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
“我叫叶轶群,不是‘叶叶’。”叶轶群冷面冷口地说到。
重樱无措地看着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叶……”
“阿樱,别理他,我们出去买缠糖吃好不好?”莫惜华走了过来,对重樱说。
重樱看向他,有看看忽然双眼放光的叶轶群,“带叶一起去。”
“不行。”莫惜华坚决反对,“他是坏人。”
“叶不是。”
“惜华,你为什么宁可和一个傻子上街也不愿意跟我多待一会儿?我这么惹你讨厌么?”叶轶群见他亲亲热热地拉着重樱往外走,顿时不悦。
莫惜华外头,“你若放弃娶我的念头,我倒是可以交你这个朋友。”
叶轶群咬牙切齿,“你当真不愿?”
莫惜华点头,表情很是坚决。
叶轶群叹息一声,“好罢。”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喜欢莫惜华,就在看见莫惜华的那一刻,他明明白白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就是这个人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多多少少看出了莫惜华的性子,认死了就不愿更改。那么,退一步,他和莫惜华还能做兄弟朋友。
闻言,莫惜华立刻露出了笑容,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叶轶群好脸色看,“那么就一起上街罢,我多买一份缠糖。”
重樱好像是明白了莫惜华的意思,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跑过去向叶轶群伸出手来,“叶,叶,上街吃糖。”
那一刻,叶轶群对重樱的印象也不是那么差了。前尘往事已一并过去了,现在的重樱不过是个孩子,他再计较下去,反倒是他不够豁达了。这么想着,叶轶群脸上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下来。
第十二章
楚云飞见三人有说有笑的直至傍晚才姗姗归来,眉头微皱了一下,神色只有瞬间的变化,很快就恢复如常。
面容平静无波的楚云飞任谁都看不出他正在生气,连莫惜华也是直到走进了些才发觉,“云飞,谁惹你生气了?”他问完,又有些心虚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一桌言行,都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的问题就行了。
楚云飞当着叶轶群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动动唇,“没事。”虽然面上风轻云淡,但是那声音,就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
“真的?”
“嗯。”楚云飞点点头。
莫惜华垫脚拍拍楚云飞的头,“你奔波这么多天,今天早点歇息,别累坏了。”他笑眯眯的模样看上去无辜又惹人怜爱,让人无法再接着生气下去。
摇摇头,楚云飞从小就拿他没辙,这一次也不例外,“快去用膳罢,莫世伯等了好一会儿了。”
他点点头,拉着重樱率先走了进去。
“原来惜华口中的‘云飞’,就是大名鼎鼎的玉树公子,着实令我意外。”叶轶群拱拱手,“在下叶轶群。”
“我与惜华自幼相识,他素来不在江湖露面,知晓我与他两人关系的并不多。”楚云飞拱手回礼,表情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惜华曾说过若我有你一半的好,他就会考虑嫁给我,现在看来,果真是半分希望都没有。”叶轶群不禁有些叹惋。
虽然心知那不过是莫惜华的托词,但自别人口中听到,楚云飞还是感到了一阵意外的喜悦。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哪里,叶二公子过奖了。”
“云飞,轶群,怎么还不进来?”莫惜华的声音远远传来,话音未落,他又嚷嚷了一句,“啊,我的凤爪!”
楚云飞笑了一下,估摸着或许是莫惜华被重樱抢走了爱吃的菜,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莫惜华此刻沮丧的表情了。
明明都二十多了,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像惜华如此率真的性子还真不多见呢。”叶轶群道,表情里透露着怜爱的意味。
楚云飞微微收敛了笑意,低声应了一句,先于对方一步往莫惜华所在的地方走去。
转眼到了夏季,莫惜华更加活跃起来,带着重樱四处乱转,游湖赏荷,成天不见人影。楚云飞习以为常,着手处理自己逐步从家父手中接手的家业。
一日,他与一位商人约在一艘画舫上洽谈生意。商人特意请来艺妓献艺,就是此时,楚云飞见着了意料之外的人,“……秀怜姑娘?”
一袭嫩绿裙装的秀怜怀抱琵琶,依旧是初见时的冷艳柔弱模样,她微微福了福身,道:“楚公子,好久不见。”
“这可真是巧了,我特意从封城请来的秀怜姑娘,本想让楚兄惊艳一番,未想到你们二人早已相识。”盐商郑顺抚掌一笑,“既是如此,秀怜姑娘一同坐下用膳如何?”
秀怜对着郑顺行了一礼,“这是秀怜的荣幸。”
席间,秀怜有意无意的与楚云飞目光相接,美眸含笑,柔情脉脉,楚云飞权当未见,只顾与郑顺谈笑风生。
生意谈成之后,楚云飞送别了郑顺,独自回府,在路上又被等候多时的秀怜拦了下来。
楚云飞的眉头皱了一下,复又松开,“秀怜姑娘,你是有什么事?”
