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个击破的方式将亲兵捉拿归案,剩下的,只是呆在皇帝身边的李容本人了。
李容此人不通武功,本不足为惧,但传闻他的暗卫武功出神入化。这也是一开始洛子枫要派出他的贴身暗卫的原因
,不过後来想来,何必一定要硬碰硬,智取岂非更好?
所以皇帝作饵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等李容以为制住了皇帝,必然会放松警惕,暗卫此时也会出来处理一下接下去
的事,只要暗卫不躲在暗处,那麽凭借人多的优势就可以轻松抓获犯人了。
当然此皇帝非彼皇帝,怎麽也不能让真龙天子来冒这个险,万一真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余下的事可不好做,所以“
水翼帮”只是选择了一个体形与皇帝相似的人,再经过乔装扮成皇帝来赴宴。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地演了下去,李容被擒,他的暗卫被当场格杀,朝廷里依附李容的官员也都下狱,依照情节严
重或杀或惩。李容招募的叛军也在西北大军的围攻下死伤惨重,难成气候。何况群蛇无首,章法更是全乱。
最後皇帝亲自下旨,平了楚瞻的反,放了监狱里的楚羽和霍朗天,并封洛子枫为燕南王,楚羽为瑾侯,赏赐黄金千
两。
这些消息传到洛子枫耳朵里的时候,他只是懒懒地扔下手中的墨笔,冲隐於黑暗中的那人轻笑道:“看吧,没有蔓
枝这个滴水不漏的人帮他谋划,李容也捉襟见肘了啊。”
“主子,你很看好那个女人麽?”
洛子枫笑容加深:“岂止看好,如果我要娶妻,她是最好的人选啊。”
“可是……”
“那麽聪明智慧的女子,谁娶了她都是有福气的,”洛子枫眉眼间流露出深深的欣赏之意,“只是可惜,她怕是看
不上我吧?”
“会有人看不上主子麽?”
“有啊,还不止一两个呢。”洛子枫笑得狡黠,眼睛眯成了细缝,只隐约看得见里面的微光,“并不是所有人都会
被我这身皮囊和所谓的权力吸引啊。”
“主子?”
“别讨论这个了,去接楚羽出狱吧。”洛子枫慢慢站起,动作优雅舒缓,“还是叫上姜墨舒一起,免得他说我们怠
慢了霍朗天。”
“是的,主子。”
第三十四章:昨日今生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洛子枫和楚羽都上书委婉地表示了拒绝勋爵之意,皇帝也不好强求,只好应许了。同时,御林
军统领、西北军正、副帅都上表请辞,皇帝原本正愁如何处置这些功臣,杀了未免太过无情,留下又始终是个威胁
,见到辞表,也就大笔一挥,准了。
姜墨舒很久之後曾无意间提起此事,语气相当之惋惜,只觉好不容易那些人才爬上那高位,却只得硬生生地舍弃。
洛子枫闻言,只是笑笑说:“比起荣华来说,能活著才是实际的。皇上一时不动你,不代表一直不动你,我们的存
在始终是他喉咙里的一根刺,隔得远些还好,若隔得太近、地位太高,难保不会让皇上疑神疑鬼,然後借机找个理
由把我们杀了,图个干净利落。所以啊,还是在民间逍遥更好。”
“你不觉得可惜麽?”
“可惜什麽?虽然他们几个离开了朝堂,但还是在‘水翼帮’里的;至於朝廷上,你真以为当初就只有他们几人是
我派进去的?”洛子枫温和地说道,“我还不至於这般不谨慎。”
不过那些都是後话了,还是回到当时吧。
“你真要放我走?”蔓枝狐疑地打量著洛子枫,“你就不怕我以後为父报仇?”
洛子枫耸了耸肩:“你是个聪明人,是不会做这些有弊无利的事的。你还记得吗?第一次见你时我便说你是个祸水
了,你也不曾辜负过我的期望,果真比一般女子好上太多,这样的你是不会拘泥於所谓的家庭仇怨的,更何况,那
个家给你的痛苦远甚於快乐。我从不吝惜对人的赞赏,也从不怕放了自己欣赏的人,”他悠悠地叹息,“这世道,
让我畏惧的东西,太少了。”
蔓枝微笑,跪地盈盈一拜:“多谢不杀之恩。”说罢,她起身,轻声一叹,“你没答应和我那个姐姐的婚事,是多
麽明智。我那个娇纵任性的姐姐,怎麽配得上你?”
洛子枫蹙眉:“可是这样的我,你还是看不上。若你能嫁给我,那该多好。”
蔓枝深深凝视洛子枫的眼。半晌摇头苦笑:“不是看不上,只是我想要个真心爱我的夫君,而你是给不起真心的。
你可以予我尊重与扶持,但给不起爱。再说,”她拖长了语调,“我心里也许还住著个傻瓜,我也给不起你真心。
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又怎麽会幸福?你不该也不用把终身大事当作一场博弈。”
洛子枫莞尔:“蔓枝,你确是不凡,希望你可以找到幸福。”
“你也是。”她决然转身,却在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楚羽後一怔。
躲不过的,注定躲不过。
她快步走上前去,楚羽也温和微笑著看著她的行动,知道对方近在眼前时才深鞠一躬,极慢极坚定地道:“不管背
後有何目的,也不能改变你是困境中第一个帮助我的人的事实。万分感谢。”
蔓枝愣住,良久叹息:“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她的颊边滑下两行清泪,哽咽著低喃:“当初我怎麽忍得下心,生生放弃了你这个傻瓜。”
楚羽没有听清对方的低语,他直起身子看著蔓枝,诚挚地祝福:“你是那麽好的女子,请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蔓枝拭干泪水,慢慢的,一朵极美的笑容之花绽放在了她的唇边,清丽婉约而又情思处处。
虽然此生我们无缘,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此刻的我,记得这个我此生最美的笑靥。
人间最是离别苦。
谁言不忍,谁谓奈何?
