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心 上——妖濯

赫连叡仔细打量，笑道：“天下之佳人，莫若容国；容国之丽者，莫若凤凰；凤凰之美，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嫣然一笑，惑阳城。”他凝神瞧着慕容初，眸中流光滑彩，满是怜惜之意。

慕容初含羞不理，转过身去。赫连叡走近一看，只见案上满满摆着琼珠玉翠。有青司南玉佩，晶莹剔透；碧玺八宝手钏，制作精巧；虚海鲛绡蓝水缎，华美无双；铜胎画珐琅扁方瓶，釉里红松竹梅纹玉壶春瓶，工艺卓绝。

赫连叡环住慕容初，将头搭在他的肩上，调笑道：“怎么收拾出这些来？莫不是凤凰的嫁妆？”

慕容初转过身，灿然一笑：“明日便是帝姬洗三的日子。凤凰在想该送些什么给小帝姬。”慕容初说着，拾起案上的碧玺八宝手钏和青司南玉佩，明眸含波，为难道：“陛下快来为凤凰选选。这青司南玉佩之地温润，帝姬若带着，将来长大之后一定温润如良玉，叫人敬佩喜欢。这碧玺八宝手钏也是极好，碧玺珠颗颗圆滑，精巧可爱，又可别在胸前做配饰，相信帝姬带着也是可爱好看的。凤凰挑了好些时候也不能决定，陛下快来帮凤凰看看啊！要不都送给帝姬怎么样？”

赫连叡转过慕容初的身子，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温柔浅笑道：“只要是凤凰送的，有什么不好的？”

慕容初推开赫连叡道：“凤凰又不是送给陛下东西，陛下怎么可以就说什么都是好的？还不知道小帝姬喜不喜欢呢？”

赫连叡眸光明亮，笑吟吟瞧着慕容初道：“看来，凤凰真是喜欢孩子！”

第二十章：颐养韶华为君幸（下）

慕容初嫣然一笑：“孩子多可爱啊！单纯不知世，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的吃和睡。这种日子真让凤凰羡慕得紧！”

赫连叡拥过慕容初，在他唇上亲吻一下，邪邪笑道：“你若喜欢，也可以像孩子一样生活。对着朕撒痴撒娇，朕一定容忍让着你。”

慕容初脸色红得如沁血一般，轻捶赫连叡的胸口，娇娇笑道：“凤凰才不要呢。陛下一定欺负凤凰。”他这样的娇羞是直逼人心的。

赫连叡朗声笑了，笑得那样明媚，那样开怀。侍立在旁的侍从们微微咋舌：那真的是平日威严无比，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下至尊吗？

赫连叡握住慕容初的手拥他入怀，炫然一笑道：“凤凰博古通今，诗书礼乐无一不知。今日皇叔要朕尽快为帝姬想个封号。朕一向在诗词歌赋上有限，不知凤凰可有什么好想法，说几个与朕听听。”

慕容初揪着赫连叡的袍子，扬头笑道：“陛下文韬武略怎么会没想法？陛下促窄，可是想考考凤凰？只是凤凰孤陋寡闻，恐怕要叫陛下失望了！”

“小妖精，朕知道你有想法，快说来听听。”赫连叡拉过慕容初，一个转身在一旁的榻上坐下，满含笑意道。

慕容初依偎在赫连叡胸前，眼波如水，笑道：“内务府难道没送几个来给陛下参考参考？”

赫连叡道：“左不过是那样些吉祥的字样没什么好说的。”

慕容初低头沉思一会。只见寝殿内的红罗斗帐，绡金卷羽，华贵艳丽，濯然生辉。西窗之下一对红烛高照，灿若星辉。用的是特制的紫铜雕蟠龙翔飞云的烛台，烛火点得久了，铜器上积满了烛泪累垂，宛若珊瑚枝一般。寝殿静谧，那烛光通明如炬，柔和耀目。似水流年一般静静淌过。慕容初笑道：“不知陛下觉得颐华这个封号怎么样？颐者，养也。华，年华，韶华之意。取封号颐华，以示陛下希望帝姬可以颐养韶华，一身无忧。”

赫连叡反复念了几遍，眼中闪过灼热的光芒：“颐华，颐华……果然好封号。凤凰果然博学。”赫连叡搂住慕容初低头赞道。

慕容初含羞一躲：“陛下就不要笑话凤凰了。凤凰的小见识怎么会入陛下的法眼？”