“莫非楚公子当真不记得了?九年前在西行之路上,公子曾救过秀怜。”
楚云飞敛眉沉思半晌,缓缓点头,“似乎确有此事。”当年他随父亲去往西域,在路上救过一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在对方清醒后不久就离开了,连名字都不曾留下,他也很快就将此事淡忘,没想到秀怜一直记到了现在。
“秀怜多谢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多年来秀怜一直在找寻公子,如今秀怜要全力报答公子的恩情。”秀怜弯下腰,神情虔诚无比。
“不必如此,我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换作他人也定会对你施以援手的。”楚云飞无意让她报恩,立刻推辞。
“无论如何,都是公子救了秀怜,秀怜无以为报,愿在公子身边做牛马,还是说——公子嫌弃秀怜青楼出身么?”秀怜抬头问到,那双细长美丽的眼睛里立马充盈了泪光。
楚云飞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只是——”
“那就请公子莫再拒绝秀怜了。”她微微一笑,“秀怜虽然出身青楼,但记账的能力还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想为我做事?”
“秀怜听郑老板说您最近辞了账房先生,这才毛遂自荐,若公子不嫌弃,秀怜愿为公子做事,分文不取。倘若秀怜不能胜任,公子也大可将我辞了去。”
楚云飞剑眉微扬,“可你不是得回封城?”
秀怜笑不露齿,完全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此事秀怜已经处理好了,多谢公子关心。”
看来,他是不得不收了这位女账房先生了。秀怜已经断了一切后路,他还能再说一句“不”么?楚云飞无奈地应下。
只见秀怜闻言后,喜上眉梢,笑靥动人。
莫惜华见着秀怜时,着实吃了一惊,“秀怜姑娘?”难道她是为了云飞来江南的?翠环说得不错,她果真不简单,寻常青楼女子,哪有这本事能找着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想到这里,莫惜华的心霎时沉了下去。
“她现下是我的帐房先生。”楚云飞坐下喝茶,“过几日,慕容公子与他的夫人就要离开了,你先前也喜欢秀怜得很,让她给你做个伴也不错。”
莫惜华原先还有些闷闷不乐,现在听楚云飞这么说,顿时笑逐颜开。
站在一旁的秀怜面上温和,心里却有些不高兴,她知道楚云飞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却也只能装作不明白的样子笑语晏晏。
翌日清晨,莫惜华还在睡梦中就被自家丫鬟给叫醒了,“公子!公子!快起来公子!”
他颇不高兴地睁眼,声音都是带着睡意的沙哑朦胧,“怎么了?”
“有,有一个老乞丐正在楚府门口闹呢,说是要杀了楚少爷……”
闻言,莫惜华顿时睡意全无,迅速清醒过来。他腾地坐起身,面目狰狞,倒是把丫鬟给吓了一跳,“公、公子?”
“你说有人要杀云飞,还是个老头?”莫惜华脸色稍缓,问。
丫鬟点点头,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结果莫惜华居然就躺了回去,为自己盖好被子,“痴人说梦,云飞要是连一个不知名的老乞丐都摆不平,也不用再在江湖露面了。”
丫鬟问:“公子不去看看?”
莫惜华不答话,慢吞吞起了身,披上罩衫后一个闪身就掠出了门去。
楚云飞站在自家门前,冷眼看着面前一副乞丐打扮的老者,“老人家,无事请回。”
“楚云飞,你还当真没听见老朽说的话么?别以为你年纪尚轻习得一身武功就可以恃才傲物了。”
楚云飞双手负于背后,“这自然不会,在下的武功与前辈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老者双目紧闭,似是不能视物,但言语依旧犀利如刀,“你兄长当年向我挑战,用计弄瞎了我双目,而你,倒也算是与他一脉相承了。”
脸色蓦地一沉,楚云飞低声道:“令郎不务正业,我将一间酒肆交予他打理,却半点不见业绩,不过半年赔的银钱都足够我再开一间了,而今不过是将他赶了出去,银钱债务一笔勾销了去,您却来此兴师问罪,是何缘故?”
“赶走?”老者双手握住拐杖,气得全身发颤,“若只是赶走,他又怎会、怎会曝尸荒野?”说到最后,老者语带哽咽,眼角都泛起了一丝丝泪光。
莫惜华赶到的时候正巧听见这句话,顿时想也不想便道:“云飞才不会做那种事!”