第三十五章:各奔天涯
既然答应了对方的要求,那麽践诺也是必须的。
霍朗天和姜墨舒都如此坚定地相信著,也都默契地瞒著彼此自己的选择。
洛子枫见两人的样子只觉好笑,却又不自主地怜悯。想到他们的别离就在明日,也不禁感怀。於是拉著楚羽走出府
邸,将空间留给了那两人。
早春似乎已经到来,暖风拂过脸颊,轻柔而舒适。
纠缠著的藤蔓在清风中舒展枝叶,碧玉般的绿,光华流转,说不出的润泽亮眼。
姜墨舒安静地站在屋子里,眼神淡淡地飘向窗外,嘴角含著若有若无的笑意,表情漠然。
而霍朗天也是怔怔地一言不发,只是看著姜墨舒的笑容,心里蓦地有些难受。
不该难受啊,要走的明明是楚羽,为什麽此刻却觉得墨舒竟变得疏远如斯?他是被自己留下的人,自己有一辈子的
时间去看著他,可为什麽却感觉这一辈子是那麽的短暂?
“朗天,我们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在一起吧?”姜墨舒的声音轻柔,和煦如春花。
霍朗天点头:“是啊,很多年了,你一直都在我身侧。”
“可是,其实这麽些年来,我真的少了很多欢笑,你并不了解我。”姜墨舒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著抱怨说了这些
话,“我一直在等著你的明白,可是过了这麽久,我还是等不到,所以我放弃了。”
“放弃?”霍朗天皱眉,总觉得这词太过不祥。
“是啊,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你能做到不束缚我麽?”姜墨舒转过头来,专心地盯著霍朗天漆黑明亮的眼,恳切
请求。
“原来你总在压抑著自己,”忍受不了那样的逼视,霍朗天移开眼,歉疚道,“对不起。但以後不会了,以後换我
来陪伴你。”
姜墨舒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那笑容温润清雅,却隐隐透出几丝豔烈。
没有以後,只有过往与今日。明天开始,所有的一切便将不同。我不再以你为中心,你也不用委屈自己来做这个妥
协。岂不更好?
“墨舒?”
“嗯?怎麽了?”姜墨舒淡笑著问,“还有什麽要说麽?”
霍朗天吸了一口气,沈声问道:“你有什麽瞒著我吗?”
“你难道就没有?我们总要有自己的秘密,完全透明也太无趣了。”姜墨舒一带而过,“我们终归是两个人,不是
麽?”
“也对。”霍朗天松了口,“算了,我先去休息了,前段时间在牢里太累了。”
定定追随著霍朗天的背影直至消失,姜墨舒的笑容也渐渐地消失了,一点一点,终於归於面无表情。
那麽,再见了,朗天。
不知何年才会再一次相见,那时你或许已不再记得我,或许还对我有著朦胧的印象,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我已经决定遗忘。
当了太久你身畔的影子,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只属於自己的,不为任何人的生活。
翌日清晨,等楚羽和霍朗天从睡梦中醒来,这地方再也找不到姜墨舒和洛子枫存在过的痕迹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
是一场梦,梦醒之後,一切都是不同。
霍朗天想起昨日姜墨舒那欲语还休的神情,那温和淡漠的笑容,蓦然就明白了。
墨舒,你果然是外表谦和内在凉薄的男子,取舍永远那麽决绝,不留後路。可笑我以为是自己决定了我们几人的命
运,没想到做出决定的人竟然会是你!既然是你所想,那麽,我也该尊重你的选择吧?
他淡淡地微笑,唇齿间却苦涩异常。
“他们走了啊。”他轻声叹息,“也好,也好。”
年华渐渐流向未来的方向,所有的过往仿佛都朦胧隐约,不再明晰。
霍朗天从此再未见过姜墨舒,那人的沈静模样慢慢从记忆里淡了下去。
只是偶尔黄昏时分,或是蝉鸣声起时,他会忆起那个从少年时代就待在自己身边的男孩,那个有著温和笑容的冷诮
男子,那个说著“蝉声是寂寥”的人,然後只能搂紧身侧的楚羽才能堪堪抵御从心底深处泛出的凉意,而每当这时
,楚羽都会回以一个温润清雅的微笑,眼神悲哀而怜悯。
墨舒,你曾说过绝不背叛朗天,但你的决然离去何尝不是背叛。他爱我,但他也是爱你的,你明白,却从未去相信
,何苦?
暮蝉,是心瓣遗落的寥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