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 下——影野

虽然只是回国宣传，跟着最快还有一个学期，但水轼还是拿了个行李箱回来，亦因为这样，只是跟宫淑笔在附近随

便吃了点东西当一个提早的晚餐，然后就回家了。

「我回来了～」水轼开朗地道，意外地看到弟弟若弘也在，正陪着母亲康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过他一看见自己

便立时站起来了：

「哥，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手机呢？」

「手机？我不是说过去看姜顺的宝宝么……」一面说一面掏出手机来，「哎呀，原来没电了，说的也是搭了十几小

时飞机呢，不好意思记挂着看宝宝没留意。」

「这么大意啊……」

「你这孩子，老是这么冒失的！」康丽责备道。

「对不起啦，嘻～」

「我在骂你啊，吐甚么舌头！」

「爸呢？」

「爸睡了。」若弘过来接过水轼的行李箱，放到一边去，「对了，刚才炎略良的妈妈打过来，说联络不上他。」

「啊，我差点忘了为甚么要找你。」康丽跟着道。

「怎……怎么回事？」水轼问。

「我也不知道……」若弘的目光投向康丽，康丽就说：

「中饭那阵子你不是打来报平安嘛，大概……我想大概在做《恋爱狂疯暴》的时候她打过来的吧。」话说两家的娃

小时候就进演艺圈，还几乎对上亲家，母亲之间当然是认识的。

「这……」水轼听得一头雾水的，若弘摇摇头补充：

「即是你打给妈两三小时之后吧，阿姨说找不到你才会打到家里来的。」

「可是阿姨为甚么……」

「因为炎略良啊，妈连络不上你担心起来才找我回来，我想阿姨也是同样道理。」

「那她找到略良了么？」

若弘耸耸肩，「不清楚……」

「大概是没有吧，」康丽道，「她说过如果有消息会打给我的。」

「那我打给阿姨吧。」说罢就打开行李箱，翻出充电器来，果然一插电就有留言信箱自动拨打来的留言通知。

水轼拨去留言信箱，果然是炎宜的留言，第一通还好，只是说如果炎略良打给自己就请他通知她；第二通晚一点，

是刚才五点的，炎宜说也连络不上老田，听到这里，水轼的脸色也变了。

「怎么了？」若弘催上前轻轻掂着他道。

「有没有飞机意外！？」

「诶？」康丽还没弄懂，若弘的脸色也变了：

「没……没听说。」

「阿姨说他本来在首都开唱的，虽然没给她打电话但他应该会回来的。」因为炎宜说「既然你要回来老兄自然会赶

回来的，他这段时间最惦记的依然是你。」水轼熟知他的品性，这确是他的风格。

「没有……没有内陆机的意外吗，没就好了。」

想想还是不安，大概是潜意识里依然抗拒跟炎略良的接触，便首先打给老田的手机，果然没人应接；炎略良的，一

样。

昨晚首都的场次才刚结束，老田大概还在他身边吧，怎么现在一同失踪了似的，难道二人在一起？不，照理来说，

老田在炎略良身边才正常吧，毕竟还在工作期间。

水轼摸摸额头，希望不会是缚架事件，于是想起了蓝家，便打给炎宜去。

『水轼么？老兄有没有找你？』从声音也听得出她非常焦急了。

「没，不过阿姨你不用担心，那小子没交待不接电话也不是没发生过，别担心。」还是惯性首先安慰别人。

『那你有没有打过给他？』

「这……有是有，不过……不过他才开完演唱会，也许有甚么检讨会还要开吧……」

『他没接么？』

「嗯……」

『水轼，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啊，他会不接我电话，但不会不接你的啊！』

「这个……也许……也许手机没电吧……」自己的手机就是如此。

『那再晚也应该充电了吧，况且，老田的也打不通……』

「阿姨，你别担心啦，略良这么大个人，会照顾自己的。」

『不啊……他昨晚打过来问我要不要带甚么手信回来，即是说今天一定会到的。』

「这……真的？」

『嗯。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对了，」这才想起打电话的目的，「不介意我说个事，你……有没有想过找蓝家？」