两人正说笑着，花容，月影在门外道：“回陛下。御膳房送炖品来了。”

赫连叡赫然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未用膳，拉起慕容初的手，道：“和你闹了这些时候，朕都忘了还没吃东西。快过来陪朕吃些，也叫御膳房给你备下了一份。”

慕容初推辞说：“凤凰不饿。”赫连叡不肯，执意拉着慕容初一起吃了些方罢。

今晚月光很好，琉璃灯七彩的光辉亦夺不去分毫。夜阑人静，月光洒下，如轻纱般将万物覆盖。穿过树叶的缝隙，地面上点点的银光，拼凑出一幅幅美丽的图案，静谧安逸。

赫连叡沐浴回来，慕容初亦换了一身云锦睡袍，长发未绾，斜斜靠在一个富贵同春抱枕上。

赫连叡走近搂过慕容初，微微一笑道：“朕累了一整天，可否劳驾凤凰为朕吹奏一曲解解乏？”

慕容初闻言掩袖轻笑，一面命子衿将自己那管冥箫拿来，一面道：“凤凰本不愿‘劳驾’，既是陛下请求就勉为其难一下吧。”他柔声轻笑，含娇细语逗得赫连叡一径笑骂：“小妖精！”

慕容初举箫吹奏，吹得是《一张机》。

“一梭才去一梭痴。丝丝缠乱犹不识。菱窗院外，紫竹凝咽，曲曲是相知。春尘早惹旧织衣。红粉香坠难梦离。黄花碧草，秦人巷里，夜夜莺儿啼。”

那箫声悠远清浪，三回九转，有一种似有似无的缠绵，在静夜里犹如一缕春日和煦，暖人心扉。赫连叡垂眸听着。慕容初一曲终了，赫连叡还沉浸其中。许久，才神色一恍道：“怎么就结束了？朕还没听够呢。”

慕容初低下头，轻抚着冥箫，道：“陛下，时候不早了。凤凰得太医叮嘱，不能伺候陛下。陛下还是早早翻绿头牌的好。”

赫连叡拉过慕容初的手，邪邪笑道：“凤凰在这里，朕怎么召幸其他人？”

慕容初闻言慌忙起身，曲身行礼道：“是凤凰考虑不周。请陛下恕罪。凤凰这就遣人收拾东西搬走。”说着，忙忙转身向窗外唤道：“来人。帮本宫收拾东西。本宫这就搬回阿房宫去。”

赫连叡一把将慕容初拉住，搂在怀里，咯咯笑道：“凤凰回来！朕的话都还没说完，你就这样急。朕的意思是朕只要你，不需要别人。凤凰怎么就先急着把朕往外推了？倒是像和朕赌气似的。”

慕容初垂下眼帘，温婉柔顺道：“可是凤凰不能侍奉陛下，留在这里也是没用，还不如回阿房宫去，免得打扰陛下。”

赫连叡微微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朕不是说过不许提回阿房宫的事吗？”见慕容初垂着脑袋，一副楚楚委屈的样子，赫连叡又好气又好笑，盈盈笑道：“难道在凤凰眼中真就是个色中恶鬼？朕看起来有这么欲求不满吗？”

慕容初扑哧一笑。赫连叡将他紧紧拥进怀中，道：“朕只要你陪着，什么都不用你做，好不好？”

慕容初含了七分的笑，三分的娇嗔，点了点头。

夜深人静，星空璀璨。乾元殿紫铜鎏金大鼎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乾元殿里鲛绡帐飘飘摇摇，梦悠然的香气直欲催人睡去。

赫连叡一身明黄色的睡袍侧卧在宽大的龙床上，含着笑，一只手拢着已经睡去的慕容初，一只手留恋的一遍又一遍的抚着他散落的秀发。

慕容初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睡得深沉，伏在赫连叡胸口上的脑袋轻轻地摩挲着，可爱极了。

赫连叡嘴角含笑，一脸的幸福安详。

次日大早，赫连叡微展星眸，朦胧间竟不见慕容初在身侧，慌忙端坐起身。只见慕容初一袭海云竹纹宫装，长长曳地，端坐在镜台前。镜中的慕容初经珠不动凝两眉，铅华销尽见天真。