老者闻声转过头,即使看不见,也能准确的将脸面向莫惜华所在的地方,“哪来的小子,好生无礼。”说着,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地面立刻下沉了几分。
楚云飞见状,立时飞身过去,挡在了莫惜华的前头,“前辈莫生气,惜华并非有意冲撞。”
“楚云飞,这小子说你不会做这种事,你怎么说。”老者问。
楚云飞半低着头,不说话。
“而是,有那么一个兄长,你也没颜面说自己是清白的。”老者冷笑道。
莫惜华又立刻跳了出来,“你乱讲!攸扬哥哥他——”他忽然收声,因对面老者霎时阴沉下来的脸色。
“原来还是那厮的旧识啊。”老者举杖,直接挥向了莫惜华。
拜自家的轻功绝学所赐,莫惜华反应迅速地躲闪了开去,但衣袖免不了被那拐杖所带出的劲风所割破,他暗自诧异对方的武功修为已是如此高深,立定之后,立时看向那根毫无奇特之处的枯木拐杖,并没有兵刃,却能化风为刃,很是厉害。
“惜华!”楚云飞紧张地看着他,“可有伤着?”
“没有。”莫惜华的脸色难看,“你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死者为大,你却这般诋毁攸扬哥哥,还污蔑云飞,你有什么资格称作前辈?!”
老者收杖,冷冷一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找出谋害我儿的真凶。若不然,我会直接找楚氏夫妇问个明白,楚云飞你答应么?”
“凭什么要让……”莫惜华话还没说完,就被楚云飞捂住了嘴,只能呜呜直叫,楚云飞道:“我答应前辈。”双亲已相携出门远游,他怎么能让这些杂事打搅了他们。
“好极了。”那老者丝毫不像个瞎子,拄着拐杖走路步伐稳健,不慌不忙的,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第十三章
“惜华,你方才太鲁莽了,若他起了杀心你我未必有胜算。”楚云飞皱着眉头,因为方才的事情,表情还带着些尚未退去的严肃。
“我晓得。”莫惜华明显看上去心情不好,声音也有些没精神。他正在为自己刚穿上的新衣此时已经裂了这么长的一道口子再也无法穿而感到心痛。
“你——是因为听到他提及了我哥,是么?”楚云飞的声音低了下去。
忽然听到楚云飞这么说,莫惜华有些反应不过来,“云飞?”
“其实你一直那么喜欢红衣,也是因为我哥曾经夸赞过你最适合这颜色……”楚云飞神色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云飞,你也有许久没喊他哥了。”莫惜华握着衣袖的手放了下来,忽而道,“若他还活着,也应有二十六了罢。”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渐渐黯淡了下去。
楚云飞注视他沉默地离开,紧抿着唇绷紧了下巴的线条,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又松开,复又收紧,牢牢握成了拳。
下午的时候,又换了身衣服的莫惜华活力十足地跑来找楚云飞商量眼前的事。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趁早去查难不成还等最后一天再想办法么?”楚云飞的淡定从容让莫惜华不禁朝天翻了个白眼
“我已经去看过尸体,只有一道致命伤穿心而过,利器是柄寻常的剑,至于是何剑法……”
“什么剑法?”
“是楚家的剑法。”楚云飞用手指轻揉了揉太阳穴,终于露出了一丝苦恼的神色,“可还没有人可以列入怀疑范围内。”
莫惜华讶然,“会这套剑法的楚家人不多啊。”
楚云飞轻轻点头,“楚家除了我爹和我,只剩楚怀和楚安两人,他们家世代做我们的家奴,早已被我先祖赐了姓,与我亲人别无二致,不会是他们做的。”
莫惜华是见过他们的,皆是老实本分的人,又忠心耿耿,没有楚云飞的命令,断不会做那种暗杀人的事。“那还有别的线索么?”
楚云飞站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若说是陷害,就不知会是谁……”
“我去问问翠环姐姐好了!”莫惜华想到就做,从位子上一跃而起,就要往外冲,但立刻就被楚云飞拦了下来,“等等,翠环姐姐身为诅咒的头领,平素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还是别去麻烦她了。”
“可是——”
“我会查出真凶的。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楚云飞道。
“那我帮你!”莫惜华迎着楚云飞的眼睛,如是道。
楚云飞刚想说什么,就被莫惜华凑近的动作给打断了。莫惜华对着他左右查看了一下,问,“云飞,你可是昨夜没休息好?”
“怎么了?”楚云飞的眼神略有些躲闪。
“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呐。”莫惜华摸摸他的脸,姿势万分亲昵,他本人却没有半分自觉。
楚云飞侧开头,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没有。”
“那就是前阵子奔波太累了?”莫惜华心疼不已,“都是因为我,我以后不乱吃东西了。”他做了一个不怎么可靠的保证。
但楚云飞听着还是觉得高兴,他的唇弯出了一道柔和的弧度,“你可得做到啊。”
“一定!”
“走罢,去城郊看看。”楚云飞道。
没有发觉对方正在转移话题,莫惜华眼睛一亮,“我可以骑逐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