『诶？为甚么……』

「他们财多力广嘛，那个，如果你真的觉得略良的……联络不上有甚么不自然，我们是艺人又不方便报警，也许…

…蓝先生可以帮忙……」

『对啊！我怎么都没想起呢，水轼谢谢你，我现在就打给他，有消息再告诉你。』为了儿子，甚么过节都可以不计

较了。

「好的……」

挂线放下手机，若弘过来拍拍他的肩，问：「没消息么？」

水轼摇摇头。

「也许像你一样，手机没电吧。」自家儿子回来了，康丽也就精神了，「阿大要不要吃点甚么，你晚饭还没吃吧。

」

「已经吃过了。」

「是么？那要些圆子吧，妈弄了你最喜欢的酒酿圆子呢。」

若弘推推他，水识会意，就算没胃口也得过去吃一点。「你哥我没事的！」

待水轼的圆子吃得差不多，若弘忽然开口道：「那个，阿姨肯定那人是坐飞机回来的么？」

「嗯？不晓得，但我们一般都是坐飞机吧，因为不想引起混乱，飞机可以选头等舱避开耳目，坐火车的选择毕竟没

这么多，又有点麻烦。唔……不过也是，他会不会自己开车呢？不可能吧，开车太远了……」想起姜顺说过他卖了

那辆蓝宝坚尼。

「我说假设，假设炎略良坐火车回来，你觉得可能吗？」

「为甚么要这样做？坐飞机方便多了，他虽然吝啬也不至于此吧……」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水轼知道他其实是十

二分吝啬的。

「他没坐火车的纪碌吗？」

「怎么可能，小时候阿炎是『火车控』呢，甚么型号线路由高铁到普通客车都记得一清二楚啊，假期的时候还会特

意去坐火车拍照呢。」

「是啊，然后坐错车迷了路回不到家嘛。」康丽干咳一声也坐到饭桌边去。

「嘿嘿……」水轼只得赔笑。

「那时候若弘还小，我又不方便常常盯着你，就会给我添乱！两个小家伙去坐甚么火车！」

对母亲的想当年若弘只是微笑了一下，道：「怪不得了……不过如果坐火车过来，下车就是国际机场吧。」

「啊，你不说我也没想起来呢～」水轼说。

「哥你坐的国际线，和首都飞来的国内线是两个机场啊，如果坐飞机可能不能赶及去接你机吧。」

「诶？……你是说，阿炎会因为这个所以坐火车？他为甚么要给我接机？」

「因为他有去送机，」若弘摊摊手，慨叹自家兄长没一点浪漫细胞，「因为印象中他好像干过类似事情。」

「……」想起以前那疯子的所作所为，水轼蓦地脸红了。

「哎呀，火车吗？」康丽忽然惊叫，水轼一奇，可是看向若弘，他却避开了自己的眼光。

「怎么了？」

「在苍州好像有火车事故……」

「苍州距离本市很远……」远字还没说完，水轼就站了起来：「苍州就在首都外围！若弘……」

「哥你冷静点，大家不也就说说看，他也不一定坐火车。」说着试图按他坐回来。

「那是直通车么？」

「应该不是，目的地好像也不是本市，只是中途站经过……」

「但怎么想凉爽那小子也不会坐那个火车吧？」康丽道。

「嗯，我也这么想。」若弘点点头。

这时，水轼再度收到炎宜的电话，若弘看着他的瞳孔陡地放大，只听他沉吟道：「……还真……真……坐火车了…

…」声量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到。

「哥，哥！」

水轼这才回过神来，说了炎宜在电话里说的事，果如若弘所料，那家伙搭乘火车回来，蓝雪洋调查到首都那边有他

上火车的消息，班次，正是在苍州出轨的那乘。

严格来说，是次火车出轨的意外现场并非在苍州市内，而是外围的山谷附近，因为地处偏僻，救援才会有所延迟，

现在连伤亡情况也没有完全确定。

水轼赶到远海大厦楼顶蓝家的私人机场时，略伶和她丈夫阿律也到了，而炎宜和蓝雪洋大概坐先一台直升机过去。

略伶看到水轼时眼神闪了一下，不过也没说甚么，随便打过招呼后，连眼神也没交换一下就坐上直升机去，水轼和

若弘也跟着上机。

一路上，若弘都搂着水轼的肩，水轼心里感激，要是这时候只得他一个人，还要遇上讨厌自己的略伶（理由大概跟

高中时期的若弘相似），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过了一段时间，机司旁边，蓝雪洋的助理开了麦克对他们道：「老板说医院没消息，我们现在直接开过去山谷前面

的农田去，可能会比他们早一点到，你们坐好。」

听到医院还没炎略良的消息，水轼心里就冷了一截，脸色都发青了。

若弘看见老兄紧握双手，放在紧闭的双眼前不断祈祷，他就觉得很心痛，虽然讨厌那家伙，但也希望炎略良平安无

事，否则，他实在担心自己的哥哥能否承担这种不幸。

而此时水轼脑海里就只有炎略良的安危，想起小时候他像小兔子的羞涩笑容，却又可以随时反脸发脾气，又想起分

手前跟他吵架的那次，又想起他跟无数女星传过绯闻，但是，此刻都不重要了。无论以后发生甚么事，请让他平安

无事，只要他平安，就算要我怎样也没关系的。

——略良……

——略良……

怀着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好不容易在离开山谷四百多公尺的平地降落。还好现在是盛夏，太阳很晚下山，直升机