赫连叡撑着身子，半卧在床上，含笑看着慕容初许久不说一句话。

慕容初透过铜镜早已看见赫连叡醒了，见他一直不说话，也没开口。最后被赫连叡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转头笑道：“莫不是凤凰脸上沾了东西，陛下怎么一直看也不提醒凤凰？”

赫连叡起身，轻轻在慕容初额上亲吻一下，笑道：“好了，这下可没东西了。”

慕容初转过脸，仔细审视铜镜中的自己。许久才意识到是赫连叡打趣他，嗔道：“陛下一早就欺负凤凰！”

赫连叡宠溺的搂过慕容初，只见铜镜之中，两人相依相偎。赫连叡颜如舜华，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慕容初风娇水媚，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赫连叡的手指轻轻滑过慕容初的脸，莞尔笑道：“美人如花隔云端。凤凰的美介于真实和虚幻只见，让人想要一头扎进去一探究竟。朕自然是百看不厌。”

慕容初拢一拢鬓发，淡淡微笑道：“陛下今日不是要去给帝姬洗三吗？怎么还不洗漱？”

赫连叡笑道：“不急。洗三的仪式巳时才开始，现在才是辰时。早得很。”赫连叡说着一壁伸手将案上的如云叠翠冠拿起，为慕容初戴上。赫连叡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慕容初的发。他凝神敛气，仿佛在触摸神迹一般庄重。

见赫连叡起身，花容，月影领着宫人伺候洗漱之物进来。赫连叡洗漱过后，和慕容初用过早膳，才一起往怡景阁来。

第二十一章：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日的天气极好，阳光明明媚媚，洒落一地。春风徐徐，拂过上林苑的佳木，带来一片悠然的生机。太液池水光潋滟，池中数荷油油绿绿，犹如娇羞的深宫女子，垂首可爱。蓬莱仙境在远处若隐若现，空蒙悠远。

赫连叡携着慕容初的手逶迤往怡景阁走来。怡景阁和明昔殿毗邻，乃是明昔殿的阙楼扩建而成，上上下下，精精巧巧的三层屋子，雕梁画栋，水榭歌台，瑰丽不凡。怡景阁采光极好，通年温暖如春，阁中草木常年茂盛。是个极好的住处，可见赫连叡对宋妃的宠爱。

怡景阁楼台高耸，阙楼高阁恍如直插云霄一般。慕容初大病未愈，一路攀阶而上，便有些体力不支，微微气喘。

赫连叡搂过慕容初笑道：“这样的身子，早上还闹别扭不肯吃药。”

慕容初把唇一瘪，委屈道：“凤凰最怕吃药了，那样苦！”

赫连叡搂慕容初入怀携着他一行走，一行调笑道：“不怕。以后朕用最嘴你不就不苦了？”

慕容初大窘，正低头不好意。只听闻身后，有人恭声请安：“陛下，梓童万安。”

慕容初转头，只见一个四十来岁，剑眉星目，气宇不凡的男子依依然站在那里曲身作揖。他一身紫气东来绣蟠螭蟒纹长袍，胸前别搭着万寿同春花样的鎏金别针，头上高高竖着双龙抢珠紫金冠。仪态万方，贵气逼人。

慕容初心中了然，曲身行礼道：“泽王爷万福。”

赫连傥虚扶一把，眼波微转，颇有意味地一笑：“慕容梓童好眼力！本王近来深入简出，不常在宫中行走。慕容梓童竟认得本王？”

慕容初心下一动，盈盈浅笑，解释道：“泽王爷仁义无双，武功谋略堪称天下典范。凤凰遥慕已久，早已经将王爷的风采气度铭记于心。今日有幸一见，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赫连叡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道：“慕容梓童果然好口才。”

“凤凰不敢。”慕容初不动声色，曲身行礼浅浅一笑。

三人行至门口，只闻得阁内莺莺燕燕齐聚。一会听这个娇颜软语：“皇后娘娘，陛下可赐下小帝姬的封号了？”一会那个又声如银铃，嬉笑答道：“妹妹的消息原来这样迟，陛下早颁下旨意，帝姬赐封号‘颐华’。”这个又道：“颐华，颐华，真是好封号。颐养韶华，真真是意境深远。宋妃娘娘一朝得女，又是皇上的皇长女，以后一定荣宠更甚呢！这样的福分咱们姐妹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一时欢声笑语，温言软媚不断。

