的冲动，抓着凌乱的长发，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床铺

。

门一拉开，撒米安半眯着眼，那张年少的脸庞让他不由得考虑起接下来的动作。

「你敢当着我的面关上就死定了。」洛可一脚直接先卡入，蓝眸吊高，显示警告的意味。

撒米安叹气地放下手，将门打开，跟在少年后面的戒子令他不由得吃一惊。

「他今晚要借放你这。」洛可的口气不容许他人拒绝，「就这样，再见。」

「谁跟你这样那样啊？」魔法师一把扯住少年的衣领，压低的嗓音含着抗议，「凭什么丢到我这里来？」

「不然要丢谁那里？」洛可挑高眉梢，「你以为我是找你麻烦，才特意找你的吗？」

「……是很像。」虽然不想说，但撒米安还是承认。

「我懒得跟你争这种无聊的事。」洛可瞪着他，「第一，戒子是男的吧。」

「我的眼睛没问题。」撒米安等待少年接下去的话，「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要他过来我和莉莉这边吗？」洛可投给魔法师鄙夷的眼光，「还是要他去跟伊菈、薇薇琪一起挤？

撒米安·以瑟，你是睡到连脑子都忘记带出来不成？」

够恶毒的批评。撒米安的唇边肌肉抽动一下。

「怎么，还有疑问吗？」洛可一副施恩的表情。

「不，没有了，我哪敢还有。」撒米安很识相的没提出为何不塞给暗鬼这样的问题，那个红眼的男人凡是常识之内

的事情，一律不用考虑到他身上，「算了，只是借放也不会怎样，一晚而已嘛。」

「除非你想自己多留一天。」

「我又没这么说……」撒米安呢喃的抱怨，他的目光接着一转，充满易亲近的色彩，「总而言之，先进来吧。放心

，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低级的玩笑。」洛可在旁哼了一声，同时将迟疑的戒子推入魔法师的房间，并反手关上门。

拨了拨沾上夜间湿气的发，洛可的脚步不是朝他和莉莉的房间走去，反而是绕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是暗鬼在的地方。

房内的灯没开，但月是亮的。

洛可能够看见拥有血色之眼的男人正坐在床边，阴影是最符合的背景。

「我来看我的剑。」洛可漫不经心的说，切换了灯源的开关，完全没经过主人的同意。

微弱的光闪烁几下，下一瞬间大亮。

暗鬼的眼很平淡，未曾出现丝毫的动作，彷佛暗与亮皆是相同的。

「顺便来看你。」少年扬眸间的笑意充满戏谑的意味，那是一个属于这年纪该有的眼神。

暗鬼其实怕看到少年另一面的荒凉，那不是少年要背负的。

「我的剑还好吗？」洛可问着明知故问的问题。

「你自己可以看见。」暗鬼淡淡的回答，「它在床头柜，很好。」

「不好的话干嘛交给你？」洛可靠近红眼的男人，年轻的嘴唇几乎要碰着了男人的发。

暗鬼将少年拉低，长茧的手指轻轻摩挲那张未成熟的脸庞，最后停在自己造成的疤痕。狰狞的伤，永远失去视力的

右眼。

洛可放任男人的举动，像只偶尔温驯收起爪子的猫。

「你让他进来了。」暗鬼的手继续描绘少年的脸孔。

「只是进来而已。」洛可闭上眼，「今天晚上我要留在这里，那个人的事，其他的事，莉莉会帮我处理。」

「真是贴心的妹妹。」暗鬼的低语由讽刺构成，淡淡的刮过少年的耳膜。

洛可只能装作没听见。

这一天晚上，戒子做了一个梦，一个持续多日而且令他觉得恐惧的梦。

梦里，看不见面孔的人总是对着他说：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快了……我亲爱的……你的任务就快要结束了。

接着，那张模糊的面孔就会拉开唇角，露出一抹让他深深感到颤栗的微笑。只有在这个时候，连寒冷也感受不到的

自己，才能真正地体会到窜入体内的寒气。

但是只要梦醒后，戒子就完全不记得。

每一次都一样。

第九章

今天萨那的早晨很吵，吵得要死。

整个人闷在被子底下的洛可探出头，顶着乱七八糟的灰发，发下的蓝眼透露无法忍耐的不悦。

「吵什么？」洛可甫睡醒的嗓音残留沙哑，他问着站在窗前俯视街道的男人，「在吵什么？」

暗鬼收回视线，原本就鲜少情绪的面孔，此刻更是找不出丝毫异样。

但是洛可就是知道一定发生什么了。

暗鬼紧紧盯着灰发蓝眼的少年。

没有被对方莫名的眼神惹动心绪，洛可只是随手抓理头发，蓝眸冷静的反望回去，连先前被吵醒的不悦感都一并压

下。

「是萨那的士兵。」暗鬼开口，犹如清晨薄雾般要冻澈心扉的声音，「他们在找人。」

「找人？」洛可穿好鞋，仰高的一双眼眸犀利，笔直对上前暗部队长的红瞳，「我不知道萨那的士兵连民间悬赏都

要管。」

「他们不管。」暗鬼一把拉上窗帘，杜绝外界可能的窥视，「但他们管敌方的间谍。去叫所有人立刻准备好，麻烦

来了。」

「谁是间谍？」洛可沉下脸，抓起摆置床头柜的巨剑。

「红眼的男人、年轻的魔法师、美貌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双生兄妹……旅馆老板不可能忘记昨日有投宿并符合特征

的一群客人。」第一时间掌握消息是暗鬼会做的事，「必须在今日用最快速度出城，对方很快会查到这。」

「间谍怎样也轮不到我们来当，被陷害了。」洛可跟在男人身后离开房间。

「无论是不是被陷害，事情发生就是发生，需要考虑的只有解决办法。」

「那么先考虑如何离开这……莉莉？」洛可的低叫在看见自己的妹妹后发出。

「哥哥，似乎出事了。」灰发蓝眼的少女以一种略带急促的语调说，「我瞧见街上有士兵，其他人现在在我房里。

」

「唔，刚好省下敲门的麻烦。」洛可像是笑的扯开唇角。

昨夜只有少女一人独睡的房间，此刻是容纳了所有的人，甚至连不算在同伴内的戒子也待在里面。

蓝发的魔法师抢在少年之前开口，「总不能丢着不管，如果要骂的话，先考虑昨晚是谁将人塞到我这的。」

「我什么都没要讲，你急什么？」洛可皱了下眉。

撒米安摸摸鼻子，本来还以为少年一定会抱怨的，看样子是自讨没趣。

暗鬼环视众人一圈，眼神既冷且淡，彷佛没有一件事情可以使他慌乱。

「萨那发出通缉令，对象是红眼的男人、年轻的魔法师、美貌的女子、十六七岁的双生兄妹，罪名为敌方间谍。」

「暂停一下，你在说谁被通缉？」撒米安举起一只手。

「任务的所有人。」暗鬼说，声线是一贯的漠然，带点金属的味道，「想自保的话就省去废话，立刻行动。」

「连问为什么都不行吗？」撒米安略略的挑扬眼角，碧绿色的眼珠并不是单纯要找碴，「前脚刚到，通缉令跟着马

上出来，萨那的行政效率哪时候好得这么过份了？」

「现在。」猩红的瞳瞥视。

「唔，他是在开玩笑吗？」薇薇琪颇为认真的拉拉伊菈的衣袖。

伊菈转过视线，「我想，暗鬼没学过那是什么东西。」

「离题了吧……」安贝路克家的女孩对着兄长低喃，有丝喟叹，「双重的通缉身分？哥哥，我们真的要不出名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