才能勉强飞到这个时间。

甫下直升机，水轼他们就看到不远处的救伤站，和无数的消防车、救伤车，还有军警协助搜救。依着那位助理所指

示的去到救伤站外的伤者核对中心，试图寻找炎略良的消息。

「炎略良……？」救伤站的核对人员问。

「是啊……他……」

「他没事。」核对人员打断他们道。

「真的！？」

「凉爽嘛，没事，我看到他，他一直在帮我们搬运伤者呢，多亏了他。」

「太好了……」

「不过……他也受了点……伤……」似乎正在斟酌该怎么说，不过水轼并没有听到，因为一个刚从山谷出来，穿着

墨绿色背心的人影，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略良——！！！」水轼也没理会其它人就飞奔过去。

略伶张眼看过去，在太阳已经下山，依靠着所剩无几的日照，她只能依稀看到无数救护员和伤者出入，在人影幢幢

之中，为甚么那人还是能一眼将哥哥认出来呢？

向着那抹身影奔去，水轼自问从没跑过这么快，穿插在人丛之间，生怕那个身影再度消失。

而那穿着墨绿色横纹背心的人，也似乎像感应到甚么似的，在水轼跑到五十米外时蓦地抬起了头——在夕阳余晖映

照下，纵使背光炎略良还是看到了那张最熟悉的脸孔，正如《出轨》的歌词说过，就算盲了，他也会认得他。

「……水轼？」他不是不肯定来人是谁，只是不敢相信他来了。

炎略良压根儿没听到和自己一起搬运担架的救伤员的声音，他只听到水轼喘气的声音，他在做梦吗？他刚才还以为

自己要死了，抑或他就在天堂，所以才会让他看见天使。

水轼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大气，可是目光却还是看着炎略良的，两人四目交头大汗淋漓的，许许多多的说话，一时

都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那个……」

水轼往声源看过去，果见碍眼的电灯泡两枚——包括和姓炎的一同抬着担架的救护员和躺在担架上的伤者，都正睁

着圆眼看着他们。

水轼回看炎略良，那家伙还是目定口呆的看着自己，便道：「还不放下担架？你不累的吗？」

「啊……诶？」炎略良这才回过神来，将伤者抬往救生站放好后，救护员就让他俩到一边去（莫碍着）。

意外地点很忙碌也很嘈吵，要说话就要大喊，为了方便说话也不让别人听到，二人便走远一点，于是就一直走着、

走着……直走了差不多两百多米，炎略良才开口道：

「有点晚了。」他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应该打招呼。

「是啊很晚了……」

「吃饭了么？」

「嗯……」

「吃饭就好了，这……你……诶？！」

水轼终于忍不住扑上去搂住炎略良，头埋在他肩窝里，声音也开始呜咽了：「……太好了……略良你没事，你没事

就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水轼……」炎略良由得他抱着，手穿过去轻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嗯，我没事，不用担心，」笑道：「你这爱

哭鬼……」

良久，水轼的哭声止住，才慢慢将他放开来，抹一把眼泪，摸上他右脸有块盖住了整张脸的厚重纱布，问：「痛么

？严重么？」

「还好，皮外伤。」不想让他担心。

「真的，只有这点伤么？」说罢又绕着他走了一圈，上上下下都视察了一遍：「真的没其它伤么？」

「没有，如果有，他们也不会让我帮手啦。」炎略良笑道：「因为是皮外伤，要救援也轮不到我，反正闲着就帮手

呗。」说罢举起挂着绿色牌子的右手，代表最轻伤的伤者。

「说得轻松，」担心他有其它伤，只是轻力捶了一下那厚实的胸肌：「怎么不接电话？」

「还电话？这场面你见到我的人就好啦，手机都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

「说的也是……」说着捏了捏炎略良那脏兮兮的背心下摆。

「……也好，甚么也结束了。」

「甚么意思？」

「啊……手机没了就没了，希望可以买过新的……」深情地看着水轼，炎略良吞了吞，才鼓起勇气道：「和你一样

的。」

水轼回看着他，样子有点小懵懵的，雪白的脸蛋好一会才晓得红起来，垂下头道：「总之只要你好……没事就好…

…手机……可以再买。」声音愈说愈小，头愈垂愈低。

看到他这样，炎略良就忍不住由心里面笑了出来，很宠溺地笑了，轻轻拉起水轼的手：「是啊，我刚才也在想，要

是死了怎么办……还好，还好……我可以听到，水轼……水轼答应再和我买一样的手机。」看向水轼的眼睛，似要

在最后一线光亮结末之前，将水轼的表情印在脑海里。

「……略良。」水轼将头倚到他肩膊去，虽然因为他身材较高，这样子有点别扭，但水轼老早习惯轻轻屈膝驼背了