只闻得一声：“皇上驾到。慕容梓童驾到。泽王爷驾到。”

怡景阁顿时敛声屏气，行礼有序。怡景阁内花团锦簇，珠围翠绕，皇亲贵胄，宠妃宫婢，侍从内监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的人，身上玲珑脆响，竟连一丝咳嗽之声都不闻。

赫连叡大阔步进来，举手投足尽显风流。他笑意吟吟道：“大家都起来吧。今日是帝姬洗三。皇族盛世，大家都是自家亲戚，何须多礼？”

众人山呼万岁慢慢起身，殿内琳琅叮咚，裙袂飘飘。

皇后苏禾闪身上前，含笑瞧着慕容初，柔声道：“慕容梓童的身体可好些了？”

众人闻言一时都将目光投在了慕容初身上——这个天下人称颂‘倾国倾城第一人’的美人。这个从未见面，却将泽皇的宠爱一丝不剩全都夺走的男人。

众人看向慕容初的眼光复杂而又矛盾，嫉妒而且羡慕。唯有一点是让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的。他是一个美人！他的美，妖而不浊，清且濯然。他萧萧肃肃，风流妩媚，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他的存在，让怡景阁中所有的温香软玉都失去了颜色。他让女人愤怒疯狂，他让男人心向往之！

这是慕容初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端庄高贵，母仪天下的皇后——苏禾。因是帝姬洗三，皇后按品盛装而来。乌黑的秀发用九支累金丝凤凰簪将飞仙髻牢牢绾住，一身纯黄色倒领的广绣流仙裙用大红色的镶金丝线密密实实的绣着两只展翅欲飞，栩栩如生的凤凰。通身的雍容华贵。

然而除却那一身的繁冗的衣饰，她给慕容初的感觉就像一个邻家的姐姐，眉目清秀，算不上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却是百般耐看的，温婉宁和。这让慕容初想起了过世的姐姐。

慕容初仪仪上前向苏禾行礼：“皇后娘娘万福。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凤凰已经好多了。自凤凰入宫以来多蒙皇后照拂，却一直未能向皇后请安，凤凰心中惶恐。”

苏禾上前虚扶一把，掩唇笑道：“梓童客气了。”皇后纤长的手白如凝玉，小指上长有一寸的指甲用豆蔻染的通红，微微一动，宛若红光滑过，看得人触目惊心。

赫连叡拥慕容初入怀，笑向众人道：“慕容梓童的身体如大家所见，只是偶有不适。朕最近听闻后宫之中流言四起，所说所谈甚是难听。朕相信朕的爱妃们都是贤良淑德，系出名门，对这等无稽之谈，自然是不会相信，更加不会多加理会的。是吗？”他眼波似水，满是柔情，他的目光带着怜惜宠溺，轻轻拂向慕容初。

慕容初心中一动，感念他的细心。对于宫中那些不堪的流言，子青子衿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去计较，不想去分辨罢了。

第二十二章：遥怜小儿女

赫连叡紧紧搂着慕容初，冷眼扫视众人，他这一拥，用意昭然若揭。众妃嫔早已低头含愧，不敢言语只曲身道：“嫔妾不敢。”

明妃越众上前，盈盈浅笑道：“慕容梓童身份尊贵，有谁敢乱嚼他的舌根子。陛下安心便是。”她上身着芽黄对襟褙子挑着一丝丝朱红团花明纹，下身一条湖绿细褶百合裙，宝髻松松偏在一边，五尾侧凤珠钗绾成鸾凤凌云髻，端得是端丽冠绝，明艳逼人。慕容初心下了然，这等姿容难怪赫连叡会动情让她以婢子之躯怀有龙裔，一路荣宠成为皇妃。

赫连叡不答言，只含笑看着慕容初。明妃有些讪讪，勉强笑道：“陛下有好些日子没来明昔殿了。浔儿想您的紧呢。最近浔儿的骑射功夫长进了好些。臣妾日前还哄他说，要是他长进了，陛下一定会带他狩猎。这两日，浔儿一直缠着臣妾，要臣妾去请陛下带他狩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